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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这场戏,只是他一个人……

2025-04-02 00:59:51

火焰向两侧分开, 清透的剑光如奔雷霹雳而至。

是流昆剑。

在剑锋削断几缕发梢的刹那,谢涔之直接抬手,用掌心握住那把剑。

神剑天火, 血肉之躯触碰即死。

即使是神族, 直接用手触摸流昆剑, 也会被灼伤, 伤及神魂。

灼热的火浪混着天道之气, 向四周震开, 在场的其他人站立不稳, 无比地震惊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烛龙之火?!是神族的汐姮公主来了!等等, 她是来阻止神君的?我们……这……我们就这么看着吗?……慌乱的叫喊声骤起,夹杂着零碎的议论。

他们追随的神君要以弟子灵根为祭,可他们痛恨的神族公主却要阻止这一切。

这一瞬间。

几乎没有人叫喊着要杀神族。

他们也杀不了,更无法靠近, 只能尽量躲开这滔天的威压,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厮杀。

但他们隔得很远。

没人能够透过那腾起的火浪, 看到里面的人。

血珠滴落得极快, 砸落在衣襟上, 连接成一道蜿蜒的血线。

随着血淌得越来越多, 白衣渐渐腾起银白色的雾气,缓缓往上。

清隽冷漠的容颜, 在白雾下渐渐枯萎凋谢。

你怎么——汐姮心惊肉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她脑海中霎时闪过许多细节。

他喂给她的血中, 总是有他自己的力量。

他每日夜里都来看她,从不点灯。

他布下的结界起初坚固无比,后来却越来越薄弱。

难道从那个时候起, 他就是故意遮掩,不让她发现?她的手在颤。

越想下去,越觉得荒谬。

谢涔之抬眸,对上她的目光,握着剑的手突然用力。

他把那剑锋往前拽了几分,正对着自己的眉心,剑气吹散他两鬓的碎发。

把剑握紧。

他冷声道:既然要杀我,便拿出与我为敌的魄力,否则,你只会输于我的剑下。

汐姮亦是冷笑:你以为我心软了?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会这么愚蠢。

她平静道:你做的再多,也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罢了,最多也只是自我感动。

你以为你是谁?你做了这些,我就必须接受,必须领情?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做、梦。

汐姮说罢,握着剑柄的手陡然一松。

她双指一并,迅速捏诀,流昆剑仅凭意动,力量大盛,谢涔之松手侧身避开,浩瀚的神力直接冲向他身后的高山,刹那间山崩地裂,巨响震天。

汐姮抿紧唇。

仅凭着谢涔之不接反躲的举动,她便能猜到他的力量削弱不少。

她还记得来之前,齐阚对她说的话。

——师妹,藏云宗地处这九州八荒最中心之地,天道最核心的位置便是在那祭坛之下。

所以他会在那里献祭灵根的力量,而那里,也正是所有神族力量最弱之地。

——若是其他神族,靠近此地便会被吸干神力而死,但你体内有谢涔之的血,不必担心天道会攻击你。

——经过这么多日,他的血已完全与你融合,如今你的神力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天道之气,足以让天道无法分辨你的身份,所以你尽管放手,去与谢涔之一战。

