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
张妙蓁毫不犹豫地做了跟先前一样的选择。
梁升看了她一眼。
要在以前,她肯定会征求他的意思,哪怕她心里已经有看法、有决定了,也会先问问他的想法。
现在,倒是直接忽略他,宛若当他不存在了!等可以。
柳拭眉点点头,道:不过得把话说在前头,一旦你的身子状况发生了变化,不能再拖延的时候,只能接受让他们来。
事急从权,知道吧?其他事,她都没有摆出女帝的姿态来,但身为大夫的时候,她为医者的严肃甚至比女帝还要霸气!梁升当然是求之不得有这个但书,立即给张妙蓁答应了:就应该这样。
他转头看向张妙蓁,道:你说对吧?张妙蓁本来也不是十分介意,既然柳拭眉要求这个样并且不容反驳的样子,那就这个样子好了。
接下来,又谈了一些西疆的事。
都是梁升在说,柳拭眉在听,一边还叮嘱皇甫令尧,之后去了西疆要如何如何。
听言,梁升有些惊奇:王爷还要去西魏?他又看向柳拭眉,道:我以为,拭眉身边需要照料。
皇甫令尧笑了笑,反口问:七舅怎么不留在家中照料七舅母,而要去西疆送粮?不得不说,亲情在上,还真有点双标了。
梁升想想也是。
大丈夫心怀天下,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他们站在权力巅峰的这些人:国家国家,国为先!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收获有多大,付出代价也有多大!梁升坦然道:是我愚昧了。
谈完了正事,梁升问道:小太子是不是满月了?是呀,明日就是满月宴。
说到儿子,柳拭眉唇角扬起温柔的笑意,道:说起来,今天是中秋节呢!大家伙儿都把这事儿给忙忘了。
说来说去,不是大家都忙忘了,而是——如今的梁家人四散在外,团圆是不可能团圆的了,所以大家都绝口不提。
想到梁家目前的局面,梁升叹了一口气。
皇甫令尧倒是说了句:大家没有团圆,不过小家是团圆了啊!七舅赶回来与舅母相聚,这不就是最好的见证么?众人一怔。
尤其是张妙蓁,她一脸莫名,不能理解什么团圆不团圆的,有什么可期待的或者可兴奋的。
梁升见她这样,心里使劲劝说自己不能着急,压下了太多的心思,问:那明日的满月宴,要办吗?不办。
柳拭眉已经和皇甫令尧商量过这个问题了。
倘若太平盛世的时候,他们的孩子满月,肯定要大肆宴请、普天同庆。
可眼下,战争在前、俩孩子一个还在国师那里,办什么满月宴?皇甫念的情况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皇甫令尧去钦天监探望闺女的时候,天命提了一嘴,说皇甫念体内还有很多常人想不到的东西,须得阵法温养。
十六岁之前,绝不可以离开钦天监!皇甫令尧不知道常人想不到的东西是什么,回来与柳拭眉说的时候,柳拭眉倒是意会到了。
她的女儿,大概是什么特殊的托生,注定这辈子的路与常人不同。
皇甫念不可能是一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公主,她可能生来注定肩头要背负许许多多的责任!至于她上辈子——或者说不知道几辈子之前,跟天命有什么纠葛,那就不是柳拭眉能想象的了。
不办也好。
梁升点点头,道:龙凤呈祥的天象,各国都出现了,现在蛰伏一些,也是好事。
柳拭眉笑了笑,道:不过,对外不办,自己家里人还是有喜稍微要庆贺一下。
这件事也说完了,梁升与张妙蓁出宫。
他们走这一趟,倒是达成了张妙蓁想要的结果,皇甫令尧已经将价目表什么的都弄了出来。
本来,他们是这么打算的,梁氏粮行不赚国难财,只收回成本,好拿银子去屯更多的粮。
但皇甫令尧与柳拭眉都坚持,按照统一价目,民粮的所有粮商,获得的价位是一致的。
柳拭眉的话说得好:梁家是我的娘家,就算不占朝廷一丝一毫的利益,在外人看来,那也是占足了便宜的。
不管占没占,外界看来,他们都是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那均等的收益,不要白不要!而且,国难当前,避免不了有人想投机取巧发国难财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自己人做,还能控制、压制一下风气。
自己人赚了银子,兴许还会用回国事来,可让一些无良商人去占这个便宜,如何鱼肉百姓还不知道呢!不得不说,梁家的这些男人,带兵是可以的,但都不太适合算账。
上从梁巍开始,下到下头这些孩子,算数能力强一些的,大概也就小九梁怡和十一梁惜。
其他人——俩字:呵呵!不败家,全靠命好,娶了能打理中馈的女人!马车上,张妙蓁不说话,梁升不时看她一眼,见她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你在想什么?张妙蓁回过神来,道:我在想,这个时候做什么营生,能够更多的积攒财富。
梁升:……现在的她,莫不是满脑子都是生意经?张妙蓁又道:早晨出门前,我与大嫂说了几句话,她和我说,现在家中的存银也不是很多。
她原本以为,只是他们七房很穷,现在才知道,其实是整个梁家都很穷!主要是人太多,还有很多不吃朝廷俸禄的,手底下的田亩、铺子,田亩的收成都塞给他们粮行了,并没有多少余粮。
而铺子的收租,用于全家上下的日常活计,还有各方面的人情往来,算来算去,他们的日子虽然不说紧巴巴的,但也着实不算富裕。
梁家已经有些中空了。
梁升倒是知道一点:去年拭眉大婚,父亲把他自己的一半私产,送给了拭眉做嫁妆。
咱们开粮行的时候,父亲也给了一笔银子。
后来,小九儿做盐运的生意,二房几乎拿出了所有积蓄,另外其他几房各自也都资助了一些。
张妙蓁朝他看了一眼,实事求是的说了一句:梁家男人能够把日子过得这么好,真的是靠命好!第2433章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有所舍也有所不舍一个个花钱如流水,大方得很。
世家的底蕴都要撑不住,若是寻常百姓家这个样子,怕是都要揭不开锅了!话不能这么说。
梁升不赞同她的说法,他一本正经地道:亲缘关系,比身外之物要重要得多。
心存善念,老天必有感应,自然不会让我们太艰难。
他明白,张妙蓁是个失忆的人,她的感情上还是一张白纸,所以他不能责怪她太过理智、甚至到无情的程度。
他能做的,只能是一点一点的给这张白纸画上色彩!所以,他像教导孩子一样,跟她说:拭眉也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只管善良,剩下的交给老天。
