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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间接接吻

2025-04-02 00:58:52

蒋息心里有人。

裴崇远坐在吧台边,反复琢磨着这句话。

当秦颂跟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裴崇远第一时间觉得被泼了冷水。

从回来到现在,他用了最短的时间去调整状态,因为看见现在的蒋息,他不得不紧迫起来。

他得像撕掉一层皮一样撕掉这将近三年时间带给他的沉重的灰尘,不仅如此,撕掉那层皮之后,他还必须顶着一副血肉模糊的皮囊走出去,任谁问,他都得说不疼。

但其实,他疼得直冒冷汗。

从小到大裴崇远都是个骄傲的人,骄傲到有些自负。

家境还算不错,学业跟事业也始终顺风顺水,他没遇过什么坑坑洼洼,更别说滔天陷阱。

这一次,哪怕最后干净地脱身,却免不了对他的打击。

尤其再看见现在的蒋息,觉得这世界上再大的讽刺也就不过如此了。

但裴崇远这人从来就不懂认输,他深切地知道,任何事,哪怕一件很小的事,你认输了,就一辈子都输了。

当然,之前在蒋息面前那些低头认输不算,是他以一个年长一些的身份在让着、宠着。

那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认输。

以前不能认,现在更不能认。

裴崇远尽可能维持体面,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重塑自己的人生。

没有了工作?想办法找。

没有了房跟车?赚钱再买。

尽管现在站在谷底,但他只允许自己沉沦几天,然后就得咬着牙站起来。

他从来不担心失去什么,因为他从来都觉得,自己失去的一切都能再找回来。

除了蒋息。

从两人认识的那天开始,蒋息就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例外。

但要是没有那年的一场意外,两人的关系将至冰点,他也不会知道,原来他这么喜欢蒋息。

心里有人啊……裴崇远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故意笑得轻松,谁啊?那就不知道了,我猜的。

秦颂说,老板的心思我们都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裴崇远笑,然后远远地看。

他看的不是蒋息,那人在楼上,想看也看不到。

他看的是秦颂打开衣柜帮客人挂衣服时,露出来的灰色围巾,就挂在蒋息的大衣旁边。

心里有人?行,那我就挖出来看看究竟是不是我。

大哥你今天喝这么快?秦颂帮其他客人挂好衣服回来的时候看见裴崇远的杯子空了,再来一杯?不来了,还有事。

裴崇远站了起来,我租房的事儿你给问问,委婉点,算是帮我个忙。

秦颂笑:那我得考虑考虑,我不能出卖我们老板啊!裴崇远笑笑:行,慢慢考虑,先谢谢你了。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裴崇远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挂在玻璃门上面的2008。

蒋息把Subway改名成了2008,他们遇见的那一年。

当然了,裴崇远并不觉得这是为了纪念自己,纪念他们的相遇,他还不至于自恋到这种地步。

他后退,到路边,仰头透过二楼的窗户往里看。

窗边的位置坐满了顾客,年轻的,有朝气的,端着酒杯或哭或笑。

但是没有蒋息,无论是2008的蒋息还是2015的蒋息。

蒋息是为了躲开裴崇远去的二楼,结果他发现自己在二楼也没法安心坐着,后来索性到三楼看电影去了。

电影是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开罗紫玫瑰》,他甚至连台词都要背下来了。

我似乎找到了我所追求的幸福。

他又跟着电影里的人虚虚实实走了一趟,最后跟着影片结束前黑白荧幕上的男人唱完这一句,然后脑子里突然接上一句话:你看这多讽刺。

这个念头让他心尖都在跟着打颤,他不要重新开始。

蒋息抬手就关了投影仪,站起来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完。

焦虑的情绪得到缓解,他揉着眉心下楼了。

到了楼下,已经不见裴崇远的影子。

走啦走啦。

秦颂笑着说,找那个大哥?蒋息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喝点什么?秦颂凑过去问。

不喝了,等会儿去给尾巴买包狗粮就回家。

今天这么早啊?秦颂用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笑着说,息哥,问你个问题呗。

说。

你到底是不是gay啊?秦颂笑着看他,我看着像,但又有点儿不像。

蒋息一边慢慢悠悠地整理架子上的酒,一边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啧,别这么看我。

秦颂说,也不是我非要八卦,就是整天看你这么清心寡欲的,怀疑你可能是个……什么?出家人。

……神经。

秦颂在他旁边笑,笑得那叫一个爽朗。

真的,你说咱们这么多年,天天来的这些顾客,帅哥美女一抓一把,我怎么就没见过哪个让你动心呢?你少琢磨点儿这些没用的。

蒋息整理完架子,转身打开了吧台里面的柜门。

他一眼看见那个长方形的盒子,愣了一下,然后又给关上了。

没用吗?挺有用的啊。

秦颂说,实不相瞒,一开始我跟着你来的时候还以为咱要搞那种酒吧,就是gay吧,还幻想着能跟那位年轻貌美的顾客展开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呢!没开gay吧不也没耽误你找对象?蒋息用湿巾擦了把手,走过去打开了衣柜,我先走了,你自己忙吧。

