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令尧没说话,听她继续解释。
柳拭眉继续道:苗杰与长公主几乎没有什么直接对冲关系,他没有杀害长公主的动机。
而皇甫贺之所以嫁祸给苗杰,有可能也并非是想借用这个机会,按住苗杰的头。
兴许,他也就仅仅是把自己置身事外而已。
他肯定另有打算,但是如今,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晓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又抬头看向皇甫令尧,道:你昨晚去找他,他是不是不肯说?嗯。
皇甫令尧想起来还有点恼火。
本来棋局只要皇甫贺输一子,他就可以问一个问题,一路问下去,总会问到的。
但却因为他一时心慈手软,给了皇甫贺提条件的机会。
皇甫贺提了那样一个触及他底线的条件,他脾气太快都没能自控,把棋盘给掀翻了!冷静下来想想,皇甫贺莫不是故意的?他不想再回答皇甫令尧其他问题了!柳拭眉倒是没什么遗憾的,道:不管怎么样,他是不想害你的。
所以这点可以放心,至于他要做什么……她的手指敲了敲躺椅的扶手,道:杜若还在帝京呢,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去做的。
可一旦杜若被送走了,就代表他要行动了。
皇甫令尧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但他还是有些想法:我去找苗杰,问问。
今天就去吗?柳拭眉问。
她的提醒,让皇甫令尧蹙眉,他恍悟道:对,我不能今天去!苗杰昨晚才被嫁祸传召,倘若今天他去找苗杰,皇甫权指不定会把矛头对准了他!明日再去吧。
他脸色不豫,道:长公主血缘上是我的姑祖母,明日得去吊唁。
因为俞家的丧事,可能会有些混乱。
到时候我找个机会去会会苗杰。
正说着,黎信过来了,站在珠帘外面说道:王爷,安国公那边差人来问,咱们这边是否准备好了?皇甫令尧与柳拭眉对视一眼。
不难理解,苗杰问的准备好了是准备什么。
他们答应了,要把苗杰送出大蜀。
但那件事没有留凭据的。
也就是说,他们如果小人一些,不去安排,苗杰也奈何不了他们。
一定是昨晚面圣,让苗杰心里越来越慌了。
柳拭眉面色严肃,道:令尧,我们还送他走吗?苗杰通敌叛国,自然是不能容之。
他们答应了的事,反悔的话也是做了小人。
可他们完全可以先送苗杰走,之后自然有人追捕。
后面的事,就是苗杰自己的事了。
送吧。
皇甫令尧蹙眉。
只不过,镇守西疆的统帅都是他们梁家人,勉强算是他们的地盘。
送到了西疆之后,出了关口,再想办法把苗杰给弄了就行!总不能真的留一个大蜀叛徒,把大蜀的机密送去给西魏!他又道:黎信,你去告诉他,明日我会抽个时间,去苗家见他。
不过,这件事得隐人耳目。
是。
黎信应了。
五月二十二。
俞家为长公主办丧事。
皇甫娇是被毒死的,证据直指苗杰,但苗杰没有被圣上惩处。
皇帝这是什么人类迷惑行为,谁也看不透。
因为勤郡王对宗人府监管不力,出了长公主被毒死在牢里这样的事,勤郡王被撸了宗令的位置!这,无非是因为勤郡王站了敦愚王,皇甫权容不得他了。
为此,这个案子牵涉其中的一系列宗人府的人,也都被惩处。
俞府。
皇甫令尧过来,给皇甫娇上了一炷香。
除了俞家那些老面孔外,竟然发现俞晚清也回来了!最疼爱她的祖母去世,俞晚清被特赦回帝京奔丧,但四皇子皇甫瑶还在养伤,故而他不能回来。
俞晚清跪在灵堂内,哭得一双眼睛都是红肿的。
她在俞家不被待见,但她好歹也是个皇子侧妃,众人也不至于对她如何。
如今的俞晚清,可是很惨了。
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祖母,因为她闯了祸把皇甫娇给连累进去,从此后,再也没有人给她兜着!包括生父俞泛,昨日她回到帝京的时候,进屋尚未来得及坐下,就被狠狠地骂了一顿狗血淋头!皇甫令尧看见她的时候,她也看见到他。
你看我做什么!俞晚清心里很烦躁。
但她的脾气一向如此: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是别人的错;哪怕我做错了,也是别人害我的!皇甫令尧对她简直无语: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俞晚清气息一窒。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她便不说话了。
