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五、韩七两兄弟,就住在贡院不远处的一个客栈里。
据说也是因为那里气运好。
看来这年头大家还是挺信这些的呀。
秦贞洗漱好,换了身清淡的衣裳,嗯,这颜色是他自己选的,不吸光挺清凉。
款式也是他自己画的,就连衣领和腰带都是他自己画的。
反正他自我感觉挺小清新,还让绣娘在胸口给他绣了个CHINA的标识,和他书包上的一样,他决定了等以后有钱了,找块印石,自己雕个印章。
感觉美滋滋!难得的换了根发簪。
宋贤看到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秦师弟,你这是要去干嘛?王福礼听到声音从窗户探出头来,惊呼道:阿贞,你这是去相亲呀!秦贞被两人说得头皮一炸,很奇怪?杨喜摇头,一本正经道:不奇怪,就是缺了把扇子。
秦贞:……这是真得回去换衣裳了,说完转身就走。
李青云笑道:别听他们胡说,蛮好看的。
秦贞暗自吐了口气,要是大家都觉得沈君月选的暗红寿纹的好看,那么他只能说——乃们都需要集体培训美学。
到了路上,王福礼时不时的摸下他的腰带,要么摸下他的袖口,啧啧道:阿贞,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么一身衣裳呀,看起来真的很贵气。
尤其是这腰带,这花纹明明很简单,可是看起来却很顺眼。
让人一瞧就觉得这是个有钱人。
而且还挺有文化。
这腰带是阮氏给他绣的,虽说眼神没以前好了,不过都是白天光线好的时候绣的,一条腰带绣了一个来月,上面是简单的云纹。
衣袖和衣襟上也绣了同样的纹路。
秦贞道:咱们过完府试的时候。
那时候回来,他着实比以前瘦了不少,很多衣裳穿上跟麻袋套身上似的,当时沈君月就和阮氏商量,秦贞现在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捂脸!于是,两人就合计再给他裁几身合适的衣裳。
别到时候去砚城参加院试被人笑话了去。
于是,便裁了几身,现在他比刚回家的时候又瘦了几斤,这衣裳穿上倒是还蛮合身的。
你下次裁的时候叫上我,别到时候人家说秀才公没有新衣裳。
杨喜道:啊呸,你低调点儿!刚考完,嘛事都不知道呢,就自封起了秀才公。
王福礼道:我娘说这次去给我算了一卦,怎么说呢,说我今年会三喜临门。
好家伙!你能有啥三喜?众人一幅被震惊到的表情。
王福礼咳了两声道:第一,过了童子试,第二嘛,肯定是过了院试了,第三,嘿嘿,哥我要成亲了!众人恍然!齐齐拱手喊道:恭喜,恭喜!大家过去时,韩五、韩七已经到了。
看到大家立马笑着跑了过来。
韩七看到秦贞双眼都放光,七公子,我最近好想你呀。
秦贞:太客气了……简直成迷妹了好吧。
韩七拉着秦贞道:阿贞,跟你说哦,那只孔雀,最近可真是低调了不少。
连夕一直自认自己多了不起,少年英才什么的,除了在韩四面前点,平时和韩七两人十分不对付。
韩五是脾气好不与人为恶。
可韩七不行,年纪小,还有股小孩子气,连夕跟他也差不离。
两人打小就互看不顺眼。
这次秦贞把连夕哪一点都比下去了,韩七可算是高兴坏了。
连夕因为在秦贞这儿受挫,很是萎靡了一阵,这次到韩家借读这么长时间,低调了不少,不过也正因此,他平时学习比谁都刻苦,听说每天都读书到半夜。
秦贞刚要开口,就听韩七道:阿贞,这次你可得当心点。
秦贞:……这跟我应该没啥关系吧?怎么会,他说这次考试一定要打败你。
秦贞:……我和他……不存在吧!韩七拉着秦贞嘴巴就没停过。
就连秦贞要去茅厕,他也要一道去。
王福礼幽怨道:他抢了我的位置……本来他是跟秦贞一道去的啊!王福礼刚张开嘴喊了几声,就听一个女声道:福礼。
王福礼忙回头,惊喜道:姐,你们怎么来了?你姐夫说,你今日过来,我便带着元元过来瞧瞧,怎么样?还不错。
王福礼笑道:姐你们真是太厉害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酒楼……王福竹笑道:没有,我是问你考得怎么样?还有你姐夫说上次与你相看的孙姑娘怎么样?娘上次给我写的信,说是亲事都定了,待你考完试回去便操办。
王福礼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吱吱唔唔了好一会。