啊……又剩我自己!秦颂趴在吧台一角,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人家自己很寂寞的!寂寞了就看看对面,蒋息穿好大衣笑他,望梅止渴吧。

秦颂嘿嘿地笑:讨厌!系完大衣的扣子,蒋息犹豫了一下,没动里面挂着的那条围巾。

他准备出门,结果听见秦颂说:对了,息哥,就今天来的那个大哥,你俩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蒋息回头看他:为什么这么问?没啥,就是感觉,秦颂说,不过话说回来,他今天套路我呢!蒋息眉头一皱,转过了身,脸一下就冷了起来。

他怎么你了?倒也没怎么我,就是套我话,想知道你住哪儿。

听他这么一说,蒋息松了口气。

刚刚秦颂说裴崇远套路他的时候,蒋息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他的第一反应是裴崇远本性难移,哪怕落魄了也不忘撩拨年轻男孩。

等到秦颂解释清楚,他想的竟然是:还好。

蒋息眉头紧锁地在心里问自己:你在庆幸什么?在庆幸什么?蒋息有答案,却不愿意承认,重蹈覆辙的事他绝对不会去做。

你怎么说的?蒋息问。

那我肯定不能告诉他,秦颂得意地冲他眨眼,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蒋息笑笑:忙你的去吧。

说完,蒋息推门出去了。

今年冬天来得早,而且来势汹汹。

还没到十一月,天已经很冷了。

他站在门口抬手捏住自己的大衣衣领,以免寒风灌进去,走出几步,甚至有些后悔没把那围巾带出来。

他踩着滑溜溜的地面,走到车边,上了车。

车上冷,蒋息琢磨着抽根烟,结果翻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

打火机没找到,却看见靠背跟座椅中间夹着个银色的袖扣,挺隐蔽的,一看就知道是特意塞在那里的。

蒋息不用猜都知道是裴崇远的,就等着他发现呢。

蒋息把那袖扣拿出来,突然想起之前被自己丢掉的那个,冷笑一下,开了车门走下去,毫不留情地丢在了垃圾桶里。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听见声音,蒋息扭头看过去。

斜后方的便利店门口,裴崇远正笑着看他。

蒋息转过来,大大方方地跟他对视,假装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那一对儿袖扣其实不便宜。

裴崇远说,以前买的,你知道的。

知道。

裴崇远以前的每一件衣服,甚至每一件衣服上的纽扣长什么样,蒋息都一清二楚。

更别说一对儿袖扣了。

我不知道。

蒋息说,都说了是以前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楚。

裴崇远又碰了一鼻子的灰,却只能微笑以对。

现在的蒋息虽然跟以前相比变了很多,但很大程度上只是对他的态度变了。

七年前,蒋息也只是在他面前才会不设防,像个真正的少年人,依赖和亲昵。

现在他不过是退回了跟别人一样的位置,再也不会被特殊对待。

行,不记得了也挺好。

裴崇远说,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得往前看。

蒋息冷眼看他,然后绕开他进了便利店。

一个打火机,两块钱。

蒋息买完出来,裴崇远还在那里站着看他。

你这样挺不体面的。

蒋息点了烟说,还是说你现在过得不好,想找个人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蒋息这话说得,让裴崇远立刻脸上挂了灰,任谁都听得出,带刺儿,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裴崇远挺伤心,但也能理解。

可不是么,自己现在要什么没什么,还围着人家转,可不是有种求包养的感觉么。

他笑了,自嘲似的说:那我要是现在跟你这儿求包养,你包吗?蒋息抬眼看他,笑了:不包,那么多年轻可爱的大学生,我何必找你。

裴崇远望着他,走过去,从他嘴里夺过烟,自己抽了一口。

蒋息,裴崇远离他很近,甚至看得清对方黑色的瞳仁中映出的自己的样子,我知道你看见我心里还是不痛快,嘴上说什么都行,发泄一下没问题,我都受着,但是你找不了别人了。

他说完,退后半步看着蒋息。

真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跟谁折腾都行,我回来了,就得把你追回来。

裴崇远抽着蒋息的烟说,那话讽刺我啊?他笑:听着是真挺难受的,以后别说了,我这心都让你扎得跟筛子似的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蒋息看着他。

好像谁的心完好无损似的。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我等会儿是真有事。

裴崇远狠狠地抽了口烟,又送还到了蒋息的嘴里,间接接吻了,我今天这一趟也算是没白等。

他转身走到路边,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

有个事儿得跟你说,裴崇远看着蒋息碾灭了烟,我跟项然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这心里装不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