梁升叹了一口气,道:虽说咱们这个年纪,对于这类事情没有深切的体会。
但拭眉何尝又年长?张妙蓁拧着眉心思索他的话,心想:说的也是,傻人有傻福,看他们这一大家子都没多少心眼,家和万事兴,总是好的。
她便不再谈这个话题,而是道:吃朝廷俸禄,也挺好的。
但你现在没有俸禄可吃,我们还是要想想法子,可不能譬如明日的满月礼,连一件像样的礼都拿不出来。
这件事,怕是要辛苦你了。
梁升伸手握住她的手。
张妙蓁的手一僵,但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习惯!必须要习惯,既然没打算拒绝这个婚姻,那就只好接受。
所以,她没有撇开,道:怎么说?梁升答道:你也知道,如今前线的事,我不能完全放心。
粮饷对大军来说太重要了,几乎是制胜关键。
所以,我还是要去前线的。
嗯。
张妙蓁知道。
他虽然已经弃官从商了,但他骨子里还是武将的血脉,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以国事为重、以家事为重,最后才到自己。
这也没什么好怪的。
柳拭眉说,她与梁升之间并非媒妁之言,而是她自己先喜欢他的。
后来经历了种种,才成了夫妻。
思来想去,张妙蓁认为:可能以前的我,就喜欢他这个点?梁升又道:我不在家中,留你一个人在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很想跟你说,让你在家中哪儿也不要去,不想再承受任何你出事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
但我也知道,你断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以你的能耐,也肯定能做出来什么。
所以……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张妙蓁看着他,道:你说。
梁升郑重其事地道:你想做就去做,但……千万千万不要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张妙蓁有些不能意会。
他又道:好比这一次,前方虽然着急,但你不能拿着自己的命去拼。
后方毕竟不是战场,稍微缓和一下还是可以的。
想到她是着急想要赶往下一站,尽快屯更多的粮食,也是为了梁家的一大家子,他就觉得自己亏欠她挺多。
你是万幸,还能好好的回来。
梁升说到这个,眼眶有些酸,道:你再想想看与你一同失踪的小九儿,至今尚未知道他的下落!剩下的,也不用说了。
张妙蓁看得见!梁怡至今生死未卜,二房的男人又在西征军中做监粮官,殷氏那么大大咧咧、火爆脾气的一个人,背地里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也只有她们这些妯娌最清楚。
梁升见她神情唯有触动,又道:所以,你做买卖归做买卖,但无论如何,就算现在的你不会为了我、好歹也为你自己着想,不要冒险!知道吗?张妙蓁的记忆丧失,她脑子还有学识、有智慧,但她的感情缺失,现在的她,在感情上犹如初生婴儿,还需要慢慢培养。
所以,梁升才会这么苦口婆心。
我知道。
听完他的话,张妙蓁说道:我不会让自己再陷入一次生命危险里。
现在的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考虑的事情,首要的就是自身的切身相关,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
梁升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至于她已经不爱自己这件事,他已经不去想了。
重新来、慢慢来吧。
张妙蓁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梁升答道:大概会与敦愚王一同走吧。
过了孩子满月,皇甫令尧肯定是要去西魏的了,他们可以一起走,互相也有个照应。
哦。
张妙蓁应了一声。
她心里有疑惑,也就直接问了出来: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
何事?梁升疑惑地问。
如今的张妙蓁说话直接,完全没有拐弯的,直截了当地问:按说,你对我应该有不舍,可你要走,却能这样干脆。
这是为何?她心里对他们说的以前她与梁升相爱这件事,心有保留。
或许相爱,但或许她以前比较傻,爱他比他爱自己多?梁升没想到她会思考这种问题,先是一怔。
他实诚地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只能说,倘使你没有失去记忆,就算多有不舍,也是会支持我的。
张妙蓁:……还真的是,以前她爱他比较多吧?所以他要做的事,她就无条件支持?见她眼里有些对自己的质疑,梁升又解释道:蓁蓁,大丈夫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若你有危险我在你身边,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
但同样的,我的兄弟有我先,我也会想尽办法去保护他们。
说起来,还是你的妻子是外人,兄弟是手足。
张妙蓁又甩来一句。
梁升:……纵然他自诩有勇有谋,但他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这个事——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妻子对自己质疑的目光!蓁蓁……他还想说什么,但张妙蓁阻止了他:你不必说了,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但君子有所舍也有所不舍。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在兄弟与妻子,你舍了我,不舍你兄弟呗!当然,这是张妙蓁现在感情上一片空白,凡事只从理智的角度为出发点思考问题,而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