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昨天我问了一下主任,他的病应该是遗传,我暂时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谢,谢谢……我努力的从一片空白的脑中找回意识,木然地挂了电话。
我这个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人听到病字依旧会背脊一凉。
与严铭泽婚后的十年,我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没有听说他有什么遗传病。
他父亲在他八岁那年溺亡了,只剩下他和杨慧,而杨慧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难道是严铭泽的父亲吗?我立刻站起身,一边给唐辉打电话一边往屋子外走。
谁知道我打了五个电话,唐辉都没有接,好像故意逃避我一样。
天下着小雨,我去了墓园。
我的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菊,而白菊中有一枝鲜红的玫瑰。
除了严铭泽,我想不到还会有谁会来。
花的颜色很鲜艳,严铭泽今天应该来过,或者才走不久。
我打着伞,像是一个游荡的流浪者走在路上。
从听完陈奕霖的话再看到我墓前的花,我整个心已经不能用乱来形容了。
但我知道,我很想见严铭泽,就算是再也不相见,我也想弄明白他这些年到底瞒着我什么。
我拿出手机,按出将近半年都不曾拨出去的号码。
拇指似是不受我控制的僵在半空中,我心一横,用力按了下去。
嘟――嘟――嘟……每响一声,我的心跳都随之加快。
他还没有换号码。
又响了两声,手机内传来那我无比熟悉的声音。
喂?突然间,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捂住嘴,身体不住的颤抖。
严铭泽的一个字就能让我情绪失控。
喂?你好?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
我竭力忍住抽噎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你还好吗?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整整过了十秒,他才颤抖着又开了口:江雪?嗯。
我温声应道,是我。
你,你没死?严铭泽声音起伏如同海浪,刚在的温柔全变成了不可置信。
我……你在哪儿?你现在在哪儿他语速突然变快,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
我转头看向身后的大雕塑:我在,城西广场的雕塑下。
你不要挂掉电话,你等我,我马上就去,你一定要等我!那边传来一阵慌乱中的撞击声后是便是关车门的声音。
我没有出声,却已泪流满面。
我不确定他爱不爱我,但他的确是在乎我的。
雨渐渐变大,整个广场只有撑着伞的我,然而我的手机却因为没有电关机了。
我紧皱着眉,将手机塞进口袋中,不知道严铭泽什么时候才到。
此刻的心情有点像我第一次和他约会,忐忑中带着些许期待。
可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严铭泽都没有出现,从别墅道西广场开车基本上只要二十分钟左右。
那几许期待突然变成了落寞。
我也没忘记在那个冬夜,我在公园等了严铭泽三个小时,一路走回家后等他直到天明,最后等来一个满身是别的女人香水味的他。
我叹了口气,最后望了眼那个路口,转身打算离开。
江雪――!======第二十二章 无法爱你======严铭泽的声音在我右侧出现。
我惊愕地侧过身,却猛地被揽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里。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严铭泽嘴里一遍遍说着,脸颊不断地摩挲着我的头。
他没有打伞,浑身都湿透了,从他发梢落下的水抵在我的后颈,凉的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的伞呢?还有,你是走路来的吗?我一手打着伞,一手轻轻推搡着他,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
严铭泽放开了我,红红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他抓着我的肩膀,生怕我离开一样。
我顿生一种委屈感,我看着他,喉中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我没有骗你,我差一点就死了。
他像上次一样捂住我的嘴,温和的声线中满是后怕:我不想再听你说那个字。
几秒后,他缓缓撤了手,脸色忽然一变,黑眸中似是在挣扎着什么:你……好了吗?严铭泽应该是问我之前脑癌的事,我点点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好了。
他怔了怔,目光有些失神:好了就好……铭泽。
我艰难地动了动唇,你……要结婚了吧。
严铭泽一愣,眼底流过一丝伤感:嗯。
他淡淡的一个嗯让我心猛地下沉,我以为他会跟我解释他为什么要和苏倩林结婚,但他没有,还给了我一个准确的回答。
我压着心里那翻涌的苦涩,又硬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严铭泽的手缓缓从未肩上离开,我恍然发现他又瘦了,甚至失去了从前的神采。
没有。
雨幕中,他的声音非常清楚,但他第一次没有直视我的双眼。
我握着伞的手颤抖了一下,呼吸都觉得有些费劲:那我想最后问你一遍,整整十年,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吗?严铭泽沉默了,他不像那天回答的那么快,因为他的迟疑,我沉下去的心又慢慢浮了上来。
可是,他这次却抬起了眼,眸子中映着我的脸,一字字回道:对不起,我无法爱你。
他的话犹如利刃游走在我的血肉之间,但我没有像之前那样失控,毕竟这个答案我也预料到了。
在乎和爱终究是两回事。
我扬起唇角,笑地分外无力:我知道了,那你记得我给你写的信里倒数第二句话吗?虽然我没死,但我还是想要一张你的结婚请柬。
我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不住的颤抖,你会给的吧,铭泽?严铭泽眼眸中的光像是被这雨水彻底熄灭了一般,他下颚动了动,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如果你要的话,我会给。
我握紧了拳头,突然有点讨厌此刻的严铭泽,为什么他伤人的时候也这么温柔,温柔的让我想发泄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严铭泽,你真的是我花了整个青春都无法弄懂的人。
对不起。
这半年,从他嘴里听到的对不起已经够多了,我也累了:不是你的错,是我当初不够理智,没有爱的婚姻注定都不会有好结果。
