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掉进土匪窝的落难人夫[女尊] > 第24章 旧人 不要这样对我……

第24章 旧人 不要这样对我……

2025-04-02 01:01:48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洛离淡定地望向坐回他对面的女人。

关荇也不气也不恼,戏弄地看了他一眼,贴心揭开封在碗上的一层油纸推过去给他:在你让那小乞丐重复一遍的时候。

...林洛离的手掌蜷握起来,有点犹豫却不害怕,比起解释更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关荇见他紧绷,笑着捏开他的手让他放松:你想把消息告诉凌云山庄直接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遣人帮你去说。

林洛离蹙着眉看她,一脸的难言。

刚那小乞丐拿完你的钱还不知道会窜到哪里去,说不定等会儿就会把你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再说凌云山庄能信个小乞丐的话?探查消息还得费几天,你给她银子压根儿没什么大用处。

还不如学着多讨好讨好我,说不定明天我就能放你回去。

林洛离的手被她握在掌心捏挤,听她这么说心里瞬间漾出一腔浓浓酸意,难过地反问道:关荇,你想弃了我?他第一次这样直言她的名字,带着失望以及换不回真心的黯然。

关荇一哽,后悔说得太过,只能无奈道:怎么会呢。

窈窈,我喜欢你。

可她苍白词穷的安抚并没有让林洛离有多好过,只感觉到无尽的苍凉,朦胧罩在他五官上,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喧嚣。

窈窈,世事无常,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

今日过得开心吗?林洛离讷讷点头。

关荇继续道:明日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好好把今日的乐给享了,是不是?关荇,天塌不下来,我希望我们能够一直像今天这样。

他说得坦率又隐隐带着一丝疯狂,我可以不做晋阳山庄的主君,甚至不要林洛离这个身份,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可以为了我放弃青峰寨的一切,带我走吗?从此就我们两人,其他什么都不管。

你要策反我?关荇眼中闪过几分烦躁和不耐,也实在承接不住他这样的逼问,只想将这个话题尽快遮掩过去,玩笑道,想策反我的话,多使些美人计,兴许我还会好好考虑。

说完她收笑放开了林洛离的手,沉声道:窈窈,不要再扫兴。

被莫名凶了一句,林洛离想追上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头微微垂着,辨不清表情也不再说话。

关荇藏面具内的眉心深皱,整张脸分外冷硬严肃,带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场,连来送馄饨的小二娘都差点被她下半张脸的表情吓退。

客...客官,您的馄饨。

关荇指着桌冷声道:放下吧。

是,是。

小二娘一放下碗直接脚底抹油,半刻工夫都没打等。

静默了一会儿,没人动。

桌面上蒸腾的白气冉冉升起几道,又逐渐消散,只留下一些拌着猪油葱花的食物香气熏着两张冷面。

关荇调整好心态,又恢复成之前温柔的模样,用调羹搅了搅热气舀过一勺递到他唇边:不是早就饿了,还不吃?林洛离侧开头,从她手上取过勺子,自己闷头吃起来。

鲜香的美食入腹确实很快缓和了他的沉重苦涩,胸怀放开了些,不想再因着这些事跟她计较。

关荇撑着下巴看他吃了一会儿问:好吃吗?嗯。

越宠越娇气。

她摇头。

等两个人都吃饱了肚子,关荇没事人儿一样牵着林洛离的手将他带出了馄饨摊,还要向城中的方向走。

林洛离不解地扯扯她:这么晚了,还不回山上去吗?你急着回?关荇好笑地问了一句,见林洛离又要开始生气,连忙加了句,下山本来就是给你买簪子的,最后一项行程,买完再回。

好。

虽然刚才关荇说了句重话,闹得林洛离很不开心,可如今她先服了软,他再想就这件事说个清楚也全然没了道理,反显得他啰嗦。

她惯会逃避,最后只有他在为两人的未来而担忧。

总之对一个人上了心,就会有诸多顾虑,再也做不了自己。

这根如何?关荇将他牵进了一家金雕玉砌的首饰铺,从入门的几台玉雕便知晓这家铺子里的东西不会太便宜。

林洛离看向关荇拿在手上的那根,完整的一块白玉雕刻而成的,素净通透,通身泛出润泽的光。

因着原本那坯子就很好,也未多加修饰,简单按着玉石的纹路磨了几道,清雅大气,配着也显矜贵。

确属一件好物,是他喜欢的样式。

见来店的这两人气度不凡,十指带满了金戒指的掌柜也赶紧拿了盏腊灯凑上来笑道:娘子好眼力。

这是咱们铺子新到的一批上等货,一般人还不让瞧见。

这不郭员外家的大公子刚来看货,这才不小心放到了外面。

娘子可要给夫郎试试?关荇举着那根玉簪在光下细看了几遭,成色还行,不算独一无二的珍品但至少勉强能配得上林洛离。

先临时戴一阵儿。

她瞧了身边的林洛离一眼,见他虽表情淡淡,但抿着唇应当是喜欢的,便拿着在他头上比划了两下,询问道:就这根?即便不用自己花钱,林洛离还是小声提醒了一下:你也不问问多少钱?关荇笑了,转身就问掌柜的:这簪子多少钱?掌柜的也是精明,算透了客人喜欢,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闻言关荇立刻就放了脸,将簪子扔回了红色的绒布托盘:掌柜的,你是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城外的土匪,怎么还抢起钱来了?不买了,走。

家里还有几块好料子,回头找人雕好了给你,委屈你再等几天。

说着她牵起林洛离就要往外走。

诶,娘子,有话好说!那掌柜的也是急了,这簪子虽好,云州城里舍得买的人却不多,好不容易有点门路怎可能轻易放过,娘子,这簪子整玉雕的,费了大工夫也就得了一根。

难得夫郎又喜欢,你多花几两银子讨个开心,何乐而不为啊!关荇好似被她说动了,停下脚转向林洛离问道:你喜欢?还行,林洛离浅笑道,不过,一百两银子也太贵了。

我看家里的料子也不比这儿的差,我等得起。

两人你一唱我一喝,手牵着手没任何犹豫地直接出门。

急得掌柜赶紧拦她们面前,殷切道:娘子急性子,好师傅价格也不低,哪比得上我们这儿现成的呀。

这价格啊还能谈,不知您觉得多少价合适?关荇与林洛离对视一眼,又一脸不情愿地被掌柜热情地请了回去。

我看这簪子充其量也就五十两吧。

关荇把簪子拿在手里又施恩觑了两眼。

五十两?!娘子我看您才是抢钱的吧,咱们这底料都不只五十两,您看看这里面的多干净啊,一体的匀色。

白玉衬美人,跟您夫郎多配啊!关荇嘚瑟道:那是我夫郎颜色好,捡根枯枝戴着都好看!是,娘子说得是,这价儿您再往上提提?掌柜的擦着一脑门子汗,涨得脸通红,她做了二十多年生意也没见过这么难缠得客人,真像个土匪。

算了,给他戴的也不能太便宜...林洛离站在一边,看着关荇讨价还价不时插科打诨两句,只觉得越陷越深又畅快不已,人生陡然添了不少乐趣。

总归是喜欢上了她,若真能让她迷途知返就是使些美人计也不无不可。

关荇刚和掌柜的谈好了价,这铺子门口又来了俩人。

陌...被不太愉悦的目光冷淡斜视了一眼,那翠色衣服的郎君便不乐意道:庄主,好不容易出来逛逛你怎么还这副表情。

林洛离功夫那么好能出什么事,倒是我,这几天日夜赶路累得半死,腰都痛了。

自得到林洛离失踪的消息之后,陌渊就一直这样不冷不热的,全身心都挂在她那个夫郎身上,连赶了四五天的路,到了这云州城好歹才歇了一天,碰巧就赶上送春节。

何钏自然是不能放过。

陌渊一年到头陪他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多少,这回还要分给林洛离几天。

那林洛离死了也好,反正人老珠黄又不如他年轻知趣。

到时他嫁过去还能做个续弦,飞个枝,现在这见不得光的身份他真是受够了。

陌渊冷淡斥了一句:放肆,他的名讳也是你配提的。

快逛,明天早起去钦州,不想去你就自己回去。

何钏撇撇嘴也不敢再跟她闹,连忙说了几句好话拉着她进了首饰铺子,滴溜溜的眼睛直盯上了那根摆在桌上的玉簪,不知礼数地上手就拿。

关荇刚讨完价,东西差点被其他人碰脏了,眼疾手快地给提前抢了回来,不快道:干什么?她对着林洛离多少还有几分耐心,对看不上眼的男的压根儿就不爱搭理,特别是这种没教养的,狠厉的眼神朝他一瞪,差点射出俩窟窿来。

何钏被吓得往后一退,可想着有陌渊在底气又上来了,任性道:我就看看簪子,你什么意思?关荇哼笑一声,不屑道:这簪子我买了,你碰不起。

呸,一根破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出双倍的价钱买,掌柜的,多少钱?!后面跟上来的陌渊对关荇的嚣张模样也心生不喜,便也没有讲话。

关荇笑着对掌柜扬扬下巴道:掌柜的,跟他说多少钱。

有钱人爽快啊,说不定你还能多赚一笔。

这...两倍价是一百三十两,您两位要是喜欢这就给你包起来。

何钏一听价格,也有点儿心虚,可又抹不开面子,逞强道:不就一百多两,我...陌渊拧着眉将他拉到身后:内子率性而为,多有得罪。

还望尊下见谅。

关荇想怼回去,不防林洛离在身后拽住她的袖子,应当是不想多生事端。

好说。

她淡淡回了句,也没做多想,付完钱拉着人准备走,只觉得林洛离蓦然把面具戴上有点奇怪。

另一边失了簪子的何钏也没走,固执地在看其他物件。

一开始陌渊并没注意到关荇身后还有个人,初见身形背影心下一惊,可那男子带着傩面看不见面容。

等人出了门她才回过神,幡然甩开了何钏的手,追向相携而出的两人,挡住了她们前行的路。

她对着关荇说话,眼睛却不避嫌地直直看向躲开她对视的林洛离:姐妹慢走,恕我冒犯,可否容我见一见尊夫郎的样貌?关荇手一紧将林洛离挡在背后,眯眼不善地瞧了陌渊一眼,随即笑道:确实冒犯,这个要求我怕是不能答应。

让开。

话落便反手一掌拍上陌渊的肩,将她打开。

力道不大,却足以威慑住陌渊的咄咄逼迫步步紧追,然后拉着林洛离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陌渊的视线。

步履匆匆拐过几条街,关荇才满怀怒气地将林洛离推进一道暗黑小巷,强逼在角落里。

在遮天避光地夜幕下,她粗鲁地将那傩面掀开一半,遮住了林洛离朦胧发红的眼,不敢看也不想看,发狠吻上了那张微颤无血色的唇,用力咬住碾磨,只想将他完完整整地占有。

可他的沉默和顺从只会让她更加嫉妒恼恨,侵袭得更深,不带丝毫温情。

在温热包容的口腔里关荇失了控,捏着他的下巴搅得他满嘴咸腥,所有的感受最后只剩下强迫与凌|辱。

直到两行清泪从那双看不见的眼里落了下来。

冰凉触到心口。

被拉回理智的关荇才从他唇间慢慢退了出来,听他哀切道:不要这样对我...第25章 故梦(小修) 你嫌弃我不……庄主?何钏早选好了一套镶金玉饰, 就等着陌渊来付钱。

这套玉饰品从钗环到镯佩统共不过才八十多两银子,刚才那根簪子就是再好也不可能让他花一百多两买,他又不是冤大头。

不过等来等去, 陌渊还在门口发呆并不理他, 他便又娇声高喊了句:庄主, 钏儿就要这些。

陌渊终于被他叫喊乱了心神, 皱眉看过去:多少钱?掌柜的今晚做成了两单大生意,整个人笑得比妓院的龟公还热情, 赶紧接话:今儿城里送春,我也讨个喜气,给您去零凑个整,统共八十两。

您用宝钞还是现银?陌渊闻言, 也再管不了刚才那个很像林洛离的男子。

不悦地走过去几步,拿过何钏手边的已经包好了的玉石看了两眼,只觉得不值这个价。

以前林洛离每年最多只会花个一二十两买些喜欢的外物, 常用的不过那么几根簪子, 哪里会花费这么多。

再说她们晋阳山庄虽说做得大,既要撑场面吃饭的人口也多, 现在还有朝廷插手, 生意难做,要她一下子花这么多钱买些破玩意儿实在肉疼。

掌柜看出了她面带难色,口风瞬间就变了,冷淡道:娘子若是要再考虑考虑, 我就先把东西收起来了,免得磕磕碰碰坏了价钱。

说着就要取回自家的东西。

何钏当然不肯让,扯着那东西又羞又臊,直接吼起来:慢, 等等!陌渊~他看向旁边的陌渊正想发作,可见她脸色又不敢,只能小意求道:我真的很喜欢,也不是很贵。

你看刚才那个人给她夫郎一根簪子就花了六十多两银子,我这么多才八十两,你就给我买了吧!毕竟他也是个正经门派的小公子,陌渊平时对他还算有求必应,花钱也不小气。

只怪她当初心情郁闷,酒后一场乱性才害得他像现在这样没名没份地跟着她。

被何钏伏低作小一通,也打心底不愿输给刚才那个气焰猖狂的女人,陌渊咬牙掏出一张百两的银钞拍在案上付了账。

虽然过程不是那么顺畅,何钏抱着自己的金银首饰心满意足,眼巴巴地等着掌柜的把银子给找回来,自觉攀上陌渊是他人生做的最对的决定。

这掌柜赚了钱,对谁都是天王老子,也没了之前的芥蒂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躬着腰就把两人送出了店门,然后喜不自胜地关了店门到万花楼喝小酒去了。

而在云州城城南最偏僻的巷道里,关荇拥着刚被她的怒气波及到的男人,一时无人开口,只有压抑的低泣声偶尔从她被哭湿的肩头传出。

我不舒服。

林洛离哭得有些累,身心俱疲,一点也不想先开口。

可压在头上的面具让他头疼得厉害,太阳穴处的青筋连着下颚的酸楚跳个不停,直让他觉得晕眩。

关荇忙替他取下那张假面,伸手在他穴道位置注力揉了两下,解了他的疲累。

好些了吗?她语气还带着点儿冷,又是满心的怜。

林洛离不想答,只埋在她衣襟里默默吸着鼻子。

两个人谁都没再提刚才的事情。

关荇想摸摸他的背,却被他耸肩躲开了半分。

手顿在原地,关荇的心情也不比他好受,只好先道:我们回去再说。

林洛离僵直着身子脱开她的怀抱,侧身整理好刚才被弄乱的衣服,除了眼尾还红以及嘴角多出来的伤口也没什么不妥。

他偏头不想看她,对关荇伸出手:把面具还给我。

关荇刚缓和不少的脸又冷了下去,直接把面具扔进了暗巷的破竹篓子里,强横道:不用,就这样出去。

林洛离被她拉拽着,小跑才能跟上她的脚步,本就破了口子的心更是四处漏风,寒凉从骨子里泛了出来,于是奋力甩开关荇的手,越过她自己往前走。

关荇也拿他的性子没办法,再说她也没排解开,又叫她如何去安慰林洛离呢,索性慢步跟着他,等林洛离走错了道儿她才在后面凉凉提醒两句,让他转个方向再走。

此时已至午夜,路上的行人散去了不少,稀稀落落几个也是急着归家的,还残余着热气的各色小吃铺子也开始收桌子捅灶准备收摊。

林洛离和关荇就这么在空旷的大街上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隔了一两米的距离,任谁看了都像是不认识的两个人。

可又走得那么别扭,影子叠着影子,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

诶!娘子,慢些走!一个背着大箱子的老妇人原本在路边东张西望,蓦然见了她俩才松了一口气,心急火燎地追了上来,举着一对泥人偶埋怨道:娘子,人偶早做好了,迟迟不见你来取。

还好我多等了会儿,要不可就错过了!关荇被挡了个措手不及,驻足汗颜道:实在对不住,我一时忘了。

劳烦大娘久等,我这就付钱。

说着就要从腰封里掏铜板。

老夫人急忙按住她的手:不用,不用,你我相逢便是有缘,真不是为了钱。

我是见着你们妻夫感情好,不给你们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话虽如此,关荇还是坚持要给。

一老一少站在大街上争到最后,连站在不远处等候的林洛离也看不下眼,开口道:大娘你就收下吧。

是啊,大娘。

让你免费给我们做了活儿,这不是折我们寿吗。

接着关荇手一款将钱直接按在老妇的手心上,我也不知道要多少,多了就当给我们妻夫积个福。

事已至此,那老妇也乐呵呵地不再推辞,瞅了眼站得极远的林洛离凑到关荇身边小声道:哟,这是吵架了吧!被长辈看出来,关荇有点儿难堪,为难地点点头道:没什么,跟我耍小性子呢!老妇大笑:嗨呀,少年妻夫,吵架算什么,打架也是常有的事儿。

我和我家那口子刚成亲那会儿也是成天鼻青脸肿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现在都在一个窝里过了大半辈子了!哈哈哈。

关荇看了眼前方昂首站立的挺直背影,心中一软,不觉收敛了露在外面的刺,跟着苦笑了两声。

关键你得会哄,别老板着脸,适当的时候说两句软话讨个笑,妻夫哪有隔夜仇?我不是倚老卖老啊,要真让人家伤了心,到时候有你哭的!关荇被她点了一通,重新豁然,忙拱手拜谢道:谢大娘指点,晚辈受教。

呵呵,去吧,去吧。

别让人等久了。

临走前,关荇再次回身弯腰真诚地谢了一记,才快步追上已经先她走了好远的林洛离。

老妇叹了句,还是年轻人精力好。

不久也趁着今夜格外皎白的月色,去找那个做好夜宵正在等他归家的人。

关荇先是追到他身边,一道走了几步路才斟酌着将手里的泥偶伸到他面前晃了晃。

看,那个大娘替我们做的。

林洛离瞧了眼那两张傩面小人,原本应该让他开心的东西这时候看着实在厌烦,手一挥推开了去,让她别挡道。

关荇也未再勉强,只是依旧负手跟着他肩并着肩走,再没有落在后头过。

到城门口取了马,还是两人一骑,在身体上并未有心理上的那般排斥,前后想贴,星夜赶回了青峰寨。

到了家也不算太晚,俞虹还没睡,坐在院子里跟李二一起准备明天的食材,一个爱说话一个哑巴相处得倒挺和谐。

看到林洛离回来,俞虹便立刻站起身迎上去:公子,你回来啦!林洛离浅浅点了个头,面色冷淡,连个声儿都没应直接进了屋,关荇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俞虹被公子这模样弄傻了,转头问李二: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儿了?李二耸耸肩,一脸的事不关己。

哼,肯定又是你那个主子搞得鬼。

公子脾气不知道多好,才不会轻易生气呢!李二默默吐槽,她们主子搞的鬼可多了,也不少这一件两件的事儿。

只求俞虹别因着主子迁怒于她就好,不过她这个可比里面主子那个好哄多了。

进了房,关上门,关荇便没有了那诸多顾虑。

静坐在厅里等他洗完澡,便不顾他的挣扎用一块干净的棉布将他裹着抱上了床,又取来药箱蹲在床边用棉球细细替他被咬破的嘴角上药。

对不起。

她边拭边道,今天是我着急了,所以跟你道个歉。

嘶~那药清凉带着刺激,弄疼了林洛离,也让关荇下手更加轻柔。

等涂完药,将药箱收好,关荇又蹲回来摸摸他的脸道: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清楚我的意思就好。

