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跪在地上，说道：本来，臣是有这个打算。
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自以为这件事臣做得十分不妥当，是为大大的不该！他朝站在龙椅侧边的墨儿看了一眼，道：是臣考虑不周，冒犯了墨姑姑，恳请陛下，容许臣向墨姑姑赔礼道歉！柳拭眉挑了挑眉，转头朝身后的墨儿看了一眼。
墨儿撇嘴，道：赔礼道歉就不用了，反正我早就看穿了你的不良居心！很是不客气。
但只要想想，柳拭眉是什么脾气，她身边的丫头怎么可能温弱？张怀心里一个咯噔。
他自己都刚刚才明白自己的居心，怎么人家早就看穿了？所以……又见墨儿朝柳拭眉看去，说道：陛下，张大人是朝廷肱骨，奴婢身份卑微，担不起赔礼道歉。
自然不需要了，也就是误会一场，就此算了吧？坐在龙椅上的柳拭眉点点头，道：本是乌龙一场，罢了。
这件事朕就当没发生，你且回去准备明日南下吧！张怀看了墨儿一眼，抱拳朝柳拭眉作揖，道：恳请陛下容许臣与墨姑姑说几句话。
墨儿不想跟他说话。
以前对他印象还是挺好的，但这一次的事，真的是败光了她的好感！她抿唇道：不用了！但柳拭眉却还是要给大蜀栋梁一点面子，她劝说道：墨儿，你是朕身边的人，得大度一点儿！墨儿想想也是。
她不能小气吧啦的，丢了她家陛下的面子！于是，她答应了，领着张怀去了隔壁的议事房。
她还没开口，转身过来，就见张怀长揖及地，端端正正给她行了一个大礼！也，吓了她一跳！你干什么呢？我可担不起张大人这样大的礼数！墨儿气性虽然大，但还是明白尊卑有别。
她这个女官说什么，比起张怀的身份来说，还是高低差距很大的。
你担得起。
单独相处，张怀倒是轻松了许多。
他直起身子冲她笑了笑。
墨儿感觉他怕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她拧眉，道：张大人有话快点说，可不要耽误了正事！这就是正事。
张怀看着她的脸，又笑了笑。
怎么说呢，墨儿不算什么张扬艳丽的美丽，非要说五官上，在柳拭眉的身边，她相形见绌——当然，也没有几个女子在柳拭眉身边不会被比下去的。
可单独摘出来，墨儿又比大部分女子要容颜姣好。
尤其是，她有着很多姑娘没有的俏！带点儿呛辣味儿的俏！张怀从来不是一个愿意被世俗礼法束缚之人，一直以来，帝京的所有年轻人的诗会、酒会……以及各种筵席，他都会参加。
乱花迷人眼，不缺乏叫人惊艳的美人。
却不是名花有主，便是他看不上眼。
在此之前，他哪能知道，自己竟然喜欢一个有趣的灵魂，更胜于如花一般的外表？心里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他也没想过要逃避自己的内心。
明日他就要远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难在帝京久留。
再不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待他治水把整个大蜀走个遍回来，她已经许人了怎么办？你很无聊。
墨儿白了他一眼，道：要不是陛下给你面子，我才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她转过身，道：你也赔礼了，道歉我接受了，赶紧走吧！说完就要出去。
张怀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当即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墨儿蹙眉，仰头瞪视他，眸中带着薄怒：张大人，你这样做就有人叫人恼火了！我知道，确实不太合礼数。
张怀坦然承认。
他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知道墨儿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的态度也端正认真起来。
墨儿见他突然肃整了表情，心里不由一突，厉声道：张大人，隔壁就是御书房，陛下就在那边！你要是对我做什么事，你是逃不掉的！这话，让张怀严肃不到一瞬立即破功。
他低头失笑，道：一如你所言，在这里，我能对你做什么？墨儿蹙眉看着他，不客气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张怀也不介意她说话粗鲁，往后退了一步，拱手朝墨儿做了个揖。
墨儿越发纳闷了：张怀你脑子是不是有大病？趁着你还在宫里，去太医院看一看吧！倘使太医院的看不好，陛下也不会不管的！张怀知道是自己唐突，当然不会因此而生气。
他行礼之后，说道：张某明日便要南下，有些话当说得说。
墨姑娘，在下说此般话或许唐突，确实也是今日才想明白的。