被亲信背叛最为致命。

齐阚是谢涔之的亲信,他知道的远比汐姮多的多,他其实并不想告知汐姮这么多,但别无他法。

汐姮听完,提着剑转身。

才走了两步,齐阚便急急追问:师妹,你会杀了他么?汐姮头也不回,淡淡道:会。

我和他的恩怨,只能用生死来解决。

说是生死之战,其实也不尽然。

汐姮连着攻击谢涔之数招,他渐渐吃力,她能看到这四周法阵的力量在衰减,那些灵根涌出的速度缓慢了不少,心底燃起些许希望,正待发起致命一击,忽然听到一声闷响。

下方祭坛向四周移开,熟悉的人出现在视野里。

青羽!她瞳孔骤缩。

青羽等一干神族,正被捆缚在那祭坛下。

四周是一层结界,将他们紧紧罩在里面。

可随着谢涔之力量的衰减,这层结界正在逐渐变得透明,直至产生清晰的裂痕。

一旦结界破碎,他们便会被天道吞噬,当场灰飞烟灭。

汐姮眼底腾火,剑锋指着谢涔之,你!他居然抓了人质!简直无耻!卑鄙!龌龊!阿姮,兵不厌诈。

他眼眸极黑,笑容透着冷意,仿佛料定她不敢再刺一般,以食指轻轻拨开她的剑锋,你与我交手这么多次,也吃亏了这么多次,怎么就学不会乖呢?我是这样愚蠢的人吗?站在这里让你杀?他轻笑一声,鲜血淋漓的右手再次握住那把剑,翻开的皮肉火烫得焦黑,他却仿佛丝毫不觉得痛。

来啊。

他的笑容平静透着一丝癫狂,黑发在身后张扬,杀了我,也杀了你的族人。

汐姮死死地瞪着他。

那把剑,无论他怎么用力,永远都停留在那里,不后退一分,也无法往前刺入一分。

怎么?下不了手?他眼底有几分嘲弄,北荒帝君没教你,成大事必须有所牺牲么?为了拯救更多的族人,牺牲这几个算什么?你若连这都下不了手,怎么守护整个神族?你闭嘴!汐姮喘息着,眼底渐渐有了血丝,脸色苍白得骇人。

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奈何如今有人质在他手中,她进退不得,心底滔天的恨意几乎焚尽理智。

他忽然往前一步,她惊惧地后退一步,被他抓住剑身。

他就这样被火焰灼烧着,凑得离她好近,在外人看来,如同耳鬓厮磨。

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他嗓音微微压低,一个没有心的人,也会有在意的人么?当然有。

没有心,也并不意味着沦为行尸走肉,她当然在意的人。

只不过不是他而已。

她瞪视着他,他睫毛轻垂,看着这双剔透明亮的眸子:我现在也没有心。

可我还是好在意你。

他在她耳侧轻轻呢喃着:我从前以为,你是没了心才不爱我的,后来我成了天衍,也没了心,可我却没有放下你半分。

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应该已经不爱你了才对啊。

额角相碰,他眼底尽是血丝,嗓音却越来越嘶哑:可是,我好像习惯这么在意你了,这便是谢涔之活着的本能。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她恨便恨吧。

只要他这么看着她,就够了。

他也不想去探究是为什么。

他年少轻狂,桀骜不驯,却唯独在人情世故上不通,故而师尊让他修无情道,这样才不必被情爱困扰,去纠缠因果。

师尊教了他许多,却没有教过他,当遇到无关因果的本能时,他又该怎样逃避。

她就像梦魇,如影随形,就算是死,只要他还清楚地记得,都会伴随他生生世世。

也许他该一剑杀了她的。

攥着剑的手已失去了知觉,谢涔之凝视着她,另一只手却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他低着头,冰凉的薄唇即将碰上她的唇角,却迟迟没动,只是在一寸之距停留了片刻。

她满眼冷漠,仿佛看不见他眼底的浓情蜜意。

罢了。

这场戏,只是他一个人的。

他笑着放开手。

放开手的瞬间,汐姮从他身侧掠了过去。

她已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那祭坛下方。

青羽!谢涔之太了解她了。

这场局就是针对她,当年她会为了救容清不惜牺牲自己,如今便不会对族人的死活坐视不理。

她什么都好,可就是对身边的人太好。

就连北荒帝君,在生命的最后一天,都曾对他说:吾妹自出生起,便流亡在外,即便后来归族,但父君母后皆不在身侧,她将感情移于旁人,渴望旁人以真心待她,对身边在意之人,亦愿付出一切。

