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了,蒋息一直没进过裴崇远家。
一梯两户的设计,两户人家的格局是刚好对称的。
蒋息走进来,发现裴崇远只开了玄关处的灯,这人这么长时间就坐在黑漆漆的客厅?干嘛呢?在想什么?裴崇远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过去打开了客厅的灯说:刚才睡着了。
蒋息没有表示,只是在那儿站着。
要不你看会儿电视,裴崇远走过去,打开电视的开关,把遥控器放在了茶几上,我去做菜,好了叫你。
裴崇远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你现在也不能乱吃东西,饮食还是要注意。
蒋息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扭头看着厨房的方向。
两人这么多年了,你来我往的,彼此都熟悉得不行。
他们相爱过,曾经chi 身 luo 体地拥抱在一起。
他们僵持过,一个追一个逃,谁都不肯先停下脚步。
照理说,他们共处一室不应该有任何拘束感。
然而此刻的蒋息坐在裴崇远家的客厅里,像是一个拜访新朋友的社交恐惧症患者。
他听见开冰箱的声音,看见裴崇远站在那里盯着冰箱里面看了好半天,然后拿出食材开始准备做菜。
蒋息自己的话不会那么仔细,他饿了可能随便弄点什么吃,完全不会遵医嘱,他确实没有裴崇远会照顾人,也不会照顾自己。
裴崇远做菜的时候,蒋息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个家。
这一切都太陌生了。
以前他还跟裴崇远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个周末都是在对方家里度过的,那时候,裴崇远家里的一切他都无比熟悉,甚至哪件衬衫挂在哪个衣柜里、哪个盘子放在哪个橱柜,他全都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他在心里默认了那也是他的家,因为有裴崇远在,所以是他的家。
现在这个地方,比裴崇远以前住的房子小了不只一点点,装修也更简单,不过毕竟是租来的,房东当初买房装修估计就没怎么花心思。
蒋息发现,这个家里私人物品很少,乍一看觉得很干净,事实上是空旷。
家具上几乎都没什么摆设,顶多被随手放了块手表或是一条没收起来的领带。
挺冷清的。
他想象着裴崇远每天在这里起床又睡下的样子,又想到一墙之隔的地方自己跟尾巴相对无言的场面。
他们其实谁都别说谁,没人过得顺心热闹。
蒋息看见茶几上放着的拆了一半的套子跟塑封还在的KY,很显然裴崇远拿回来之后就随手丢在了这里。
他盯着那东西看,看着看着,笑了。
蒋息拿起那盒套子,仔细端详着。
牌子还是当年他们常买的,款式也一样,当初蒋息沉迷那种事,这东西消耗得特快,有一次两人要做的时候发现家里没有了,少有的没戴做了一次,后来蒋息买了一大箱回来,一盒十只,一箱里面有二十多盒,他那时候说:这回够我们用一年了。
结果那些套子还没用完,他们就分手了。
有点讽刺。
其实蒋息一直觉得他们俩不戴其实也没关系,他从来不怀疑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危险存在,这么久以来,蒋息一直对裴崇远是无条件接受的。
但裴崇远很坚持,他坚持的原因是怕结束之后蒋息不舒服。
现在想想,其实裴崇远确实是体贴的。
他躺在沙发上,拆了那盒被撕掉了一半的塑封。
拆了盒子,又撕开了里面的包装。
蒋息的中指伸进那滑滑腻腻的橡胶套子里,他抬起手,欣赏着自己的那根手指。
自从跟裴崇远分开之后,他就过上了清心寡欲的生活,倒不是故意的,只是没办法。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非常抗拒跟人做那种事,不仅仅是那种事,他甚至抗拒一切对他示好的人。
之前秦颂说希望有个人陪他,蒋息倒不这么期待,因为那次之后,他真的想象不出自己还能接受谁,还能忍受谁。
他用食指勾住自己的中指,像是两个人纠缠到了一块儿,思绪胡乱地飘,飘向不该去的地方。
食指轻轻地蹭着,滑溜溜的,像是粗心的人走在冰面,一个不小心就丢了人失了魂,任凭内心的渴望朝着不能多想的方向滑去。
这种感觉已经走失好几年了。
躺在沙发上的蒋息将两条长腿叠在了一块儿,深呼吸,扭头看向了厨房的方向。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离开,二是去找裴崇远。
多年前的那种感觉像海啸来袭,蒋息从沙发上坐起来,扯掉了手指上套着的东西。
他还是做不出那种事,认输一样去跟裴崇远说让对方跟自己做那种事儿,这实在太丢人。
蒋息把攥在手里的东西随手丢在桌子上,起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裴崇远从厨房出来了。
