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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段氏

2025-04-02 01:02:00

轰一声,干德殿的门突然被打开。

殿内挤搡着的段氏皇族们吓了一跳,偌大的内殿,所有人挤在一起,拼命地往后退。

听见响动,他们本以为进来的会是上殷和漳国的军队,以为将要面临一场残忍的屠杀,可没想到的是,进殿来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一个女子。

在场的段氏一族当然都认得这个女子,不就是上殷的那个明华公主吗?不久前,她还只是一个亡国公主,要卑躬屈膝地跪在她们面前,低贱如同蝼蚁。

贱人!你这贱人当初就该杀了你!有人猝然呵骂出声。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从哪个口中喊出的,姜娆也懒得分辨。

她进了殿,走了几步停下了步子,目光扫了一圈拥挤成一团的人,在其中找到了段恒。

要找他其实并不难,因为他就站在最前头,在一众人中,他表现得最是镇定,格外显眼。

说是镇定,脸色却也白了,五官僵硬,只比别人好一点罢了。

可是,谁面对死亡的时候不害怕呢?姜娆看着故作镇定的段恒,勾唇笑了一下。

漠然的笑脸浮现在她明艳的面容上极不相宜,无端显得诡异。

不知是谁打了个寒颤,恐惧顷刻间像瘟疫一般,在人堆里扩散开来。

公主……饶命……求您饶我们一命……有人颤抖着声气儿开始求饶。

姜娆没应声,倒是段恒突然露出愤怒的神色,回过头狠狠剜了身后的人一眼。

他转回脸,看向姜娆,目光稍移,最终落定在了齐曕身上。

好……好。

段恒咬着牙,齐曕,你以为你叛国投敌能得到荣华富贵?像你这样的不忠不义之辈,他们利用完你,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段恒怒喝着骂完,死死盯住齐曕,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惊慌或别的什么神色,可他只是站在那里,面容沉静如水,未因这些话起一丝涟漪。

段恒蓦地有些心惊,脑海中闪过一线白光。

无论是当初在段钰面前,还是后来在他面前,齐曕总是一副慵懒淡然的样子,与其说是晏然自若,不如说,是散漫不恭更贴切些。

可今日的齐曕,纵使神色依旧从容,整个人却很不一样。

他站得端正笔直,脸上没有一点漫不经心的神色,相反,莫名有几分肃然,就连眼神都透着恭敬和郑重,就像……就像一个最忠诚的臣子。

对,臣子。

齐曕在他和段钰面前,从来只是一个阴诡的弄权者,可这一刻,他却摆出了一副忠臣良将的姿态来。

短暂的疑惑后,段恒仍是不明所以,可心底已经涌起了一股因为欺骗带来的深深的憎恶和羞耻,他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讥笑出声:齐曕,你真是个蠢货!你被这个女人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你等着,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姜娆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皱眉:够了。

她的声音不大,回荡在空旷的内殿中,却荡开了一股不可言喻的上位者的威严。

段恒看向她,姜娆神色冷若霜雪,眯了眯眼:多说无用,你们的死期到了。

她下令,贺卿,动手吧。

回应她的是长剑出鞘,剑刃抵着剑鞘划出的声音,如同刮骨刀在每个人的脊背上碾磨。

有人开始发抖,有人不停的求饶。

齐曕身着玄铁盔甲,提着剑一步一步上前。

有人尖叫起来,有人慌了神四处逃窜,可大殿的门早已关闭,段氏如同困兽,只能在大殿内做最后的挣扎。

逃,就算逃出干德殿,又能逃去哪里?泛着寒光的剑刃逼近,段恒无路可退,身为皇帝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失态,这时他反而冷静下来,想起刚刚姜娆那一句——贺卿。

姓贺?电光火石,他终于恍然大悟。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迅速攀上脊背,叫人遍体生寒。

——贺家不是已经灭族了?!面前的人逆光而来,阴戾的面容宛如修罗厉鬼,段恒畏惧地退后了一步:你是——贺家三郎贺泠,送你上路。

滋啦——鲜血飞溅,脖颈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全身的力气都从这个窟窿中倾泻而出。

段恒再说不出未尽的话,直挺挺仰倒下去。

到死,他都圆睁着眼睛,眼底全是难以置信的惶恐惊惧。

血腥味激得人越发疯狂恐惧,她们叫喊着,他们死命地拍门,还有人冲向姜娆,想和她同归于尽。

姜娆站着一动不动,仿佛笃定无人可以伤她。

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凡企图近她身的人,皆被齐曕斩杀于剑下。

殿中的尸体越来越多,激烈的反抗宣告无效,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勇气和尊严,最终只剩下畏惧。