后来,关荇沐浴完吹灭了蜡烛,躺在了床的外侧,与往常无异。

两个人却谁都没能睡着,四只眼睛齐齐睁着望向床顶。

你今天生我气了?林洛离突然出了声。

关荇摇头,知他看不见,又道:我生我自己的气。

为什么?关荇不想说,默了会儿还是坦诚道:我是个女人,所以我会嫉妒第一个拥有你的人,也会嫉妒你要唤她妻主的女人。

要是我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窈窈。

她用力搂过林洛离颤抖的肩,埋在他脖颈间亲吻,将一腔喜爱与痛苦全都诉诸于他。

告诉他,他身体的每一处她都想要,只能由她占有。

林洛离受不住般微喘着推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黑白看得分明。

你嫌弃我不是处子之身?当然没有,关荇捧着他的脸郑重否认道,我只是太嫉妒了,嫉妒到发狂。

你能明白的,窈窈。

她对着林洛离的鼻尖啄了一下,然后笃定道:今天那个人是陌渊,你的妻主。

林洛离闭眼靠在枕上点头:是,她是陌渊。

她应当是来找我的。

他又道,跟在她身边那个男子其实我早就知道,不过一直住在南边,不在晋阳。

主要她不往我眼前带,我也没有多在意。

而且...我们之间的事完全与她无关,不是吗?蓦然睁开的那双眸子灿若星辰,耀眼明亮,里头烧灼的爱意一时竟让关荇无地自容,觉得一点也配不上这样认真又纯净的他。

更何况他并不完全属于自己,他有堂堂正正的身份也有妻女,无论如何她都是个介入他美满生活的第三者。

也许一时的刺激可以冲昏人的头脑,爱上了这个叫关荇的土匪。

他真的不会后悔吗,特别是在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之后。

关荇神色复杂地问道:窈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笑:我知道,我在对你用美人计...唔~是夜,林洛离在濒临爆发的那一刻释放出从未想过会从他口中哼出的高亢哭叫。

满身通红的他脚趾扯着被,紧抓住关荇大敞的衣襟,激动哭喊道:荇娘,我只想活在今天!接着,行至巅峰,玉浆四溅。

丝线骤然断裂,那隔阂般的银面被他用力扯开,砰地扔出了帐外。

第26章 赎金(小修) 我看公子更……半张脸的瘢痕凹凸不平, 新长出来的红肉经年与其他色块相互融合,形成了透明发皱的粘合点,初看时还有些怖人。

比林洛离想象的更丑陋了几分, 却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其实依稀能看清原来的俊朗面容, 但不真切, 只有眉眼的形状、挺拔的鼻梁完好如初。

所以他想永远记在心里, 在这种灵肉交融振颤中将她的轮廓永远刻进自己骨血里。

就在触上的那一刻,关荇制止了林洛离快要碰到她面庞的手指, 握在掌心里再次覆身而上,不肯让他再做他想。

一夜纵情,不知在浪里翻过几回。

到最后那白玉伤了痕,关荇再舍不得也只得暂且作罢, 把疯了一整晚的男子裹进被子里,听他抱着自己又哭又笑:真可怕,我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关荇, 我因何这么喜欢你。

关荇沉默了半晌, 只拍着意识渐失的林洛离,轻声道:没关系, 你现在在我身边。

林洛离像一只寒夜里想要汲取温暖的小兽般窝在她怀里睡着, 幼稚地揪紧她的衣襟不愿放手,像是彻底回春到了还未经历过这么些苦难的少年时光,可以完全信任一个人。

即使她只是个刀口上混饭吃,嘴里没几句实话的土匪。

甚至连一句喜欢都不愿骗他。

到了白日, 林洛离又成了矜贵自持的主君贵夫,冷傲地往那儿一坐,半个眼神都不肯舍给关荇。

怕一看到她,又让人想到那些脸红心跳的场面。

难怪世人总说淫|欲这种事最耗精血, 他以前不懂,等三十几岁尝到了个中滋味才明白这个道理。

关荇最近因着失权,也多逗留在院子里,但还是给他留了足够的空间,只在书房里看仇玥忙得焦头烂额硬是要分给她的账本。

不过这二当家的不出门,要求她办事的人自然会来找上门来。

凝辉院进出的人口免不了变得复杂起来。

不少没眼色的还经常往院子里坐着的林洛离身上瞟。

她们二大王是不缺男人,可从没往房里带过,真是稀奇。

还是俞虹眼神一瞪,挡在他身前才吓跑了那些窥探的狗眼。

公子,你进去坐吧。

在外面对着那些人多心烦。

林洛离掀开一页话本,含笑道:凭什么要我避了她们去,这是关荇的院子,我就爱坐这儿。

俞虹见劝不动他,也只得作罢,坐近林洛离身边。

他撑着下巴,堆起最近被养得肥嘟嘟的脸颊肉,叹道:哎,公子我们上山了这么些日子,庄主怎么着都得到消息了,怎么还不来找我们呀?快了。

林洛离目光微闪,突然烦乱起来,直将话本随手后翻了几页碰巧翻到了一张细致描绘的水墨插图,与昨晚某个景象分外相似,登时脑子里全是轰鸣,像要炸开一般。

公子,你怎么了?俞虹觉得奇怪,刚想够过来瞧,那话本子就被林洛离扣了起来。

没什么,只觉得这土匪寨中太过无聊。

就是!俞虹也深有同感地附和起来,不过…真要走了,我还有点不舍。

公子,你呢?林洛离垂眸:能不能出去还另说呢,你就先想到不舍了?就是李二,她对我还挺好的,做的东西也好吃。

我觉得,俞虹左看又看,做贼一样悄悄道,李二肯定是因着手艺好才被那二当家抢上山的,她看着一点也不像山贼。

不过我问她,她不跟我说。

林洛离突然想到了那天李二用的枪法,凌厉猛烈含满了杀气,确实不像山贼,倒像个战场上摸爬滚打起来的士兵。

应该以前进过军营,后来才落草为寇的。

八年前,霍家幼女霍衍领兵平息了胡人叛军,一时百废待兴。

虽然打了胜仗,战线拖得太久已然深深伤到了国之根本,朝廷根本养不起那么多兵。

手脚健全的就被遣回原籍侍农耕种,伤了残了的也只发了两个月的饷银让她们自生自灭。

霍衍自然不服,更不能容忍一起奋勇杀敌抛洒热血的同袍姐妹落得此下场,大雪天拎着帅印跑到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

大概是圣上念及定北王一家的功绩,又不忍霍家失了独苗,才妥协开恩,要各地府衙妥善安排那群被遣返回乡的功臣们。

然则天高皇帝远,这群士兵数量又太过庞大,不作为的地方官遍地走。

不少人被生计迫得走投无路,沦为贼匪得更是不在少数,由护国英雄变成了人人喊打得狗熊。

怎能不让人心生叹惋。

再说霍衍大概是那一场大雪伤到了根骨,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之后并未继承母姊的衣钵,也未袭爵,而是选择留在京城当了个闲散贵公女,成日招猫逗狗,吃皇响度日。

不过她一直未曾娶夫之事确属奇怪,还传出来不少闲话,都说那场雪伤了她那地方,留下了隐疾。

这些年来,关于那位前半生堪称传奇的定远王幼女,唯有两件最为出名。

一件事在花楼里为了争抢花魁和宰相之女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另一件事则是她战时风流有个胡汉混血的私生女。

林洛离曾跟随父母去过军营几回,与霍伯母还算熟,也和差点成为他妻主的霍劭见过,倒真没与霍衍有过任何交集,也是造化弄人。

想罢,他对着俞虹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与她本不该相识,先珍惜当下就是,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俞虹泄气叹道:…哎,李二定然是要跟着她那个土匪主子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话音刚落,关荇便从书房里出来了,直直向林洛离这边走来。

老大生辰,我得去趟忠武堂。

今晚外面当会有些嘈杂,你安心待屋子里别出去。

若是睡不着,就等我回来,我尽量早点儿脱身。

林洛离起身想送她出门,刚站起来就被搂着腰抱了满怀。

关荇满意地瞧着简单斜插在他头上的簪子满意笑道:还不错,这簪子买得值。

林洛离抿唇,略微羞涩,如今有了悦他容者,他自然也愿意在打扮上多费些工夫。

他应声打趣:要是再多买两根怕不是要把你买穷。

关荇轻蔑一笑:这点银子还不至于。

再说,为了窈窈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林洛离笑瞪她一眼,嗤道:油腔滑调,这种惯会骗小郎君的话我可不会信。

关荇瞧他唇边的小弧,便知他信了,也不戳穿。

再低头瞄了眼桌上放着的话本,看向躲闪的林洛离戏谑道:原来窈窈爱看这种,不如晚上等我回来之后再探讨一番?快走吧你。

林洛离推开她,真的是想安静跟她待一小会儿都不行,万般不正经。

等人真要走,他忍不住道了句:早去早回。

关荇离开的步子也没停,背着身扬扬手径直往外,潇洒也显得凉薄,从不回头。

林洛离目送了她好久,才舍得把视线收回来,对着旁边牙酸的俞虹道:看什么看,你也老大不小,该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想想了。

俞虹管不了公子的事儿反还被管了,只能瘪瘪嘴道:知道了。

我看公子比我还要不舍得这青峰寨呢!林洛离原还板着脸装装严肃,突然就被他这以上犯下的模样给气乐了,笑到不行。

果然到了这土匪寨子里,什么性子的人都能变野。

但笑完又是无限惆怅,他开始隐约期待他与关荇之间更多的可能,不知关荇愿不愿意给他。

原本怀揣着大好心情的关荇中途被王麻子拦了路,山下来了人。

聂游最近得了个会来事儿的商家子,一时记不起卫朔这茬,她原想着趁机把人弄自己屋里去,不过既然凌秋来了也省得她再费心思。

凌庄主好胆量,带这么几个人就敢闯我们青峰寨。

凌秋一身圆领白袍头戴方巾,为人端雅温文,若不是拿剑更像个舞文弄墨的书生,往那儿一站粗犷的大厅都温和了不少。

她先是吩咐手下将备好的礼搬上来,对着聂游拱手道:在下的夫郎如今在贵寨做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只能来闯一闯。

扰了大当家的生辰雅兴,先将小礼奉上。

三箱装满了金子的木盒齐齐打开,耀得满厅金光,厅中人除了瞎眼老六皆被这几只箱子吸住了目光。

呵呵,凌庄主这是什么意思?聂游回过神,故作不屑地剔剔牙,我们青峰寨也不是没见过市面,你凌云山庄家大业大,用这点儿金子就想换个主君回去?凌云山庄的主君自然不值这个价儿,这些不过是给大当家的生辰礼,还请笑纳。

凌秋挥手,让人把箱子闭合上,直接放到大厅中央,接着道,关于我夫郎价值几何还需大当家的明示,只要给得起,我自然也愿意双手奉上!聂游眼皮微跳,且不说老二从中作梗一直没让她吃上卫朔,说到底不过是个破了身的男人,又整天要死要活的。

不如趁此机会狠宰凌云山庄一笔,多买几个没开过苞的扬州瘦马也比这个好。

她不觉有点心动,放下了架椅子上的腿,大笑道:想不到凌庄主也是个性情中人!来人,先将卫夫郎从月牙峰请下来,让她们妻夫好好团聚一番!凌秋到了此刻也终于有了一分动容和急切,暗自咬牙道:多谢,大当家。

不谢,不谢。

这卫夫郎在我们寨子里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半分没亏待。

凌庄主放心!等候的片刻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进来的不是卫朔,而是银面覆脸的关荇。

凌秋掩下失望,起身抱拳拜道:这位便是二当家吧,久仰大名。

比起聂游的虚情假意,关荇则显得更加冷淡,漠视了她,走到聂游面前谄笑道:大姐生辰喜乐,我今儿可是给你备了份好礼!碰巧卫朔就在这时进了门。

关荇一愣,随即笑道:巧了,礼来了。

第27章 妥协(小修) 你想回去吗……妻主!卫朔在月牙峰住了那么久, 已经数不清日子,也开始习惯这样的日子,甚至开始惧怕突如其来的改变。

他今天突然被带离了熟悉的地方, 也没了能够挡在他身前的人, 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缩在壳里。

再说他和凌秋等了这么多年才怀上孩子, 为父则刚, 他怎么也得护住这个小生命,至少要像像林夫郎那般坚韧。

可一进门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卫朔的眼泪怎么都憋不住,只想扑到她怀里好好痛哭一场诉说连日来的害怕与辛苦,许诺以后再也不会随便离家出走了。

凌秋见了卫朔也急着要去接,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土匪拦住了去路。

她握紧拳忍下冲动, 转身不悦地对着聂游道:大当家的是何意?凌庄主莫急,我就是带人过来给你看看,过得不错。

但没说现在就要把人给你。

聂游一开口, 关荇这才朝着那一群五大三粗的女人中分外显眼的凌秋道:原来是凌庄主啊, 失敬失敬。

还说呢,今日青峰寨怎么蓬荜生辉, 原来是凌庄主大驾!她口出猖狂, 句句庄主却无一丝敬意。

凌秋对于她的挖苦并未做什么表示,只是面色难看地随意拱了下手。

怎么着,大姐。

这是上来要人了?关荇落了座,手长脚长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姿态, 这人都到寨子里来了,哪还有随意放回去的意思。

她斜觑着对面气道发抖的凌秋,全是占着上风的悠哉。

二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 仇玥指指地上几大箱金子笑道,值钱着呢!凌秋毕竟是个大山庄的话事人,平时在江湖上受尽了尊重,现如今一群土匪当着她的面侮辱她夫郎,她却只能先忍气吞声,这叫她如何不愤怒。

索性不理不睬,对着为首的聂游道:话已说清,我想大当家的应当知晓的我的意思。

我也不在这儿继续碍着大当家的眼,若是几位当家商议好了去凌云山庄通知我一声便可。

聂游喜她识趣,瞟了眼没脸的关荇,得意万分,看到了没,这青峰寨还得是她当家做主!那她便就现现威风:凌庄主,我哪是会断人姻缘的那种人,谈妥了定然尽早放你妻夫二人团聚,放心吧。

凌秋见过卫朔一面之后也放心了不少,斟酌片刻还是提醒道:大当家的爽快,在下感激不敬。

这次一同赎回去还有晋阳山庄的林夫郎,还望大当家思量清楚了给个准价儿,也好让我们有所准备。

看关荇喝着茶坐在一旁没有说话,聂游呵呵笑道:还有林夫郎啊。

那价格可就又变了,那林洛离现在可是我二妹心上的宝贝呢!不过凌庄主放心,我会好好儿劝劝她的,过两天指定派人给你回信!那就有劳大当家了,我们走。

凌秋略一拱手,安抚地看了眼咬着唇垂泫欲泣的卫朔,带着手下出门之前又回头不经意往关荇那里望了一瞬。

以前和青峰寨打过交道的人都说这寨子里二当家最难缠,可今日这人的气势完全像是被姓聂的压住了一样,根本做不得主,并没传言中说的那般神乎其神。

不过这样也好,更方便她们行事。

青峰寨这毒瘤当真不能再留,就算真要跟朝廷合作她也认了。

凌秋一走,聂游就眯着眼,喝了口酒挥挥手:送卫夫郎回月牙峰。

等厅里都只剩下了自家人,关荇双眼暗得像团粘稠的墨,快走了两步到了聂游跟前,急促道:难不成大姐要将这煮熟的鸭子放飞了?二妹不会是舍不得林洛离吧?聂游嘲讽。

怎么会!关荇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带些尖利,老大,那些都是私欲,我可是一心为咱们青峰寨着想!哦?聂游早就看出了她的欲盖弥彰,心中讽笑。

我们青峰寨占着天时地利,如今来投靠的姐妹也越来越多,拿下整个荆楚都没问题,难道大姐害怕凌云山庄?聂游神情微变。

关荇再接再厉劝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凌云山庄如何,晋阳山庄又如何。

就算两个山庄联手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朝廷那帮酒囊饭袋,老大你也是见过的,哪能比得了我们!c关荇越说越起劲,冷不防聂游酒缸往桌上一磕,凉声道:二妹,我记着你最近不是不管事儿吗?这寨务自有我跟四妹商讨,你有时间不如和那林洛离再共度几日好时光,免得他日后悔。

老大,你!关荇从不曾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过,整个人气急败坏,深呼了两口气才调整好口气平静道,老大说的是,明日我重新备份礼送您。

说完她席也不吃了,沉着脸转身就出门,也没人敢留她。

呵呵,大姐消气,我觉得二姐说得也有道理。

人走了,仇玥连忙倒了杯酒上前敬了聂游一杯。

嗯?聂游淡淡瞥了她一眼,她也不敢再说。

关荇还是年轻,太轻狂了,她以为朝廷是吃素的?不过打了几回胜仗就如此大意。

哼,以后账本也别再拿去给关荇看了,直接送我屋,我看她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是。

仇玥尴尬地直点头,她这大姐确实谨慎,也不是不好,不过她屋里那个商家子会算账不假,看账本又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大姐二姐越发不和,她在中间想打马虎眼也难呐。

关荇回房的时候林洛离刚用完晚膳,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回来。

席这么早就散了吗?没有。

关荇没提跟聂游闹翻的事情,只道了句,凌秋上山了。

林洛离喝茶的手一顿,却也没多大的意外。

一直担心的事情不出所料地发生了,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反倒落了地。

她来说了什么吗?你这副表情。

关荇坐在她对面,提起温在小金丝碳炉上的茶壶自倒了一杯,笑道:表情很难看吗?林洛离摇摇头:也没有,不悲不喜的。

总之没有走之前那么开心了。

想不到窈窈还会看面察人心。

关荇眼带戏谑,你到底还会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有个女儿,林洛离见她神色平常才继续说,她如今快长得和我一般高了,惯是个调皮的。

他说到女儿的时候脸上带着一股柔,大概是做父亲特有的一种气质,没在关荇面前表露过,让她觉得新鲜。

我以前没做过父亲,刚开始的时候手忙脚乱的,也没人教我这些。

这十多年尽跟她斗智斗勇,识人情绪方面也长进不少,他媚眼一瞪,所以,你休想骗过我。

关荇哭笑不得地伸手过去摸摸他的头直接问道:你想回去吗?关荇问得干脆,林洛离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若说他想,那是一定,无可指摘。

可如今与她有了这样的牵绊,怎么可能一下子将这里全部抛下。

如俞虹所说,他越来越舍不下了,他有了更重的欲念。

他和关荇明明行过比夫妻更亲密的事情,可他总觉得关荇离他很远,甚至怀疑关荇到底是不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只喜欢他这具算是可以入口的身体。

他反问道:那你呢,关荇,你想我留下来吗?想我同你一起吗?倒变成了你问我,关荇笑着与他对视,转开眼后索性伸了个懒腰,将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桌挪下了榻,滚身躺进他怀里,明天跟着我去个地方吧。

林洛离抚开她落在银面上的几绺碎发,问道:远吗?关荇舒坦地闭着眼答:不远,就在后山。

好。

林洛离答应得简单。

过会儿,他想了想又道:我答应了你那么多要求,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关荇嗤笑出声:你不会真把我当你女儿待吧?头顶上没了动静,关荇睁开半只眼,觑了眼抿嘴生气的男人,讨饶道:行行行,你说吧,我先听着。

林洛离这才缓下了脸色,摸着她的银面道:以后屋里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别带着这东西了。

闷着也不舒服,反正我昨晚也见过了。

关荇捉住他乱动的手,从闭上的眼能看清眼珠微微转动,犹豫了片刻。

你不嫌弃?林洛离失笑,她这样自傲的女人竟也会担心这个。

我都做了你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嫌弃你。

于是便低头吻上了裸露在外的烧痕以及她的唇。

关荇按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不带情欲,柔情满满。

冷静之后她也坐了起来,调侃道:那我以后进了屋子就不带面具,你夜起的时候可别被我这样子吓到!林洛离腹诽,早就被她明里暗里吓过不知道多少次,若还不习惯那还了得。

但关荇愿意答应这个要求,他还是很开心,也许以后关荇会愿意为他妥协得更多。

只不过后来关荇洗澡的时候在里面呆了很久,林洛离拥着被子觉得她可能是还没做好准备,毕竟破了相的人自信这块儿多少还是有点缺失。

他愿意陪着她慢慢改变。

而在暗室里用粘胶把脸上的死皮贴得更紧的女人满心不耐。

自林洛离住进来,她成日带着面具已是疲累,今天真被美男计熏了心落得这副下场真是自作自受。

昨儿晚上她也没想到林洛离会突然来那一出,还好天色暗又及时拉着他的手,不然差点露了馅。

关荇低叹一声,又觉得好笑。

出门先是吹了蜡烛才上床抱住了他。

你出来了?林洛离回身反抱过来,声音里透着倦意。

嗯,明天早些起。

林洛离勉力睁开困眼,在她怀里道:明天回来之后我再做决定。

好,就依你。

第28章 后路(小修) 我不想成为……早上, 林洛离越过外侧的关荇准备下床的时候,一时不察,便被那闭着眼含笑的女人拉着跪了下去。

一屁股坐在她腰上, 弹了两瞬, 颤颤不止。

纵使已经日夜缠绵, 做了许多时日的妻夫, 他还是羞煞了心,红着脸气恼道:你这是做什么?关荇畅快地笑了两声, 还带着点儿刚睡醒的哑意:起这么急?还不是你让我早些起?林洛离索性趴了回去,躺在她胸前,听她的心跳声。

