温书青失去了孩子,确实不是芳妃做的,而是俞晚清那个脑残。
但俞晚清是谁?那是芳妃的儿媳妇!在这皇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中,皇子牵扯到了后宫、后宫牵扯到了前朝,再正常不过。
即便是没有举办婚仪,但俞晚清已经过门、登上了皇甫家的族谱,她就是皇甫家的儿媳妇。
所以,她犯了错,芳妃有责任,皇甫瑶也有责任。
可怜的皇甫瑶,新婚那一日刚刚被新婚妻子打破脑袋,没过几日,那女人又闯祸了。
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听说消息后,他如何气得要死,砸烂了金阙宫里的多少东西,不提。
只说被皇甫权传唤到了御书房,路上,小喜子给他出了主意——无论如何,他只管借着脑袋瓜子被开瓢的劲儿,至今尚且头晕目眩,咬准了他啥也不知道、都是俞晚清闹的、让俞晚清自己负责!进了御书房后,跟着芳妃跪在地上,皇甫瑶努力伪装成很虚弱的样子,进来就哭。
父皇, 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啊!您瞧瞧我这脑袋瓜子,被那毒妇砸了后就一直头昏,躺在床上都不敢动弹。
她的脾气惯来如此嚣张跋扈,都是姑祖母宠着她、惯着她闹的,整个帝京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她也不光是欺负我,以前不也欺负二皇兄他们吗?先前父皇说好了,是要让她去和亲的。
可后来她就一直病着、病着,和亲躲过去了,反而嫁给我了!这个女人惯来喜欢害人!眼瞧着三皇兄身子好了,又欺负上三皇兄家的人啦。
这件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皇甫瑶额头上还缠着白纱布呢!说实话,谁也知道,俞晚清弄掉温书青肚子里的孩子,皇甫瑶真的很冤!他完全不知情,如果不是皇甫权命人去请芳妃,芳妃命人通知他,他现在还躺在寝殿里睡觉!想到这个,皇甫瑶不由埋怨起自己的母亲来:如果不是她非要我娶俞晚清,怎么会来这么多事儿?那个女人就是个事儿精!皇甫权看着四儿子满脸虚弱,哭得那叫一个惨,他叹了一口气,道:这四皇子妃人呢?她今日出宫省亲去了。
芳妃答道。
想了想,她又道:是臣妾的错,平安既然嫁过来了,理当我这个做婆婆的给她讲规矩。
是我规矩没说到位,让她闯了祸就往娘家跑。
说来说去,她这种揽责任的说法,其实是在推卸责任。
是她没有给新媳妇讲规矩,但不守规矩的是俞晚清,这是事实!皇帝宠爱娘家无权无势的芳妃,也有好些年了。
没有娘家做底气,芳妃也不敢恃宠而骄。
三皇子妃如今如何了?皇甫权又朝萧妃看去。
萧妃冷着脸,答道:很不好,不仅仅是腹部受伤,影响了刚怀上的小皇孙。
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也被树枝划破了五六条口子,面上斑驳不堪!说到这里,她也掉起眼泪来:女子容貌何等重要,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毁人胎还不算,竟然还要毁容!又朝芳妃看去:倒是要请教一下芳妃,三皇子与四皇子这边,到底有何处不对付?听说还毁容了,芳妃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绿,心里暗骂:这长公主害死人!如果不是她给我递出来橄榄枝,我也不会顺理成章接受。
当初就不该贪图权势,反倒是引来了一个祸水!但她还是必须表态:萧妃,我那宫中尚且还有一些圣上赏赐的祛疤膏,少会儿就让人给三皇子妃送去。
萧妃冷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祛疤膏本宫这边还是有的,倒是用不上芳妃麻烦!芳妃吃了个钉子,只得不说话,伏低做小是正经。
这时候,萧妃就算跟自己摆谱耍脾气,也是正常的、合理的!那三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治愈,那身子刚能行房,怀上孩子多不容易。
结果,刚有孩子还没被发现呢,就被给弄没了!不对——芳妃想到了一个重点:我也问过舒太医了。
舒太医的意思是,目前是动了胎气,但胎象还在……对吗?怎么?萧妃脸色更冷:流了那么多血,孩子却还保住了。
你们很失望?芳妃:……这怕不是吃了炮仗,说话太噎人。
萧妃又朝皇甫权看去,屈腿行礼道:求圣上为三皇子做主,三皇子妃文弱之躯,多年来照顾三皇子劳苦功高,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
这刚刚有喜还没道喜呢,就可能保不住了。