来吃饭吧。
裴崇远说完这句话就发现了蒋息的异样。
大家都是男人,彼此过分了解。
蒋息柔软宽松的睡裤也掩盖不住此刻正在发生着的真相,任谁看了都知道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裴崇远先是一愣,随即一笑。
怎么了?他走过去看着蒋息说,电视演什么了把你看成这样?电视正在播放广告,广告之后是一部满是槽点的电视剧预告。
蒋息说:我不吃了,没胃口。
他这么说着,却没再往前走。
两人对视,三秒钟之后裴崇远走过来,看着蒋息的那里说:你多久没做过了?跟你没关系。
裴崇远笑:行,那换个问题。
他说:要不要我帮你?蒋息看着他,然后就看见裴崇远慢慢靠了过来。
这个男人笑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无比虔诚地望着他,那目光直接投进了他灵魂的最深处,就像多年前他们曾经有过的一样,但那时候,他们的角色是互换的。
蒋息想要拒绝,可手抬起来之后,落下时不是推搡,而是抚摸上了裴崇远的头发。
终究是逃不掉吧?蒋息闭上了眼,倚靠着后面的沙发扶手,扶着那里的手,指甲几乎嵌在了沙发布料里。
逃不掉的。
认命吧。
蒋息坐在餐桌边的时候,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他拿着勺子闷头喝汤,坐在他对面的裴崇远一直看着他笑。
几年没开荤,这头一遭竟然还是老情人。
蒋息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他被裴崇远那么弄了一通之后已经没了心思跟胃口吃饭,可对方非要留他,那话说得好像他不留下吃饭就是不好意思了,对这事儿上心了。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把这当回事儿,蒋息从裴崇远手里抢过湿巾自己擦干净,然后直奔餐桌边。
逞强的结果就是现在坐如针毡。
明天周六,裴崇远说,我一天都在家,吃饭的时候叫你一起。
不用,蒋息根本就不抬头看他,我去店里,小文会做饭。
后天我要出差,裴崇远就像是没听见蒋息的拒接一样,继续自说自话,一早就得走,估计我走的时候你还没起来,到时候我煲好汤放你门口,你起来就能喝。
我说不用。
蒋息抬眼皱着眉看他,你到底听我说话了吗?听了,但是过滤掉了。
裴崇远也拿起勺子开始喝汤,现在我学会了一个技能,就是自动过滤你说的话。
蒋息不悦地看着他。
没办法,我要是不练就这个本事,说不定哪天就让你给我怼得心梗了。
裴崇远笑,我说真的,你没事儿的时候回头想想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挺多挺不好消化的。
蒋息当然知道,因为那些都是他故意的。
他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说:不愿意听我说话就别招惹我,招惹我了又挑刺儿。
不是挑刺儿,是寻找正确的方式让自己活下来。
裴崇远说,你对我真是挺狠的,这点我挺佩服你。
裴崇远话里有话,他早就说过,现在的蒋息是一边在折磨他一边在折磨自己。
对自己都这么狠,不服不行。
裴崇远继续自己的事:周日走,下周六才回来,整整一个星期,你照顾好自己。
蒋息不吭声,低着头,眉头紧锁。
挺不想走的。
裴崇远说,咱们俩好不容易有了点儿进展,我这一走,保不齐回来的时候又退回去了。
刚才就是意外。
蒋息说,我有固定 Pao 友。
裴崇远抬眼看他,笑:固定Pao 友?不像啊,你刚才挺浓的。
因为这段时间我住院。
蒋息被他说得有些窘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你不信就算了。
他说这个裴崇远是一点儿都不信的,蒋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就算这么多年过去,理想主义已经布满了裂痕,但蒋息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裴崇远心里还是有个大概的谱。
行,我信。
裴崇远故意这么说,谁啊?我认识吗?蒋息一边喝汤一边小声说:你管不着。
嗯,是,我是管不着,那我猜猜啊……他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佟野应该不能,他跟他男朋友挺稳定的,不至于,你呢交际圈就这么小……是不是那个小酒保?蒋息很想翻白眼,但忍住了。
叫秦什么的?裴崇远笑着看他,他岁数不大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只喜欢比你大的男人。
我上他啊。
蒋息被逼得没办法了,随便扯了个谎,谁跟你说我现在也还是要被人上?裴崇远强忍着笑,看着蒋息红了的耳朵说:挺好,我们小息真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