秦贞和韩七回来时,就见他抓耳挠腮的,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
王福竹笑的直捂嘴。
秦贞和韩七估摸着这就是传说中王福礼的姐姐,也上前打了招呼,还与王福礼的小外甥李元元问了好。
王福礼跟见到救星似的,一把拉住秦贞道:那个,姐,我先进去了,我与师兄们还得讨论今日的考题呢!王福竹笑着点了点头。
王福礼一转身,长长吐了口气。
秦贞道:怎么,你姐问你要钱了?结果,一出口就被王福礼鄙视了,你能不能开口闭口就谈钱。
秦贞道:那你们姐弟这么长时间不见面,怎么不多聊一会。
唉,你不知道她问我孙姑娘。
他就远远看了一眼,哪能说得上来嘛,更何况,谈这个多不好意思。
秦贞:你刚才还说你今年有三喜,一喜要娶亲!王福礼痛哭!他就不该得瑟。
秦贞这些日子吃的全是君又来送的饭,那时候可能在努力学习,送的菜都是一些特别清淡的,就怕他们吃多了辛辣之物上火或者出现别的问题。
今日的菜做的色香味俱全。
秦贞一时没忍住就吃撑了,本来挺贵气的衣裳,就被撑出了一个圆圆的肚皮。
王福礼盯着看了好几次,突然觉得秦贞又接地气了。
跟着秦贞一起在院里转圈,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圈,晕晕乎乎道:阿贞,你说我穿你这样的衣裳好看吗?秦贞道:怎么了?要不我脱下来你试试?不是,也不知道孙姑娘喜欢我不?秦贞:……不都要成亲了吗?还问这些?大家约好了,第二天要一起去砚城的寺里逛逛。
这边的寺庙还挺多。
一座山上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
秦贞对这个没研究,不过不防碍他看这边的山水和建筑,偶尔还拿起笔在纸上刷了刷。
韩七见他在画画,立马凑了过来,见他拿的是碳条,外头裹了一圈布条,在纸上画的特别顺手。
七公子这是什么画,咱们都没见过。
说是工笔画吧,可工笔画又跟这个不太一样。
秦贞道:素描。
有时候时间紧了,用笔先勾一圈,回去没事时更慢慢描。
考完院试,他感觉自己今年开始一直绷着的神经突然就松了,也不是说完成任务,只是觉得现阶段,可以放松一下了。
韩七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得特别认真。
秦贞画完手上的建筑,一抬头瞧见他歪着头还挺萌,道:别动,我马上就好!说完,换了个方位,离他远了些,顺手测了下方向,便在一张新纸上画了起来。
韩七也不敢动,歪着头手撑下巴,可怜巴巴道:你不会在画我吧!秦七点头:别乱动,别说话,我马上就好!我这个人速度一向很快。
韩七:……秦贞用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大概画了个轮廓,又与韩七对比了一下,道:好了,你可以动了。
韩七长长吐了口气,刚要过来看时,就见一个小沙弥跑过来道:施主,可算是找着您了,刚才听人说您来了,那您赶紧与我去见见七师叔吧。
秦贞:……小沙弥也不管那么多,伸手拉住他就往后面跑。
韩七道:七公子,你们约好的?秦贞还想问这话呢。
见对方拉着自己就跑,急道:小师父是不是找错了人?小沙弥道:没错,小师叔让人找一个会画画施主的,咱们院里的有幅画前段时间下大雨被淋坏了,今日说找人过来修补,您不就是会画画吗?秦贞想起刚才自己干的事,还真是碰巧了。
刚要说真的错了,就见韩七冲他眨了眨眼睛。
秦贞:??七公子,咱们过去看看呗!回隆寺的壁画可是天下绝。
要是能修他们画,那以后还怕不出名的?秦贞道:要是修不了呢?那就说找错人了呗……秦贞好想敲他的脑袋,小沙弥也不知道听到他们的话没,反正就是也不搭话,拉着秦贞一直往前跑。
到了一个挺大,挺清净的院落,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和尚道:施主怎么这会才来,贫僧把这里的事情给你交待一下,要下山去了。
秦贞一时有点傻眼,想说自己不是。
可大和尚和小沙弥一样,管你是不是,把自己的事情交待完就要走人。
他们寺里有个院的壁画坏了,因为那个院子很少有人过去,上个月雨又下得挺大,淋湿之后,没来得及处理,前段时间去打扫的时候,一碰佛相的半边脸掉了。
这画已经画了十来年了,找到那家画铺,早已人去楼空,现在换成别的买卖了。
又找了几家,价格一直没谈好。
这不好不容易找着一个了,对方手头还有点事,到了今日才过来。