此为其一!第二,三皇子妃容颜受损,腹部又挨了那么一下,可是吃了大苦头!总归之,是咱们皇甫家对不住他们温氏啊!她没有点名,但也提出来了:温书青出自于帝师温家!帝师虽然已经离职不在位了,但温家一门还是有不少人在翰林,出嫁女在娘家再不受宠,也不是能这么被婆家妯娌给欺负的。
那妯娌是平安郡主又如何?嫁进皇甫家她就不再是郡主,而是皇子妃!太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此时还关在天牢里呢!况且,那俞晚清闯祸,也不是头一次了。
皇甫权个人是相当烦躁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的。
但事情告到了他这里,不管也不行。
传四皇子妃!着长公主、俞泛进宫见朕!另外,有请温实!俞泛,是俞晚清的父亲、皇甫娇的长子。
温实,就是温书青的父亲,帝师的嫡子!说起来,二人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
泛,意思比较浮,肤浅、不深入。
而帝师给儿子取名为实,寓意却是真才实学、脚踏实地、朴实无华!由此可见,温家在做学问上面,不知道要甩俞家几百条街的。
等他们入宫还需要一些时候,皇甫权打发了众人,着重关注了一下皇甫瑶:老四啊,你且回去歇息。
虽说是你的皇子妃闯了祸,但你也在病中,便由芳妃替你在场表态吧。
皇甫瑶得不得父亲的心,且不论。
他确实做不成什么事,皇甫权是心知肚明。
皇甫瑶巴不得不用自己处理这种事,老实说,他是很怕见自己的父亲的。
在母亲面前不管如何骄横都没关系,但皇甫权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浑身哆嗦,现在不让他留在这里,那再好不过。
但——他也想了,这一次如果俞晚清没被处罚,等她回来,他得好好给她一顿排头吃!承华宫。
那边皇甫权会如何做主,有萧妃出头,萧妃做事历来有章程,皇甫霖不用管那么多。
柳拭眉走后,皇甫霖就一直坐在床沿陪着,哪怕温书青只是太虚弱睡过去了,他也一直握着她的手。
生怕她消失不见似的!温书青没有睡太久。
柳拭眉给她下的止痛针阵是有时效性的,一个时辰过了,疼痛袭来,她又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皇甫霖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趴着床沿闭着眼睛。
也睡着了。
她蹙了蹙眉,心道:这家伙怎么不到床上来睡?也不想想他自己的身子是什么状况,早晨还不舒服呢!但她还没说话,只是动了动,皇甫霖就醒了。
见她睁着眼睛,立即温声询问:你醒啦,要不要喝水?不管她答不答应,他站起来就要去给她倒水。
他的身子还有些弱,站起来太猛了有点供血不上来,他头晕得晃了晃。
幸亏及时扶着床柱,才没有摔倒。
你小心一些。
温书青眉头蹙得更紧了:也不想想你自己身子是什么状况,坐在地上就睡着了。
万一着了地上的寒气,回头还得病一场!皇甫霖挨了骂,也不发脾气,缓了一会儿,道:罢了,还是叫如霜进来吧。
温柔得很,一辈子没有过的温柔!吩咐如霜倒水过来,他坐在床边。
捏了捏太阳穴,一脸的阴郁:温书青,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就这破身子,连照顾你的病床都不能。
没给温书青说话的机会,他吭哧吭哧一口气说下去:先不说这个孩子能不能留,就算留得住……将来你像二皇嫂那样行动不便的时候,我怕是都照顾不上你!他既自责、又是自卑。
因为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若在以前,他说这些的话,温书青根本不会理他。
但今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淡淡说了句:你身子不好,又不是你的错,何必责怪自己?想了想,她的语气又放温和了一些,道:皇甫霖,顾好你自己的身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
即便这个孩子保不住,又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其他孩子了。
算是安抚。
但是啊,温书青式的安抚,就是这么别具一格,实在叫人难以感受到安慰!皇甫霖哭笑不得。
如霜端着温水进来,他举手道:给本殿。
水杯里插着通心的麦秆,可以让喝水顺畅一些。
这还是温书青想出来的法子,以前给皇甫霖喂药的时候,发现他躺着喝药不容易,又起不来,便找来了这个东西。