昔日的干德殿,今日的修罗场。

姜娆站在殿中,一身白衣,不染纤毫血痕,端贵的、高雅的,出尘而疏离,几乎叫人分不清,她究竟是站在此时此地,还是站在回不去的故国旧梦里。

殿中很快只剩下最后一人,是个女子,已有身孕,瑟缩着躲在金碧辉煌的龙椅后。

齐曕提剑行至姜娆身侧:公主可要去殿外?姜娆看他。

他脸上溅了零星血点,将这张冠玉似的脸缀得戾气横生,就连这双狭长的桃花眼里亦是暴虐涌动,仅余最后一丝温柔。

姜娆伸出手,朝他脸上的血抚过去。

齐曕微微侧首:别脏了公主的手。

她却执意抚上去,一边抚摩他脸庞,一边道:把剑给我。

语气是不容抗拒的。

他抬眼看她,眼底是隐忍的怜惜。

她只一笑,将剑从他手中夺过,随即转身,朝那女子走过去。

女子抱着龙椅苦苦哀求: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她慌乱地磕头,额上磕得鲜血直流,公主,求求您了,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饶——剑架到脖子上,女子停了动作止了声,小心翼翼抬眼看她,泪流满面:公主,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啊!姜娆持剑的手连一丝颤抖也无,她像是在问,又像是在回答:姜氏的孩子,上殷的万千子民,他们就不无辜吗?在战争里,除了发起战争的人,谁又不是无辜的呢?女子眼中浮起一丝茫然,怔愣地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上,女子恍惚觉得面前的人一身白衣,圣洁如同神女,可她一双眼睛无悲无喜,却仿若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雕像。

滋啦——晃神的间隙,长剑划开女子脖颈,血流如注。

女子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眼底骤然爆发出一团强烈的不甘和憎恨。

姜娆对上她的眼,神色一片死寂,语气亦寂寥:若恨,就化作厉鬼来找我报仇吧。

她忽地浅浅笑起来,神情有种扭曲的温柔,我不怕你们呢。

我那身怀有孕险些被你们凌/辱的嫂嫂、我那未出生就被你们杀死腹中的小侄儿……他们……都会庇佑我的。

女子断了气,只剩一双眼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姜娆。

公主。

齐曕上前,高大的身形不动声色地隔开了那道死不瞑目的视线。

……我没事,我很好。

她笑着,眼泪却落下。

干德殿的大门再次打开时,齐曕唤了不远处的侍卫过来,进殿收拾尸体。

哪怕这些上殷兵卒和晋国人多有血海深仇,进殿的一瞬,看见一殿的尸体,仍是悚然一惊。

他们打量着出殿的二人,见姜娆握着剑,不由得心生畏惧。

公主……迎着眩目的天光,姜娆闭着眼,身形有些不稳,兵卒进殿的繁杂脚步声仿佛离她很近,又好像很远很远。

直到齐曕这一声唤,她才回过神,发现他正搀着她。

公主可是累了?贺泠哥哥,你看……姜娆抬头,望向无边的天际,云霞真美啊。

夕阳西沉,霞光如血。

齐曕握着她小臂的手紧了紧。

姜娆笑了下,眼底的疲惫迅速褪去:我不累。

奉明皇宫,卧松原上,数万条死在我眼前的性命,岂是亡掉区区一个段氏就足以告慰的。

她转过脸看他:听说孟辞舟也在宫里,他在何处。

齐曕见她定了心神,便收回了搀扶着她小臂的手:人就在偏殿。

走吧。

二人见了孟辞舟,他倒是一副成王败寇的坦然模样。

姜娆将剑扔过去:当年卧松原一战,你为我上殷五千余众收殓尸骨,入土为安,今日,我不杀你,你可自行了断。

孟辞舟坐在方椅上,凝目看她。

他还记得当初就在这宫里,姜娆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求他带她出宫。

而今,时移势易,他如何死都要仰仗她的施舍。

孟辞舟笑了一下,却是没捡起地上的长剑。

他倚靠在椅背上,忽然问:公主和侯爷,可找到家父了?姜娆未语,齐曕蹙了一下眉。

孟辞舟神色一松,姿态越发悠闲:家父今日未曾入宫,不知公主和侯爷的人,在安梁城内可寻到家父的踪迹了?若是没寻到,两位不妨先留着在下的性命,兴许,之后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