离得有些远,不比普通人跳得那般响动大。

大概因着习武之人气息都较为绵长的缘故, 他也是如此,唯有她们愉悦至云端之时那里的鼓动声才会交融在一处,听得分明。

后背的手掌沿着他背脊的玲珑曲线轻柔抚弄, 等再想贴近听仔细些, 关荇就抱着他坐了起来,在他嘴上亲了一记, 笑道:洗漱去吧, 记得穿轻便些。

林洛离羞涩地掩着唇,清浅地点了个头。

以前觉得她戴银面的样子已是吓人到如今面具脱下来却没有了半分惧意,喜欢的甜蜜涨满了胸腔。

关荇见他愣怔便打趣道:还不动,等着我抱你下床?才不是。

林洛离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脸下床穿鞋, 一时手忙脚乱差点穿错成她的,臊得慌,活像个未经人事的小郎君。

等人急急忙忙走了,关荇也没立刻跟上, 反倒睡回去,眯着眼又躺了会儿,只觉得这种日子还不错。

低叹了一声,关荇再睁眼时,眸中满是清明冷静,古怪万分。

她穿好衣服出门之后,正见着林洛离站在院子里跟俞虹说话。

玉带掐着纤腰,一声竹青色长袍衬得他更加风雅挺秀,也显得跳脱年轻了些,唯有腰间系挂的墨青色小香袋还能看出点稳重,调和在一处整个人也显得分外和谐。

听到房门的响动,林洛离便浅笑着回过身来看她。

俞虹问我们中午回不回来吃饭呢?关荇大步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捏了捏:不回来,得下午才能回来。

要去那么久?本以为只是去后山用不了多久,见关荇这么说,林洛离倒真有些期待,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眼里再容不得旁人。

关荇嗯了一声,又对着俞虹道:放心,不会饿着你家公子的。

俞虹讷讷,看着公子高兴他也不好说什么。

公子现如今是比待在晋阳山庄得时候开心多了,他看着既欣慰又忧心。

这关荇对公子确实不错,但毕竟是个土匪哪来的前途。

再说待在土匪寨中也不是长久之计,临时委屈一下倒还好说,回去后他还能帮着遮掩过去。

若公子真的失了智,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反正两个人都走远了,他还在一脸愁苦的盯着那个方向。

你那个侍子那般宝贝你,生怕我是什么山禽猛兽要把你抢了去呢。

关荇两手空空,就带着个林洛离,漫步向后山方向走去。

他可能是觉得我近几日太奇怪了,以为我发了失心疯。

林洛离沉吟了片刻,又道:好像真的有点疯了。

关荇听得见,却没做回应,只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今天暂且别想那么多,好好陪我。

林洛离低笑着啐她一口,紧接着也将她的手握紧,跟着她九曲十八弯,一路跃上山,似要翻了过去。

若是他功力不高跟着关荇还真有些吃力。

关荇一停下,林洛离便甩脱了她的手,撑在一棵树荫下休息,汗液浸润了额角的碎发,白玉般的脸散出了潮红,也衬得肤色更白。

他不悦埋怨道:怎么走得这般急?关荇也是好笑,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替他擦擦脸:我以前独来独往的,尽按自己步子来了。

见你能跟得上便一时没太注意。

她看着气息微喘的林洛离突然眼神发暗,怜惜中也掺杂着郁气:你为何这样委屈自己,若不适应只管跟我说就是,不必勉强。

等他缓了一会儿,关荇才又牵起他,两人一道,在漫天遮盖的林荫下漫步而行。

阳光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弹落在地,细细打下光影,说不出的静谧。

可景色太过单调,美好也有些沉闷。

关荇不知在想什么,行得依旧不算慢,却是按着他舒服的步调走。

一条路走到底,林洛离乍然拉住先他半步的关荇,直直望向她的眼睛:我以前没有和别人做过这些,不清楚如何跟你相处,也不想成为你的负累。

他固执道:关荇,我想讨你的喜欢。

蓦地对面的女人呼吸一滞,紊乱起来,一时承受不起这样的情意。

你从不是负累。

关荇慨叹。

急切的掌心扣紧林洛离的后脑,五指插进他如墨的发间,将低她三寸却一往无前的男子带了起来。

原来她给不了他那么多安全感。

林洛离倚在她怀里顺从地踮起脚尖,后腰紧靠着支撑他重心的那只手臂仰倒,毫无保留地奉献出了自己。

唇齿间的吮吻早就满足不了他。

他想让关荇同他一样,也有那么多喜欢和不舍,可以义无反顾,或者再退一步,仅仅给他个小小的承诺让他安心便好,他希望能够看到她们的未来,而不只是事后虚无缥缈的惆怅。

若是关荇不是个土匪就好了,可这样他又怎么能遇见她。

吻到光影换了位置,关荇才终于放开了他,在他脸颊鼻尖各吻了几下,笑道:我很喜欢,窈窈。

做你自己就好了。

走吧,再拖下去,咱们过了中午也到不了。

林洛离默默跟紧她,低着头,高涨的情绪一时又落寞了下去。

快行到山巅他才缓过神来问道:这一路怎么没见着有人巡逻。

其实刚开始还能见着巡防的卫队,越往深处走也没了人的踪影。

关荇笑而不语,带着他两步轻巧地一跃直接越上了山头,又沿着一条狭窄的小道往下走了半刻。

后山猛兽多,又有这处天险,一般没有不要命的会逃到这地方来。

关荇带他来的这地方应当位处骆驼峰两个驼峰的正中央的一块平地,平时来人应该很少,碎石遍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可那平地却是断开的,不小心踢倒几块,圆滚滚的石头便会顺着悬崖直直坠落而下,深不见底,没个声响。

像是有人在两座山间特地凿开了一道缝隙。

林洛离惧高,不等走到崖边就收了步子,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

只听关荇解释道:骆驼峰因其象形而得名,外人都以为这两座山脉是连在一起的,却不知这中间还有一道深缝,一坠下去怕是会尸骨无存。

说着关荇不怀好意地从后搂住他的腰,直往前倾,往那缝儿里假意带了一下。

林洛离两腿站得稳,不为她所动,可还是心怀戚戚,闭了眼,又紧张地睁开眼朝着石落的地方看下去,有种快要摔落下去的错觉。

你怕?关荇凑近他耳边问。

你真是个疯子。

林洛离轻斥,握紧她衣襟的手曝露了他的心慌,却不至于太过露怯。

忽又问道:那你怎么发现的?话语间有一丝颤抖,关荇便带着他离开了崖边朝另一边绕过去。

以前青峰寨没起来的时候这山上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处土匪,后来我们做大了,才把整座山给吞了。

林洛离瞧她说得神气,也不打断,就这么听着。

那伙儿人被我堵在山上出来不得,就谋划着往这后山上逃,想躲过我们的扑杀。

那她们逃走了吗?林洛离惊讶,那处悬崖不算窄,又那么深,武功再高强若只靠人力怕是也只能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逃走了几个贼首。

关荇故弄玄虚,弄得林洛离好奇不已,只想听下文。

我本来也觉得奇怪,派人仔细探查一番也未得勘破其中端倪。

寨中剩下的那些小喽喽也根本不清楚这些事情。

后来那些人在云州城里露了行踪,被我抓回来逼问我这才透了底。

关荇将他带到一处垂满了藤蔓的山壁处。

层叠的藤蔓织挂在山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满眼的青苔绿意,遮掩得半点不见原本带灰的山石,见着的人也不会多想,只觉得是迎风湿润才有了这玄妙的景象。

关荇伸手拉了根还算粗壮的绿藤,提步就跃了上去,林洛离也紧随其后,缠上另一根,与她飞到了一处,正到石壁中央。

我送你的匕首呢?关荇问他。

林洛离略微羞涩地抿了下唇,从袖口取出给她。

关荇在手上掂了两下,心情还不错。

随即朝眼前错综复杂的绿帐上划开一道,露出里面的真身。

林洛离惊呼:这是!关荇直接笑着将染着青绿色汁液的匕首又扔还给他,自个儿就着那可容纳一个成人大小的溶洞钻了进去。

林洛离忙不迭接过她随手抛过来的匕首,也跟了进去。

走过刚开始的一段较为细长的小道,整个洞穴也变得宽敞起来,偶尔能听到水滴的声响。

突然眼前火光闪现,照明了一室。

关荇燃起火折子,回身对他伸出手道:神奇吗?林洛离握过去,对她点头。

从在只在一些杂谈游记中见过这种奇观,今日亲眼一见还是大为震撼,不得不佩服天工鬼斧。

从前听过山民都爱将这种洞穴奉为山神,还经常会拿牛羊活人祭祀。

那伙山贼多是山民组起来的,对巍峨山比我们这些外来人要了解得多。

也是我们霸道,占了人家的地方。

林洛离闻言笑了起来,被她牵引至一条暗河边。

沿着河流的走向望下去,那条道还很深,不知道是通向哪里的。

整片山壁不止这一处溶洞,长短也各有不同。

有些肠道深,却弯弯扭扭的只到半山就成了死路。

也有的浅,可若是不小心踩空,就会直接掉进一个深坑,再也爬不出来了。

那这一处呢?林洛离凝神问向他身边的女人。

关荇捏紧他的手,自负道:这一处,可以直接通往山底。

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林洛离冷了声:关荇,你什么意思?第29章 霸道(小修) 还问我意思……所以你的答案是, 希望我走?林洛离挥开她的手,并不像关荇所想的那样善解人意,只有满脸的无言以对和失望。

关荇赶紧拦在转身要走的人面前, 郁闷道:你怎会这样想。

林洛离冷哼一声, 眸色低暗又落寞, 只觉得所托非人, 他的一腔真情全都付与了流水,便真当黄粱一梦就此了断也好。

只恨他这把年纪居然还识人不清, 空惹人笑话。

滚开。

掌风凌厉带劲,没有丝毫犹豫地拍开挡在他身前的女人。

他的功力早已在几天的温养中全恢复了过来,又因着心中激愤一时难缠得紧。

关荇连接了几招,不忍心真和他动手, 也根本拦不住他,只得先让他离开,站在洞口看他安全着陆才放了心。

原还想带他尝一尝这洞中的石鲶, 没想到又把人给气跑了。

从没有一个男人让她这般琢磨不透, 也让她终于有了丝把握不住的失措和紧张。

准备独自下山的林洛离记着来时的路,沿着藤蔓落了地便直接往回走, 什么悬崖山洞皆与他无关。

包括关荇。

一路上被石子硌得拐了脚他也未曾有过半刻的停歇, 只当后面有狗撵。

悲不自胜到最后也没了痛觉,甚至回程的时间比关荇带着他走的还要短上些。

俞虹正在吃饭,嘴角还带着松鼠鳜鱼的酸甜酱,见林洛离进来连忙起身。

公子, 不是说用过午膳吗,怎么这么早?林洛离停在院子里,唇色微微发白,脸色还算平静, 只对他道: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你等会儿送份午膳进房来,下午有空就收拾收拾东西...忽地他垂首淡然一笑:罢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带着还麻烦,不如出去再买。

俞虹看他神情悲怆,担心地跑上去拉住他的袖子急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没事,林洛离摸摸他的头,露出一个不带任何含义的笑,我想,大概这两天我们就能出去了,开心吗?能出去自是开心的,可...可他觉得公子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开心就好,我有些累了想进去歇歇。

林洛离进门没多久关荇也到了院子,还未等跨进院门就被等在院门口的王麻子给截住了道。

二大王,大王请您去大堂议事。

关荇正心烦,摆手道:都我不把符印交出去了,这事谁愿意议谁议。

这个,王麻子犹豫,大王说,事关您房里的那位,您还是去听听为好。

关荇顿时心道不妙,正眼看过去:这么快?哈哈哈,不算快了二妹。

既然她凌云山庄给得起钱,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分别。

正好将那几座瘟神送走,来这么几日搞得我们寨子乌烟瘴气的。

戚锍今日也在,不过还是盖着棉被躺藤椅上说不出话来,看着对面关荇铁青的脸想笑又只能吸着气忍住胸口的疼。

他爹的林洛离那贱人下手也太狠了,直把她的肺前后捅了个对穿,让她变成个半残的废人,这口气迟早得出。

二妹舍不得林洛离。

关荇故作汗颜答道:怎么会,一个男人怎么比得上我们姐妹间的情谊。

最近刚好我也厌了,正好送走还能赚一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她看着聂游神色又道:再说我现在不管事了,全凭大姐做主。

聂游也爱惜关荇是个人才,见她这两日安分守己也满意了不少,扬声劝道,这几日大姐也有不对的地方,二妹你忙了这么多年,该好好歇了。

过段日子,这些事儿还是你的!大姐的意思小妹懂得。

关荇跟着逢迎附和。

额,就是你前几天说的事我也考虑过,咱们这些年确实过得不错。

不过,朝廷若是动了真格,咱们说不定连现在的基业也要丢。

你不懂,朝廷狡猾着呢!闷声发大财才是道理!关荇汗颜:大姐说得是,哎,我也是相差了。

总觉得以咱们姐妹的本事不该屈居于此啊! 呵,最近流雾山的姐妹派人来说有意求和,我寻思着是个机会。

等咱们再壮大些,不端了武林盟也得扒朝廷一层皮,二妹你就等着吧!聂游露出牙根,奸笑着拍拍关荇的肩。

未等关荇再多说几句,一个打扮风骚的男子便从内堂翩然而出,像只飞舞的花蝴蝶。

大王,情儿都在里间等了许久了,你怎么还不来?他没骨头似的倚在聂游怀里,不时还瞟一眼下首的关荇,一点也不怕地娇笑道:这位便是二大王吧?情儿还没见过呢!这关荇自然不会解他的风情,连个眼神儿也没奉上。

聂游不悦斥道:我与众姐妹说事,你怎地这般无礼,还不快进去!李情儿见她生气,赶紧抚着她的胸口,撒起娇来:我在里面实在等得太无聊了,这才出来的。

仇玥就是爱美人的,最见不得美人伤心,立即道:老大,反正咱们事情都谈完了,小姐夫进来也就进来了,听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大王~哎呀,对了我还约了明日要去云州城看料子,大王你陪我去吗?聂游也是被这两人迷晕了神,笑道:明天流雾山着人来...又得给凌云山庄送人,这样吧我派几个人跟着你去。

大王~李情儿委屈地瘪嘴,叫得一声比一声还娇,闹得聂游酥了骨差点软了心。

仇玥马上贴心接着道:大姐公事繁忙,不如我陪小姐夫去如何?那首饰衣料我一眼便能辨个好坏,保管不让小姐夫吃亏!聂游没作多想,只问怀里的美人儿:怎么样?在聂游眼皮子底下,李情儿也不好和仇玥眉来眼去,只含羞答道:那就有劳四大王了。

关荇懒得再看这几出戏中戏,简单道了声别便先行离开。

没等拐出两个弯,仇玥就追了上来,姐俩好的揽着关荇的肩:二姐,心情不好?关荇唇角浮起一个笑:怎么会?诶,二姐此言差矣。

猫猫狗狗养久了也会生出感情,更何况是个大活人呢!二姐身边以前没留过人,难免不舍。

还是四妹见识广,不只可有什么解决办法,说与二姐听听。

这缺空了,找个人补上不就行了吗。

我那院儿里有个小侍,良家子,小二身边养到大的。

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二姐不嫌弃就收了去吧。

仇玥惬意地摇了摇扇子,拍怕关荇的胸口谑笑道,保管二姐过两天就把那林洛离忘得一干二净。

关荇不积极也不推拒,负手随意道: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四妹看中的人肯定不错。

后来到了分岔路仇玥也没再跟上,瞧着关荇行远的背影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她这个二姐,弄不清楚她为何甘愿屈居于聂游那个糊涂种之下。

当然,她现在最操心的事儿还是怎么睡到她那个小姐夫,李情儿那骚劲儿确实挺有两把刷子。

———回院的路上关荇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大不了再软言哄两声,先劝好再说。

多了个男人确实麻烦,她头疼。

结果刚一进院门就见着好几大箱子就摆在院子中央,明晃晃碍她的眼割她的心。

这是做什么?!她对着正帮忙搬东西的李二大发雷霆,一掌压在那几大箱子身上再不让动弹。

林洛离正好站房门口指点,见着她便直直走出来,站到她面前,冷淡道:你既同意放我走,我收拾东西又有什么错。

关荇语塞,无奈怒道:我如今就是个土匪。

我若不让你走,你甘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我?放弃你的妻女,放弃你晋阳山庄主君的身份,甚至连你父母给的这个名字也不想要了?林洛离不愿再听她为他着想的诡辩,垂眼从容道:俞虹继续收。

关荇见他强硬,不肯退让半步,一瞬间怒气上头,气急败坏地吼道:不许收!不许走!这是我的院子,我说不让就不让!全然忘了早在心里盘算好的那番话,她就站在那几个箱子前面发着狂,俞虹和李二也吓得根本不敢动弹。

关荇,你总是这般霸道。

林洛离冷笑一声说得淡定,却早被她这样子气得心口发疼,血气一股股往喉咙里冒,眼眶中的泪蓄满了又被他努力憋回去,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再掉一滴眼泪。

关荇深吸几口气,总算镇定下来。

她不想当着人的面冲林洛离发火,便皱着眉挥手让李二和俞虹先下去,只留她和林洛离单独聊聊。

窈窈,我今天绝非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对你承诺,不管我关荇将来如何,都会给你林洛离一个交代,绝不会消失无踪,也不会弃你不顾。

如果到时你还愿跟着我,我会堂堂正正地把你带走,而不是这样委屈你。

听完她这样一番话,林洛离更冷了心: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又问我的意思做什么?我会听你的话安心地走,不会再来扰了不要扰了你的大业,扰了你光明的未来。

这种冷嘲热讽的回应只让关荇觉得他不可理喻,沉重道:窈窈,我只是想让你宽心,不要再跟我闹了。

林洛离闻言讽笑道:关二当家做事自然都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容得了我这等无知小人置喙。

再往下他的语气里便带上了几分愁苦又很清醒,关荇,我不想只当一个盼着你喜欢的可怜虫。

只怪我从前自作多情以为你懂我,对我有几分真心在。

算我瞎了眼,此去你我的缘分就此了结。

说着就要回房。

林洛离你能不能冷静些。

陌渊一来赎你就急了?要跟我立刻断绝关系?我告诉你,你现在还在我手上!你上了我的床这辈子都逃不开我的印记!关荇扯着他的腕子不让他走,简直气到发疯,她像疯狗一样冲他叫嚣,又异常无能,动不了手也逼他不得,第一次如此心慌。

她希望两个人都能在这段感情里好好考虑一番,却不曾想真的听林洛离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会失控成这样。

难不成还要我对二当家的体贴感恩戴德?谢你放我离开?两人相顾,满怀愤懑的四目对上一时爱恨交加,说要断情断念哪有那么容易。

林洛离也极力稳着心绪,说不出话来,嘴里发着苦,怕再撑不住哭出来被她嘲讽两句,只会更伤心。

门外犹犹豫豫的敲门声传来,关荇盯着林洛离无心回头,只不耐道了句:何事?那仆人颤颤回道:回二大王,小的是四大王院子里的,帮着送人来。

没等她话音落,聂游也遣人送来了个样貌不错的年轻男子,双方见面皆是一愣。

关荇看不见,林洛离却正对着门看得分明,他人还没走便已经急着进新人了。

如此还有什么好值得他留念的。

他发力挣脱出那令他厌烦的桎梏,收回自己被捏红的手腕,低声自嘲起来:关二当家真真艳福不浅,看来我也是时候退位让贤,好让弟弟们填上我这个缺。

话语间也许还流露出他自己也没未曾察觉到的酸意,他已无心力去管,关荇自然也未能辨别出来,只当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恩断义绝,胸口满是窒闷。