他冷眼看着她往下冲去。

她身具天道之气,闯入结界毫无障碍,立刻便斩断了那些神族身上的绳索,焦急地思索着如何将他们带出去。

她只能二选一。

汐姮选了族人,便不能阻止谢涔之吸取那些灵根。

谢涔之立在一片光晕中,从地底掠起的寒风卷起他染血的衣袖,溃烂流血的掌心,在触碰光球的瞬间重新生出皮肉。

干枯长发如同再生,乌黑明亮。

而那早已枯萎苍白的容颜,再次返老还童,变得俊美无双。

他闭目,享受着力量回归。

就在那时,一道阴沉的嗓音自天边传来。

谢涔之,你以为你能赢么?汐姮听到熟悉的声音,愕然抬头。

她只看到一缕翻飞的黑色袍角,被刺目的光亮吞没。

第104章 . [最新] 大结局 天地广袤,山高水远。

卫折玉!汐姮失声叫他。

那少年仿佛没听见, 头也不回地钻进光影中,一片强劲的灵力风浪将他的背影淹没,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汐姮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流昆剑支撑着身子, 握着剑的手太过用力, 手背上青筋凸起。

四周风声太大, 那距离不算遥远, 但她却无法上前一步。

小殿下。

青羽面色虚弱, 费力地伸手去拽她衣角, 低声道:不必管我们……你快去救他, 神族已经死了那么多, 我们几个的性命又何足挂齿,只要其他族人都不再陨落……汐姮垂头,睫毛盖住了眼底的神情。

正是因为神族已经死了很多。

她轻轻道:剩下来的这些,都必须给我好好活着, 一个都不能少。

可是。

青羽摇头,急得胸腔起伏, 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如果失去这一次机会, 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岂不是——汐姮静静地望着她, 眼底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如果在失去哥哥之后, 又失去从小伴着我长大的青羽,对我又算什么?……青羽一怔。

她沉默片刻,缓缓收回手, 露出一个带着泪的笑来。

好,我听小殿下的。

汐姮抿紧唇,收回手中的剑, 弯腰扶起青羽,再一一扶起其他族人。

卫折玉既然是在帮她。

她就不能辜负卫折玉所牺牲的一切。

这个时候她不能迟疑,更不能慌乱。

她闭上双眸,眉心金纹闪烁,缓缓吐纳着,推出一道极淡的结界,将青羽等人罩入其中。

不怕,我先送你们出去。

-而上方,那光球仿佛已有意志,排斥着第二个人的加入,将卫折玉竭力往外推。

但卫折玉还是冲进去了。

少年眸色极黑极沉,酝酿着不顾一切的癫狂,手中的剑拼了命地砍向谢涔之。

谢涔之毫无防备,被他砍伤了手臂,但伤口连血都来不及淌出,就飞速愈合。

再下一剑挥来时,他轻轻挥手,隔着虚空架住他的剑,神情嘲讽,你算什么东西,也能阻止我?卫折玉的黑眸幽幽地看着他。

几日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不少,凸起的颧骨配着冷戾的黑眸,阴沉得如同地底爬出来的鬼魅。

他的手剑遽然一旋,朝着自己腹部狠狠刺了进去。

嗤。

刀剑割开皮肉的闷响清晰可闻。

血沿着刀口疯狂涌出,立刻染红了双手。

别忘了。

少年双眸通红,笑着露出一口染血的牙,我可是你的……亲弟弟。

血雾喷洒。

那些白色的光影滞了一下,疯狂朝少年体内涌去。

我们身上流着相似的血,我还杀了很多谢家人,收集他们的血液。

我炼化了天劫石的力量,每日便想着如何取代你。

想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下辈子吧。

谢涔之面色微变。

饶是他精于算计,也没想到卫折玉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卫折玉笑得癫狂,风箱般嘶哑的嗓子里爆发着刺耳的笑声,像是在嘲笑谢涔之的自以为是。