秦贞心想这可真够巧的呀。
大和尚道:您要什么东西只管说,咱们这里什么都有,只要把那相给补好了……秦贞想自己许愿要给文庙画壁画的事,便决定过去瞧瞧。
韩七开心道:七公子,我替您打下手。
秦贞:……你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大和尚说完让他补什么,便离开了。
怕秦贞没见过原画,还特意把当时画师给的原画拿出来给他。
秦贞一看纸张,眼睛都直了,这画有一百来年了吧!纸泛黄不说,味道也不太好闻了。
不过寺里保存的好,这画看起来还有七八成新。
大和尚道:施主明白就好,这画可别弄坏了,咱们以后还得用呢。
秦贞知道,这画以后还得给下一个补画人看呢,于是他让小沙弥带着他去破坏的院落里那看了看,顺便把需要的颜料和材料告诉他。
小沙弥去准备工具,秦贞找了个光线好但不刺眼的地方仔细研究起画了。
边看边道:这画的颜色绝了,用料也是我没见过的。
说完,把自己的小本子摸出来,在纸上记了起来。
韩七道:你能看出这东西是怎么配成的?八九不离十。
韩七道:那您有时间教教我呗!可以。
秦贞见他越来越靠近,把光都挡住了,伸手就将韩七的脑袋给推开。
今天可真是没白来,这个冒名顶替的好。
小沙弥准备东西还挺快。
秦贞一幅画没看完,他就提着一大堆东西过来了。
秦贞从里面挑了几样东西,又拿了白色的盘子,开始调墨,速度特别快,看得两人一愣一愣的。
韩七还说帮忙,结果自己完全擦不上手。
倒是秦贞画了一会道:对了,韩师兄你得过去与我师兄他们说一声,要不然一会他们找不到咱们可怎么办?韩七恍然道:我这就去!说是走,可眼珠子还不愿意离开。
壁画损坏的地方不多,秦贞根据原画很快就给补上了。
还顺手把褪了色的地方给补全了,仔细检查了一遍壁画见没什么问题,这才道:我刚才瞧见里头的佛相披风上有些掉色,需要补吗?小沙弥道:需要的。
秦贞提着东西刚要进门,就见韩七和一个老头一前一后的进门了。
韩七一个劲给秦贞打眼色。
不料老头率先开口道:小师父我来了,这画哪里坏了?秦贞下意识地捂脸,完蛋了,正主来了!小沙弥:……看了看秦贞,又看了看老头,十分淡定地开口,不用了,您徒弟已经修好了。
老头看向手里提着画具的秦贞,谁是我徒弟?秦贞尴尬地直抽嘴角。
韩七道:误会,误会,哈哈哈……老头觉得这事绝对不是误会,分明就是秦贞想抢他的生意。
小沙弥一脸正气道:真是误会,因为到了约定的时辰,您一直不来,小僧瞧着这位施主刚好在画画,小僧听说画师一般是见什么就画什么,便以为他是您徒弟,您瞧瞧这画补得多好,一点都没有辱没您的手艺。
秦贞和韩七两人听得直瞪眼。
刚才瞧着这小和尚一团孩子气,可这话说出来,让人居然无法反驳。
老头瞧了瞧冷哼了好几声,拉着秦贞到一旁道:老夫可告诉你,这种冒名顶替的事,别想着老夫给你工钱。
秦贞秒懂,这是比他还爱钱的。
于是,笑嘻嘻道:能替回隆寺补画,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哪还能要什么工钱呀。
老头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先走了。
秦贞舒了口气。
提着工具就去里头补披风。
小沙弥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我怎么听说什么钱不钱的?秦贞道:他说不会付我工钱。
小沙弥恍然道:我确实听九师兄说过了,说了先前请人的时候,是付了定金的。
韩七道:付了多少?大概二两银子吧!秦贞:……我一直以为,替寺里画壁画那是免费的呀!秦贞补完画,又仔细将原画看了两遍,才还给小沙弥。
小沙弥要带他去领工钱,秦贞挥挥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画能让我看看,已经很便宜我了。
小沙弥恍然原来是个画痴,下次咱们寺里还有别的地方需要补画还能找你吗?咱们还有别的画。
秦贞一言难尽道:大概月底之前可以,等放榜了,我大概就回去了。
小沙弥颇有些遗憾。
秦贞和韩七帮忙将东西还有画给送了回去,这才离开。
韩七道:七公子你这调颜色的水平也太高了。
曲先生对于颜料的配色还需要调好几次呢,结果秦贞刷刷几下,甚至想都不想就那么调好了。
秦贞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反正很小的时候他就会,而且颜色看得挺准。
