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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作画

2025-04-02 01:02:00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整个安梁城都覆上了一层皑皑的白。

清河侯府里,姜娆走出竹苑的主屋,站在门外阶前。

她穿一袭挑丝勾锦霞纹鸭卵青色云缎裙,外罩一件镶珠捻金线石青色小褂,这还不够,另裹了身软毛绮罗织锦的斗篷。

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一点颈子都没露,瞧上去格外娇憨可爱。

姜娆将双手藏在斗篷下,怀里抱着小手炉取暖,抬眼去看院子里外的景象。

不似上殷的雪蓬松如鹅毛,安梁的雪又细又密,落在屋顶树梢,像是被呼啸刮过的北风刻意倾轧过一般,紧压压一片。

齐曕出门来,这会儿外头的雪已经歇了半刻,他看一眼姜娆,先下了台阶,站在阶下朝她伸手。

院中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下人们按照姜娆的吩咐,没将雪全扫了,只开出一条约摸三尺宽的小道。

若是两个人走上去,会有些拥挤,要紧紧挨着才能并排而行。

雪天路滑,姜娆怕摔倒,伸出手搭在齐曕掌心,想了想,又把怀里的小手炉拿了出来,递给了倚春,再将刚空出来的这只手也一起朝齐曕伸过去。

齐曕略抬了抬臂,让小公主的手能轻易放进他臂弯。

侯爷,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姜娆问。

先前,齐曕说有法子能让姜琸死了带她走的心,却又没说清楚是什么法子。

今日齐曕说是时候到了,此刻,却还是没有对她言明。

两人一路穿过院子,齐曕身高腿长,姜娆身量娇小,又穿得太厚,一双小短腿扑腾扑腾也走不到男人那样快。

嫌弃地瞥了人一眼,齐曕没了耐心,干脆将人一把抱起来。

到了冬日,四下都是银装素裹的雪白,一片洁白的画面里,两个身着锦绣华服的人就变得格外显眼。

一路,两人遇到许多下人,远远近近,所有人俱是低着头不敢直视。

不似齐曕一般超然物外,纵使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抱过多回,姜娆还是会脸红。

好在外头冰天雪地的,她颊上刚烫起来,一阵风吹过,很快就降下温。

走了不知道多久,姜娆脑袋埋在齐曕胸口躲风,听见他沉缓的脚步声似是上了一个台阶,料想应是快到了,便转过脸去看,二人却是到了书房门前。

齐曕将怀里的人放下来,指了指书房的门:公主进去瞧瞧。

姜娆疑惑。

——不是说要解决姜琸的事吗,进书房瞧什么?——该不会是齐曕发现书房的机关被人动过了吧?她倒也不是十分慌乱,毕竟她虽然发现了兵防图,但那天因为姜琸和假使团出事,她当时并没有将兵防图直接取走。

后来,姜琸的腿受了伤,连走路都走不了,而外头,孟辞舟又时刻盯着侯府的动向,她便也不敢贸然和外界联络,更无法将兵防图送出去。

是以,书房里兵防图一直都在,齐曕应该不会发现什么才对。

想定此事,姜娆推开门。

迎面扑来一股暖气,竟几乎如春日般温煦,恍惚让人以为冬天已经过去了。

姜娆定睛一看,原是书房里准备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火炉,烧得整间屋子暖烘烘的。

见人停在门口好一会儿没往里走,齐曕拍了拍姜娆的屁股:公主再开着门,热乎气儿就全散尽了,一会儿公主可别喊冷。

哦!姜娆应了声,赶忙进去,却没深思齐曕那句一会儿别喊冷的深意。

关上门,书房里十分暖和,姜娆抬手预备解下身上的斗篷,手却被齐曕捉住。

他将她的手拿下来,说了句:一会儿还用得着。

姜娆皱眉,不解。

齐曕垂目睨着她,漆深的眸子里隐有深味的笑意,他指了指书架,道:公主去选一方砚台来。

看了书架上那一排砚台一眼,姜娆又看回齐曕:拿砚台做什么,侯爷要写字吗?齐曕没答。

他不紧不慢地朝书案走过去,等坐下,他才说:不写字,作幅画。

姜娆被齐曕这奇奇怪怪的举动弄得懵了,不是要解决姜琸的事情吗,怎么又要作画了?她慢慢吞吞地朝书架走过去,到了书架前,在一溜儿砚台上扫了一圈,想如今是冬天,画红梅最是应景,便走到边上,拿了那一方她之前见过的红石砚。