一个人能有多疯狂?谢涔之了解汐姮,可他永远无法了解卫折玉。

这少年,从小就被人叫作是疯子,妖怪,孽障。

他便如他们的愿,做他们口中的疯子,他们越视他为邪魔,他越要成为他们的噩梦,让他们摆脱不了他。

他们越是恐惧憎恶,他越是高兴。

这么一个人,根本无所谓自己会不会死,他对自己的狠是别人想象不到的,连汐姮都被他瞒住了,不知道他不顾爆体而亡的危险,暗中吸取了天劫石的力量,只是为了变得更强。

只是因为她说,他是很重要的人。

卫折玉从来没指望过谁会在乎他。

可一旦有,他就像从小孤独的孩子骤然得到了喜欢的玩具,无法再放手。

他不许别人抢走。

无论是什么形式上的。

我们一起死吧。

卫折玉死死抓着谢涔之,张扬的黑袍如风雨中飘摇的浮萍,你能为她做的,我也可以,不妨我们来比一比,究竟她更在意谁?谢涔之皱眉:你在胡说什么?卫折玉漆黑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他,许久,露出一丝古怪而诡异的笑容,你还在装傻么?-如果可以选择,卫折玉情愿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偏偏知道了全部来龙去脉。

十几日前,他潜入藏云宗后山秘境,带走了谢涔之的师尊道云仙尊。

道云仙尊伤得很重,却并不危及性命,卫折玉料定他定然知晓什么,才会被谢涔之囚禁至此,便对他施以酷刑,逼他开口。

但一介道法大成的仙尊,岂是□□之痛所能逼供?卫折玉去寻了一个秘宝。

便是那个秘宝,让他几近半月杳无音讯,待到回来之时,已听闻谢涔之即将献祭灵根的消息。

卫折玉猜到汐姮会去。

若是平时,他定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了,可他当时偏偏强行冷静下来,先去找了道云。

大抵在这个时候,冥冥之中他已预感到了什么。

以秘宝抽取道云仙尊的魂魄,卫折玉搜寻他的记忆,看到了一幕很久远的画面。

那是谢姮刚死的时候。

当场入魔崩溃的谢涔之,像发了疯一般去质问自己的师尊。

那把灵渠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阿姮要去秘境寻剑?为什么她被逼迫到宁可剜心自杀,却不肯让我保存尸身复活?!他浑身是血地跪在他的师尊面前,魔纹爬满了整张右脸,眼睛血丝弥漫,额头和脖子青筋突起,几近声嘶力竭: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师尊!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道云仙尊冷漠地看着他,涔之,你看你这副狼狈的样子,成何体统?要什么体统!男人怒吼起身,死死地抓着师尊的肩胛,血红的眸子盯着他,师尊,阿姮也是你的弟子啊!她差点就死了啊!他不理解!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却还在说什么体统!他的嗓音越来越脆弱沙哑,像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寻求一个结果,……是不是从一开始,你们都在欺瞒我,利用她?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我?为了藏云宗?他连声质问,因为喘气太猛,唇角涌出血来,连成一道蜿蜒到颈间的血线。

道云仙尊冷眼看着他这副失态的样子。

是为了这三界!道云仙尊猛地拂开他的手,谢涔之站立不稳,往后踉跄几步,摇摇晃晃地看着他。

你可知你自己到底是谁?他恨铁不成钢地甩袖,沉声道:你是万年前的天衍神君!如今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为了拯救三界而设的局!你如此在意谢姮,你可知她是为了覆灭天道而生?我藏云宗万年来立派之本,便是那把灵渠剑!那把灵渠剑——道云仙尊抬手他,气得面色青白,手抖个不停,……是万年前你的佩剑!你只要握住那把剑,便能觉醒成神,直接杀了她!为师与你父亲筹谋了数百年,替你安排好了一切,甚至瞒着神族挖了她的心,让你自幼修习无情道,便是为了这一日你能下手杀了她!而你,却为了她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简直、简直是……谢涔之脸上癫狂的神色渐渐平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黑眸平静得可怕。