摸过一次的色几乎都会记住。
不过很可惜,别的方面确实平平,高考时文化课成绩那是险险地过了。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和大家约定地点,恰巧看到考试时与他坐在对面的一位师兄,也与师兄弟们出来逛。
大家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人继续往前走。
韩七突然神秘兮兮地拉了他一把,连夕那个臭小子。
秦贞顺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连夕正站在一个糖葫芦小摊前。
盯着糖葫芦一直打量,也不知道到底要拿买个,好像要找最大糖最多的一个。
秦贞下意识地舔了下唇,等他走了,咱们也过去买几个吧。
其实他也很喜欢吃的,这年头没什么零嘴,他感觉以前被他各种嫌弃的糖葫芦都宝贝了起来,见一次流一次口水。
韩七道:管他走不走,你不过去,我帮你买去。
秦贞见连夕确实挺慢。
韩七还没过去,就见连夕从老人手里接过了全部……两人……他这是全买了?这得多有执念呀。
韩七一时有点错乱,我是知道他喜欢这东西,却不知道这么喜欢,也不怕牙齿给吃坏了。
秦贞叹息,算了走吧,他肯定不会卖给咱们。
韩七心想,您也挺见识多广的。
两人与大家在约定地点会合,王福礼问小井附近还有没别的庙。
小井道:还有一个道观,几位公子去不去?去!山上除了寺庙和道观之外,还有庵堂。
要想全逛完,一天是不可能的,倒是个个爬得第二天腿都僵了。
尽管秦贞这段时间,天天跑步、运动,高强度的爬山回来,两条腿都有点不听使唤。
结果,刚吃完早饭,几个人躺在院里晒太阳,王福礼问今日要去哪里不?就见小井领着三个人进门了。
几人立马弹了起来,朱玉山差点闪了腰,被杨师兄和杨喜两人给扶着,几个人一排排齐齐看了过去。
三人被这么一看,一时也愣住了。
小井笑道:这位祁先生是来找秦公子的。
秦贞完全是懵的。
要说找李青云还有点可能,因为对方有亲戚在呀。
直到对方说明来意,秦贞才知道,这就是那位一直被欠着画的客人。
没想到,对方找到这里来了。
先前邹先生还不肯说对方是谁,甚至连地点都不透露。
祁先生是来催画的。
上次画的是影壁,这次要催的是中堂。
秦贞道:很着急吗?话一出口,他就感觉这不废话吗?都拖半年了。
祁先生道:咱们是希望在您回去之前,把画能拿走。
秦贞道:那没问题,我最近刚好没什么事。
要是许中义的画也在这里就好了,刚好能帮对方补一补,时间一点都不浪费完美。
秦贞想了想道:你们等不等,如果乐意等的话,今日差不多就能画完。
他上次打的草稿是真带了过来。
因为料到院试结束之后,时间不那么紧张了,把这件拖了大半年的事给做个了结,到时候和邹掌柜说好,这几年他不卖画了。
祁先生道:那真是太好了,能亲眼看着您画……秦贞被一个能当他爹的人各种用敬语,吓得都出汗了,尴尬道:别客气,别客气,叫我小秦就行。
秦贞回屋把线稿拿了出来,先让对方过了一遍,觉得需要哪里修改的地方再修改。
祁先生指出两点,秦贞快速给修了,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昨日爬山看到景,这么一修,祁先生旁边年轻点的男子道:这地方有点眼熟。
韩七道:我知道了,这是昨日去的小错峰。
峰上那座小庙他是记得的。
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秦贞笑道:就是那儿,我昨日瞧了一眼,可能因为时间和光线的原因,有一种大气澎勃,生机盎然的万丈豪情。
那是昨日他们爬得最高点,虽说才到半山腰上,没能一览众山小,云山、彩霞之间呼应的恰到好处,让人浮相连篇。
祁先生笑道:我们家老太爷当年也特别喜欢那边的景,说是整座七隆山上最好看的一处,说得和先生差不多。
秦贞:……所以,这画是成功了一大半。
第67章 135-137石头+婚纱照+因果秦贞这几次画画总被人围观。
也就慢慢习惯了,也亏得李家的书房挺大。
李三过来时,已经过了中午,就见韩七在给秦贞磨墨,秦贞还特别挑剔,用笔一沾就知道行不行,要么让他加水,要么让他继续磨。
韩七累得满头大汗,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李青云这段时间,只有时间就跟着秦贞学画,也站在旁边帮忙。