没想到,自己也用上了。
喝了水后,温书青开始关心事情的进展:外头情况怎么样了?第2083章 温书青又不需要靠美貌来征服人先不管那些。
皇甫霖将杯子拿开,挥了挥手让如霜出去。
重新将温书青的手握在掌心,问:你现在还很疼吗?温书青:……感觉他有点儿婆婆妈妈了。
她这人吧,不太会哄孩子。
因为自己怀孕的事,还设想过:将来孩子生下来,教导孩子的任务,自己怕是无力胜任。
她性子寡淡,跟孩子怕是不亲。
以前照顾发脾气的皇甫霖的时候,她要么跟他怼上,要么就避开,等他自己冷静。
叫她温声哄人,她不会!所以,眼前的皇甫霖,还不如原来那个大脾气的三皇子!见她不说话,皇甫霖认定了她肯定疼得厉害,眼里的戾气又凝聚起来,道:我不会让俞晚清好过的,你吃的苦头,一定要她血债血偿!温书青一怔,问:怎么血债血偿?你还能等她怀上孩子了,再把她的孩子弄了?皇甫霖沉默,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不知道圣上会怎么看这件事。
温书青抿唇,道:若是现在就把孩子直接弄没有了,按罪责判,也只能弄俞晚清一个人。
她的声音有些发凉:用我们的孩子,只换来俞晚清一个人付出代价。
不值当!所以她才暂时要保住抬起,等合适时机!皇甫霖看着她。
他惯来知道自己的皇子妃是个多有脑子的人,她肯定还有说法。
果然,温书青盯着床顶,过了一会儿,又道:这种事,俞晚清最多被惩处,有长公主罩着她,她不会死。
但俞晚清其人,心胸狭窄、嚣张跋扈、又没有脑子,做事毫无顾忌。
以后还会做什么,谁也不知道!皇甫霖问:所以,你是要把对方全族连根拔起,哪怕要不了她的命,也要把她赶走皇宫?他家皇子妃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但他还是低估了温书青的野心:她是郡主,是四皇子妃,仅仅是赶出皇宫,怎么能够?以后有家宴、宫宴,她还是会出现的!只要她出现,就难免让我膈应!偏生她的身份,又是恶心死你,你还不能拍死她的那种!所以……她终于转头过来,对上了皇甫霖的眼神,说道:我要将他们……赶出帝京,这辈子都回不来的那种!皇甫霖一震!果然,还是他家温书青够狠!那怎么做?他问:要我做什么?她够狠,他也不遑多让。
在他眼里,父母兄弟亲戚,可能都比不上温书青的。
没有温书青,就没有现在的他!他不能给她强而有力的保护,还让她遭受失去孩子的痛苦,给她足够的支持,还是能做到的!温书青便开始给他讲自己的计划……皇甫霖听完了之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觉得不好?温书青莫名有些忐忑。
他们俩半斤八两,在用计谋上心狠手辣也是双方都知道的事,但这还是头一次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后,皇甫霖不吭声这么久的。
他是犹豫呢?不赞同呢?还是其他?她出声询问,皇甫霖回过神来,道:挺好的,就听你的。
又伸手抚摸了一下她落在枕上的头发,道:温书青,对不起!干嘛说对不起?温书青挑眉。
皇甫霖垂着头,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狠狠吸了一口气,他才道:你照顾我几年,如今唯一有了需要我保护的时候,我却没能护着你。
他有点儿煽情,温书青却实际到叫人感觉她很无情的程度。
她一点儿也不想煽情,说道:走着瞧吧,这才到哪儿啊,以后有你护我的时候!一下子,把皇甫霖的情绪给弄没了!他瞪着眼睛看着她,不太服气地道:温书青,你一个女人,不那么好强会死啊!你柔弱一点,依靠我一下会怎么样?但是,在她平静冷淡的目光下,皇甫霖自己的气焰又消了下去。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自省:罢了罢了,是我不够强,没能让你依靠,怪不了你。
日子要过,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温书青还是很沉着冷静,道:不管你可不可靠,事已至此,除了自己强一点儿没有别的办法。
顿了顿,她又看向他,安抚一下他的精神,道:当然,如今你身子日渐好了,能你扛起来的事,你自己扛起来。
我但凡能轻松一点,自不愿意扛下所有。
皇甫霖:……这叫安慰吗?但……他也只能认了!谁叫老天给他送来的媳妇儿,就是这么个人呢?想想,当初他要死不活的,一般的人家也不愿意将闺女嫁给他。
而冲喜的对象,是萧妃选的。
萧妃能够选门户,却不能指定人选。
在当时嫁过来很可能就是守寡、甚至是陪葬的情况下,哪家会把贵女嫁给他?能把温书青送来他身边,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这么一想,他心情又安定下来。