剑拔弩张无言对峙了一会儿,关荇气得干脆丢开他的手,凉声赌气道:最后一夜也不麻烦林公子再挪地儿,以后可就没机会再回忆这些旧梦了。

又对着门口尴尬的一众人道,人我收了,全都给我送书房里去!一大院子人各司其职散了大半,关荇胸闷气短也紧接着大步跟了进去,没再看林洛离一眼。

往日的恩爱缠绵瞬间化作了一场泡影。

被独自抛下的林洛离在原地伫立了许久,后来拖着无知无觉的腿回了屋子,再没出来。

凝辉院整个晚上比后山还寂静,没人敢出一个声儿。

黎九半夜过来的时候也是愣了片刻才拐进了书房。

就关荇一人,其他俩男的早就被李二领出去归置了。

你怎么又来了?关荇褪了面具,脸上写满了不如意,将手上的书随意扔到一边。

五皇女说明天那事儿还得往后推推。

第30章 交易(小修) 急着要见你那……没谈妥, 这点小事怎么还没弄明白?关荇的眉心更深了一分,揉了几下额角,公事私事皆混作一谈, 这初夏的天气又闹得她出了一身汗, 整晚都心烦意乱。

谈得差不多, 凌云山庄也愿意退让, 不过江湖盟那里难说。

五皇女要再下一剂强心针。

麻烦。

关荇站起来身,打开书房的窗户透气, 人明天我会亲自护送去柳州,让她早上去云州城里蹲着。

额,五皇女还让我问您声好,说这么多年不见你也不到城里去会会她, 没良心。

关荇一时被她这两句话弄得心情也稍微提起来些,脸色微缓道:你让她少折腾我点儿,没准我还有工夫去找她喝个酒。

黎九抱着剑站在门口, 只等主子发话。

行了, 你早点回去吧,关荇吹了会儿凉风, 冷静下来, 接下来也够你们忙一阵的,跟她说有时间就去找她。

是,属下告退。

黎九走了之后,凝辉院里又恢复了死寂, 关荇透过窗望着没燃一盏灯通身漆黑的主屋,知道林洛离也不好受,可这种情况叫她放不下面子低声下气地去求和。

明天就要送他回去了,关荇怎么都没想到两个人到最后会闹到这一步。

她突然有点拿不准自己对林洛离的感情。

天知道, 她有多少年没有对一个人这样上过心,他竟这般不知趣的威逼,难不成还要她把心剖出来给他瞧瞧。

索性分开一段时间,彼此也能更清醒些。

刚歇下的怒气又泛了上来,关荇砰地一声关上了窗,响声震动了整个院子。

连带着侧头睁着眼躺在床上的林洛离也动了一下,眶里的泪又被逼下来几颗,染进了凉透的枕头里。

他的双目早已哭得没了神采,这几天为关荇流的泪比前几十年加起来还多,连他都不知为何会有这么多泪,哭光了应该也就没了。

一夜无眠,早起的林洛离眼睛肿成了两个核桃,便唤俞虹进去给他上些妆遮掩。

公子,你别伤心了。

俞虹边给他敷粉,边心疼,看公子这样子比他自己被人伤了还难过。

无碍,多上些粉,别给人看出来就行。

林洛离声音寡淡,还没俞虹的反应大。

俞虹见劝不动,也不说了,哎,公子喜欢二当家就喜欢吧,不要难过就好。

想着,他又赶紧道:昨天进院的那两个男子二当家她没收房,全睡我隔壁屋呢,公子你放心。

林洛离拿镜的手一顿,又放了回去,没理会这茬,只道:再上些胭脂吧,只涂白的显得丧气。

嗯。

俞虹又细细替他擦了唇脂描了眉,后又在他额上点了个花钿。

用量巧妙,没夺他一分风采,反增了不少颜色。

俞虹满意道:公子本来就好看,这一上妆,那几个再投几回胎也比不上!二当家真没眼光!被林洛离觑了眼他才默默闭嘴,把水粉收进箱子里。

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来请了,让他去忠武堂,他的东西也早就被人拿下去搬上了车。

从凝辉院到忠武堂要下两个坡,距离着实不算近。

昨天林洛离不小心拐了脚,也没及时做处理,今日脚腕子那里就肿了老高,他早上穿袜子的时候才发现,塞进鞋都有些费力。

他也没告诉俞虹,强忍着自己走。

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书房的门闭着也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是否不愿意出来送他最后一程。

他再喜欢她,也永远当不了她心中的第一位。

是这女人太薄情,还是他当真索要的太多。

然而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在大厅见到那个暗色高挺的身影时他终于有些绷不住。

人一来,坐高位上的聂游便笑着提醒了声:林夫郎也到了,呵呵。

这林洛离确实是个妙人,平日素颜已是出尘绝艳,今天装点了一番更是艳丽无双。

可惜一直没吃到嘴,不觉有些遗憾。

其他人因着关荇没落座全站着,此刻皆回首看过来。

关荇瞧了林洛离一眼没做表示,又对着聂游道:大姐,送人这点小事我跟五妹去就行了,流雾山的姐妹还得您留下招待,万不可怠慢。

聂游神色奸猾,看了眼林洛离又看了眼关荇,直接大笑起来:去吧去吧,好好珍惜这最后几刻的相处。

得了准,关荇便转身对着众人道:既然人已来全就别耽误了,直接走吧。

早交接完早回。

最急切的当然是卫朔,急急忙忙地冲在前面,跟着领路的走出去。

而关荇则落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林洛离走,眼神莫名地望着他的背。

俞虹不时回头偷瞧她一眼,对身边的林洛离小声道:二当家的看你呢,公子。

背上的两道灼热烧得他心慌,一如既往的熟悉,林洛离当然知道是谁的目光,如今能做的也只能是目不斜视,尽量减少她对自己产生的影响。

俞虹见公子不理他也挺没趣,诺诺不敢再言。

一道道石阶往下,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如同对他的告诫和惩罚,让他醒悟。

可明明都坚持到最后几步了,老天爷偏就不如他的意,脚一滑,直接踩了个空落下两个台阶。

伤重的脚再次崴倒,重重撑在地上,疼得他额角登时冒出了冷汗,一哆嗦就要接连摔下去。

俞虹来不及拉,惊呼一声。

不远处关荇早就飞身过来,及时托住林洛离的手臂将他给扶了起来,紧张问道:腿怎么了,有没摔疼?林洛离整只脚疼得没了知觉,抓着她的手两眼发花,难受得紧,可等回过劲儿来又要逞强,立刻甩开她的钳制,任性道:不用你管,俞虹会扶我…恶言相向,关荇再多地耐心也消失殆尽,脸一沉,不顾他挣扎,当着众人的面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冷声威胁道:你若不想别人看你笑话就别乱动,我可不怕那些。

她凉凉垂下眼眸,没了柔情,分外慑人。

林洛离不怕她,只觉得心中酸楚悲戚,怄到了极点,垂下的双手握成拳,僵硬垂在身侧,分毫不想碰到她。

侧过的脸上含满了委屈怨怼,分明就是对着情娘使性子的郎君模样。

两个人就这样脸色阴沉着生拼硬凑在一起,方圆十米之内皆是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冷气。

俞虹在后面看了也是极其的别扭,只能怪自己刚才没扶好公子。

把人送到马车前,关荇才放开了林洛离,捏着他的手臂等俞虹来扶他。

肩并肩站着一时无话,关荇侧首见他今日打扮得如此艳美,心中的不爽层层叠加,醋意翻涌,不禁出言讥讽道: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没见你打扮得这般精心,难不成要见到你那好妻主就转了性?林洛离闭了闭眼,掩去一分噬骨的心痛。

关荇这人越理她越来劲,还不如不听不看少遭些罪。

关荇最烦他这种死了心的样子,于是愈发气闷,俞虹一赶上,就把林洛离扔了过去,头也不回道:侍奉好你家公子。

是。

俞虹只敢背后吐槽她,当着面还挺尊敬,不敢造次,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了。

关荇走到前面去领队,林洛离也坐进了马车,跟卫朔一辆。

林夫郎,许久不见,你没受苦吧?刚才林洛离和关荇的互动卫朔看在眼里,品出些不对劲来,可人家的事儿他一个外人怎好多说,平白坏了林夫郎的名声可不好。

林洛离回神,低声道:还好,卫夫郎可有什么不妥?卫朔要脱出苦海,心思也活泛了许多,摸着肚子轻笑道:我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也没人来打扰我。

不过这孩子大概是要见着母亲,过于兴奋了,这两天老是动弹呢!林洛离也笑,伸手过去虚虚抚了一下对他道:算算日子也到了该动弹的时候了。

是啊,卫朔笑得甜,这孩子皮实,命也不错。

从青峰寨到柳州要两个时辰,中途林洛离和卫朔也没下车,一直待在车上说着话,竟也不觉得闷。

双方交易的地点特地选了三城之中势力相对平衡的柳州,在岳阳楼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笔交换的财产中真金实银还是小头,关键是凌云山庄在云州地界儿的几个庄子。

若真给青峰寨掌住了,云州城也算差不多全落进了她们手心里。

关荇下马,敲了敲马车车壁,尽量温声道:下车吧,到了。

马车停在岳阳楼门口,周围围了一圈土匪,凌秋则带着庄众站在另一侧焦急等待,陌渊今日也带人跟着,没带她那个养在外面年轻男人罢了。

林洛离一下马,她便迫不及待要冲过来,隔着人群大喊:离儿!妻主。

林洛离闻声也朝她浅浅点了个头。

旁边站着的关荇脸色黑到吓人,葛逸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只想着快点拿到钱去万花楼喝酒。

她最近心思都在那上面,要不是有事连寨子都不太回。

二当家,怎么说?凌秋按捺住心急,先抱拳朝关荇一揖。

陌渊顺着她的方向一看,脑子瞬间嗡嗡作响,这带着银面的女子不正是几天前在云州城见到的那个!那她身边的那个男子...陌渊赶紧转头去看林洛离,只见他神色淡淡,和往常别无二致,又站得离那个二当家极远,怎么可能会是他。

那样温情小意,伴在一个女人身边。

应当是个身形相似的人。

陌渊刚放心下来,就听关荇挑着阴邪的嗓音笑道:自然是先进门详谈,柳州这地方我们也不熟,若是凌庄主要搞什么小动作,吃亏的可是我们青峰寨。

正派人士最看不惯她这种嚣张跋扈,眉头皆紧锁了起来。

还好凌秋算个兜得住事的,摆出个请的手势,邀她们一起进岳阳楼。

今日在下包场,宴席美酒也早已备好,就等着几位当家的光临。

那敢情好,凌庄主果然大方。

关荇擦过林洛离率先踏了进去。

一场宴饮,过程还算平静,宾主尽欢。

接着就说到了正事。

十箱真金外加一万两纹银已经全数交到贵寨手中,不知二当家的现在可否放人?关荇饮了口清酒,嗤笑道:凌庄主怕是说笑,这关键的东西还没交出来,又叫我们如何放人?凌庄主没诚意啊!来人。

凌秋立刻唤了人抱来一只木盒,里面是几张薄纸,却比外面几大箱金银还要值钱。

二当家的谨慎,我们也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关荇扯着嘴角,扬声道:说得也是,那我们也表示表示。

她曲着腿半倒在席地的榻上,随意伸手指向林洛离和卫朔他们那桌,来来回回点了几下,像是抓阄。

突然被酒气熏到迷蒙的双眸一亮看向林洛离。

对面两位等着赎人的妻主也顿时心一揪。

就你了,放卫夫郎过去。

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卫朔讶然,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之后也顾不上其他连忙闯过放行的土匪奔向自己妻主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陌渊着急,也不好打扰,干站在一边等待她们妻夫团聚完。

凌秋安抚好卫朔之后,正要让人把地契送过去,突然青峰寨一个手下气喘着闯进了大门:凌云山庄毁约!寨主有令,交易取消!一道惊雷,大厅里骤起骚乱,双方纷纷站起身拔刀相向。

关荇依旧半躺着,平静瞧了眼垂着头没任何表情的林洛离,俊秀的下半张面容染上几分笑又带上几分狠,冲着满脸吃惊的凌秋幽幽道:凌庄主,这是怎么回事?第31章 离分(尾部大修) 我们什……这...这我并不知情, 二当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自家夫郎回到身边,凌秋放心不少,却对事态的发展始料不及, 更何况陌庄主还在一旁看着, 虽未开口脸色却比锅灰还黑, 握剑的手气得直发抖。

哦?关荇朝闯进来的人招招手, 让她过来,说说, 怎么了。

回...回二大王话,是...那女人一路骑马累到气喘,停顿了好半晌才捋顺了气。

原来今天一早李情儿和仇玥刚进云州城就被一伙儿人给绑了。

云州城什么地方,算她们青峰寨半个老巢, 敢在大街上直接用麻袋把人给套了,这种嚣张程度连关荇都得叹服。

那些官老娘平时吃尽了我们青峰寨的孝敬,这回却推脱说管不了, 衙门都关了不让我们进去, 爹的我呸!赶来的人是聂游手下的副手,早上跟着李情儿一道下山采买, 专被人放回来露个口风。

那群人把我仍在云州城郊外的官道上, 说我们青峰寨要赎人只管去她们凌云山庄!关荇只笑不语,把玩着酒杯,对面凌云山庄的人却急了。

这是什么话!我们凌云山庄是名门正派,你以为都跟你们土匪寨一样喜欢当街抢人?!凌秋也面露难色, 拱手道:二当家,此事必然有人从中作梗,若真是我凌云山庄所为怎可能轻易露出名头。

再说那时在下的夫郎还在贵寨手上...关荇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事我可管不着,凌庄主不如查清了再来与我说道。

带人走!不等凌秋再上前辩解, 早已忍无可忍的陌渊已先一步拦在了作势要走的关荇面前。

你们青峰寨不要欺人太甚!关荇敛眸看着面前长发高束的宽袍女子,目光也只轻蔑地停留了一瞬,问向赶过来夹中间当和事佬的凌秋道:凌庄主,这是?这是晋阳山庄的庄主,陌渊。

陌姐,切勿冲动。

哼,你的夫郎放回来了自然不会冲动!陌渊并不给她丝毫面子,举剑怒瞪着显得分外悠哉的关荇。

凌秋闻言尴尬地摸摸鼻子,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关荇则若有所悟地低笑了声,鄙薄道:原来是晋阳山庄的庄主,林夫郎,不正是你的妻主吗?面对关荇于他似是辱没的问句林洛离自然是不会回答。

关荇也没真想得到他的回复,转而将鹰隼一样锐利的视线射在陌渊身上,生生灭了她几分想要把人强抢回去的冲动。

凌庄主,我们青峰寨今日将你的夫郎还回去已是表足了诚意。

其他的我看还是日后再说吧!青峰寨要走,晋阳山庄不让,俱挡在门口,虽还未真正动用武力,却也是一触即发,稍有不慎就得见血。

场上听不见一句杂音。

突然林洛离唤了句妻主,被俞虹扶着站起来。

若有人细察,便能发现林洛离出声的同时关荇脊背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林洛离沉静道:事情查清我就能回来,不妨再多等两日。

我没事,妻主还是先带着人退下吧。

离儿,陌渊神色矛盾,被林洛离一劝到底是松动了些,召回了围堵在门口的手下,保证道,放心,我定然尽快把你给救出来的。

林洛离面色稍霁,漠然点点头。

关荇直接迈步上前挡住了陌渊看向林洛离的视线,风轻云淡道:既然陌庄主想通了再好不过,我便先带着贵庄的主君回寨子,到时恭候大驾。

慢!刚刚凌秋被从后门进入的庄众喊到一边小话,并未参与她们之间的僵持,如今事情眼看着解决了她却跑出来横插了一杠子。

凌秋走到关荇面前为难道:二当家还请留步,从这里回青峰寨又要来回折腾一番。

这岳阳楼我已经包下了,不如今夜二当家暂且屈就于此,三楼以上的厢房青峰寨的诸位姐妹也可随意取用。

待我回一趟钦州弄清楚了原由再做打算,如何?凌庄主这是有了眉目?额…凌秋无奈承认道,起因经过还不太了解,明日定然会给二当家一个明确的交代。

凌秋说得还算客气,关荇也不想刁难她,略一沉吟:凌庄主盛情,那我便带着众姐妹在这柳州城借宿一晚。

她转头问向身后的林洛离:林夫郎觉得如何?林洛离冷着脸:全凭二当家做主。

他这样刀枪不入,关荇也觉得兴味索然。

她吩咐手下收了刀,又着了一部分人先将金银送回青峰寨,然后准备带着林洛离上楼休息。

林夫郎请吧。

关荇将林洛离安排在了顶层,自己住隔壁守着,纵使在同一屋檐下,也让她陌渊一眼也见不着人。

另一边包房里,陌渊和凌秋却没那么平静。

你们凌云山庄到底是在干什么?莫不是和青峰寨串通好了要宰我们晋阳山庄一笔?!面对陌渊的责问凌秋也是头疼心累,急忙道:陌姐,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绑人是朝廷干的!朝廷?陌渊皱紧了眉,朝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她们又想干什么,之前答应的税额她们还有什么不满?凌秋叹了一声,自倒了杯茶:估摸着是打武林盟的主意。

她们连武林盟的势力都想干涉?凌秋摇摇头,还摸不清对方的意图,只好道:她们这几年胃口越来越大,摆明了想吞掉我们。

等会儿我先回钦州去见一见那位贵人,还劳陌姐修书一封给盟主问个意思。

陌渊长吁一声,终于坐了下来,无奈道:事关离儿,盟主那里好说。

不过那个关荇…是块难啃的骨头。

凌秋沉思片刻道:上次我去青峰寨倒是小觑了她。

不过陌姐且放心,听我们插在寨中的线人禀报,她现在失权被聂游那厮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不足为惧!那就好。

到时再让人挑拨两下,保管我们还没打上去她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一群眼皮子浅的土匪,有再大的本事不过就是争那几亩地。

陌渊皱眉不忿:青峰寨!实在是可恨!当晚,武林盟便快马传来消息,先将林洛离救出来。

——半夜,林洛离被一阵尿意憋醒,睁眼是陌生的床帐,顿生出些茫然。

因着今天赶路辛苦,他没要俞虹服侍,遣了他回自己房休息。

躺了一会儿,他才起身,挣扎着连续伤重两次的脚,费力掀开床帘。

坐在桌边的黑影突让他晃了下心神。

醒了?关荇走过来,语气柔和,与白日又是两个样子,令人辨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腿还疼吗?关荇摸上他的小腿,还未到脚踝,就听见他吸气的声音。

手下的脚腕肿大到像个馒头,可他还是忍着,没做任何处理,倔强地走了那么多路。

关荇知道了伤处,也没在继续,收回了手。

是要如厕吗?我抱你去。

不...没等他再说出绝情拒绝的话,关荇先行捞起了他的腿弯,将他抱至屏风后的便桶处。

这处简便,不比家里,你就先将就着用吧。

我扶着你?男儿家需站着用厕,他这情况也不方便,关荇怕他害羞不说就贴心问了句。

人有三急,在这场面下再狠的话当是说不出口。

...不用,我扶着墙就好。

关荇没有勉强。

即便她们曾日日偷欢,做过不知道多少羞耻的姿势,也有过更深入的交合,可在如厕这种事情上还是带着股耻意,就连让她在屏风外听他放出的水声,脸上都烧了起来。

水一停,关荇才重新绕进去,正好看见他在穿外裤,还露了小半个屁股。

再次将人抱起的时候,关荇对着软化了些的男子打趣道:羞什么,咱们什么事没做过,还怕这个?林洛离暗瞪她一眼,又想到她们还在冷战,依旧不理。

关荇把他放回上床之后就出了门,不久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个白布包裹,小心提过他的小腿,褪了袜子,轻轻敷上去。