李三看了一会,见他一幅画差不多快成了,便往宋贤那边一站,小声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辰时三刻吧。
因为秦贞原先就画好了底稿,对方一看,也没多大改动,基本就定了,所以,他们起步还是很稳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李三吸了口气,你们这是不休息不吃饭?前些日子祁家人找到他,说是要过来找七公子画画,可秦贞正在考试,他便把这事给推到了今日。
不曾想,祁家今日直接上门了。
他与南岭那边的客户谈好生意,紧赶慢赶时间都过了午时。
这会过来,想着祁家人可能都走了,不料秦贞他们倒是没停,一屋子人除了秦贞偶尔提醒韩七墨的浓度不够或者太稀之外,便没有任何声音了。
等阿贞画完吧,我看着是快了。
秦贞已经换了小细笔,现在开始画细节了。
而且他算是看出来了,秦贞这细节画的特别糙,有时候还与画像是特意留了点白似的,随意勾勾就算了。
若是有的地方连笔没留上,他还特意用了白色,再勾几下。
李三道:那我让李老板那儿准备饭了。
宋贤道:福礼和小井已经去了。
李三:……他是只赶上吃了。
秦贞画完,差不多快到申时了。
一群人看得一动不动。
秦贞把笔放下,韩七颇有些意犹未尽道:完了?完了!再不完就饿死了,他现在膘可没那么厚了。
韩七道:师父,您这笔,简直跟……秦贞虎躯一震,伸手捂住他的嘴,乱叫什么,谁是你师父了。
找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徒弟,也不怕被雷劈。
秦贞手上还沾有墨,生生在韩七脸上印了个指印。
韩七道:说真的,你不收我为徒,你让我给你磨墨做什么?秦贞吐血,磨墨的事都是书童干的。
那我给你当书童呀!眼看韩七没完没了了,李三忙上前制止,完了?祁先生您看怎么样?秦贞:……你这是直接接替了邹掌柜的工作啊。
祁先生还没回过味来。
他也不是没看过旁人画画,自己平时在家也画的,只不过觉得挂中堂有点不合适,仔细打量着桌上的画,好一会才道:好看,大气、豪迈!是老夫喜欢的味道。
要是他爹在,肯定会高兴。
秦贞长长吐了口气,这顿饭没白饿。
秦贞这才摸出印章,印了上去,同时找了只小号笔,把名字给写了。
祁先生在他放在旁边的印章上扫了两眼,而后凑近仔细一瞧,道:先生这印章是松木的?秦贞点头,在自家随便找到的一小截木头,感觉硬度还行,就随便雕了一个。
因为怕木头散了,雕得印章也不敢太细,歪歪扭扭的。
就是印的时候,也不敢太用力,怕一用力把字给压扁了,因着只有这么一个印章,偶尔感觉印不够的时候,他就找两只笔在里面画一个,沈君月有时候看得特别无语。
这造印的方式简直匪夷所思。
上次看到佟二姑娘拿了块佟先生的印,他随口一问,好家伙几十两银子买来的,再加上雕刻,价格就更贵了。
再多问几句才知道,便宜的也有,不过质地不太好。
有时候自己雕着就崩了,反正佟二姑娘说得头头是道,把秦贞吓得打消了去买石头的念头。
这个木雕的印章就这么用着了。
祁先生道:先生要是不嫌弃,老夫那儿还有一块石头,先送予先生。
秦贞忙道:不用,不用,我用这个就蛮好。
看这位这么有钱,那石头大概便宜不了。
祁先生道:没事,老夫那石头放在家里自己也用不上,而且咱们这些粗人也不会雕,能被先生看上乃是它的造化。
秦贞还想拒绝,李三拉了他一把,小声道:放心吧,祁老的石头错不了。
秦贞心头一颤,也行吧,要是贵得话,那他就怎么着也不能要了。
画还需要干一会。
李老板那边的饭菜已经送过来了。
李三很热情地邀请祁先生三人一起留下来吃个便饭。
秦贞被拉着与客人一桌。
难道得矜持地吃了一顿饭。
送走了客人,王福礼小声道:你吃饱了没?秦贞摸摸只有三分饱的肚子,可怜巴巴道:应该还能吃碗面吧。
王福礼道:那你帮我画幅画,我给你下碗面。
秦贞黑线,你边去。
这一碗面也太贵了,哈哈!王福礼拉住他:你会画人物画对不对,我瞧见昨天韩七拿了一张。
他仔细看了看,与韩七长得还有□□分相似的,而且与他见过的画都不一样,特别传神,明暗适中,人物的微表情都能画出来。
这要是画通辑令,绝对一眼就能在人海中认出罪犯。
秦贞好笑道:想让我画你?王福礼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难得扭扭捏捏道:不是,帮我画下孙姑娘。