但，是否一时兴起，时间可以证明！墨儿被他弄得更加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有些不耐烦：我说你们文人说话，真有意思啊！拐弯抹角的，当别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么，说得一团浆糊我还能懂你的意思？好吧。
张怀轻轻咬了一下唇角，直接说道：接下来这句话，才是我进宫想对墨姑娘说的。
墨儿这才注意到，他称呼她为墨姑娘，而不是墨姑姑了！就在此时，张怀的话也说了出来：墨姑娘清新脱俗，适我愿兮。
怀心中恋慕，提出邀约你与我一同南下，实乃别有居心！墨儿：！！！她一脸震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张怀无奈苦笑，道：你会意外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恳请墨姑娘认真考虑，张某是否入得了你的眼。
你疯了吗？墨儿下意识感觉：他是在开涮自己呢！表白？这这这……也太直接了吧？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怀为什么会喜欢她？论长相、论才能、论身份……她没有一样配得上这位张二公子好吗！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拿她取乐的吧？张怀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确实是在意料之中。
他也不气馁，说道：张某想明白这点的时候，也以为自己疯了。
但之后寻思了许久，想想情之一字、岂非本来疯狂？第2762章 一个文人，求爱的时候竟然这般单刀直入很多时候、很多人，情不知所起。
也很多时候，情不知所终！本身，爱情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来的时候叫人猝不及防，走的时候叫人痛彻心扉。
非要说疯了，也是真的！张怀本性浪漫，被张妙蓁的话点醒后立即意识到自己这是为什么，也很快想通了。
他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想明白了立即抓住这不算合适的时机，赶紧对心上人表明心迹。
好歹，让她心里有底。
在未来他不在帝京的日子，不管她会不会喜欢别人、会不会许了人，都会在事前想一下，还有他张怀这个人恋慕于她！墨儿是真的被他吓到！她直觉还是不信：张二公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说这些话的后果？我警告你啊，你若是耍着我玩儿，别看我是个奴婢，但陛下维护我，一定够你受的！张怀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道：张怀坦坦荡荡，所言皆是由心而发，不怕陛下锤炼！看起来，很真实！墨儿有些凌乱了，她左看看、右看看，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话说！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你若是认真的，那我现在是要告诉你，我愿不愿意吗？从来没面对过这种事，她没经验啊！要知道，据她所知的那些成双成对的，都是感情慢慢培养、水到渠成的。
还没有见过这种，上来就告白的！没想到，张怀是个文人，可在这方面竟然这么彪悍，比武人示爱还要直接？可墨儿还是不明白：他喜欢我什么？她肯定不能答应，说自己愿意呀！开玩笑，一说那就是私下定情，肯定要让陛下做主赐婚。
不然，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但说不愿意，会不会刺激张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见她这般无措，很纠结的样子，张怀叹了一口气。
很显然，人家姑娘对他没有意思。
倘使她对自己有半点感觉，理应是表现出来女子羞涩的一面。
可在他看来，她眼里没有羞涩，只有不知所措！墨姑娘你若不愿意，直说便好了。
张怀不忍见她这般为难，宽慰道：张某只是向你表明自己心之所向，并非求亲。
只是盼着未来若墨姑娘有挑选良人的打算，将在下考虑进去。
这样的宽松退步，给了墨儿很大的空间。
她果然松了一口气。
刚刚她紧张得差点都没有办法呼吸了！张怀看着她，认真地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很难回一次帝京，据我所知，墨姑娘你也是适婚芳龄。
陛下待你十分好，难保不会给你挑选夫婿。
到时候若我不在，岂非对我很不公平？所以，若你有成亲的意愿，请你优先考虑我！墨儿怔怔地看着他。