冰块的凉意瞬间透过肿胀的肌肤传进热痛的骨骼,浇灭了一些疼,带进几分舒爽。

还好没伤着骨头。

关荇边敷边把他的脚揣进衣袍里用收捂着揉着,等差不多时候才放回被子中,垫上了个枕头。

灯灭,关荇不顾林洛离的推拒钻上床拥住了他,固定好他的腿。

窈窈,别动。

明天你我就要分开了,让我再抱抱你。

扯开她袖子的手蓦然顿住,虽还动作再没用过力。

林洛离整个人被她裹进身体里,紧紧贴着。

对不起,关荇在他耳后笑,气息全喷他脖子里,我认错,别不理我了。

忽然,她的声音带了几分醋意的委屈,像个不符合年纪的少女。

她叫你离儿?…我很嫉妒,窈窈,叫得那么亲密。

一声低叹。

窈窈,说来你我相识还不足一月,正是情浓之时。

要分开自然会不舍,她温柔地说着最最无情的话,再然后呢,这世上多少怨偶一开始不是情投意合?最后也不过惨收场。

若要变成那样,还不如到此为止。

窈窈,愿意再给我些时间吗?让我想清楚。

关荇轻柔地吻住了林洛离,给了他分外梦幻的一夜,他没有回应,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只会随她浮沉。

说不难过是假的,说失了关荇他就活不下去也是假的,他讨厌关荇的理智,也讨厌为何她们不能在青春年少,爱情大过一切的年纪就相遇。

但这一夜也是关荇唯一一次出格,她将某些注定交给了上天。

林洛离的这一觉很长,长到太阳重新挂上了天又移到了靠近正午的位置。

林洛离睁眼就快速摸向身侧,那一块只残余下些那女人身上常用的熏香。

他没来得及穿鞋就慌乱地奔了出去,打开门却只见到与他分别将近一个月的陌渊。

目光中闪烁的期待戛然而止,再次归于平静。

第32章 战起(细节补充) 我是很……看到林洛离打开门, 陌渊赶紧放下准备敲门的手,那表情带了几分失而复得的欣喜。

在那一刻,林洛离脸上失望的神情根本掩盖不住, 可到底就久别重逢的心情更胜了一筹, 陌渊并未立刻察觉, 只是殷切问道:离儿, 怎么没穿鞋?昨晚休息得如何?林洛离冷淡地垂下眼,收回被她握在手心的指头, 退开两步道:还好。

陌渊怕他在青峰寨待久了心有余悸,连忙解释道:你放心,那群山匪全走了。

你若是觉得太累,就在这岳阳楼再住两日, 等歇够了再去凌云山庄住一阵儿。

珏儿知道你出事,急得不行,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到时你就能见到她。

珏儿?林洛离在听到女儿的时候心气才提起来些, 她一个人上路?母亲派人跟着,你放心。

那便好。

林洛离安心地点了点头。

脱开女儿的话题, 两人渐次沉默了下去, 相识十多年,如今倒是比初见面的时候还陌生些。

一时无话,林洛离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妻主,若没什么事我想进去再休息一会儿。

好,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午膳好了我就让俞虹过来叫你。

林洛离浅浅点了个头就关上了房门,爽快干脆,没有任何邀请她进去的意思。

陌渊在门口伫立了片刻也下了楼。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常态,相敬如宾, 除了在教育陌珏的问题上偶有争执,其他时候根本没什么话好说。

刚刚成亲的时候,两人也曾像普通夫妻那般有过温言软语,不说蜜里调油,一起携手处理过不少江湖事务,陌渊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

初时,她觉得还不错,林洛离愿意在家相妻教女再好不过,也省得她总被外人说不如自家夫郎,但林洛离待她越来越冷淡的模样让她一个女人如何受得了?更何况还是刚刚从土匪寨子里出来的,不说以死守节连个泪都没掉把她这个妻主的颜面往哪里放?这次回晋阳之后,陌渊打算无论如何也要与林洛离好好说道。

如此想着,陌渊下了楼,脸上尽量装出来的温和也消失殆尽。

她一路走出出了岳阳楼,往左边的小客栈一拐,熟门熟路地进了一间房。

你怎么才来,我都无聊死了。

见到陌渊,何钏双臂一伸立即抱住了她的脖子撒起娇来,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你夫郎回来了还不开心?他又给你气受了?何钏早就看清了陌渊的德行,喜欢她那个夫郎又受不了他的性子,每回吃了瘪才到他这儿来找安慰。

不过他乐意。

现在看来还是我好吧?哪会给你气受,瞧你之前着急他的那样儿...陌渊脸色不虞搂着他就要往床上带,何钏也顺着她的意娇笑一声缠了上去,共入了帐中。

然而晋阳山庄一行人到了凌云山庄却再也没走成。

朝廷的兵马早就备好驻在了城里,再联合凌云山庄的庄中以及武林盟荆楚分部的诸位侠士,一下子围在了巍峨山下,逼得聂游不得不回击。

按照之前的经验,不过只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平常领兵反击一事多交给关荇,这回她本也有心重新启用,没想到一次巡逻的时候正听到关荇的手下王麻子跟人吹嘘她关荇的威风。

若她再不出手,以后这青峰寨众人眼里怕是只有二大王,而没了她这个真正的大王。

新仇旧恨叠加,怪不得她关荇这回这么积极又是跟她抢男人,又是急着要挑武林盟和朝廷的事,估计早就看上了她这青峰寨大当家的位置,拉拢寨众夺权呢!聂游暗恨,当晚就除了关荇的职务只让她在寨中管管后援粮草。

另一方面她也有心要在新来的姐妹面前露个本事,若有了流雾山的助力,任她关荇再搅翻天,也别想翻出她聂游的手心去!如此一来,青峰寨积极迎战,各种低劣的招数尽使了出去,从戚锍哪儿弄来的软筋散配上刘荃的阵法一通胡用,还真就让她们打了几场胜仗,势头迅猛。

连聂游如此谨慎之人都不禁有些飘飘然,觉着趁势打进钦州城也不是什么难题。

武林盟和霍家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这几天摸清了她那些脏套路,调整了布局立刻反攻了过来,直将青峰寨这破绽百出的杂牌军给逼退了回去,闷头躲山上不敢出声。

而霍家军起灶的时候也都传言最近战场上出了个威风小女,使一把钢刀下手干脆利落,立了不少功,颇有霍衍霍将军当年的威风。

凌云山庄里,话题的主人公陌珏也正在跟她爹林洛离炫耀:爹,那青峰寨的五当家就是个软脚虾,我今日跟她交手几招就把她给打退了,没用得很。

真的?林洛离面露疑惑,顺手给陌珏剥了个钦州特产的柑橘递过去。

那当然,要不是她们那阵法难破,我保准把她给我打下马掳回来!陌珏满脸的意气风发,她家学渊源,自小就被晋阳山庄当作继承人悉心教导,又得林家刀法真传,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江湖上真要论起来,能打得过她的人没几个。

不过因着身量尚小,气力还没长足,刀法也还稚嫩了几分。

林洛离望着女儿欣慰一笑,若是母亲还在,看到有这样个天赋极高的孙女一定会很喜欢。

但欣慰完还是严辞提醒道:我与葛逸交过手,她的武功路数虽没有章法,那一身蛮力却不可小觑。

你若是下次再见到还需谨慎行事,切记不可冒进。

陌珏本来等着挨父亲夸,没想到还被教育了一通顿时有些恹恹,撅着嘴吃起橘子来。

林洛离见她不开心,也自觉语气太过严厉,也想着温言两句,陌渊正巧在此刻进了门。

珏儿今日打得不错!我看那群土匪根本就没什么本事,才几天工夫就被我们打得闭门不出。

我看以前就是没花心力收拾。

陌渊一走进来就哈哈大笑,今日她这个女儿给她狠狠长了个面子,刚才在前厅议事的时候谁不夸她生养了好女儿。

爹,你看母亲都这么说。

陌珏与陌渊亲近,两个人有些方面也是极像的,林洛离对此虽无甚好指摘的,却打心里不希望陌珏养成和陌渊一样爱在人前显摆的性格。

关荇呢?青峰寨二当家可有出过战?二当家?陌渊闻言皱眉,被他一提就想起关荇那个嚣张模样,莫名有种敌意,接着不耐道,你还提她干什么。

陌珏敏感地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隔阂,赶紧道:我只听说过大当家和五当家领兵,还有流雾山那伙人帮着从后方骚扰我们,倒是一直未曾听说过什么二当家。

哎呀,爹,你就别担心了,她既不出战自然是想当那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罢!陌渊也道: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会使些毒药诡阵。

这回我们武林盟联合朝廷的军队,我看不出一个月定能将那伙儿土匪全灭了。

到时候她们再躲着不出来,我们就放火烧山!言语间她眉目带了几分戾气,自得自满的样子看得林洛离心生厌烦,回斥道:如今刚刚开战,打了两场胜仗便如此松懈,若让对方得着机会反扑过来那还得了。

你这般做派莫要在女儿面前带不好的头。

陌渊被他驳了面子,脸色一沉:打仗是我们女人的事儿,你一个男人家根本不懂,好好在院儿里待着。

说完便甩袖子出了门。

父母起了口角,陌珏两头为难,最终还是留下陪了父亲,讨好劝道:母亲说得也没错,一群土匪而已,不值得爹您挂心。

那群山匪能在占着巍峨山如此之久定有其过人之处,不可小觑。

再说...再说那关荇还未曾出面,不知又在耍什么阴谋。

林洛离也不想如此败兴,但这些事情还是得在女儿面前说清楚,怕她太过轻敌。

战场上刀剑无眼,多一份小心也是应该。

陌珏点头应是,对父亲的话虽听进去了些,然因着刚胜了几回,以前也经历得少,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并未太在乎,转向了另一个话题:爹,你知道这回朝廷派的是哪路军队吗?林洛离见她神秘兮兮缓下了点儿心气:哪路?是霍家军!听说还是那个霍衍亲自领的队。

但是我去她们驻军的地方晃了好几遭也没见到人,听人说她来是来了根本就不管事。

这件事林洛离确实不知晓,卫朔来看他的时候讲过庄子里住了个大人物,倒也没说是谁,没想到霍衍也来了钦州。

哎,我本来还想见见大将军是怎样的威风呢!陌珏故作深沉得叹了口气,虽说现在世人对霍衍得评价不算高,但人家也是真正上过战场立了功的大英雌,不少事迹流传至今,听着惊险刺激又让人神往。

陌珏一度还把这人当作自己的榜样,本想趁此机会见见,没想到连个人影都没捕到。

林洛离哪能不清楚她的心思,摸着她的头笑道:等庆功宴的时候她一定会出席的,你肯定能见着。

嗯!也不知道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

这两天见着不少尸首。

陌珏两手撑着下巴蓦然失落了起来,还是分不清对错的年纪。

林洛离闻言便安慰道:不剿了那土匪寨受害的人还会更多,珏儿做得没错,不需要为此烦忧。

那群土匪真可恶!爹,你说是不是?以前只道陌渊为人虚伪,今日被女儿问住,林洛离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虚伪的人,如若不然怎会嘴上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心里还念着那个作恶多端的土匪二当家呢。

关荇她说要再想想,他呢,如今女儿在身边,也让他不得不考虑若真要和关荇在一起,陌珏要如何,陌渊还有晋阳山庄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

林洛离摇摇头,没再说话,只问陌珏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好唤了俞虹出门去买。

如今已过了春,傍晚的风吹过,空气里透过一丝暑气。

凌云山庄的后门跃进了个暗青色的身影,避开巡逻频繁的家丁进了一处专用来招待贵客用的清静小院,与林洛离的院子刚好成一个对角。

里头绯色衣衫女子打扮的人早已备好了美酒菜肴等候于此。

你这院子也没叫人守着,不怕你那个皇姐派人暗杀你?黑袍女子的嗓音不再如往常般低沉,尾音扬起,带着些年少的朝气。

赵静笑着饮了口酒:赵匀最近正因她那个姑姑贪墨卖官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周贵君又天天忙着在母皇面前认错争宠,暂时管不到我们这儿。

就是你我这么久未见,你还跟我提这种烦心事儿?我在这巍峨山过了几年自在日子,你也是没变,我倒真有点儿心疼你那几个皇姐了。

你不也没变,赵静看着对面多年不见的女子,容颜未改风流洒脱如初,嘴角含着满不在乎的笑,还是那般令他心动,尝一尝这酒。

徽州的蜜酿?关荇尝了两口,你还记得?也是,这酒不易寻,难为你带了找了两坛子。

以前你总说鱼脍佐这酒最是合适,既然你不想回京那我便带着它来寻你。

关荇饮酒的手一顿,接着就放上了桌,没再动过:急着找我所谓何事?无事便不能找你了?赵静略一心酸,随即收敛了情绪,你也是时候出手了。

怎么?这么急,本来还想再让她们尝几次甜头呢。

放纵得太久,也是时候给她们上上眼药了。

天色开始发暗,连带着赵静脸上现出狠厉,只有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带着两分天生的媚意,两相调和交错压在眼角的一颗红色小痣在夜色下显得更加诱人。

碰巧聂游也快兜不住了,正求着我出山。

哎,本想着任务结束了再捞两笔的。

赵静挑眼笑道:你这两年捞得可不少了。

要不我赔给你?算了。

自觉说得太多,关荇也不想在停留,站起身要走,迟早得改了这随口撩人得毛病。

站住,赵静喊住她,用酒压下一口气,你要去找林洛离?晋阳山庄的主君?我的事你少管。

关荇嫌他干涉太多,口气开始不耐。

阿衍,这些年我从没见过你对一个男子这样上过心。

赵静坐在原处没动,脸色平静将绝望隐在阴影里。

关荇没有否认,坦然道:我是很喜欢他。

身后一阵沉默,关荇便趁机绝了他这份心思,无情道:赵静,你这一路担着多少人的心血,早已不该拘泥于这等风月小事。

第33章 失窃(对话修) 战事一了……城外的土匪被压得不敢冒出头, 城中却也没那么太平。

一到晚上,各市坊街道就开始宵禁,路上也没有百姓敢出门, 生怕冲撞了那些驻扎在城里的兵老娘们, 钦州不复往日的热闹繁华。

晚饭之后, 陌珏没有久留。

在父亲身边虽好, 不过他总是得过问她的课业,还要督促她每日都练那些枯燥的基本功, 便胡乱找了个由头避了出去。

陌珏一走,俞虹就义愤填膺地告起状来:公子,我刚去岳阳楼打包饭食的时候又看见庄主往那客栈里走了。

公子你还在就这么光明正大,还不如带回来算了。

随她去吧, 又不是第一天了,再说,林洛离翻开一页棋谱, 笑道, 她可是最爱惜名声的,纳个附属门派的小公子回庄像什么话。

俞虹瘪瘪嘴, 气道:公子你要是愿意跟庄主服个软, 她也不会被那小贱蹄子给勾走。

如今一家三口聚着多好。

林洛离不语,掌中捏着黑白两色的棋子专心谋算着棋盘上的残局,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妻主今晚留宿在何处,又或是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过自己的日子。

这棋谱还是从青峰寨顺下来的呢, 当时俞虹不小心收进了箱笼中,被林洛离看到后就一直拿着钻研,仿佛要当那棋圣。

俞虹泄气,他也弄不明白公子和二当家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 反正公子也不会和他明说。

主屋的门就这么敞开着,送进些夜晚的凉风,俞虹早就回了自己屋。

关荇过来的时候静着脚步,这么大剌剌地走进了门。

看林洛离似是入了定,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也没有打扰。

待林洛离将手上所有的棋子都摆上了棋盘,冷淡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关荇一笑,回身就坐到了他对面,将他刚摆的棋又捡了起来,换了个位置,局破人醒。

不敢置信地望着对面,情绪莫名。

关荇瞧他这表情,觉得有趣,又带些醋意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刚才把我当成谁了?林洛离拍开她的手,见着对面安然往后仰的银面女子一时竟分不清是否在做梦。

带着潮气的夜风拂进室内,灯光微闪。

林洛离暗暗咬开舌尖,冷静之后,下榻去关门。

咔嗒一声,门闩上了扣。

还未来得及回身,就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窈窈,好些日子没见有没有想我?林洛离垂在身侧的两手微颤,咬着牙面色发暗,低声怒斥道:这种时候你还敢进城!事出有因,忍不住顺道来看看你,以后再同你解释。

关荇转过他的身体,面对面正对着,想好好看看他的脸,也不忍他担忧。

除了你去告发我的行踪,没人会察觉的。

关荇最会撒泼打滚地耍赖,厚着脸皮便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说得跟个真的一样,就是跟他朝夕相处也很少露怯,完美不似个真人。

关荇将愣愣发怔的林洛离锁紧在怀里,摩挲着他背后的秀发轻声道,我很想你,不过你看着像是比在山上还胖了些。

林洛离闭眼听着她的打趣,最终还是遵从心意环上了她的腰,闭眼无奈道:你总是这样逼我,逼得我无路可退。

怎么会无路可退,关荇松开他些,扬笑道,窈窈这么坚强,不管何时何地都能找到自己的路,而且...她低低叹了一下,莞尔自负道:若是我不逼你,你这样的性子又有谁能打动你的心。

可惜...可惜我们相识在一个不算太对的节点。

他与她如今处于对立的阵营,其目的与责任也各不相同,甚至明日就有可能刀剑相向,伤害对方的亲人朋友,可相拥的此刻无比安宁。

你想好了吗,关荇。

林洛离闻着女人身上的蜜香,连日来躁乱的心也平息了很多。

你呢,你又想好了吗?林洛离摇摇头,其实很希望在这种纠结的时候关荇能给他一个答案。

静了一会儿,关荇忽然道:我们这可算是暗通款曲,在你妻主眼皮子底下私通,窈窈,刺激吗?林洛离全身忽地泛上一层麻,刚萌生出的情意又被她给灭了,气愤得直掐她的胳膊,不许她再乱说。

下手没留余地,可那清晰得力道却好似揉皱了关荇的心,眼底满是柔情,直接将他一扯,两人滚上了地,亲作一团。

若不是时间不够,哪至于浅尝辄止这么简单。

林洛离微微推开追过来啄他的唇,问道:你什么时候走?现在就得走了。

关荇握着他的手,将未完的吻亲了下去,窈窈,战事一了结我便会将原原本本地自己展现于你,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重新开始吧。

对了,听说你女儿挺厉害,若在战场上见到,我会手下留情的。

关荇冲他戏谑地眨眨眼便离开了林洛离的院子,真的只是来见他一面多余的什么都没有。

满足后也有失落,林洛离放不开这样的关荇,也舍不下自己的女儿,甚至晋阳山庄能给他和林家带来的庇佑远远超出了一个土匪的力量如今回想来,那关荇的凝辉院竟是一块可以容许她们胡天胡地的室外净土,一旦出来了,要面对更多的现实,竟丝毫回不去从前。

林洛离揉揉额角,这一战牵扯到青峰寨,牵扯到武林盟,朝廷也进来插了一手,看似毫无关联却处处是巧合,没等他将这些断线理清楚战火已燃,发展到他未曾预料过的情势。

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战事却让他莫名缓了一口气,不用立即在他从前的人生和关荇之间做一个选择。

可他不想让这段关系一辈子见不得光。

偷欢的错觉让他窃喜,也为自己这份窃喜而羞愧。

因着愧疚,林洛离连带着对陌珏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一阵吧,回去再查你功课。

林洛离点点陌珏的额头,笑中又带上许多慈爱。

爹爹最好了!本来刘校尉约我骑马去呢,我想着功课就给推了,哎,答应她就好了。

刘校尉?最近陌珏天天往军营跑一事林洛离知道,也没多管,却不知她这么短时间还交上了朋友。

上次我就是跟着她的队伍出去的,她见我骑射费力就指点了两招,还真就挺有用!这朋友我是交定了!她们这种江湖路数干打斗还行,这些行兵骑射之术确实还是军中的人技高一筹。

虽然霍家军近十几年被养在京中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遗留下的这些人却个个都属精兵强将,自然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既然人家愿意教,你就好好学着,别给人添麻烦就是了。