秦贞呵呵两声,我连她是圆是扁都没见过,我怎么画?让他随意发挥,他能给你来个天仙。
王福礼道:我告诉你她长什么样,你能画出来吗?秦贞挥开他的手,大步扬长而去,大声道:面我不吃了,老子减肥。
真当他是刑侦系统,你提供个眼睛嘴巴鼻子,基本上能给你拼出一张人脸来,不行再换五官和脸型,几十亿人脸总能拼出你要的那一个。
王福礼见说不动他,可又不死心,继续缠了上去,不料一进门,李青云就把留好的饭菜给秦贞端了过来。
秦贞回头冲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王福礼无视这挑衅,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阿贞说真的,你真不能画?能画,但得得见真人。
他想了想道:要不,等你成亲之后,帮你们画一幅成亲照。
王福礼:……秦贞把嘴里的丸子咽下去,一会先给李师兄和师嫂画一幅,你看看喜不喜欢,等你成亲后也给你也画一幅。
婚纱照嘛,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王福礼听得两只眼睛更大了。
秦贞吃完饭,还真打算给李青云和他娘子给画一幅。
朱玉山晃过来,道:还有我呢?秦贞刚打好底稿,祁家差人送来了酬金和谢礼。
望着价值不菲的银票,再瞧瞧颜色温和,摸起来十分舒服的寿山石。
心一横把石头给收了下来,笑道:这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不过这石头我就收下了,算我今日占了祁先生大便宜。
管家道:公子,咱们大老爷说了,这两样东西您都得收下来。
秦贞也想收,可一想自己一幅画卖那么多的钱,实在不合规矩,于是特别坚决地用右手把左手给压了下来。
好说歹说把人给送走了。
李三在一旁差点笑岔气。
原先他一直觉得,秦贞怎么说也没有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性格肯定比年龄要成熟许多,岂知,现在越接触的时间久,越感觉明明就是个小破孩嘛。
想收就收呗,看你纠结的样子。
秦贞摇头,那可不行。
说完,把石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提起笔继续给李青云画结婚照,不对全家福。
李青云一家子他全见过,李娘子人特别温柔,但给秦贞的感觉又特别坚强,明明瘦瘦小小的,干起活来却一点都不拖后腿。
有时候比起李青云还要强不上。
他们家两孩子也蛮好玩,秦贞边想边画,也没多着急。
他约摸着把自己的时间都给安排好了,早上读书习字,下午画画,有时间还能踢踢球。
一旁的王福礼眼巴巴地盯着他手下的画,随着人物轮廓渐渐清晰,王福礼眼睛越瞪越大,不得了,这画得还真挺像,我瞧着石头和燕子就长这样。
小姑娘手里拿着小花,有些害羞、又有些欢喜地站在一旁,脚边有一只毛茸茸的白猫,小男孩则站在一旁做鬼脸。
李青云凑过去一瞧,笑道:确实是这样没错。
说着眼眶不由的红了起来。
秦贞是魔鬼啊,连小姑娘衣袖上的那块补丁都给画上了。
秦贞道:师兄也觉得像,那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待整体画好了,再涂上颜色基本上就完成了,到时候裱起来,或者存起来以后还能挂到家里多有意思。
王福礼道:那你可说好了,等我成亲了就给我画。
秦贞点头:没问题。
他想好了,以后他要是没钱了,就去街头给画人像。
这年头画像的虽然也有,但是画出来的人,基本上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反正他感觉大家画里的人物每个都长得差不多。
尤其是于派的人物,恨不得给你来个火柴人。
秦贞跟小伙伴一起晃了两天,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到第三天时,终于忍不住了,不玩了,没意思,读书去!王福礼吐血,前面不是说好了,咱们在没出成绩之前,都好好放松放松吗?今日还说要跟李青云一起去小马村呢。
小井还说那边的螃蟹特别肥呢!秦贞:……把这事给忘了。
所以,他刚把书翻出来,又给塞了回去。
跟着大家去小马村抓螃蟹去了。