说到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阿姮是他们一开始就安排好的牺牲品。

她本来不属于这里,本来应该是身份尊贵的公主。

却被他们强行留在藏云宗两百年。

让她留在他身边,成为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根本不是有意让他们相守。

而是在考验他的道心坚固与否,以确保将来,他能对她下得了手。

可那个傻阿姮。

她一直相信她能嫁给他,等着他接受她的一天。

她努力融入这个地方,从来不说任何委屈,每日仅仅是站在角落看着他的背影,便能开心地笑上一整天。

她不知道,自己凝望着的人,是将来要杀她的人。

她何其无辜!最可笑的是,他一直按着师尊安排的轨迹前行,也成了伤害她的凶手之一!谢涔之眩晕般地一晃,扶住身侧的石壁。

他睫毛低垂,不住地喘着气,唇畔鲜血淅沥。

是么?他的嗓音平静下来,弟子不肖,枉顾师尊期望。

道云仙尊看他冷静下来,以为他稍稍想通了,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涔之,为师并非有心欺骗你,只是时机未到,事关重大,若贸然将真相告知于你,也许会酿成严重后果。

谢涔之慢慢抬头,用手背拭去唇角血迹,师尊不妨说说,万年前的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道云沉吟片刻,终于说了全部的来龙去脉。

万年前,天道出现裂痕,所有神族意欲摧毁天道,天衍神君却选择了阻止他们,不惜与好友为敌。

天衍神君虽为天道所生,却绝非是为了一己私利才阻止神族,而是他那时便知道,若强行摧毁天道,非但神族会死伤过半,这天下生灵必然绝迹,彼时天地一片荒芜,后果不堪设想。

他闭关卜算许久,方才算出真正的两全其美之法,乃是在万年之后。

于是他设下一个局。

他决定当那个恶人。

故意与好友北颜帝君反目,站在所有神族的对立面,将他们逼到了北域。

他抽出自己一缕元神,将剩下的元神封印入神剑中,与北颜帝君生死一战,借由彼此最本源的力量,融合天道之气和上古烛龙之力,凝结成全新的力量,用万年的时间来温养。

万年后,神剑中的元神转世,必将引起新的神族降世。

那降世的神族,的确是毁灭天道唯一的人选。

同时,她也是天道最想要的养料。

所有的神族都没料到,天衍保留了自己的元神,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献祭这个神族,将她封入天道之中,只有这样,天道便会停止吸收神力,所有神族便得以存活。

只是所谓的无情道和剖心之计,是秉承天衍意志的修士们,为了实现这个大计所做出的选择。

若要追溯因果,她根本就不该降生!道云仙尊字字恳切,紧紧按着谢涔之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涔之啊,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要你握住那把无渠剑,觉醒成天衍神君,将她封入天道之中,这一切便结束了。

你若不忍心——道云仙尊急急道:阿姮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你告诉她解救神族之法,她未必不愿意牺牲自己,我们固然亏欠她,可牺牲一人拯救千万人,我们别无选择……真可笑。

口口声声说她善解人意,却是为了杀她。

谢涔之自小便知要坚守正道,可是很多时候,即便是冷漠坚定的他,也会怀疑到底什么叫正道。

是以少换多的买卖?他静静地凝望着眼前这个便教导他长大的师尊。

嗓音很轻,是吗?他忽然微微弯唇,笑了。

道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正要出声,忽然感觉腹部一痛。

他低头。

一把剑贯穿他的腹部。

谢涔之缓缓抽出那把剑,在道云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又狠狠刺了进去。

对不起,师尊。

他脸上魔纹妖冶,眼底汹涌着惊心的疯狂,无论我是不是天衍,至少我现在是谢涔之。

我自然会握住那把灵渠剑,可是我会封印天衍的元神。

想利用我杀她,做梦。

他凝望着虚空,仿佛在透过这里看着心爱的人。

道云吐出一口血,轰然往后栽去,惊骇欲绝地望着眼前满身是血的男人,谢涔之提剑睥着他,眼角俱是嘲讽,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一切。