爹,你就放心吧!刘校尉不知道多欢迎我去她们那儿呢,还夸我武功好,让我陪她们那群新兵练练招。

林洛离闻言,便抿着唇笑了,看来这孩子还是得多放养,成长了不少。

做爹之后才知当父母的难,想放手又怕她受伤。

想来他小时候那样不听话定然让爹娘操了不少心。

想起昨晚关荇的话他又啰嗦了几句:上了战场别闷头向前冲,注意些,习武和打仗还是不同的。

陌珏无奈地趴桌上,闷闷道:爹,你可真像个爹...这厢林洛离和陌珏还在父慈女孝,她们这座小院的门口就起了骚乱。

你们不许进去。

俞虹掐着腰一个人横眉怒目地挡在了门口,陌珏也随后赶来大斥道:你们想干什么?毕竟也是晋阳山庄的小姐,该有的气势摆出了十分,不容她人轻视。

为首的是凌云山庄的管家,姿态摆得低,也还算客气,拱手道:扰了陌小姐,林夫郎的安,实在是府中失窃,额...她看了眼身后凶神恶煞的几个女人,心累道:我家主君的院子刚刚也被搜了一番,还望林夫郎见谅。

林洛离冷哼一声,单手拉开挡在他身前的陌珏走出来。

少了什么东西要搜到客人头上来,这就是你们凌云山庄待客的礼数?这...管家还想说什么却被后面黑面的粗壮女子推到了一边,脸部肌肉似笑非笑地动了下大声道:我们主子丢了至关紧要的东西,你们这些刚从青峰寨回来的人都有嫌疑,误了战事你们可承担不起。

进去搜!那女子铁塔一般撑在林洛离眼前,威慑力十足,林洛离却更往前了一步,目带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自己的东西不守好,到头来丢了却要怪到他人身上这是个什么理?你!黑面女子一根指头指着他鼻尖,硬是被他生生吓了回来一时气短,又想到主子的吩咐漫天胡说起来,进了这土匪寨还能安然出来的男人能有几个!我看你们定然是在委了身子,说不定还同那土匪老贼暗结了珠胎专回来当奸细!要不然这东西怎么会在你凌云山庄失窃!你这屋子不说藏了东西,怕是还藏了个人怕我们找到吧!这话说得下流,对男子来说侮辱性极强,甚至牵扯到了凌云山庄主君的名节问题,一旁的管家面色也十分不好看,忍气提醒道:吴侍卫还是小心说话为好。

不等众人反应,陌珏一拳头揍翻了这辱没她亲爹的混账东西,满口的牙混着血腥就给打了出来。

跟来的那群人也没料到这青袍小女一上来出手就那么狠,急着要去拉人的时候,林洛离已经先一步出了声:珏儿,到我身后来。

陌珏听他的话,爬起来的时候又狠狠往那王八蛋脸上钉了口唾沫,回到了林洛离身边。

你他爹的!那女人被打得猝不及防,鼻青脸肿地被人扶着,作势还要回击,只听林洛离落落大方道:既然这位...管家在一旁提醒:吴侍卫。

林洛离轻蔑地笑了一声:哦,吴侍卫执意要搜,那我便让你们搜个够,不过,若是没搜到你们有待如何?吴免没脸,操着一口豁牙逞强道,等搜完了没有再说吧!好,林洛离唤了俞虹,把我们的箱笼细软都拉出来让这群大人好好查一番,免得她们再误会咱们,像个长舌夫一般乱嚼舌根!是,公子。

俞虹心中气愤,手脚也麻利。

哼,林夫郎大气,我们要查的可不只是你的行李,屋子也得查。

林洛离淡然:那便查吧,凌管家这东西碰坏了你可记清楚,到时候索要赔偿可别赖到我们晋阳山庄头上。

林夫郎放心,老朽记性最好,冤有头债有主,自然不会劳烦您受累。

林洛离点头,继续道:有你一句话我放心。

吴侍卫请吧。

一群人灰头土脸地尴尬翻了半晌什么也没找到,还得被逼着赔偿搜东西时出现的损耗。

然这只是个事情的开端,到了下午关于林洛离陷进土匪寨子里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传得越来越离谱。

我都气死了,公子你怎么还这样淡定。

林洛离拿着棋谱,琢磨着昨晚关荇下的地方,到他自己却没了头绪。

他人的嘴与我何干。

而且进了那寨子也是事实,她们当面不说背后总要说的。

怎么管都封不住那些碎嘴的。

放心,陌渊那里不会纵着的。

哼,公子你总这样,不跟你说了。

俞虹气闷地回了房,辗转反侧到头来自己气了半死。

赵静那儿也没好到哪儿去,头疼地打探消息回来地暗卫问道:他真这么说?不久又恍然,行事还真有些像她,怪不得她喜欢。

念叨完她看了眼被打成猪头地吴免嫌弃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算了,把我箱子里那套生肖玉牌送过去赔个罪。

还有银子…银子也算我的。

晚间,陌渊回来就直接去了林洛离的屋子,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却不太舒服。

外面的事情我已经都解决了,没人再敢胡乱说道你。

林洛离只看了她一眼,只道了声多谢就没了下文。

陌渊站着,他坐在榻上。

一眼就能看清他发髻上簪着的那根白玉簪。

怎么还不走?林洛离奇怪地看向他的妻主。

离儿,你换了根新簪子?林洛离没想到她还能发现这个,手不自觉摸上那根发簪,唇角罕见地现出了梨涡:以前那根碎了,我便换了一根。

这种平时求之不得的笑突然吓退了陌渊半步,只觉得这屋闷得她难受,迅速垂眼含糊说了句:今日失了布防图,城里不安全,你没什么事就别出去了。

说完,她飞快逃离了林洛离所在的空间。

第34章 风雨(情节调整) 她连自……我看外面人说得也不错, 你那个夫郎在土匪寨待了那么久,能不出事?别胡说,离儿不是那种人。

陌渊把酒杯磕上了桌, 语气略带犹豫。

那可由不得他。

何钏撇嘴, 边看着陌渊的脸色边替她倒酒, 说着心底最恶毒的揣测, 毕竟哪个良家子进了土匪寨出来是干净的。

陌渊这个人疑心重,碍着面子不说而已, 那黑炭似的脸早就证实了一二。

陌渊默了一晌,忽然想起那银面女人,已经跟在她身后长发如墨的玉影,如今带着偏见这么一回想, 她仿佛看到了那傩面下方就藏着林洛离的脸,勾着另一个人的手情意绵绵,和见着她的时候大不相同。

那样温柔, 十指软软缠在一起, 若即若离却怎么也分不开的欢喜,连她们刚刚成亲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亲密。

陌渊原来不敢相信也不愿去相信。

心思一动, 手里的酒撒了半杯, 何钏忙去擦拭的手却被陌渊用力掐进了掌心,快断了一样,怎么都抽不回来。

陌渊,你这是干什么?何钏连忙晃开, 可挣脱不了,痛得眼泪直掉,楚楚可怜。

陌渊也不看他,目光虚浮, 只问:你还记得云州城里我们见到的那男子吗?什么男子?哪有什么男子?我早就忘了,陌渊你快放手。

何钏惯是个没脑子的,陌渊瞧他这样儿也心烦,重重丢开何钏的手,跨出了房门。

一路上,无数回忆纷至沓来,重逢时的失望,唇边发自内心的笑,甚至提到关荇时的了如指掌甚至骄傲。

一切那么反常,她家养的一潭死水像是涌进了新泉。

太可笑。

早该勘破的端倪,如今一想简直是奇耻大辱。

路边封了油纸的摊位被她一掌拍裂,发出剧烈的声响,周围半夜被扰到的的居民也大声发出咒骂,从屋内爆发出怒斥声,纷纷指责着她的不道德。

可她没心思管,急着要去找林洛离问个清楚。

带着厚重的晚露,陌渊重重拍响了林洛离的房门。

皱眉来开门的林洛离原本已经打算睡了,穿着中衣头发简单挽起,见到去而复返的陌渊心生疑惑,到底还是妻夫,只将她挡在门口问道:这么晚所谓何事?何事?林洛离,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妻主吗,连个门都不肯让我进?!陌渊语气带冲,通身酒味,只会让林洛离觉得厌烦,语气不耐道:妻主醉了,有事还是明早再说吧。

陌渊撑着木门不让他闭合,见他依旧漠然冷清的样子,突然想气噎语塞。

僵持了片刻,林洛离脸色微变率先放了手,凉凉道:看来妻主今天执意要说清楚?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一时心绪难言,陌渊有无数要问的问题,面对他时却一个也问不出口,怕他冷淡地承认,绝情地一走了之,他林洛离完全做得出这些事情。

她甚至想问问他有没有心,他在关荇面前是不是也是这副漠然的表情。

终究,她不敢去面对那个现实,放开手低下了头:只是来看看你,你早些休息吧。

到底是十多年的妻夫,就算他真跟了那个关荇又如何,不过是个没前途的土匪,杀了就是,林洛离一个男子落进那寨子中能有什么办法。

一瞬间,她替林洛离找了许多借口,如此脸部越发阴狠,恨意全部转移到了关荇身上。

她定要让那关荇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彻底绝了林洛离的念想。

陌渊转身离去之后,站在门口的男子却没立刻进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道了一声:陌渊,你就没想过那些闲话是真的你要如何?陌渊没有回答,走出去的脚步发软打晃,心中大恨,她这个夫郎永远对她这样狠绝。

――接下来的几日,战况却不在再容她有片刻的分神,每日忙到脚不沾地,更来不及去管林洛离的事,全因为那个叫关荇的女人。

她们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人!议事厅的梨木桌被拍得震天响,陌渊咬牙切齿根本看不出还是平日里那个温润君女。

凌秋也烦躁,钦州是她们凌云山庄的所在地,所有人里要真说利弊与她干系最大,谁能有她急。

听藏在寨子里的姐妹说,最近聂游放了权,队伍都是关荇在带。

还派人去说和了荆楚七峰十二寨的土匪,许了不少好处,一齐往我们的驻点攻。

那布防图我看是真落她们手里了。

关荇也真是大本事,咱们城里怕不是也有奸细!哼,关荇...提到这个名字,陌渊便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人一出现,青峰寨所有的战术都发生了转变,从一开始的莽撞变得细致,连之前错漏百出的阵法也没了丝毫破绽,打了她们个措手不及。

新仇旧恨,论公论私,这个关荇都是她要除之而后快得眼中钉。

那个赵大人怎么说?凌秋挠挠额:她最近避而不见,可比咱们淡定多了。

她可姓赵,皇姓。

我就不信那个关荇打上门来,她们还敢避着!走一步算一步吧,凌秋叹息,瞟了眼陌渊心里也有点儿不痛快:这事儿也怪我们,答应好了的事儿一直拖着不办,谁能不新生芥蒂。

不就是个武林盟的决策席吗,她一个人的力量还能胜过我们几方联合?陌渊凝噎,这件事跟她也做不了主,说实在的让霍衍那个纨绔入主武林盟虽觉着别扭倒也能接受,再说近年来朝廷的势力也重新起来了,她没什么意见,不知道盟主和母亲那里回信因何如此之慢。

我再写信回去催催。

她无奈。

如今朝廷那里收着力打,单凭她们根本降不住青峰寨这条地头蛇。

然而打都打了,还是她们先挑的事,若真输了她们武林盟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保不住。

朝廷那边实在可恨,若不是这天下是她赵家的她真有些怀疑,朝廷联合那青峰寨引她们武林盟入套呢!结果还没等到武林盟的人,赵静那里先派人过来请了她们过院。

赵静坐于帐内,隐蔽得很,不见其人,随性的笑意倒是先一步传出了帐:多日不见,两位庄主的脸色看着不太好啊,可是没休息够?凌秋和陌渊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气闷。

陌渊不忿道:青峰寨已经打到了城下,我就不必说,凌庄主的家小和基业都在这钦州城中,自然比不得赵大人清闲!哦?陌庄主这是在责怪本官办事不力?明黄色的纱帐被侍子打起,绯衣女子从帐内踏步而出,女生男相,长眉斜插如鬓,细眼飞挑,艳丽张扬,贵气十足。

如若是个男子,论相貌真可与林洛离平分秋色,只是气质大有不同。

当然...如此美人,竟一时叫陌渊看愣了神。

赵静微微觑眼,嘲道:听闻晋阳山庄主君林夫郎美貌无双,令天下英雄为之倾倒。

想不到晋阳山庄的庄主确实这样没见过市面的庸人。

陌渊急忙收敛心神,又大为不爽,干脆闭了嘴闷不吭声。

凌秋赶紧打圆场:赵大人说笑了。

赵静一笑,不再理会这两人,只道:依我看那青峰寨如今来势正猛是件好事。

凌秋微愣:赵大人这是何意?还请明言。

青峰寨易守难攻,若把她们逼急了闭门不出,这战线至少还要拖上三四月,你们耗得起,我可不愿耗。

不如卖个破绽,让她们攻进城,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是省我们的力。

凌秋犹豫道:赵大人此计甚妙,可那青峰寨也不是吃素的。

咱们退出去容易,要把她们诓进来还是难吧。

凌庄主何须担心这个,有了诱饵鱼儿自然会上勾,赵静走到窗边,负手推开窗,闻着破开夜色的幽香忽然笑道,你说呢?陌庄主。

陌渊沉着脸,跪坐在茶榻上,紧紧捏着手心的剑。

赵静并不肯放过她,继续悠然道:听说,贵夫郎和青峰寨那位二当家交情匪浅,连回来都是亲自送的,不舍的狠啊。

也不知这回会不会冲冠一怒为蓝颜...语落间还有分无人知晓的浅叹。

凌秋一时大惊,连忙转头去看身侧的陌渊,也不敢开口替她做这个决定。

是夜,陌渊辗转反侧,满心嫉恨淹没了理智。

仿佛无时无刻都有一顶硕大的绿帽扣在她脑门子上。

林洛离给了她这辈子都没想过的耻辱,她要他变成人尽可妇的荡夫,受尽人言的辱没。

林洛离他怎么敢这样待她!第二日压下好几天的传言再次流窜到四处,关荇知晓的时候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关于青峰寨二当家和晋阳山庄主君的各种不堪,一分真九分假,尽是对林洛离的低俗辱没。

没多久,赵静私心布防在后线的几队亲兵就被长驱直入的青峰寨土匪目标精准地全线击垮,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一点没留情面。

得到消息的赵静苦笑道:她还真是狠心,连自己人都不肯放过。

自己人?关荇冷笑,谁跟他是自己人。

五皇女说将军不该有软肋。

我的软肋我自能护住,用不着他来剜我的骨。

倒是你知情不报,还不如回他身边去省心。

关荇语气淡淡,黎九却知她是真意,连忙跪下:主子恕罪。

明早,我要见到吴免的舌头。

第二天鸡鸣的那一刻,一根血淋淋的肉条摆上了关荇的案,连根拔起,刚切下没多久。

第35章 疑心(细节补充) 拔毒总……俞虹端着饭食回来的路上, 不知道已经跟人吵了几回架。

这些人自己干的那些腌臜事儿不少,竟还有脸拿他们公子说事。

回了屋子,林洛离正在教训满脸青紫的陌珏, 见着俞虹也是同样的倒霉表情, 干脆喊到面前, 让她们肩并肩站着一起训。

可知错了?爹, 她们说得太难听了,我实在气不过就…哎哟…陌珏说得太激动, 整个牵动了嘴角的破口子,疼得大呼一声,依旧气愤难当,我去找娘, 她只推说忙,说不到两句话就走了。

捂着红肿腮帮子的陌珏,不服气地委屈着, 两眼含着倔强的泪, 就是为自己的父亲憋屈。

来,我帮你涂药。

林洛离看着心疼, 招手唤了女儿过去, 又给她擦擦泪,又不是什么大事。

俞虹也偏头在一旁也是分外不甘心,连带着对林洛离也有了意见,她们这样不都是为了他, 正主却在这儿悠闲自在。

林洛离望着嘴巴鼓得像条金鱼一样的俞虹,心觉好笑,也再摆不出狠,对着俞虹道:你又有什么不服的?哼, 我就是气公子。

人家都欺负到脸上来了,还什么都不说,真让别人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呢!就是,就是。

陌珏也不停附和。

林洛离闻言垂眸整了整袖子,这次事情发生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毕竟是女人的天下,看卫朔有凌庄主护着自然什么都伤不到他,而陌渊难道是为了他那夜的话报复他。

林洛离只是觉得奇怪,她们的妻夫关系更像一场交易,他要借晋阳山庄的势保林家威名不落,晋阳山庄也想求林家的名利关系网,可谓一荣俱荣,陌渊竟为了驳他面子做出此等愚蠢的决定,着实让他更加心寒,早就只道她是个庸才,没想到气量如此狭小。

他站起身,虽然还是无甚悲喜的菩萨样子,面上却多了几分威厉。

走吧,去卫夫郎那儿。

等陌珏和俞虹见反应出他什么意思的时候,林洛离早已迈出了门,连忙昂首挺胸地跟上去。

原本丧气的样子在阳光下重现了往日的蓬勃,甚至还有点狐假虎威的气势。

一行三人一路冲到了凌云山庄主君的秋爽院里。

卫朔回来之后凌秋就把他护得紧紧的,连个门都不太敢让他出,天天鱼汤燕窝的伺候着,这才过了没多久,那肚子里的小肉球就涨大了一倍。

卫夫郎近来可好?卫朔见到林洛离的到来极为欣喜,赶紧吩咐侍子上茶,想下榻却被林洛离一手拦下惭愧道:林夫郎最近在庄子上住着可好?怪我这个主人没做好,倒让你这个做客的先来看我。

不打紧,你身子重。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你。

哎,谁能想到当日我们俩陷在这土匪寨子里,还有能出来的一天,要不是林夫郎我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以后就让它唤你干爹。

卫朔说得激动,泪水跟着就从眼角落了下去,又用帕子拭去,便是同是男子的林洛离不忍心,伸手替他抹去眼泪道:怀着孩子这样哭可不好,要哭坏了可是我的罪过。

早知道,我就不该来打扰你,让你想起在青峰寨那些糟心日子。

林夫郎这是什么话,我也盼着有人能陪我说说话。

我还怕你喜静嫌我聒噪呢。

卫朔擦干泪,缓了一会儿,但见林洛离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林夫郎可有什么难言之处?是不是下人怠慢了,尽管和我说。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洛离面露迟疑,不该跟卫夫郎说道,可那些秽言太过污耳,连我家小女都听进了耳朵里,实在叫我这做父亲的忍无可忍。

卫朔这才知道站在他身后的稚气少女是他女儿。

林夫郎,哎,我唤你一声哥哥可好?林哥哥你放心,我虽然不太管事,但也定能为你讨个公道。

还是为着那青峰寨的事情。

我到底是入了那寨子,传出去不好听。

我们江湖中人向来洒脱,外人的嘴我管不了,不过这凌云山庄内也传的到处都是,连俞虹去厨房拿个菜也受尽了指点...不等他说完,对面的卫朔早已气得喘不上来气,要不是有侍子帮忙顺着早就两眼一翻撅过去了。

林洛离也吓了一下跳,有些后悔,站起来走过去朝他人中用力按了几下。

卫夫郎你别急,身子要紧。

卫朔却已听不进耳,全身气到发颤,抖着声儿朝林洛离保证道:林哥哥放心,我这就把凌管家喊过来。

她们敢说你的不是,背地里指定也拿我进了土匪寨子的事情当笑话讲呢!都当我卫朔性子软好欺负,这是要逼死我啊!我失了清白,对不起妻主,也对不起凌家,我这就去扯根白绫吊死算了!呜~林洛离见卫朔这副刚烈样子急忙上手拍晕了人,让侍子先扶着回床上休息。

他确实想借着卫朔的手处理这些流言,虽结果在他意料之内,对卫朔他实在是惭愧。

回去之后,他就赶紧派俞虹送了根千年老山参过去当作赔罪。

当晚心疼夫郎的凌秋知道林洛离来过还把外面的流言蜚语捅到了卫朔面前,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人家妻夫的事情她也不好多嘴。