李青云去姨母家拜访,秦贞他们抓了小半筐的蟹,李青云才找过来,与他一道来的还有一个很眼熟的男子。
李青云给大家介绍,说是他表哥。
今年也参加院试,位置与秦贞他们差不了多少。
杨师兄笑道:龚兄,我就说嘛看着好眼熟。
在秦贞的隔壁的隔壁,大概秦贞不太记得,但是他一抬头就能看到。
龚表哥道:杨兄,好巧!朱玉山禁不住感慨:这还真是太巧了……龚表哥还邀请大家去他家玩,李青云道:今日出来时间不早了,表哥咱们就住在贡院附近的李家,有时间您过来一起讨论讨论学问。
秦贞觉得挺神奇的。
大家又抓了会螃蟹,看着满满一筐,高高兴兴回家吃螃蟹去了。
结果,刚跳下马车,就见守门的小张递上一封信,说是有个小和尚来找秦贞。
秦贞:……韩七凑过来道:该不会是了缘吧。
反正他们就认识这么一个小和尚,那天从回隆寺离开,了缘还说寺里有什么需要修的壁画来找秦贞。
秦贞索性就给了个时间和地点。
不料这么快就找来了。
小张道:确实说是回隆寺的。
秦贞把信拆开,果然是了缘给他写的,不过送信的是了缘的十九师兄,信里说山上另一家寺庙的壁画也得修,这次坏的面积比较大,让秦贞过去瞧瞧,价格方面一定不会亏待秦贞的。
还说因为上次误会把秦贞给拉了进来。
已经欠了因果,这次是还秦贞的因果。
所以,秦贞这是不去都不行了。
秦贞刚看完,韩七就道:师父,我去给您打下手。
秦贞无语道:少乱叫,谁是你师父了,我没打算收徒。
更何况这徒弟年纪也太大了些。
韩七不以为意,阿贞去吧,七隆山上的寺庙可都是有些年头的,好几个都存在几百年了,那画一定比你想象中的更久远。
秦贞道:行,那明日就去瞧瞧。
韩七欢呼一声,连螃蟹都不吃了,回家准备东西去了。
王福礼: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爱画。
韩五道:七弟确实自小比较喜欢画画。
可惜家里逼得紧,答应若是中了秀才,定给他找一个好师父,也正因此,他与连夕两人才不太对付。
韩七一直觉得连夕画得并不如他,凭什么他就能有一个好师父呀。
秦贞也发现,韩七蛮喜欢画画的。
而且孩子还有个优点,不懂就问。
一筐的螃蟹,在路上大家就想好了怎么吃。
什么清蒸、香煎、盐焗……王福礼提议来个醉蟹,秦贞那里还有两坛酒。
王福礼得意道:怎么样,这样螃蟹喝酒了,咱们也等于喝了。
所以,他找出酒就开始拿着勺子喂螃蟹喝酒,宋贤蹲在一旁觉得太浪费了,不过看王福礼那认真的样子,道:王哥,我觉得你这样子,比喂自己孩子还认真。
王福礼道:那当然,因为我还没孩子!去而复返的韩七凑过来道:喂它干嘛呀,直接泡坛子里,它肯定就醉了。
秦贞一把抢过酒坛子,少来了,我这酒还打算等我中了秀才,再喝呢。
说着拿了个碗倒了半碗酒给王福礼,慢慢喂吧,剩下的得留着。
来的时候拿了四坛子,两坛子让李三带去找那位叶大人瞧了。
余下的他还有用。
不料,正想着李三和酒,就见李三大踏步走了过来。
阿贞,有时间吗?与你说个事。
秦贞抱着酒坛子过去,笑道:什么事?李三见他怀里的酒,也没拐弯抹角,你来的时候,不是给我带了两坛子酒吗?秦贞道:怎么,那边通过了?李三摇头。
叶大人觉得酒不错。
可以与内务府那边说一声,就看那边如何了。
可偏巧的是周大师和孙大师两人从秦贞这儿回去,直接回了京,刚好就去了叶大人那里。
当时送去的人还提了一句,就是那位七公子的娘子酿的酒。
周大师也没说什么,只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们去青平县找秦贞的事,叶大人过了两天便将这事给回绝了。
秦贞道:那谢谢李兄了,这事我回去给我家娘子说一声。
李三苦笑道:咱们这次怕是把吴派给得罪了。
秦贞有点无语,心想,不入吴派就把人给得罪了,吴派还说什么天下第一画派,就这气魄,也着实让人一言难尽了。
但看李三愁眉不展的,便道:那这次不会影响李家与叶大人那边的生意吧。
李三摇头:那倒没有,我祖父说,怕是吴派只是想让咱们长个记性,让你乖乖地过去投靠他们……所以,事情也没做得太绝,李三初听这事还吓了一跳,就怕他们家先前给诗会的酒,到时候对方也不要了。
岂知,对方说诗会那边的酒还是用以前李家送去酒。
所以,这次这事……毕竟对方亲自让了两位大师过去请人。
结果,秦贞却一口给回绝了。
对方多少觉得有点没面子。
秦贞道:那我岂不是已经得罪两派了。
李三:……秦贞嘴上虽说得罪了两派,但是心里也没多犯愁。
总不能来个人,他都答应吧。
