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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谢恩

2025-04-02 01:02:00

齐曕进了渡坤宫内殿,御案上一如往常堆满了折子,但难得,姜琸今日没在看折子,而是站在御案前,负手而立。

听见脚步声,姜琸没转头看,只轻声说了句:来了。

臣齐曕,参见陛下。

齐曕躬身行了礼,姜琸没说免礼。

他默了会儿,突然问了一句:那天,你看见朕了吧。

齐曕直起身,眸光微动:是。

姜琸转过身,看他。

两人的目光对上,姜琸道:赵焱的念头,或许是朝中许多人知道真相后会有的念头,他所说所做,朕听着看着,并非全然安之若素。

在那天之前,朕亦想过,自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窃位者。

姜琸走到御案后坐下,指了指一侧的方椅,示意齐曕:坐吧。

齐曕走过去坐下,姜琸续道:在那天听见皇姐的话之前,朕其实想过,将来等皇姐有了孩子,就把皇位还给姜氏。

内殿早备好了热茶,齐曕偏头,看着热雾从茶盏里升腾而起。

姜琸看着他,眼底流过一丝羡慕,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其实,我的心思,你一直很清楚,对么。

他说这话时没自称朕,好像还是当初在晋国,在清河侯府那个寄人篱下的皇子。

齐曕闻言,抬头看他,唇边露了一点笑意,眸子里是云淡风轻。

他没答一个字,却又好像什么都答了。

姜琸略有些狼狈地避开了视线:朕知道,不管她身边将来是谁,都绝对不可能是朕。

她会有疼爱她的夫君,会有可爱的孩子……姜琸目光飘忽,像是在虚空中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憧憬,他话音略停顿,那些虚妄的画面便烟消云散,他只好回到现实:朕本想着,将来皇位要给皇姐的孩子,如今后宫空置便也无妨。

可是……皇姐不会有孩子了。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在唐城石室的门外,他意外听见她说的话时,那种茫然又无力的感受。

好像困于暗室的囚徒守着一盏孤弱的烛,乍起一阵风,那唯一的光灭了,水尽山穷,囚徒只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临幸后妃,为皇室开枝散叶,是朕的责任,推脱不得。

臣是来谢恩的,陛下同臣说这些,是为何。

齐曕伸着手,棱棱的长指在茶雾的热气上蹁跹,指尖染了茶韵,他将手指放到鼻尖下,嗅了嗅。

姜琸看着他的举动,只以为他嗅的是茶香:……朕有话问你。

齐曕放下手,略坐得端然了些:陛下直言就是。

你为何帮上殷?自然是——齐曕。

姜琸抬手止了他的话,你不必说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之类的话,朕不信。

他直视着他深邃的眸,天子威仪倾轧,你放弃权位,背叛晋国,这些都可以是为了皇姐,可是在唐城,你对朕舍身相护,朕却不信是你爱屋及乌。

齐曕无言,看向姜琸的目光里,总算带上了几分认真。

姜琸抿了抿唇,神色冷峻:朕知你和皇姐相爱,但若今日你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朕就不能放心把皇姐交给你。

别以为朕不敢杀你,毕竟,你也是知道朕身份秘密的人。

齐曕与御案后年轻的帝王对视,良久,移开目光。

他朝门外看去,隔着晃动的毡帘,时隐时现能看见几点雪色。

什么样的答案能让陛下满意呢。

齐曕问。

真话。

姜琸答。

齐曕起身,缓步走到殿中央,兀地朝着姜琸拜下去,谢恩。

姜琸神色复杂,静看着他。

齐曕谢了恩,起身往殿外走,快到门口之时,他停下步子,背对着姜琸道:其实,答案很简单:我从未背叛过晋国。

什么……因为,我本就是上殷人。

说完,齐曕迈步出了内殿。

毡帘掀开又落下,灌进一簇冷风。

御案后的姜琸难掩愕然,面上的惊诧犹如被寒风凝结。

——晋国的清河侯,怎么可能是上殷人?!——除非……他是假的,根本不是真的清河侯。

……比起封官给他实权,我想,他会更想要那座宅子。

姜琸猛地瞪大了眼,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他只觉五脏震骇。

*齐曕出了正殿,去偏殿的时候,姜娆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马车上被折腾得厉害,又起得早,困倦也是难免的。

