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里,姜娆趴在榻上,低低地哭,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齐曕瞧见她哭,先是愣了愣。
但很快,又一巴掌落下。
这回力道更重。
还敢哭。
齐曕面若寒霜,声音冷得能结冰。
屁股还是麻麻的,姜娆惊悚地望着齐曕宽大的手掌,过了片刻,她回过神来,慌乱地缩去了墙边,连鞋子也没脱,背抵着墙,她果真忘了哭,只噙着泪凶巴巴地看着齐曕。
齐曕朝她靠近,姜娆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直到挑长的腿抵住床沿,齐曕总算停下。
姜娆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听见齐曕冷冰冰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过来。
他居高临下地命令。
姜娆一愣,旋即立马将腿脚缩了缩,连连摇头,声气儿颤抖着却又气鼓鼓的:我、我才不过去!齐曕眯了眯眼,语调慢条斯理而又危险:前日公主被抓走,是倚春和拂冬陪公主出的门吧。
……姜娆老老实实,爬过床榻到齐曕面前。
她仰着头看他,哀怨的模样像只泄气发蔫的小猫。
不知是打了她两下齐曕消了些气的缘故,还是因为她乖乖听话过来的缘故,齐曕的面色竟缓和了许多,连声音也没那么冷了。
齐曕抚着她的发,高高在上的漆深眸仁有些惝恍,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安抚自己:有没有人碰过你。
他问。
齐曕的声音很轻,姜娆却眼睫一颤,又落下泪来。
她一边哭,一边不忘摇头回答他的问题,声气儿断断续续:没、没有。
他摸着她乌发的手一顿。
姜娆以为齐曕不相信,慌忙解释:真的没人碰过我,我、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我——话没说完,齐曕在她身侧坐下。
姜娆短暂地停了一下,反应过来还要继续说,齐曕忽然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腰,往上一提,轻易将她整个人捉进了他怀里。
没人碰你,那你哭什么。
齐曕低声问,他扣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吓着了?没吓着。
姜娆止了泪,垂着头不看齐曕,她的声音带着嗡闷的鼻音,愤愤怪道,是侯爷打我屁股我才哭的!齐曕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唰的沉下去。
——要是小公主乖乖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谁能有机会动她?齐曕抬手,又要往姜娆绵软的臀瓣上挥下去。
这回,巴掌还没落下,齐曕先吃痛了——姜娆咬了他下巴一口。
小公主皓齿稍松,逸出的含混话音像任性的撒娇:侯爷再敢打我屁股,我就咬你!齐曕被气笑了。
好容易寻了个暖床温榻的小玩意儿,竟还是个有脾气的。
不过……——罢了,跟个玩意儿计较什么。
齐曕的手轻轻落下,低哑的嗓音残留着未散尽的薄凉笑意:好,不打,侯爷给娆娆揉揉。
轻重恰当的揉捏裹挟着掌心的暖意,一分一分传遍全身,姜娆松开牙齿,将发烫的脸颊埋进男人的锁骨。
其实是后怕的。
在万香楼的夜里,她能听见楼下男人们恶劣的调笑声和姑娘们的叫喊,或是你情我愿,或是身不由己,一声声钻进她的耳朵,像小虫子一样,慢慢啃食她的勇气和沉着。
姜娆将额头抵在齐曕颈间,男人绝对掌控的怀抱在这一刻成了她安稳的避风湾。
讨好齐曕一个,她就不用再讨好任何别人,她头一回觉得,这笔买卖这样划算。
姜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齐曕已经不在屋中了。
抱秋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她手心的伤口上药。
抱秋……公主,您醒了。
姜娆点了一下头,看了一圈屋内,见只有抱秋一人,蓦地有些紧张:倚春和拂冬呢?抱秋笑了笑:公主放心,她们两个没事,这会儿正在烧水准备给公主沐浴呢。
姜娆松了口气,点点头。
抱秋上完了药,用细长的白棉巾将她的伤口一圈一圈包扎起来,姜娆看着抱秋的动作,目光慢慢飘移,最后,落定到了桌上。
齐曕剥的糖炒栗子竟然还在。