没办法,只好卫朔面前她还是得做做样子,发卖了不少碎嘴得家仆,连带着外面的闲话也压下去不少。

林洛离的生活一时清净不少。

爹,我今天出去。

干什么去?我到军营里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也不知道那关荇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我还没见过呢。

陌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与跃跃欲试,听得林洛离没拦她只提醒道:想去便去吧。

若真碰见了危险,别和人硬碰硬。

知道了,打不过我就跑,我轻功比刀法还好呢!走了!陌珏跑走便换了俞虹坐在林洛离身边边做针线边陪着他。

二当家还真厉害,他叹,她不会真的会打进城里来吧?林洛离皱眉轻斥道:别胡说,武林盟最近增派了不少人手,朝廷那里又有几万的兵马,也不缺粮,怎么会让一伙儿土匪打进城?而且她也不傻。

她指的是谁俞虹心里有数,也没点出来,只道:那可不一定,我发现这两天凌云山庄把东西偷偷往外撤呢,卫夫郎的用具也一道搬了出去。

是不是防不住了要逃?怎么庄主还不来跟我们说说情况?真在往外撤?林洛离心底起了疑,又抓不住头绪,别指望陌渊了,你要是有空也稍微收拾收拾以防万一。

尽量多打听些外面的消息。

是。

俞虹应得好,这些公子没吩咐之前他就在做了,接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公子,外面现在都传你是蓝颜祸水呢,说是你把青峰寨的贼给招了进来。

战争苦的是百姓,总要找几个由头,让她们说去吧,别当真。

哎,反正二当家对公子的心我也清楚。

俞虹以前在青峰寨的时候一直希望陌渊来,现在回来了反倒念起了关荇的好。

要公子真的想和那二当家在一起也行,还能顺便帮他把李二带过来。

林洛离静默不语,他知道关荇为人谨慎,不可能为他冒这么大的风险,怎么这次如此莽撞,就算进得来退出去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又微微叹了一声,不知老天给了她们这样的缘分又为何让她们走得如此曲折。

事态变化之快根本不及他细想,第二天关荇就领着兵打到了城下,大有一口气破城之势。

公子,我们快跟着卫夫郎一起走吧。

本来庄主还说再等两天呢!那边赵静也吓了一跳,与他跟霍衍约好的时间确实还有几天。

纵然他没有全力迎击,可事情在他手上失了控还是有种被击溃的挫败感,无论是感情还是从谋略上,霍衍在警告他。

然而城中的物资粮食还没完全撤出去,城中的情况一时变得分外紧促。

百姓可有在疏散?都在南门,派了几支卫队接应安排,五皇女你也先退出去吧,到时那土匪杀进来刀剑无眼莫要伤了你。

我先领兵去抵挡一阵儿,拖拖时间。

刘校尉是霍衍身边的得力助手,对内情也知晓一二。

不过主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她不会置喙。

刘校尉我也跟着去。

陌珏一直跟着她,此时也立刻拍马跟上。

钦州城北门已破,无数头戴红巾的土匪杀进了城。

一银面女子坐在高头大马上被簇在中央,随手拿一把滴血的长刀风流意气尽显,如同嗜血的魔鬼邪神。

陌珏没见过这种场面,却恨极了这样一个滥杀无辜的刽子手,举刀高吼,不等刘校尉阻拦杀翻几个杂碎就直向那女人的面门砍去。

刀锋未伤到那女人分毫,肘部的麻筋通着电,钢刀直直坠下,不到一刻人仰马翻,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恐惧,两股战战。

可那女人却在最后一刻收回了刀,挥手拦住了要上前的手下,看着那双与林洛离相似的琥珀色双眼嘴角泛上一道似喜非喜的笑,对她说:刀法还差点儿火候,回去再练练。

然后她就被刘校尉拖上了马逃了出去,将钦州城抛在了身后。

刘校尉见她愣愣的样子边跑边劝道:输给她没什么,我们都输过。

...哦。

这一战看似惨烈,城中驻军虽慌乱却因提前有准备在慢慢地退出去,伤亡并未有多惨重。

不比武林盟和朝廷的人,百姓不知内情是真正的心慌起来,拖家带口地无头苍蝇般要往城外跑,生怕落到土匪手里。

虽然赵静派了士兵留守,如何在短短几个时辰里把钦州城完全排空呢,既要拔毒总要付出点血和肉的代价。

这是关荇的考量,脑袋系裤腰带上的土匪又有几个葛逸那样的傻子。

平时有条不紊的大街哀声遍野,乱成一片。

尽是在流离中失散了亲友的男子孩童。

战火燃了满地。

第36章 罪孽(大修) 你这种畜生……林洛离坐在马车上右眼皮直跳, 忍不住掀起帘子向外看,突然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东门也破了,快逃!一时街上的行人更匆忙起来, 马车驴车什么的只管往南门外冲, 所有人都求着保命, 满街的寻爹找娘得哭喊, 好好一个繁华的钦州城夫离女散,生生被土匪搅成炼狱。

到底是为人父母, 于心不忍,安能他这种放任过土匪的人独享安逸。

林洛离抄起双刀拨开俞虹阻拦的手跳下了马车。

到城外去等我。

俞虹只能在马车上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恨自己功力太弱跟着碍事。

公子这倔脾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林洛离到了城中央, 已经能见到一些红巾匪,滚身从马蹄之下抱出一个孩童送回孩子父亲手上,林洛离便带上兜帽掩住口鼻, 往战火中央走。

还遇到了一伙刚准备撤出去的霍家军。

领头的小队长满脸乌七八糟背上还驮了个走不动路的老人家, 见着林洛离拿着刀满身侠义胆,赶紧上前道:这位公子, 别往里去了。

土匪占了城心, 里面危险,快跟我们一起撤出去。

林洛离知她当是最后一批留在城里救援的,也是心生敬佩:我再往里寻寻,看看能不能多救两个人。

前面包子铺里躲着一对父子, 还劳军娘出城的时候把他们也带出去吧。

诶,诶!公子!那小队长拦他不住,只能先带着自己这一波逃出城去,只望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位侠士。

不少房子在仓促出逃中起了火, 燃着熊熊火光,冲天蔽日。

一伙儿土匪,堵着几个被迫放弃的残兵再嬉笑凌辱。

尽管关荇之前再三强调过不可滥杀百姓和俘虏,自个儿的手下还能听她几句约束,整个荆楚,七峰十二寨的大几万土匪全部管理起来困难万分,并不全受她的掌控。

这群野惯了的土匪,手上染过不少血,作恶更是无数,却很少杀官兵,对这些军娘天生的惧怕。

这一战在关荇的带领下一路胜仗,她们杀了不少从前眼中高不可攀的大官儿,邪恶嗜血充斥了她们的头颅。

挑着刀戏弄这些从前骑压她们的人上人别提多兴奋了。

呵呵,霍家军,名头响是响,现在看来不过是群孬种!是不是啊,姐妹们!我看她们被咱们吓到尿裤子逃走的样儿,不过是群狗熊!哈哈哈哈哈被她们堵在墙角的几个霍家军不堪受辱,举刀正要做临死前最后一搏,场面起了变故。

为首的红巾匪徒面上笑意未尽,直接被一刀插进了心脏,低头看白刃红刀,死在当场。

林洛离不带犹豫地抽刀而出,劈开周遭带着害怕挥舞上来的各类杂器,铿锵间带着火光,一招后跃平扫,十余人尽数倒地哀嚎。

谁都不曾想到竟会命丧于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手上。

他收刀敛了杀气,上前扶起那几个霍家军。

往城西走,现在那里还无人。

被救的几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首道:公子今日大恩,没齿难忘,小心。

林洛离点头。

他虽用兜帽挡住一部分脸,仅从这份身姿气度来看当事世间少有,即便双手染上血腥也不短他一分纯白。

关荇也在城内,吩咐着将降伏的敌军压着,又去安排未能及时出城的大批百姓,然而看着满城乱像依旧生出了不少感慨。

这是她做的选择,害苦了不少人,手上又多了几道血腥。

如今这一方动乱却是因她而起。

她这一生的罪孽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不久,王麻子急着跑回来禀报:二大王,前面突然出现了个高手杀死我们不少姐妹。

什么人? 关荇皱眉往起乱的方向走。

不清楚,好像是个男人。

未及到地方,关荇一眼就看到那个青衣斗篷的身影。

苍松劲摆,挥洒如风,动作袅袅风流又不失刚劲凌厉。

除了林洛离还会有谁。

关荇眼神一暗,运功一跃而起,掠到打斗中央,制住了早已在围攻中杀红了眼的林洛离。

其他人见关荇来了也不敢妄动,皆退了回去。

林洛离借着满身杀气甩开她的手,与她过了几招之后才冷静下去,只是那眼里的恨意令关荇心惊。

关荇不觉被他一掌拍退开半步,闷声咳出几丝血来。

林洛离也不再看她,拎着刀往来时的路走。

明明是钦州城的主干大街,越走越荒凉,该逃出去的早就没了踪影,逃不走的也只敢躲在房子里不敢出门。

路上全是被踏烂的破篮烂箱,金银绸缎洒了一地也无人敢捡。

关荇跟了几步,喊住他:你要出城还是留下,出城的话我可以派人送你走。

林洛离停在半道,脸上隐隐透出一丝绝望:关荇,你当日说得战事了结就是这样的了结?你为了一己之私,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有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难道不觉得心里不安吗?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关荇心中一痛,这种话由林洛离亲自说出口,直戳她这些年苦苦隐忍的痛处,更让她痛苦。

彻底撕开了她的那些假仁假义的遮羞布,她就是个杀人无数的修罗。

反射性地自保,讥笑辩驳道:呵呵,你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我不就是这个样儿?我是个土匪,是个杀手,人命于我就如砍瓜切菜那般简单。

你喜欢的人就是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林洛离你是第一天知道吗?怎么,亲眼见了就受不了了?曾经两厢情愿的美梦,一朝戳破。

没有等来任何结果。

他圣洁如仙子,从不杀无辜之人,没染过分毫罪孽,而她早就在很多年前就注定要堕入地狱,受烈火沸水之苦,即便背后她曾给自己找了不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浮华中过到今天这个年岁。

畜生也配有人喜欢?关荇凌乱退了半步:所以你要放弃我?你不想要了?林洛离离开的背影那样决绝,一如他飞蛾扑火的喜欢,爱便爱了,恨便也恨了。

他不想要这样踩在诸多尸体之上的开始和结局。

他一直在欺骗自己,从来不愿去面对一个真正的关荇,哪怕知道她恶贯满盈草菅人命。

从沾上关荇地那一刻起,他就被关荇染上了相同的罪孽。

关荇是毒,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腐化了他,融进他的骨血里,不死不灭。

林洛离出了城,而关荇留在了城里。

当晚,钦州城刺史的府邸城了她们的庆功宴会场。

这回多亏了老二,谁能想到我,聂游,也坐上了一回这官老娘的位置!哈哈哈哈哈哈。

聂游还是坐在首位,眯起满含精光的双眼,近来对关荇的态度越发和善。

她虽妒忌贤能,现在还真是少了关荇不行,再说关荇看起来并没有反心,唯有之前因为男人跟她顶了几次,难不成真是她看走了眼。

那都是大姐在后方坐镇,调度有度。

关荇不甚在意地附和着,青峰寨的灭亡已是板上钉钉。

武林盟那里也如之前所想发展得很顺利,她已经不需要再和这些人周旋,但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情绪。

仇玥赶紧接着道:大姐二姐都乃人中龙凤,两厢配合可不得了。

那些享惯了福的官老娘们哪里是我们的对手!打仗的事儿都是其他几个人管,她悠闲自在直接坐收渔利。

趁老大不在,顺便跟她的小宠李情儿偷个欢,那滋味,没人比她还爽。

大姐,二姐,我们如今气势正盛,我看不如顺道去夺了那云州、柳州,以后咱们就在这荆楚一带当土皇帝,让那朝廷也拿我们没办法。

葛逸想得简单,喝着酒啃着牛肉,目标也没多远大,把她们青峰寨往外扩一点就行,最好还是留在荆楚,别出远门。

哈哈,如今七峰十二寨的姐妹皆听我们青峰寨的调令,小小一个荆楚算得了什么。

聂游喝上了头,突然感叹,可惜三妹还在寨子里养伤,不然也能与我们共同分享这份喜悦。

坐于最下首的刘荃往常这时候根本不会出言,今天却一改常态,语气急切道:按说钦州城不该这么好打。

我之前算过,就算没有援兵,城里那几万人也至少能拖半个月的时间。

虽说二姐发力迅猛,但...这不合理啊!还望大姐谨慎,别被这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

诶,六妹何须烦忧,我看她们之前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那么多人。

就算她们还有本事,我也能给她打回去。

关荇笑着饮了口酒,满不在乎的自负瞬间打消了聂游的疑心。

是啊,六妹,我看你虽是精通那些机关阵法,说到打仗还是二妹更懂些。

更何况那霍家军也就名头响,一群残军能起得了何事?不过...她倒也有些清醒,这次是她们先挑的事,先给朝廷和武林盟吃点苦头。

咱们想守住这钦州城怕是也难啊。

关荇一笑,朗声道:大姐何苦为难?朝廷拿不下我们定然会来招安。

招安?第37章 收束(大修) 与她共坠地……二妹你的意思是招安?聂游目光沉沉看向关荇。

葛逸率先喊起来:那大姐岂不是能跟话本子里说的那样能到京城当大官儿去了!那我岂不是也能当个官儿?我回去一定得给我老娘老爹多烧香, 咱老葛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到底是一群没大见识的土匪,刘荃见连领兵作战的关荇都如此短浅,便也不再开口说话, 冷了心自思量起了退路。

恭喜大姐, 贺喜大姐。

到时候可别忘了一众姐妹啊!仇玥搓搓手想得也美, 心里已经在做大虞首富的梦了。

诶, 哪儿那么容易。

聂游一时被关荇说动了心,怪不得关荇之前一直催着她起事, 原来有这种想法。

也是,她们哪个人真正愿意当匪,还不是被逼得没办法。

谁都想当人上人,对人呼来喝去的显摆。

二妹呢?她试探性地问向关荇。

自从青峰寨山突如其来了那两个男人, 关荇就开始变得反常,令人更加摸不透,也更加危险。

关荇为何愿意屈居于她下。

大姐说招安之后?关荇扬手给自己到了杯酒, 若大姐能当上个什么将军元帅之类的, 我自然也愿意跟在后面做个小将。

这土匪我早就当腻了,哎。

她叹了一声, 惆怅道:这世上男子哪个愿意跟着个土匪过日子?!说完豪饮了一杯酒, 辣意入喉,留下满嘴苦涩。

白日的事情早有人报告给了聂游,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哈哈大笑暗槽关荇没有大志被一个男人绊住了手脚, 高声道:二妹真是个多情种啊,大姐我自叹弗如!来,大姐敬你一杯,以后要什么样的没有, 二妹啊,大姐是过来人,劝你一句话,可别再一棵书上吊死!哈哈哈哈哈,而且那晋阳山庄也是日薄西山,以后等咱们有了权势,暗地里使个手段十个林洛离也给你弄回来!二妹,喝!关荇随即眸光一亮:以后小妹还多盼着大姐照拂。

二妹的本事大家都知道,不必谦虚。

你我姐妹自然有福同享!以前大姐差点看走了眼,呵呵,,二妹,可别怪大姐啊。

怎么,姐妹哪有隔夜仇。

不过既要招安,咱们的诚意也要给足。

大姐,我看城里的百姓和俘虏还是暂且先放着,别动了吧。

晚上还准备去寻几个良家子的聂游顿时哂笑:二妹说得是。

酒过三巡,每个人都做着浮华泡沫般的美梦,沉醉不醒。

钦州城被占领了两日后,青峰寨已经计划着要给朝廷透消息试探招安的意思。

同时由武林盟几大主要势力签署外加盟主盖印的要文就八百里加急传到了钦州城外二十里。

凌秋和陌渊立刻带着文书亲自登门拜访。

待看完侍子递上来的东西,赵静出了声笑道:果然是武林盟,办事效率可比府衙那些人快多了。

凌秋无奈道:赵大人满意便好,不知道霍将军何时能出面?赵静也不想再和他们扯皮,收了眸中锐利,说起正事:阿衍近日繁忙,这事我替她做主就行。

说完大手一挥,在文书上签下霍衍两个大字。

白纸黑字外加红印,约成。

看似极其轻易,却是她们筹谋了多年的结果。

凌秋和陌渊虽对此颇有微词,到底是和朝廷签约,落下这个名字的人岂不是霍衍本人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们也无法去计较为何这些天来为何霍衍一直没露过面。

凌秋上前收下了签好字的另一张文书,拱手拜道:赵大人,如今事已成,我看还是尽早解决了青峰寨,其他事也好等稳定下来再商量。

不知赵大人打算何事出兵讨伐?当夜赵静派人送进钦州两条消息,一条明面上给青峰寨,另一条,则是提醒关荇可以收手了。

哼!欺人太甚,只许一个养马的小职,这是看不起我们青峰寨!聂游插着要站在大堂里,气到呕血,想她至少还是个青峰寨的大当家,拿出去也是又名号的人,这朝廷许给她的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让她收拾马粪,她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收拾粪,马粪、人粪,想当年她早就在晋阳山庄收拾够了。

大姐,稍安勿躁。

关荇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我看朝廷那群人定然还把我们青峰寨当软柿子捏呢!就她们逃走那屁滚尿流的样儿,怎么跟我们斗。

再给她们现现我们的厉害!呵,二妹说得是!五妹不是一直喊着要打云州吗!我之前还怕分散了战力,守不住钦州,如今看那将领目光如此短浅,云州柳州咱们一并拿也吞得掉!聂游化悲愤为动力,说得豪气冲天,恨不得立刻披甲上阵,向朝廷证明证明自己的实力,堪当一个大将军。

大姐说笑,还是慢慢来。

我这就去找五妹,让她领一万人马去当这个先头军!二妹,你且看着吧,竟敢小瞧于我!关荇索性也不再管这件事,由着聂游去闹。

喝完茶回了屋,黎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成了?黎九递上再次封好的文书。

关荇在手里捏了捏那薄薄的一张纸,也没抽出来看,又扔还给黎九:先帮我收着吧。

她敲着窗台的木栏,发着咚咚的沉闷叩击声:他如何。

黎九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她问。

几乎都在营里救治伤员。

现在武林盟和我们都是混着住,没特地安排地方,来往也方便。

他还挺有精神,关荇低声一笑,过两天就要收网了,你跟紧些,别再让他到处乱跑。

是,主子。

第二天天微亮,聂游就让葛逸带着兵从钦州出发,一路从巍峨山绕道云州,自个儿也做了十足要后援的准备,隔了一日再出发,一来二去带走了钦州近一半的人马。

刘荃急着阻止,甚至还找到关荇那儿。

二姐,你明知此去云州是必败之仗,为何不阻止?!关荇彼时还坐在太师椅上,一点不似着急。

起身走上前拍怕刘荃的肩道:六妹才智过人,为何甘愿只当个土匪?不如替朝廷效力?关荇?!你...刘荃肩头的掌转握成爪扣进了她的肩胛骨,全身的力瞬间失尽。

你到底是谁?关荇面无表情,也不曾回她,唤了声:王麻子。

诶,小人在!把人看好了,成事之前不准放出去。

是,额...二大王...王麻子挠挠腮,有些难言。

关荇哼笑道:我知道你是谁的人,快带着人滚。

诶!是。

被她拽着出门的刘荃脸上全是自嘲的冷笑,不再反抗。

我自诩神算,想不到千算万算竟没算到问题出自你关荇身上!可笑啊可笑!她高声呼喊了两句,便被王麻子堵着没了声儿。

仇玥估计又在跟李情儿偷换,总归是偷来的野花儿更香。

关荇随便派了几个人将她们抓了个现形,关进了柴房。

整个钦州能做主的当家人只剩下了她一个。

钦州城外。

爹!老远就听见陌珏的呼喊。

自从钦州一役,她就沉默了很多,习武功课也积极了不少,就算每日再累也会完成基本功的练习,今天兴奋得有点反常。

怎么了?林洛离正带着俞虹替一些失散了父母的孩子煮些可入口的柔软食物。

虽说他连起个灶都不会,俞虹原想让他歇歇,瞧那眼底的青黑都快比眼睛大了。

可林洛离还是坚持留了下来。

如今他一闭眼眼前全是燃着火的血,惨叫声不止。

像是一种赎罪。

关荇每害一条性命,他也沾了半手血。

娘她们把青峰寨的五当家给抓回来了!本来那个大当家也能抓,她不知道提前得了什么风声,等去的时候早跑了!不过没事儿,我看刘校尉已经在调兵了,青峰寨这回没跑。

咱们很快就能回钦州了!关荇是不是在钦州?对,那个叫关荇的就在钦州,娘说她狡猾的像条蛇,这回布了天罗地网她肯定逃不掉!其实,爹,我上次退出城的时候还见过那个人,被打败了。