你脸上的膏药好像都消了,我再给你抹一点。
皇甫霖把放在床边的膏药拿过来,轻轻给温书青涂抹在脸上的小伤口上。
伤口不大,但太多了。
说是毁容有点夸张,但在脱痂复元之前肯定很丑。
皇甫霖瞧着瞧着,又开始生气起来:这个俞晚清,我一定要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温书青只知道自己脸上疼,却没有照过镜子瞧过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
见他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疑惑地问:我破相了?这么多血痕,当然是破相了!皇甫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但想了想,又小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有二皇嫂的药,肯定能够祛疤消痕,不会毁容的。
给她抹完药,药盒放在一旁,他又道:温书青又不需要靠美貌来征服人,别担心。
你的意思是……温书青幽幽地问:我原本就长得丑,所以不在乎这点疤?皇甫霖瞪她:……得,多说多错,在他家皇子妃面前,干什么都能被挑出刺儿来!温书青看着他,眉眼却带着一点儿笑意,虽然不明显,却也是破天荒似的。
她叹息,道:你去问问,圣前那边情况如何了?皇甫霖见她这么关心事情的进展,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道:听说,父皇传长公主、俞晚清她爹,还有你的爹进宫了!我父亲?温书青很是意外!喏,喝药!皇甫霖又将药端了过来。
他知道温书青怕喝药,但……这不是没办法吗?却不料,温书青虽然眼神里都是抗拒,却并没有犹豫,苦着一张脸把药喝了!皇甫霖:……可见,她心里该有多恨俞晚清!御书房这边。
皇甫娇、俞泛、温实都被召唤过来,进入御书房内叩见皇帝。
皇甫权令他们起来说话,给了隆安一个眼神。
隆安将事情的原委给简单说了一遍,越听,温实的脸色越是一片红一片绿!而皇甫娇、俞泛母子俩,已经从俞晚清那里知道了一点情况。
听着听着,皇甫娇难免大怒插嘴:什么叫做四皇子妃故意与三皇子妃为难?她自己倒霉,自己怀了孩子不知情,还在外面瞎跑,把孩子弄掉了,怎么能赖别人?隆安被打断了说辞,鉴于对方是不能得罪的长公主、是皇帝的姑母,他也不敢发怒。
但内心对皇甫娇,肯定是十分恼的。
怎么说,他也是太监总管、皇帝近侍、大红人,就算身份低下是个宦官,但所谓天子近臣,谁见了他不让三分?皇甫娇真的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难怪能养出来俞晚清那样的孙女来。
现在好了,弄掉的是皇孙!就算目前孩子还没掉,可这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皇甫权派人去将所有对这件事知情的人都问过了。
舒太医的意思是,这个孩子纵然眼下能保住,以后也是危险!隆安顿住了话语,不再吱声,若是朝皇甫权看去。
皇甫权面色冷然,眉头紧蹙,道:姑母,朕已经四下都审问过了。
四皇子妃与三皇子妃相逢在夹道上,同为妯娌她不分尊卑,三皇子妃不计较也便罢了。
但四皇子妃不依不饶,口出狂言且不谈,还动手推人。
无论三皇子妃是否有孕在身,就算没有,四皇子妃这般推人,难道不是错处?皇甫娇被皇甫权一番说辞,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皇甫权又道:你贵为长公主,是朕的姑母。
故而,所有人都让你三分,但地位越是尊贵,说话做事越是要注意身份。
这么一说,敲打来了:朕命隆安将事情阐述,话未竟,姑母便如此咄咄逼人,是否不将朕看在眼里?这顶帽子,可就扣得狠了!皇甫权一向是很能容忍之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已经对皇甫娇忍到极限了!圣上息怒!俞泛见母亲被苛责,他当即跪了下去,道:恳请圣上允许四皇子妃为自己辩驳两句,或许有不一样的认知!虽说已经过问了各方,但必须说明的是,那些话,都是执掌凤印的萧妃审出来的。
萧妃是三皇子生母,谁知道是否会有偏颇?皇甫权头疼不已,却也不得不允许:准。
又给了隆安一个眼神。
不多时,俞晚清被传唤进来!跪下之后,俞晚清便开始哭哭啼啼:启禀圣上,臣媳是被冤枉的!————12.19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