皇甫令尧也懒得理她,上香完了之后,离开俞府去安国公府。
为了隐人耳目,他并非直奔苗家,而是在内城里绕了一个圈子,把一些小尾巴给甩掉,这才从安国公府后门进去。
苗杰安排在一个侧院相见,因为自己涉嫌毒害长公主,他自然不会去俞家吊唁,而是焦急地等着皇甫令尧的到来。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皇甫令尧终于来了!看见皇甫令尧,他立即问道:敦愚王,你答应了我,要把我送走的,到底什么时候才动身?皇甫令尧挑了挑眉,道:你被死盯着,哪有这么容易?我是被盯着,但你不是办法极多吗?苗杰冷哼,道:答应了的事,敦愚王总不至于反悔吧?皇甫令尧心里乐了:你咋知道我要反悔?但他嘴上却不可能这么说,而是道:我呢,安排了一条比较迂回的路线,但你要去投奔魏良,肯定是要通过西疆的。
西疆不是你两个内舅在镇守?那还不容易?苗杰哼道。
皇甫令尧点点头,道:对,是挺容易的。
但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安国公,就你一个人吗?苗杰道:就我一个,应该比较简单。
皇甫令尧心道:好他一个苗杰,这老匹夫可真绝情,通敌叛国拖着儿女一起,逃跑的时候,只考虑自己!这老小子,若让他顺利逃脱了,简直天理不容!我都安排妥当了,到了这时候,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什么?皇甫令尧挑眉问。
苗杰看了他一眼: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还要我告诉你什么?皇甫令尧地看着他,不说话。
对上皇甫令尧的眼神,苗杰心知,自己若不说点什么,这怕是走不成了!同一时间,皇甫贺将杜若送上了马车。
————1.14更新完毕第2155章 依旧不肯承认:我很快就要失去他了皇甫贺是不能离开帝京的,所以他只能是把杜若送上马车,一路送到了南城门。
马车停在城门口,等着皇甫玥与皇甫瑾的马车过来与杜若汇合。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杜若有些担心。
如今他们的境地虽然已经很差,但……肯定是把五公主九皇子都弄了,才能让人彻底放心!皇甫贺捏着她的手,安抚道:别想那么多,阿瑾还是个孩子,出门难免会有不少事要耽搁一下。
他们要搬走,这件事已经知会过父皇了。
圣上为何会同意?杜若有些想不明白。
皇甫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但他就是同意了。
不同意也没办法吧,留着他们在帝京对皇甫权也是膈应,他们自己哀求要走的,放他们走还省心。
杜若拧起眉心,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心里太乱了,又摸不出头绪来。
这阵子夫妻俩住在那个小宅子里,杜若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外间的事,有皇甫贺接管过去,她总算能够认认真真地养胎。
现在,精神是养足了,但也发现自己有点睡傻了。
若柳拭眉在,就会告诉她,这种状态就是:一孕傻三年!别想那么多,安安心心去了鹂郡,安心待产。
皇甫贺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有小玥陪着你一路,我也比较放心。
当然,他脸上也露出了一些不舍,道:辛苦你、也辛苦小玥了。
阿瑾需要你们俩共同教养,本该是我的职责所在,却要你替我承担。
末了,又抚摸了一下她的肚子,道:还有他,这孩子不能娇纵,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你才能舒服。
杜若深深地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道:也不知道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娃娃呢。