在此之前,便委屈师尊一直呆在此处了。

谢涔之说完,便转身离去。

在道云的记忆里,第二次见到谢涔之,他已脱胎换骨,成为了天衍。

师尊,别来无恙。

男人把玩着手中的灵渠剑,笑容微冷,我来此,是告诉你一个消息,天衍的元神已被我彻底炼化,只是出了点儿意外,阿姮居然将它吞了下去。

所以你是来向我询问如何救她?道云冷冷道。

男人歪了歪头,笑意扩大,温声道:如果她被天衍的元神灼烧而死,天道不就彻底没希望了吗?师尊忍心看到这样的结果吗?道云沉默。

谢涔之是一个绝佳的统治者,他算计人时,总知道如何抓住别人的命脉。

道云咳了咳,哑声道:用血。

你若用自己血喂养她,或许能救她一命。

男人笑容一敛,迅速转身离去,道云看着他的背影,急急道:你最好想清楚!一旦如此,你或许会彻底改变她!她体内有了你的血,也便有了天道之气,倘若天道将她误认成你,你又要如何收场?谢涔之在门口停下。

石门关闭的最后一刹那,他回头看向道云,目光清澈而坚定。

正合我意。

我所做的这一切,就是要和她换命。

-看到这里时,卫折玉已想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不可能。

谢涔之怎么可能会牺牲这么多?他明明是在伤害她!可是所有的细节,已经不受控制地在卫折玉脑海中连接起来。

汐姮与谢涔之最大的区别,是一个是天道与混沌之力融合所生,一个是至纯的天道之子。

要换命也不难。

北荒帝君陨落,谢涔之夺走北荒帝君的烛龙之力,他的天道之气便不再纯净。

他将自己的血灌入汐姮体内,让她脱胎换骨,这样她便成了他。

移天换日。

甚至没有人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神族至今仍在恨他,汐姮也以为他只是为了留下她。

没有人去思考其他的原因。

这也正中谢涔之的下怀,他激怒汐姮,让她在天道面前杀了他,在别人眼里,是她为了拯救天下将他封入天道,他为了变强不惜牺牲万千弟子的性命,她杀他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多好的安排。

从头到尾,好像是两个人的故事,一个为了爱人自我牺牲的故事。

卫折玉垂着头,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我算什么……他喃喃着,眼角充斥着血色,我口口声声要保护她,却什么都没为她做到……不是晚了一步,便是太弱小。

他不断地变强,终于足够强大了啊,可是最终却得知,这一切压根不需要他。

他终究……无足轻重。

从未被人真正地需要过,连为她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踉跄着,剧烈地喘着气,眼底酝酿着疯狂的戾气,拔剑劈砍着这四周山石,眼角却淌出血泪来。

谢涔之。

谢涔之……他从小便比不上这位哥哥!就连他要死了,都会在姮姮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他一定会在临死前告知她真相,看她为了他感动流泪,这样他就得逞了……谢涔之就算死了,也会让她铭记一辈子,而他卫折玉,将因为谢涔之的死,永远都无法再靠近她……凭什么?他宁可死的是他。

这少年越想越偏执,身子颤抖起来,身后束起的黑发在风中散开,宛若凄厉骇人的鬼魅。

他不能让谢涔之得逞!就算是死,汐姮心里也只能有他卫折玉!卫折玉觉得自己疯了。

为什么连寻死的机会,都要去和谢涔之争,他争了一辈子,好像什么都没得到过。

眼前,谢涔之就近在咫尺。

他已经闯入了大阵。

卫折玉唇角淌着血,笑得得意,你想让她内疚一辈子?你休想。

原本汐姮救走族人的那些时间,足以让谢涔之吸收全部的力量,这也是他故意利用神族威胁汐姮的原因。

但被卫折玉一打断,生生慢了不少。

属于谢涔之的力量开始往卫折玉体内涌去,只要他体内的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便会被天道当成神族,灰飞烟灭。