哎,算了她有本事又怎么样又没干过好事。

爹?陌珏瞧林洛离发呆赶紧推了推他的肩。

林洛离回神:我有些累了,等粥好了你记得帮俞虹给孩子们分了。

哦,好,爹你赶紧去休息吧。

林洛离伏在好几日没沾过的枕头上时,枯竭的眼中突然有了几分泪意。

关荇欺他骗他又如何,他还是会舍不得她。

甚至不希望她为了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偿命。

所以他这几日拼命找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想让关荇再影响他,让他生出这种罪恶的不该有的念头。

他无法自救,他希望他做得一切至少能让关荇少负一层恶。

带着私心的善意是否能被菩萨原谅,给关荇换一个好一些的下场。

他从一开始爱上的就是那个满身罪孽的关荇,他知道,他明白,依旧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与她共坠地狱。

第38章 脱轨(情节调整) 你到底……钦州城内登时乱成一盘散沙, 那些临时聚在一起的小寨土匪哪里见过这阵仗,纷纷要散伙各自逃命。

关荇也不拦,自让她们作鸟兽状散去。

暗夜逃回钦州城的聂游两腿打筛, 被人从城墙下拉上来的时候脸上已无了血色。

这可怎生是好?聂游急得团团转, 不停地念叨着这一句, 顿胸捶足地懊悔。

早知道对面留着一手她就带着大军逃回寨子里躲着了。

见到关荇进来, 她赶紧上前紧紧纠着她的衣领,全都是恐慌:二妹, 平日里就属你最有法子,这回你肯定也有办法解决的。

怎么会,她们青峰寨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底子怎么会轻易地败了呢!只待她日东山再起...关荇拂开她的手,低头摩挲着茶杯的鎏金纹路淡淡道:为今之计自然是回寨子。

回寨子?回寨子!聂游无暇顾及她的无礼, 一手抓紧她的袖子,欣喜道,二妹,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快告诉大姐。

又听关荇慢慢道:且慢,大姐, 前几日我在你房中抓到了你的小侍李情儿和咱们的好四妹滚做了一团, 你不先处置了再走。

贱夫!枉我待他不薄。

怒气登时爬上了她的脸,不过重要的哪里是这个,只能两腿一软腆着脸爬到了关荇面前道,二妹, 大姐我虽糊涂,也不至于现在想不开。

以前是大姐的错,是大姐拎不清。

大姐以后什么都不和你争了,青峰寨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做当家,我做老二,二妹,你就救救大姐吧!聂游她从前不过是个跑江湖的小混混,还与两个同好起了个晋南三侠的诨名。

后来因缘际会得了些财宝来这青峰寨当上了山大王,一时风头无两,可说到底她还跟当年一样没甚么大本事,留她条小命比什么都重要。

呵呵,大姐这是干什么。

你是我大姐,我又怎么会弃你不顾呢?关荇看着跪倒在她面前的女人,神情悠哉,没有一点着急,也没了之前的藏锋,气势尽显。

聂游此刻犹如抓着跟救命稻草,她知道关荇是不同的,关荇一定能救她。

不过,大姐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聂游赶紧往前跪了两步保证道:二妹你尽管问,只要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关荇推开她,负手走到窗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八年前你为何要从晋阳山庄逃出来?晋阳山庄...聂游卡了壳,二妹你问这些做什么?那晋阳山庄毫无仁义道德可言,我不甘心为她家当牛做马就逃了出来…关荇摆摆手,只继续道:据我所知,大姐还未进晋阳山庄之前,只能和几个姐妹靠乞讨卖艺为生,日子过得还不如在晋阳山庄。

况且,大姐逃走的时候似乎还带出来一大笔银子,也因着这一大笔银子收买人手,这才顺利当上了青峰寨的大当家,是不是?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明明是后来才上的山!聂游大惊,直蹬着一双恐惧的眼睛。

关荇转过身立在聂游面前,明明身姿面容都未作更改,却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唯有嗓音阴邪带着压迫一如往常: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说,为何要逃?你的那些姐妹们又去了哪里?我...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八载。

那些往事,聂游早就忘了大半,如今被关荇强行翻出来,困扰了她好些年的噩梦又一个个清晰地浮现出来。

只要一回想她当初亲眼所见的画面,过了再久也会毛骨悚然。

你看到了什么?满脑子都变成了那些人头脑生疮,黄脓满身的模样,像畜生一样拖在水牢里与毒虫老鼠为伴,被一群白布掩面的人拿来试毒,凄惨度日,她的好姐妹们,和她一起做过活的都成了这副模样。

关荇盯着聂游再无神采的双眼,继续问道:你为何没事。

我...我当时得罪了主事,每天吩咐我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计。

那天我去负责倒夜香,天擦了亮才回到窝棚中,刚好就见着人把我们那些姐妹迷晕了拖出去。

其实这之前,我们已经发现有人失踪,还以为是逃走了我们这种人都无亲无故的,谁管得了谁。

那天我累了个半死,本来也不想管,里面刚好有两个姐妹平时待我不错,哪知道...哪知道成了她一辈子逃不开的梦魇。

知道是谁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晋阳山庄不能再待了!后来,我就潜进厨房,偷了把柴刀,杀了那几个平时欺压我的管事,又抢了库房里的珠宝钱财逃出去。

可她们实在追得太狠,日夜捕杀,我没有办法只得上了土匪山。

为了活命,聂游把她知道的这些全都说出了口,但她终究只是个小人物,偶然窥得冰山一角便已是杀身之祸。

你倒是好运气。

关荇心中早已了然,一切的证据皆指向晋阳山庄,事了之后无论如何她都得去一次。

你问这些做什么?聂游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关荇,你到底是谁?关荇低觑了她一眼,嗤笑一声道:我是能保你命的人。

围城一日到了夜,城内城外皆是寂静无声。

那群土匪闭门不出,城里还有那么多百姓,若逼急了真拿人命做契,她们武林盟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恶贯满盈的土匪谁人在乎得了这个。

赵大人,这...赵静只吩咐人在门口看着,他之前计划着云州一举拿下聂游和葛逸。

虽没能抓住聂游,不过钦州城那群土匪已是强弩之末,只待霍衍一脱身,这事可谓圆满。

到了三更,一队人马突然冲杀出城,没有任何预兆。

被霍家军用流火箭打回去之后,不久又窜出来一队,无孔不入。

她们互相轮换,各处骚扰,打着游击,在夜最沉的时候消耗着驻军的体力。

聂游隐在一支小队中,被护在中央,一心要冲出去,她还有那么多金银美人没有享用,大好的人生怎么可能折在这里!关荇说东门军力最薄弱,她去牵制住南门的主力,让她趁乱逃走。

眼看着就要成功突围,逃出生天,不知是谁趁乱高呼一声:青峰寨大当家在此!一瞬间源源不断的士兵争相涌向她这处,团团将她困在中央,任她如何挣扎也再翻不了身。

纷乱间,聂游往南一瞧,静悄悄的,关荇压根儿就没去南门!身边几个衷心的手下全都半死不残,聂游疯了般披头散发,暴出嘶声怒吼:关荇?!关荇呢?!关荇误我!一时恨极了那个说过要保她命的女人。

风水轮流转过,没了主心骨的一城土匪只能束手就擒。

此战可谓大捷。

只放走了逃回巍峨山的青峰寨二当家关荇。

为了乘胜追击,赵静派刘校尉作势攻了好几日的山,关荇出了封山不出,偶尔也出兵抵挡。

摆出一副誓死不降的架势。

反正钦州城她们的杂牌军早已折了大半,如今山上算上老残不过三四千人还有不少逃走的,打下来是迟早的事情,做做样子罢了。

原本留守在山上的戚锍早就听说了钦州城的事情,关荇回寨安顿下来的时候她收敛了大批财宝从巍峨山逃了出去。

仇玥已经带着城中残余的寨众投降,刘荃原本混在出城百姓里准备出城,也已经被抓获。

主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让赵静处置,聂游我既答应要保她一命,便先押着吧,以后也能当个人证。

戚锍那里派人盯着就行,别打草惊蛇。

是,五皇女让我告诉主子山下的一切已经布置妥当,明早就会彻底破防上山,还望主子准备好,万不可夫人之仁。

以后这天下再无一个叫关荇的人。

让赵静放心,我知道分寸。

说完,她眉头一紧问道,武林盟的人也知道明天攻山?她们也会参加,一同见证。

你今晚好好盯着他的屋子,不许离开半步。

若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属下领命。

一齐回到钦州城凌云山庄的林洛离几人又住回了以前的屋子,倒也没被土匪糟蹋得太狠。

俞虹瞧着自家公子憔悴的模样,埋怨起来:真弄不懂二当家在想什么,还不如也跟四当家她们一样招了降,说不定能保上一命,她这般...不是找死吗?我刚才去外面偷听到庄主她们明天早上要去围攻青峰寨,现在青峰寨也就剩下二当家撑着,你说她...明早?我也没听太清楚,只在门外听她们说明天不管死活势必要将青峰寨一句拿下。

后来有人过来我就没敢再留。

———越过山丘的猎猎西风,带着几丝夏日的潮气卷上了崖顶。

关荇独自一人站在那裂缝口,将手中把玩了许久的石子往里一丢,很快就没了踪影,像是一口无底的深渊。

突然尘土逆风扬起,她嫌弃地扇了扇,低咳一声,看了眼蜂拥将她包围的合纵军,笑道:不过来抓我一人而已,何须劳师动众,看,将我骆驼峰的草木都毁坏了。

为首的便是陌渊、凌秋一行人。

赵静不愿来,即便知道是假的也不忍亲眼目睹那种场面。

逆贼关荇你已无路可退,还不快束手就擒?!如今再不是关荇主导的场子,用不着看她嚣张,与她虚伪。

所有的箭心皆指向她的胸膛,只待陌渊一声令下,齐齐射出,让她万箭穿心而死,再无生还的余地。

想到此一股快意疯狂烧着陌渊,杀了这个女人,看她还如何猖狂!她要让林洛离那个贱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恕我关荇才疏学浅从来都不知道束手就擒四个字怎么写。

不过以人多势众压我一个,我看啊,你们比之我们这群土匪也好不到哪儿去?话出,对面几个领头的脸色都不好看。

陌渊早已气得五官移了位,不再跟她多费口舌,一掌抬起,大喝一声:既然你找死别怪我不客气!来人!放…如此四面楚歌的时刻,关荇神情依旧云淡风轻,心思却已百转,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带下两颗滚石断线般跌落深谷。

赵静竟放了弓兵出来,对她还真是自信。

等等!第39章 刺骨(情节修改) 他爱的……一个中等身材头戴盔帽做士兵打扮的人突然从队伍中走出, 不惧背后一张张绷紧了弦的利箭,快速飞掠到了对峙中央,步步靠近着这天下人都厌弃的穷徒恶首。

突如其来的意外, 对峙双方皆有了迟疑。

正对着他面的关荇首当其冲, 看得最清楚, 不自觉向前迎了两步, 离开了险峻的崖口。

一时间整齐的队列起了骚乱,大家都不清楚这个胆敢孤身上前的人是谁, 又惊讶于他混进队伍的悄无声息。

陌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结,那背影被厚重的盔甲遮着,她也许认不清,可那声音, 永远待她那么不冷不淡的声音,在这时候多了丝紧张急切,是她从未有过的待遇。

就为了这个土匪, 这个败类, 叫她怎么能不恨。

她气急败坏地大吼:林洛离,你站住!陌庄主?凌秋闻言也是大惊, 怎么会是林夫郎。

已经走到平地中央的林洛离脚步微顿, 难言的委屈与矛盾,怒目切齿地紧紧盯着关荇,心思全挂在了她身上。

凌秋见她不动,皱眉先让身后举箭的士兵退开一些, 连一旁的刘校尉看着也有些许不对劲的失控。

窈窈...关荇嘴唇微动,语气生平第一次如此动摇。

她顿在原处,彷徨地看着离她不远目光却万分坚定的男子,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又很快冷静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焦躁中显露出的不耐,更让她的话变得陌生粗暴,不带一丝柔情。

这让林洛离有一瞬间的错愕,缓下来后低声质问道:关荇,是不是从没将我放在心上过?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关荇皱眉,看了眼随后慌张赶来带着歉意的黎九,泄气道,你上次不是都走了,我的死活与你何干。

你是官我是匪,又会有什么前途?如果我想让你降,你会答应我吗?我希望你能活下来。

林洛离不想理会她的无情无义,迈步向前两步,眼含一丝怜悯与祈求。

然后呢?我活下来之后你要如何?关荇眯着眼觑他,你决定了,要放弃一切,跟一个满手血腥的女人在一起?你要跟我在一起?关荇,你不要逼我。

林洛离垂眼,他甚至想让关荇死了,一了百了也好,可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关荇按捺住此刻焦躁情绪,不耐道:既然做不到,你就赶紧走吧。

做回你晋阳山庄的主君。

你我的道路本就不同,我关荇绝计不会向人低头。

林洛离默了会儿,低低笑了出来,在这处空旷的山腰平地上显得格外凄凉:你早就知道,你说露水姻缘,及时行乐,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山洞也是,后路也是,连...连喜欢我也是?眸中的光碎成几瓣,再凝不起来,一如她初见他的模样,热烈燃烧过的花终将变成无根的浮灰,湮灭于俗尘。

大家各取所需,你何苦那么执拗?若真有心,以后不如多替我烧两把纸钱。

关荇侧身不忍再看他,又有些恼怒他的头撞南墙,这种时候要如何让她给他解释清楚一切,不如断了省得日后再烧心烧肺得难受。

她向来孑然一生,没有牵绊,也从没出过岔子。

这次,林洛离的出现完全超出她的预期太多,烈火灼了她冰封的心,打碎了她前半生所有的习惯和认知,竟不知要如何待他才好。

若当真接受不了,何苦再纠缠。

她不愿勉强他,也不想让他更纠结痛苦,关荇死了也许对她们都是一种解脱。

她在他面前永远有可笑的自负,也可怜地自卑着。

好,我懂了。

林洛离毅然转身,周遭的一切早已听不进耳,周边全是热水沸腾的气泡声,煮得他全身发臊,明明她曾在她耳边说过无数次喜欢,许诺过他今生。

她要了他的身子,待他百般温柔。

现在想来不过是她精心为他织造的美梦,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偏偏他还相信了,陷了进去,万劫不复。

他不在意那些所谓贞洁,可他受不了她会在背后笑话他浪荡不知廉耻,表面装得清高背后却是个主动勾她的**,然后做出一副不出所料得手后的奸邪嘴脸。

他爱的人原来这样低劣。

她们的对话不过弹指间,对陌渊来说却已忍耐到了极限,怒气冲顶吞噬了理智,愤然扯过身后士兵手上的箭具,使足了全力一箭射向林洛离的心口。

贱人!她要让他后悔会背叛她!刚烈带恨的箭气划破倒逆的西风,依旧奋勇向前,直指失魂落魄的林洛离。

关荇失色,敛眸飞身揽过他的腰转身一避,位置瞬间颠倒,以背挡住了所有的危机。

你为何不躲!急切的训斥声还未落。

下一刻,箭头与石头碰撞出的铿锵鸣响,另一根箭紧跟而来,似乎早就算准了她的位置一箭穿心,从后背贯穿到前胸,精准抵在林洛离的胸甲上,分毫不差。

随着沉沉的闷哼,钢铁劈开骨肉带出温热浓稠的红浆,溅了那瓷白一脸。

唤醒了早已魂不附体的人。

快到甚至连关荇来不及去想到底谁能如此精准地摸透她的心,竟能置她于死地。

到底情这一字蒙了她的心,让她懈怠,落得如此下场她也心甘情愿。

唯一在意的。

掌心飞快遮住了林洛离的双眼。

别看了,窈窈。

刘校尉此刻也慌张向前迈了两步,有些站不稳。

陌渊和凌秋早已带小队围了上去,又怕关荇垂死反扑,并不敢立刻上前抓她。

失去了视觉的林洛离鼻腔里全是浓厚的血腥味,手又怕又急的摸了上去,染了满手的湿黏。

关荇...林洛离张着看不见的血红色手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泪在她的指缝间争先涌落出来,绝望刺骨,这样一点点感受着她生命的流失,对他来说多么残忍。

别怕。

关荇摸着林洛离的头,想给予他一些力量,想再跟他说两句话,然而血液流得太过湍急,瞳孔开始发散,即便是她护住了心头最后一口真气也无法撑太久。

围着她的人将圈子缩得越来越小,近得不能再近,于是有朝一日她也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她低头勉力笑了声:对不起,喜欢你这件事没有骗你...林洛离神色一凛,通身吓到虚软未及反应便被点上昏睡穴,推到了匆忙赶来的刘校尉手里。

靠着一分意志力,林洛离掐紧了手心不让自己昏厥,眼前尽是模糊。

透过那层水雾,他依然看到了关荇最不想让他看的场景与离别,朦胧得好像另一个空间。

大概没有人能接受挚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簌簌坠落进崖间。

可他想看,他要看,他要永远将这一刻刺在骨血里,记得这一幕有多痛苦。

这是他毫无保留爱一个人的代价。

以后大概再也不会了。

他的世界在一阵斑斓过后彻底陷入了死寂。

——赵静揉着额,唤人将在他帐中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分开。

被拉开的刘校尉还在两腿乱蹬,胡乱踢打在那个杀人机器身上,不复往日镇定温和。

我们将军出了什么事,你十条命都赔不起!里面太医再施术,你再吵闹,你们将军真死了你当如何?!赵静见着被人抬回来的霍衍时也吓了一跳,要不是还在人前差点瘫在地上,懊悔莫及。

五皇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让霍家绝后?!哪里会绝后?她不是还有个女儿。

赵静口气不耐得很,藏着对林洛离得嫉妒,霍衍啊,霍衍,当真对他动了情。

一个老男人而已,霍衍她居然甘心,竟会愿意。

她既然遇事不决,我便帮她做这个决定。

你们愿意让一个不伦不洁的人夫嫁进霍家得大门?这...刘校尉气短哼了一声,让姓林的嫁进来总比将军死了好,还望五皇女少管闲事,哼!说完便掀了帐子去了凌云山庄。

若按照先前计划好的,她们在崖边设了可攀援住脚的岩层,以霍衍的本事,再用绿帐遮掩使两个障眼法便可脱身,捉不住什么差错。

可惜她被林洛离影响得太深。

这一箭确实是他安排的后招,带着他的私心,还有对关荇的不信任。

可这么一来伤上加伤,从半山摔下,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知道几时才能康复。

黎九将她就回来的时候只还留着一口气。

他气愤地一脚蹬上跪在他眼前的女人,踢坏了她腰腹的几根肋骨,怒斥道:只让你提醒她,谁许你冷箭伤她要害。

那女人单膝跪着,垂头不卑不亢道:替主子办事,无人有例外。

突然一个侍子急匆匆跑了出来:主子,霍将军她醒了!赵静连忙起身进了里面,不再舍一个眼神,只留那女人痴痴看着他的背影略显疯狂痴迷。

凌云山庄,给林洛离请的大夫静静坐在帐外替他看脉。

陌渊到底还是站在了身边等着,冷静下来后又记起了林洛离依然是她的夫郎,是林家唯一的血脉。

夫郎体格强健无甚大碍,不过...老朽这是要恭喜娘子了!什么?!陌渊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