抱秋要去叫醒她,齐曕抬手制止,自己走到她边侧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等她睡醒。

姜娆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

睁开眼,狭窄的视线里只抱秋一人,她起身,刚一动,胳膊上立马一阵麻意。

嘶……下一刻,胳膊被人捏去了手里,欣长的身影笼下来,将她罩在其中。

齐曕……姜娆声音瓮哑,看着男人给自己揉捏胳膊,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不叫醒我?高挑的人垂目,低眉给她按着胳膊,道:长日无事,公主小憩片刻也无妨。

现在什么时辰了?齐曕瞟了一眼殿外:快午时了。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姜娆想了想:要不就在宫里用膳吧。

齐曕抬眼看她一眼,笑了下:好。

应完,又从袖中摸了帕子出来,擦了擦她唇角。

姜娆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

她虽已经不住在宫里了,但益安宫姜琸一直给她留着,两人便到益安宫用膳。

熟悉的殿宇,只是殿内空荡。

姜娆吩咐御膳房做的都是小时候爱吃的菜,两人围着小炉子用膳。

旧时地,无依人,好在是两个人一起,总算不是形单影只。

姜娆胃口尚可,吃了五六分饱,放下碗筷:还是小时候的菜式,但不知道为何,感觉味道已经不同了。

故人皆逝,流亡归来,心境变了,口味自然也变了。

这厢姜娆长吁短叹,齐曕听着,也不安抚,更不叫她吃饱些,只瞥了她一眼,递过去一杯暖过的热果子酒。

他一手递酒,慢悠悠说了句:御膳房的厨子换人了而已。

……姜娆一腔物是人非的愁绪生生被噎了回去。

她端起酒杯,一口饮下了果子酒。

暖意流遍全身,驱散了隆冬的寒气。

姜娆放下酒杯,齐曕用完膳,在用一张崭新的雪帕子擦嘴。

她靠到他肩上,看着殿外絮絮落下的白:又下雪了。

齐曕随手将帕子扔到桌上,抬眼朝门外看去,嗯了声,将人拢进怀里。

她挨紧他:还好,有你陪我。

*齐曕虽没实权,只空有一个爵位,但天下皆知他和姜娆的关系,知道当初晋国那场婚事长公主是承认的。

侯爵之尊,驸马之实,引得许多人登门拜访。

非是讨好谄媚,只是人情走动总是不可少的。

如此,一直到了十二月,登门的人才少了些。

姜娆已经卸下了监国之任,在公主府过着闲散日子。

不是她不愿意分担政务,只是一国不容二主,就算姜琸不在意,久而久之,朝上却难免分出两派,党派之争,多数时候是对朝廷的内耗,不是什么好事。

姜娆如今在奉明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除了偶尔应付上门的客人,多数时候关起门来,在府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日,在贺府,姜娆拉着齐曕,非要去院子里老槐树下埋酒。

酒是什么酒,齐曕不知道,只知道酒坛子上红纸黑字写了三个大字:今白首。

齐曕无奈:什么时候有今白首这种酒了?姜娆埋好酒,拍拍手挺直了腰杆:今日就有了啊。

这名字我取的,此酒世上独一无二,等将来我们两个老了,就把这坛酒挖出来,一起坐在院子里赏雪喝酒,多快活啊。

公主。

齐曕还没说话,抱秋进了院子,侯爷,公主,府外有人求见……是求见公主的。

见姜娆寻到贺府来了,看来并非是一般的访客。

抱秋赤风迎了人到正厅,没想到来的人是邵大人。

邵大人行完礼,急道:长公主,还请长公主帮帮臣的小女。

邵大人正是宫中邵昭仪的父亲。

邵昭仪即是之前的邵婕妤,皇帝临幸过一回后,竟难得成了宫里最得宠的人。

虽非独宠,皇帝也仍旧十天半月才去一回,但皇帝无事时,常会去她宫里坐坐,即便只是稍坐,对比其她人,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

是以,如今已经升了位分,可见皇帝对她还是有几分喜爱的。

最得宠的人,也最容易骄纵出事,若是小错,警告一二也是应该的,若是大错,皇帝的后宫,她也管不着。

——邵大人怎么找到她了?此事是陛下家事,邵大人找我,我怕是帮不上忙。

邵大人一下子跪下去:求长公主开恩!这回小女是惹了龙颜大怒,不仅被降了位分,更是被陛下下令禁足,无令终生不得出紫月宫一步!——这么严重。

姜娆一惊,和齐曕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讶异。

齐曕问:邵大人,邵昭仪究竟是犯了何事。

邵大人抬眼,目光躲闪地看向姜娆:是小女、小女无状,出言冒犯了……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