一个文人，求爱的时候竟然这般单刀直入！这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思想：当初梁七爷追求张小姐的时候，那种扭扭捏捏的劲头，对得起他武将的身份吗！张怀见她不说话，继续道：张怀出自书香门第，这一点，墨姑娘是知道的。
哦。
墨儿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
只见张怀又道：张怀自认五官端正、为人尚可。
性情算斯文温和，家风所致，会敬重自己的发妻。
墨儿：……所以，他这是在推销自己的意思？说了家世、说自身？果然，张怀确实是这个意思：怀身上有功名、有官职。
不仅仅是靠家中养护，凭自身俸禄，也养得起妻儿，绝不会让妻子吃糠咽菜。
另外，张某洁身自好，无不良嗜好，家中无姬妾。
墨姑娘，在下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墨儿整个人还是处于天雷滚滚的状态中。
她莫名觉得：这种状况更像是，相亲？只不过，大部分人相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双方把家底都露出来，认为对方合适，便定下婚事。
而张怀这是面对面，直接未婚男女直接相看？我并非要你现在就给个答案的意思。
张怀还是没想把人逼得太紧。
毕竟，他自己也才今日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与墨儿相处也并不多。
太突然了！更何况，墨儿这个没对他产生什么感情的呢？他说道：马上要你点头订下鸳盟，自不可能。
只是希望你对我多一些了解，日后考量的时候，或许我能占个上乘？墨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张二公子，你这……我有点想不明白。
我与你接触不多，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她说话还是有点不顺畅：我也不是什么人间绝色，更甚者，说白了我就一丫鬟，根本配不上你张二公子！被柳拭眉带的，墨儿的想法也很现实。
有个很优秀的男人向自己表白，那当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不管怎么说，也算显得她有人格魅力不是？但！她不仅考虑眼前，还考虑以后！先不说她对张二有没有什么感觉，只说她若是答应了，可能恋爱的时候会甜甜蜜蜜，可谈婚论嫁呢？张家这样的门楣，能接受她一个奴身出来的人？哪怕如今她不是了，还是女官，却也没有娘家可靠。
她若嫁去张家，能做正室？好吧，退一步讲，就算她能！那以后她在张家抬得起头来？再说了！张家的男人，可不像梁家不纳妾的，若她嫁给了张怀，以后丈夫要纳妾，连妾室的出身都比她高……她还混个屁啊！不行！绝对不能答应！张怀当然不知道墨儿心里把事情想得这样现实，他本身也没想过，能够直接一说就把人姑娘给订下来。
他说道：我也说不明白喜欢你什么，也不算强求于你。
你要说配不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认真说道：陛下爱护你，你觉得……你是什么张家吃罪得起的存在吗？想到这个，他又笑了，道：出来之前，祖父对我好一顿臭骂。
我呀，差点被祖父打断了腿！可见，堂堂的张阁老，也生怕我这个不肖孙子得罪了墨姑姑，回头无法收拾局面呢！第2763章 喜欢或者讨厌，总要占一样才行他的语气很是诙谐，自黑意思明显。
墨儿听得也轻松了许多。
她歪着头想了想，道：算了，我不问了。
既然他不是逼迫她一定要给一个答复，那她就不紧张了。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说道：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结果不能保证。
但看在张家的面子，若真有可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还别说，整件事虽然是张怀唐突，但他示爱的言行举止，称得上彬彬有礼。
除了让她很震惊、很意外之外，并没有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尤其是，这人还自爆家底，对他自己进行了一番强力推销！这一点，倒是让她看到了他的诚意。
只不过……这种事她不会多想，就当……是她墨儿展现个人魅力的一个表现吧。
至于以后她许人、成亲——她压根没想过！柳拭眉倒是愿意为她做主，可比起嫁去不知道什么人家、未来不知道面对什么日子，还不如留在柳拭眉身边伺候柳拭眉。
若柳拭眉不需要她了，以后伺候太子、太子妃什么的，从宫女混成个老嬷嬷，也不是不行啊！那……张怀的目的也算达到了，知道对方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意思，难免有些失落。