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去死难道他也得去死?没人性!秦贞心里嘀咕了一会,抱着酒坛又塞到了床底下。
回来时,王福礼已经把半碗酒给喂完了,可那只螃蟹好像也没怎么醉,反倒是舞着大钳子,精神抖擞地还把王福礼的手指头给夹住了。
王福礼疼得嗷嗷叫!最后醉蟹没吃成,反倒是王福礼把这只蟹给养起来了,说是待哪天给灌醉了再好好想着怎么吃它太过分了。
一筐的螃蟹鼓捣好,摆了满满一桌。
不过他们人多,一人吃了三个,秦贞感觉根本就和没吃一样,结果螃蟹就没了。
王福礼和宋贤两人齐声道:果然抓得太少了。
朱玉山觉得还行,反正他不能多吃,分了他三个,他只吃了一个,蟹腿太凉了,他都没敢吃,将剩下的全给了王福礼和宋贤。
于是,两人又欢快地拿起来啃去了。
秦贞去厨房煮了碗面,吃完饭觉得自己这几天实在太颓废了,于是,躲到房间看书去了。
第二日,秦贞一大早就和韩七上了山。
李青云也跟着一道来了。
他现在是打定主意跟秦贞学画了,考功名肯定也不能放松,但这是一件玄幻的事情,就目前家里的经济情况,只能靠卖画为维持生计了。
做为一个男人,连老婆孩子的生活都维持不好,感觉实在扎心。
所以,秦贞现在只要画画,他都在旁边打打下手。
韩七是一心想拜个厉害的师父,把连夕给比下去,巴巴地跟在后面跑腿。
三人到了回隆寺,了缘正在门口送客,见秦贞他们过来,上前笑道:秦施主小僧的信您看到了吧。
秦贞点头,这次的壁画难吗?了缘想了想道:修复的地方倒是不多,不过他们寺里新修了两个院子,需要画一些画,不知道施主方便吗?秦贞一梗。
你这次是给找了个大活呀。
韩七搓搓手,有点跃跃欲试。
秦贞还是那句话,待院试成绩出来,他就得回家去了,所以就目前来的情况来看,他可能画不了。
了缘道:那咱们过去看看您再决定吧。
秦贞叹息,小和尚还挺执着。
了缘给他找的寺庙离回隆寺不远。
走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不过却一路爬山,韩七爬得头顶都冒烟了。
上次咱们就是瞧这庙山路太难走了,才没上来,没想到今日倒是爬上来了。
是为了赚钱。
秦贞最近一直努力锻炼还好点,顺手拉了他一把。
韩七借机道:师父待我真好。
好你个头!秦贞把手又给缩了回来,韩七快速揪住他的袖子,耍赖道:阿贞,这次咱们是不是也能在寺里吃个斋菜了。
了缘道:隆门寺的斋菜是这里最好吃的,不过因为地势险要,去的人倒是不太多,不过他们寺里一般都接待一些达官贵胄,所以酬金方面,你们不必担心。
韩七道:了缘小师父,您这次请咱们过来,说是不欠咱们因果,可您这样岂不是欠了隆门寺的因果。
了缘道:非也,非也,是他们欠了我的,我是替他们找画师的,你们从中赚了银子,又替他们画了壁画,这其中都是我在周旋,所以,这事若是真成了,我一边还了你们的因果,一边倒是他们欠了我的。
所以,他这算是一举两得。
这话把韩七说得哑口无言了,只得竖了个大拇指。
小和尚还真是会精打细算呀!韩七爬得快断气时,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入眼是一座比回隆寺更大、更庄重的寺庙,就连匾额上的字都更古朴大气一些,所以了缘说的这寺比他们历史更悠久一点都没错。
李青云道:别有洞天!秦贞感觉自己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
因为这座庙平时招待的客人不太一样,且地势凶险,一般很少有人过来上香。
寺里倒是冷冷清清,有两个小沙弥在扫落叶。
了缘领着三人找到负责壁画的大和尚。
对方话不多,也跟了缘的七师叔一样,让秦贞有什么需要只管提,也顺便提供了原画。
秦贞早有心理准备,这壁画破坏的有点严重。
可看到实物,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哪是严重么,这两三米的墙面都脱落了。
韩七想发表点什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秦贞照着原画把清单给写到了一张纸上,趁着小和尚去准备东西的时候,将了缘拉到一旁道:这工作量有点大呀!没两三天感觉干不完。
了缘道:你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