柳拭眉可以从脉象探出来,但杜若从来不曾问过。
包括祁阳过来给皇甫贺开药的时候,皇甫贺央求他给杜若诊脉,但皇甫贺和杜若始终没问,祁阳也不会多口舌说胎儿是男是女。
对他们来说,是儿子还是女儿,已经不重要了。
家里有皇位继承没错,但那皇位充满了刀光剑影,也已经轮不到他们。
皇甫贺笑了笑,道:希望是个女儿吧。
是女儿好!他死了以后,就护不住妻儿了。
倘使杜若生的是个儿子,那就是皇甫家正统的继承人之一!就算皇甫贺被贬为庶人了,但这孩子依然姓皇甫,难保将来不会举旗杀个回马枪!故而,会有很多容不下皇甫贺生儿子的人。
生了儿子能不能养大还是个未知数。
我也觉得女儿好。
杜若冲他笑了下,道:是个姑娘家,由我来教养,保证把她教得很好!倘若是儿子……都说慈母多败儿,我怕我带不好他。
她双手把皇甫贺的手攥住,道:文斌,我们头一个生女儿,以后等你身子养好了,再生儿子。
做父亲的教养儿子,才是天经地义,对不对?……皇甫贺对上她的眼眸,笑容差点就要僵掉了,但最后,还是吐出一个字:对。
杜若笑了下。
她心道:我总感觉你骗了我,但我没有证据。
而且,我也不愿意去想这个事实!也不愿意去正视这个事实!其实,过去那么久,她再怎么一孕傻三年,也不可能不知道,皇甫贺肯定瞒着她做了很多打算!他的身子,肯定没有看起来这么好!可他要做什么呢?他真的还会去鹂郡找他们吗?她不知道!她心里很慌、很怕,可在这时候,皇甫贺说要送他们离开,她还是同意了。
因为,她知道长公主的死,是他下的手!尽管她什么都没问,他什么都没说。
杜若心里有了最差的猜想,却依旧不肯承认:我很快就要失去他了。
但她潜意识里,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她很想说:文斌,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就算你是被禁止离开帝京的,可给你做个诈死,未必不能金蝉脱壳。
可看着皇甫贺的笑容,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前的他优柔寡断,可如今……不一样了!不多时,皇甫玥的马车来了。
她挑开了车帘,探了个头出来,道:如霜,小若呢?如霜坐在车辕上,见到她赶忙道:五公主来了,皇子妃在马车内呢。
听到皇甫玥的声音,皇甫贺松开了杜若的手,道:你身子不方便就别下车了,我过去与小玥说几句话,交代阿瑾一声。
一会儿,你们就立刻出发。
好。
杜若点点头。
皇甫贺过来皇甫玥的马车这边,没有上马车,而是站在下方,道:小玥,为兄将妻儿拜托给你了。
路途遥远、旅途颠簸,不用太着急赶路,但也莫要耽误时间,以免入夜后无处投宿。
皇甫玥看着他的脸,眼圈倏地红了。
她哽咽着道:哥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若的。
皇甫贺点点头,又道:还有你自己的腿……他顿了顿,心怀有愧。
他叹了一口气,道:多注意一些,好好养着。
别像以前那样鲁莽,知道吗?皇甫玥武功不行,那是她没啥天赋也吃不得苦,因此练不好,但好歹是练过。
所以她的性子并不是安稳坐得住的大家闺秀,她的腿骨虽然长好了,但却不能过度使用,以免二次骨裂。
分别在即,她很乖地点头: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会注意的。
皇甫贺对她笑了笑,上前一步,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
这才对准坐在一旁,抱着小灰灰的皇甫瑾,柔声道:阿瑾,哥哥不能护着你们一路南下。
嫂子和姐姐都是女子,你嫂子还怀着孩子。
所以,你这个男子汉,要照顾好她们,知道吗?皇甫瑾虽然很多不舍,但离别的情绪没有皇甫玥和杜若那么浓重。
因为他还没能完全看懂局势。
他应道:我都快满十岁了,我能照顾好嫂子和玥姐姐的!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尚在胎中的不知道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的小家伙!以后,我就是小叔啦!皇甫贺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