这样也好。

反正这条命,也是她救的……他当年跌入悬崖的时候,就该死了。

卫折玉从未被人铭记过,如果她能因此日日念着他,他宁可让谢涔之活下来。

至少死的是他的话,她大概还不会太难过……四周地动天摇,地面出现裂痕,天道之气往上席卷而来。

空中两人俱是晃了晃,元神仿佛要被撕裂了。

快来不及了。

谢涔之面色冰寒,抬手将卫折玉往外推:卫折玉!放手!卫折玉生扛着他的攻击,就是不走。

他挑衅地看着谢涔之,你以为只有你可以——卫折玉!一段清叱打断了他。

浩瀚的剑光掠了进来,汐姮一剑将他们二人分开,冲进来拉住卫折玉。

少年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慌乱和茫然,迟疑地看着面前的人:姮姮你——汐姮冷冷道:你以为我傻吗?她刚刚安顿好族人,正要迅速往回赶,却发现这四周的大阵不对劲。

这山峰中心的天道之气已经被惊动,正在往上涌去。

仿佛它要杀的人不是她,而是这上方的谢涔之。

谢姮暂时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知道,现在留在这阵眼中的人,必然命在旦夕!卫折玉不能留在里面。

汐姮顾不得一边的谢涔之,拉着卫折玉往外逃,卫折玉静静立在风中,慢慢掰开她的手指,带着笑看着她,姮姮,这次总是要死一个人,如果为你而死的是我,而不是——汐姮心头火起,卫折玉!你是不是有病!……卫折玉一僵。

她几乎不会骂人,显然是气急了,明亮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却也没什么威慑力,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要你好好活着!你要是再胡思乱想,在这里给我发疯求死,我就、我就……卫折玉垂着眼睛,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贪恋着她的暖意。

你会知道的……他道:姮姮,我希望为你牺牲一切的是我。

你以为我会在乎?汐姮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

卫折玉不料她这么说,整个人怔住。

别跟我提什么牺牲,我不稀罕之人,做得再多也不过是自作多情,我管你什么因果。

汐姮冷笑:我只知道,我要你活,要他死。

要你活,要他死。

她已经把话说的这么决绝了。

卫折玉呆呆地望着她,散开的黑发落在肩头,像收敛了爪牙、不知所措的小狗。

汐姮抿紧唇,拉住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扣紧五指。

走。

-骤然炸开的天道之光震天撼地,将整座山峰夷为平地。

谢涔之静静站在那片光中。

——我要你活,要他死。

这不正合他意吗?他笑着,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与北荒帝君临别一面,那人提醒过他。

吾妹性子决绝,你若如此,绝无半分与她和解的可能。

谢涔之看着眼前的人渐渐变得透明。

帝君不与她告别吗?即使告别,也留不住。

那不如不告别。

男人缓缓阖眸,黑发雪容湮没在无尽的浪潮中,风自遥远的北方而来,卷走一片跌落的尘埃。

-那一日,藏云宗几乎被夷为平地。

很多人到很久以后,都没弄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天道突然不伤害神族?为什么陵山君谢涔之突然消失了?而那神族公主,又为什么会在谢涔之献祭灵根之时出现?没有人知道答案。

只是渐渐有一种确定的说法传来。

——汐姮杀了谢涔之,将他封入了天道里。

不管前因后果如何,是汐姮救了这个天下,所有人可以重新修炼,人族也不必再担心会被神族伤害。

那件事之后,齐阚成了新一任藏云宗宗主,聂云袖重新回到宗门做了长老。

而舒瑶,则被父亲带回宗门,决心自此之后潜心修炼,不再拖旁人后退。

容清与汐姮告别后,回了无垠之海,不过十年便接替了家主之位。

而白羲本想跟随汐姮身边,奈何汐姮身边的魔头太过凶残,便还是留在容清身边,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每个人都有了应有的结果。