我微垂下眼帘,叹气看着他:你说对吧?======第二十三章 凝聚了所有惆怅======严铭泽又是沉默,他沉默的次数真的多到让我无奈。
我从包里拿出一把伞,塞到他手里:以后我包里再也不会多一把伞了。
我才转过身去,右手忽然一凉。
严铭泽拉住了我:江雪。
放手。
我淡淡道,不愿转身去看他,更不愿让他看见我不争气的眼泪。
他并没有放,甚至又紧了几分。
我一咬牙,狠狠地抽出手,带着些哽咽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不爱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却又做出这么不舍的模样。
严铭泽,十年的婚姻,你给不了我爱,难道一丝信任都不能给我吗?我双肩不住的颤抖,强迫着自己不去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又像离婚那天崩溃了。
严铭泽的眼中像是凝聚了所有的惆怅,他看着僵在半空的手,苍白的唇瓣动了动:江雪,我……好了。
我打断他,如果要说对不起,就不用了,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末了,我仰起头,将那残余的眼泪逼回去:我等着你的请柬。
我奋力迈开腿,离开了西广场。
严铭泽手中拿着伞,雨水砸在他身上他却视而不见,他深邃而又神伤的目光一路跟着我的背影远去。
我一路跑回了家,狠狠地关上房门后滑落在地。
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放声痛哭着。
原本我只想知道严铭泽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他的逃避又把我引到了与他纠缠的十年里。
哭了一会儿后,我才缓缓的安静下来。
卢佳琪的电话这时打了过来,我看着手机,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听键。
喂,佳琪。
然而我的哭腔还是很严重。
卢佳琪很快发现了我的异样:雪雪,你哭了?嗯,刚刚看了个小说,被感动了。
我吸了吸鼻子。
少来。
她的声音高了几分,上次你就忽悠我说什么小说中的女主角生病了丈夫又出轨了,我还奇怪呢,没想到说的就是你自己,你是不是去见严铭泽那个混蛋了?卢佳琪心大,但我的事很少能瞒得过她。
我嗯了一声,道:我见到他了。
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她叹了口气,又说,你别难过了,晚上一起吃饭吧,楚萧回了海城,我都无聊死了。
我抹了把眼泪:谁让你不跟着走的。
我还不是放心不下你嘛!卢佳琪大叫着,算了,我现在去你那儿,你等等我。
好。
我挂了电话,心底的烦躁因为卢佳琪而散了几分。
在这里,也就只剩下她可以让我倾诉了。
两天后的下午,我正在家跟卢佳琪商量着她结婚的事儿,门突然被敲响。
我跑过去开了门,是一个陌生男人。
请问您是江雪吗?他问。
我点点头,疑惑问道:是,您是?他忽然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鲜红的硬纸递到我面前:这是严先生让我给您送来的。
我一愣,僵硬地接过。
一张红的刺眼的婚礼请柬。
卢佳琪走了过来,看了那离开的男人一眼:怎么了?我微张着嘴,呆滞这看着手中如同千斤重的请柬。
卢佳琪瞥见我手中的东西,眼一瞪:这是严铭泽的?======第二十四章 你哭了======我半天才点点头:他果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卢佳琪一把抢过请柬,硬生生将它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别去,看了他们那对狗男女的模样容易长针眼!我挤出一个苦笑,走过去把请柬捡了出来:是我让他给我的。
雪雪。
卢佳琪一脸的震惊,我真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严铭泽是婚内出轨啊!你为什么还要跟他纠缠?为什么?我摩挲着请柬上亲吻的两个娃娃,心底的酸涩涨得我差点落泪:可能是因为十年中患得患失的‘后遗症’吧。
我把请柬用胶水粘好,放在了包里。
还有十三天,就是严铭泽和苏倩林结婚的日子。
应该很少有前妻去参加前夫的婚礼这种事,但这样戏剧性的事却将要发生在我身上。
卢佳琪见我心情低落,三天两头拉着我在外边乱逛。
雪雪。
一直说个不停的卢佳琪突然静了下来,她用手肘碰了碰我的手臂,你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十几米外的红路灯路口,苏倩林亲昵地挽着严铭泽的手臂。
这个城市已经够大Ns了,但我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碰到严铭泽。
一向直来直去地卢佳琪突然扯着我转身:雪雪,咱们回去吧。
我站定住,反手拉住她,缓慢而平静地道:请柬都接了,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再躲了。
……雪雪?卢佳琪睁着大眼,惊讶地看着我。
走吧。
我放开她,率先走了过去。
我不断地平缓着我略微急促的呼吸,也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苏倩林侧头瞥了一眼,看见我时,她眼眸一震,不住地后退了一步:江江雪?严铭泽相对她的惊惧显得尤为淡漠,他如墨的眸子紧紧看着我:好巧。
嗯。
我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转而看向苏倩林,请柬我收到了,我会去的。
苏倩林紧紧拉着严铭泽的手,像是在对我宣告她此刻的主权:江雪,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拉住有些生气的卢佳琪,笑道:是啊,因为想看他结婚,所以没舍得死。
严铭泽身体一僵,薄唇抿成一条线。
苏倩林看着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打转,立刻换了粘腻的语气:老公,我有点饿了,我们走吧。
她的一声老公叫的我和卢佳琪一声恶寒。
严铭泽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不太喜欢苏倩林对他的这一声称呼。
我看着面前两人,心里像是被扎了根刺,半年前苏倩林看我和严铭泽应该也是我现在这种感受。
你什么时候走?严铭泽冷硬地问道。
我失笑反问道:你这个问题,你很希望我走吗?不是。
他飞快地否定了,但也没有再说其他的。
放心,等参加完你的婚礼,我就走。
我放缓了呼吸,将情绪控制在最平稳的时刻,绝不会打扰你们。
苏倩林脸色很是难看,她拽了一下严铭泽,再次催促着:走吧。
严铭泽紧绷的模样似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他收回在我身上的眼神,和苏倩林转过身走过了斑马线。
卢佳琪怒气未消地看向我,立刻愣住了:雪雪,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