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抬起头来,缓缓跟皇甫权分析:太子霖是不行的,他身子骨堪不起大任。
在圣上还有其他人选的情况下,他被排除在外。
皇甫权点了点头。
皇甫厉又道:四皇子已经离开帝京,加上他没有那才能,也不谈了。
六皇子……为将倒是很有血性,但并没有帝王之才。
其他皇子年纪也都很小,圣上并没有对他们进行培养……他话没有说完,皇甫权突然道:倘使朕不幸殡天,令尧又没能及时回来,你便扶持十二皇子上位,由你来做摄政王。
朕会留下一道圣旨,届时你来把控朝局。
皇甫厉猛地抬起头来:圣上?要说信任,皇甫权也真的是相当信任他了!他蹙眉,道:圣上为何如此放心臣弟?你就不怕臣弟会有异心么?呵!皇甫权竟是笑了下,道:你若真有这等心思,如今正是你把持禁宫最好的机会。
人的欲念和贪婪,其实是藏不住的,总会表现在他的一些细微的动作里面。
皇甫权重用皇甫厉多年来,每一次见面都在认真观察,从未在皇甫厉身上发现不对之处。
可见,皇甫厉对于夺位确实是没有想法。
倘使皇甫厉能够骗过他的眼睛,这件事另当别论。
但皇甫厉没有称帝的雄心壮志,皇甫权很坚持自己的认知。
听言,皇甫厉不知道该不该笑,道:圣上如此信任臣弟,臣弟也算值得了。
他心道:皇甫厉,你死得也不算冤枉。
搜刮皇甫厉的记忆,庄闲可以肯定:皇甫厉对皇甫权是很忠心的。
至于他庄闲……倘使没有柳拭眉这一个原因,想必也会忠于皇甫权。
或者说,只要跟柳拭眉不冲突,他也可以尽忠。
皇甫厉又让隆安拟旨,亲自动笔写下了圣旨,盖上了玉玺,之后连同玉玺一起交给了皇甫厉,道:唯恐有变,你先替朕保管。
看着圣旨上的字迹,还有握在手中的玉玺,皇甫厉凛然了脸色,道:臣弟遵旨。
不得不说,皇甫权还是相当谨慎的。
他虽然想要千秋万代,但遇难了之后,考虑的事情很多。
儿子们会不会想要弄死他夺位,他不能肯定,但他还有其他的兄弟,会不会杀回帝京来,这也是个未知数。
好在,有皇甫厉在。
皇甫厉出了长安宫后,将圣旨与玉玺妥善藏好。
他先是领着传旨太监去了栖霞宫——萧妃被软禁于此。
冷宫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宫殿,而是将所有的宫人撤离之后,又将所有吃穿用度都降低,到了极为寒苦的程度。
是为冷宫。
本身,萧妃是被打入了宗人府刑讯的,但她招供之后,便将她送回栖霞宫了。
现在的栖霞宫,已经没有了过去的辉煌。
宫门外都是禁卫军把守,里面只有桂嬷嬷一个老奴在伺候,室内的值钱玩意儿都被搬空填充内务府,只留下了一张床铺,两张椅子一张茶几。
萧妃在宗人府上了刑,回来养了几日,并没有好转。
躺在床上,仿佛像个死人。
不过,也确实是将死之人了!传旨太监宣读了圣旨后,另外有太监捧来了托盘。
萧妃娘娘,圣上的旨意您也听到了,选一个吧。
皇甫厉负手在后,负责监刑。
来到这里五年,这种事他做多了。
多年前那个学医的产科男大夫,接生的手术刀,从此后变成了送命的杀人刀。
身份反转,便是这么极端。
萧妃只在这几日,从那个光鲜亮丽的凤印执掌者,此时像凋零的荷花,只有残茎枯叶。
所谓世事无常,旦夕祸福,便是如此。
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她这几日也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她还是问:我能不能在做选择之前,见霖儿一面?皇甫厉看着她,道:你可以留书一封,本王转交给太子霖。
说着,又道:哦,今日是他最后一日做太子,将栖霞宫的事办完,本王便要去东宫宣旨。
我死还不够么!还要废太子?萧妃猛地抬起头来。
方才还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现在立刻变得激动非常:圣上除了杀我,还要谁一起送命?皇甫厉那张总是挂着明媚笑容的脸上,此时是面无表情,犹如地府判官一般:参与了逼宫之人,全部斩首示众。
太子霖因为得敦愚王妃在圣上面前说情,得以赦免。
至于日后的去处,圣上尚未定夺。
也就是说,皇甫霖不会被判死。
但萧妃及其背后的萧家,刑讯问出来的主谋,全部都要处死!萧妃苦笑。
其实她娘家人,在决定要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要么,成功上位,萧家从此后一飞冲天。
要么,事情败露,萧家满门抄斩!本身,他们的成功率很大的,但……将柳拭眉关在长安宫,是萧妃失策。
而皇甫厉,是一个意外!萧妃看了一眼皇甫厉,道:你为何对圣上忠心?他这人绝情绝义,对儿子们下手尚且不会手软,更不可能对你仁慈。
皇甫厉挥舞黑色的袍袖,上面的四爪蟒十分醒目。
他用袖子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道:听说,太子霖能有命在,能让萧家起了野心,全因为敦愚王妃救活了他,才给了你们希望。
而萧妃对敦愚王妃不也寡义得很?都是人,重情重义之人,在这皇家是极难生存下去的。
这道理,想必萧妃娘娘不会不知。
听他这么说,萧妃眼中的希望火光彻底覆灭。
是啊,倘使段数不高、下手不狠,早就被豺狼虎豹给撕咬得骨头都不剩!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她喃喃地说了句,道:遗书我已经写好了,有劳陵王交给霖儿。
说完,她将托盘内的毒酒一饮而尽。
一刻钟后,黑色的毒血从她七窍流出,跟随在后的太医莫昌上前检查。
三个太医检查后,得出一致结果:萧妃娘娘,薨。
皇甫厉上前辨认,片刻后站起,负手到身后,道:内务府,发丧!他直接转身,朝东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