齐曕润了笔,抬眼瞧见姜娆捧着红石砚回来,眸色暗了暗。

——啧,小公主倒是会挑,这下岂不是又要哭鼻子了。

姜娆浑然未觉齐曕的神情变化,自将红石砚放到书案上,又取了墨块研墨。

过了会儿,齐曕朝她招手:成了,过来罢。

姜娆一边往齐曕身侧走,一边蹙眉问:侯爷要教娆娆画画?齐曕看着姜娆半信半疑的慢吞吞的步子,略思索了下,随意道:算是吧。

他伸手,牵住小公主的胳膊。

小小的人儿身轻如羽,只轻轻一拉,人就朝他跌过来。

齐曕早有预料,在人跌过来的一刹,扶住了姜娆弱柳似的腰。

他将她扶稳到书案上坐着。

侯、侯爷……姜娆回过神的时候,齐曕已经在解她腰间的系带了。

上次在这里解开系带的回忆可不太好,她忙按住他的手:侯爷!你不是……不是要画画吗……是啊。

齐曕拖长语调,懒洋洋地应了声。

他索性反手捉着她的指,用她的指解她的衣。

姜娆终于明白过来齐曕意欲何为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外袍、衬裙,甚至主腰,尽数被拨开,露出里头覆了雪般的莹白肌肤。

齐曕将小公主肩上的斗篷理了理,给她披好,然后拿了笔,蘸了蘸红墨。

墨汁微凉,朱墨落在雪峰,激起她浑身一阵轻颤。

侯、侯爷……姜娆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嗯。

臣在。

齐曕随口应着,并不看她,专心作他的画。

书房的窗忽然被人打开时,姜娆几乎一瞬间全身都僵硬了。

明明外头只是钻进来一小股风,她却好像猛地坠入了冰窖,从头到脚都是冰冷。

她慌忙去看齐曕,却见男人恍若未觉一般,从容优雅地继续点墨落笔。

她只好急忙又去看窗那边。

其实斗篷宽大,齐曕又拥着她,就算窗外有人看进来,也至多看见她身上的一片斗篷。

可是,齐曕蘸墨的动作,落笔的动作,那人又岂会看不出他在做什么?从姜娆的角度看窗边,并看不见人,只能看见一片衣角。

可那饰纹和颜色,她却认得。

是姜琸的衣裳。

寒意顷刻被热意取代。

是羞耻的、惭怍的热意。

外头的姜琸并没有发出声音,不知是不能出声,还是因为他也不晓得发出声音后该怎么面对她。

娆娆冷么。

齐曕忽然问。

姜娆望着洞开的窗,寒风像是一股一股灌进来,她本能地、下意识地嗯了声,说:冷……齐曕便搁下笔,探身俯首。

雪峰尖儿上裹上一含温热,不重不轻的力道带给人极细微的疼痛,姜娆怔愣在当下。

只过了片刻,窗边那片衣角就匆匆消失了,却也不忘轻轻地关上了窗。

火炉烧得正旺,七八个炉子里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书房外滚轮从窗下碾过的细微声响,掩盖在此起彼伏、重重叠叠的炭火烧灼的声音中,最终渐行渐远。

良久。

……他走了。

姜娆小小声道。

唔。

齐曕退开,半抬眸子,长指悠悠地划过她腰肢,落在绵软的臀。

他掐了一把,力道不算轻。

姜娆轻哼了声,夹着哭腔,抬眼委委屈屈地看他,楚楚惹人怜。

齐曕眸色愈深。

他爱极了她这副娇软可欺的小模样。

可是,还不够。

齐曕垂下眼帘,晦暗的目光落在他的画作上,慢悠悠道:公主瞧瞧,臣画的可好?姜娆红着眼,闻言下意识低下头。

下一刻,齐曕如愿地看见小公主的眼泪滚落下来——雪峰上开着的,不是什么红梅,而是两颗艳泽圆润的糖葫芦,一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