汐姮回了北域。

其实神族根本不需要什么领袖,当年哥哥带领全族避难,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天下太平了,大家各归其位,想做什么去做便是。

汐姮坐在梳妆镜前。

少年站在她身后,笨拙地帮她扎头发。

扎了一上午了,还没扎好。

外头的青羽等不及了,第无数次过来敲门,小殿下,好了吗?要不还是我来——滚。

话没说完就被少年暴躁地打断。

青羽耸了耸肩,声音远去了:算了你们慢慢折腾吧,小殿下也是脾气好,居然让这小魔头这么折腾……卫折玉死死瞪着手里的发带。

他非常想不通,平时什么兵刃都能得心应手的他,居然学不会扎头发。

不就是一条发带几根钗子么?汐姮透过镜子,看到表情阴沉得想杀人的卫折玉,有点想笑。

要不,下回再试试?……不行。

卫折玉偏要给她绾发。

这魔头突然抽疯,只是因为前一段时日容清送了一堆礼物来,这魔头见状,好端端的突然发病,也跑去凡间要去给汐姮买礼物。

谁知这一去,又意外瞧见凡间夫妻是如何相处的。

丈夫替妻子描眉,妻子为夫君绾发。

他们并未成婚。

但卫折玉在心里,已将汐姮认作他的妻子。

每日相伴,只是少了夫妻间的浓情蜜意,在他眼里已是足够。

这少年兴冲冲地回来要为她描眉,第一次笑得如此粲然,汐姮眼看着他要对她的脸下手,简直是头皮发麻。

若是让他得手,她八成没脸见人。

好在青羽在场,趁机说绾发也是一样,汐姮只好让这魔头折腾了她一上午。

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因而在这些事上,她会尽量配合。

到了夜色降临,汐姮的头发才勉强被挽起。

适时正有人来报,说慕则求见。

慕则?汐姮回忆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广隐的弟弟?他来做什么?卫折玉懒洋洋地支着下巴,坐在一边,容清那小子与你有几分瓜葛,但这个慕则似乎与你不熟吧,这个时候跑到这儿来,能有什么要紧事。

汐姮想起上次见到这个慕则,还是在蓬莱之时。

那时她正要前往不周山,谢涔之被她所擒,关在密室里备受蹉跎。

容清突然找她,说谢涔之要见慕则,她谅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默许了。

汐姮陡然起身。

我先出去一会,很快便回来。

说完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慕则独自站在崖边等了很久。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将手中的锦盒双手奉上。

这是什么?汐姮的手指,慢慢触摸上锦盒的纹路。

慕则抬眼,淡淡道:这是谢涔之的心。

她眉心一跳,蓦地缩回手。

仿佛是碰上了什么烫手山芋。

慕则低声道:殿下恕罪。

在许久以前,在下便已暗中受他所托,若他日尘埃落定,便将此心交给殿下,此心完全契合殿下的身体,若殿下想重获七情六欲,只需将此心重新移入即可。

汐姮眯眼看着他,许久不语。

慕则拖着锦盒的手一直僵在空中,就在快要酸痛难耐之时,忽然听到她喜怒莫测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慕则说:他说,他欠了您一段感情,如今正好还给您。

只要她有了心,她便能和卫折玉两情相悦地在一起。

他没有给过她的,卫折玉能给。

她从前有过的喜欢,亦能有所回应。

如此,才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慕则静静地等着。

汐姮沉默许久,将那锦盒收下,收入袖中。

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慕则完成使命,站直了身子,看着她孑然一身,踏入漫天风雪。

如此,才算和解吧。

慕则笑了笑,亦转身离去。

自此。

天地广袤,山高水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