齐曕爱洁整,这样的热天,裹了糖的栗子放了几日,已经不能吃了,可齐曕怎么没扔掉?姜娆心里慢慢有了一个猜测。
她问:抱秋,侯爷这两日是不是没回过房?抱秋很快摇头:侯爷的事奴婢不知。
公主不在竹苑这两日,按规矩,奴婢们也不会来竹苑伺候。
公主要是想知道侯爷的事,可以问问赤风和墨云,不过……这两日他们也忙着找公主,恐怕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
哦,这样啊……齐曕在衣食住行上十分讲究,要么不睡,要睡一定会睡在竹苑主屋,断不会将就睡在书房或府上别的地方。
姜娆望着桌上原封未动的栗子,呆了一会儿。
倚春拂冬烧好了热水,抱秋就带着药出去了。
在万香楼待了一天两夜,姜娆只觉得浑身都是熏人的脂粉味儿,她自己脱了衣裳,先进了浴桶。
本以为会是倚春迎夏进来伺候,结果,先进来的人是齐曕。
姜娆听着脚步声不太对,回头看见是齐曕时吓了一跳,她连忙道:侯爷,我还没沐浴呢……臣知道。
齐曕自称臣的时候,多半没安好心。
果然,他说:臣来伺候公主沐浴。
不等姜娆拒绝,齐曕抬手,食指隔空点了点她裹得白白胖胖的小手,公主有伤,刚包扎好,不要逞强。
姜娆大半身子泅在水下,只露出细长的脖颈和圆圆的脑袋,另将两条细白的胳膊搭在浴桶边上。
齐曕一进来,她就缩了缩身子,这下更是再次努力缩了缩,小小一团挂在浴桶角落:我……我自己可以。
齐曕略偏头,垂目看着她,狭长的眸子中掠过一抹浅淡的愉悦:公主哪里臣没看过。
齐曕静静等着姜娆的脸烧红,等着她努力辩解,可过了片刻,小公主紧绷的身子却从浴桶角落慢慢舒展开。
他有些诧异。
他没打算逼她就范,方才他就在想,若是小公主哭哭啼啼求他,他就勉强发发善心换了倚春进来。
见齐曕不动,姜娆抬头望着他,隔着雾气,她看不清男人漂亮桃花眼中的情绪,只是影影绰绰的似有些怔松。
姜娆觉得,今天的齐曕一整天都很奇怪。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拍了一下氤氲着热雾的水面,红着脸声音软软地催:侯爷,水要凉了。
齐曕默了默,上前为姜娆沐浴。
姜娆原本以为齐曕是要折腾她的,没想到,他说帮她沐浴,就真的只是帮她沐浴,认真而专注。
从她的脚趾到腰胯,从她的身体到她每一根发丝,齐曕都洗得仔仔细细。
他那双手打屁股的时候那么疼,这时候却温柔得不像话。
姜娆原本有些忐忑不安,最后竟慢慢地彻底放松了下来,盥室中,似乎连袅袅的水雾都在安抚她的神经,一阵阵的舒服惬意,叫人昏昏欲睡。
齐曕捏了捏姜娆细细的胳膊,浴桶中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竟睡得沉沉。
宽大的袖袍濡了水,沉重而黏腻,齐曕有些烦躁。
又看一眼睡着的小玩意儿,愈发恼闷了。
齐曕探手到水下,触及两瓣滚圆的绵软,他冷笑一声,对着软肉狠拍下去。
一声闷响。
浴桶中的人哼哼唧唧,不满地撅了噘嘴,可,还是没醒。
水层荡开一圈回波,水下雪白的身子也跟着荡了荡,显得那么轻软娇嫩,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
静默看了水中的人片刻,直到回荡的水波平息,齐曕起身。
他取了宽大的袍巾裹了姜娆的身子,抱着她出了盥室,将人放到榻上。
床垫薄被,一应全是换过的。
这过程中,姜娆一直没醒。
齐曕站在榻边,低头望着睡着的姜娆。
他尚未沐浴,暂时不会安寝,只是看着她。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薄褥滑落,露出香白的肩,睡得毫无防备。
齐曕心底泛起一种奇异的感受。
他想看的是她战战兢兢,可怜巴巴,而不是眼前这般安闲自得,无忧无虑。
他皱眉,将薄褥往上扯了扯,又扯了扯,直到把姜娆彻底盖住,连头发丝儿都不露出一根。
又站了会儿,齐曕满意了些,转身出去了。
门外,墨云禀话:主子,查到了。
绑走公主的人是刑部左侍郎汪振的女儿,汪希蓉。
叫赤风和倚春过来。
齐曕突兀道。
墨云抬眼看了齐曕一眼,却也不敢多问,依言去叫了赤风和倚春。
二人到了院中,齐曕问:你们二人都曾陪公主去过南薰坊,她去南薰坊是为了什么。
赤风和倚春对视一眼,赤风开口道:公主说是想去买胭脂。
倚春看了赤风一眼,接着道:公主这回说是去逛逛,不过……也买了胭脂。
哪间铺子,可还记得。
燕归阁。
赤风和倚春同时出声。
墨云立在一侧,深深看了齐曕一眼。
随即,齐曕看向他,下令:去查查这个燕归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