但至少不是她已经有心仪对象，那就代表还有可能！只可恨，他要做钦差就要四处奔走，要失去很多博美人芳心的机会了！可怜张怀从小到大都不愿意循规蹈矩，最想要过的日子便是毫无束缚的自由。
而现在，他漂泊在外确实自由了，可这求娶之路，怕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他不太情愿地道：张某便先告辞了。
不告辞，留下来等着人家姑娘轰他走么？想了想，他又把那块玉拿出来递给她，道：先前送你的时候，并没有别的意思，你收下吧。
别！墨儿拒绝得很直接：原先就不能收！现在更不能收了！收了，就跟定情信物似的，要命的呀！张怀蹙眉，倒也没有强求。
墨姑娘珍重！他朝她行了君子端方的大礼。
毕竟是大礼，墨儿赶忙朝他福身还礼：张大人一路顺风！想着，今日出宫后，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怀直起身子来的时候，趁着墨儿慢了一步，倏地朝她伸手。
墨儿被他吓了一跳，却发现他只是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红宝石发钗！张大人……她想不明白，这张怀到底是个什么人？说他无礼吧，但这人把一切礼数都做到位了，示爱都彬彬有礼。
但若说他讲礼吧，偏偏又总做这些唐突人的事！你不愿收我送的玉，但张某还是想要留一件念想之物。
张怀拿了她的发钗便放进了自己怀里。
墨儿总不能上去扒他的衣裳抢回来吧？她只能瞪眼：张怀，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刚刚还刷了一点好感，现在又……张怀冲她我笑了一下，道：喜欢或者讨厌，总要占一样才行。
他转过身去，道：走了！这一次，是真走了。
墨儿：……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回到御书房这边，柳拭眉见她回来，询问：说什么呢，这么久？因为议事房是国政重地，柳拭眉当初让人做了隔音的效果，她当然是听不到他们在隔壁说什么的。
想到张怀说的那些话，墨儿撇了撇嘴，有点难为情，道：陛下你猜猜？也是感情好，知道他们家陛下不会降罪，她才这么大胆。
柳拭眉看着她，想到张怀先前的反应，摸索出来一个答案：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啊？墨儿愣住，不解地问：陛下你怎么猜得真准啊？猜对了，柳拭眉有些意外，但毕竟是她推测出来的，好像也在意料之中？她说道：张怀又不是什么不知礼数的鲁汉子，虽然他这人性子跳脱，但毕竟是张家出来的。
倘若不是对你有意，怎么会贸贸然冲动行事，想要带你一起南下呢？男人吧，想要跟某个女人多相处，多半是见色起意？若一个男人对这个女人没意思，怎么可能绞尽脑汁接近？那就是有其他图谋了！相比之下，张怀没必要在墨儿身上图谋功利。
那不就是，只有图墨儿这个人？被猜中了，墨儿倒是没什么羞涩感，而是苦恼：陛下，你说世上怎么会有张大人这样奇怪的人啊？哦？柳拭眉挑眉。
墨儿便把张怀的大概意思给柳拭眉讲了一遍。
柳拭眉不由笑了，道：他确实懂礼数。
她感慨地道：你想想看，令尧当初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卖萌打滚，却总是偷偷吃我豆腐！比起来，张怀真的算君子了！想到自己被狗子装傻卖萌偷吃了多少豆腐，她简直牙根痒痒，想咬他！如今他们的身份，亲密自然不算什么。
但被他那样耍着，她面子过不去啊！她多么傻啊，他并非没有任何破绽，可她却对他深信不疑，自己跳进他挖好的坑里去，还自己填土！想到敦愚王那活宝，墨儿笑了，道：陛下你在抱怨王爷的时候，满脸的甜蜜，你说这话，要我怎么接？柳拭眉也笑了。
想想皇甫令尧去了基地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如今的他不会每日写信，基本上三四天才会写一封信。
或许夫妻之前，从爱情慢慢过度成为亲情，便是如此？不是不爱了，只是对方已经是自己浸入骨血的习惯。
宛如吃饭喝水一样，对彼此的感情，也成为一种本能。
没必要挂在嘴边，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黏腻，但当对方出点什么事的时候，最痛的、陪在身边的，一定是心里有你的那个人！现代不就如此？多少夫妻，平时吵吵闹闹，但当一方病倒了住院了，陪床的不是那个人还能是谁呢？当然，那些貌合神离的夫妻，不在此例。
柳拭眉又问：那墨儿你对他什么看法？墨儿很认真很理智地道：没看法！见柳拭眉看着自己，她又解释：先不说我配不配得上他，就算配得起……我看多了陛下与王爷恩爱，难不成我还能接受没有感情勉强凑合的婚姻？你说的对！柳拭眉点点头，深以为然。
两人正说着，慕将离进来了。
金爽从北齐，送回来了一些消息！——9.29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