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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卸磨杀驴

2025-04-02 01:02:00

姜娆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赵焱,像是要看进他心底,她道:五年,五年的时间,从灭国之后,到唐城,再到安梁,最后回到奉明,纵使他身份是假的,可这五年和我们同甘共苦、为了复国忍辱负重的人,是他不是别人。

这么多年,没有情也有义吧,三皇叔怎么能轻易说出杀了他这样的话?她说完这番话,心底的不解和气愤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豁口,不吐不快。

她朝赵焱走了一步,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他从坐上皇位,除了在选妃一事上有所逃避,只说朝政,他哪一日不是日旰忘食?他做这个皇帝尽职尽责,哪怕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未曾想过将我如何,还给我兵权让我安心,无论为君还是作为我的弟弟,他有哪里不好?赵焱眸光微动,想起兵权一事,尤其如今知道了姜琸是假的之后,回想起来更觉得触动。

……他没有哪里不好。

赵焱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可还是固执道,可他不是姜氏的子孙。

他姓不姓姜重要吗?是,他身份是假,并非名正言顺,可百姓要的只是一个好皇帝,要的是能保护他们让他们安居乐业的君王,至于这个皇帝是不是姜氏的皇帝,没有人在乎。

可臣在乎。

赵焱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如炬,正如公主所言,他坐上帝位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公主又为何非让他做皇帝?臣曾在先皇面前发过誓,一定会护住上殷的江山,一定会护住姜氏,可是……五年前臣没有做到。

如今,六皇子尸骨遗落在外,甚至不能入卧松原的陵墓,一个假冒者却顶着他的身份,成为了皇帝,这对六皇子何其不公?六皇子才是皇族血脉,而如今的陛下,并不是。

臣,绝不会再食言一次。

三皇叔你……姜娆被气得语塞,只觉得赵焱这样的忠心太过固执。

她一瞬间怒竭,苦笑道:若真正的姜琸没死,我不会用一个假的来冒充,可事实就是姜琸已经死了,姜氏无人可继承帝位,难道非要将他赶下来?皇叔杀了他,又打算让谁坐上去?她问完这话,自己忽然反应过来,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赵焱。

赵焱对上她的眼神,目光中流露出几许肯定:公主亦是姜氏后人。

姜娆震在原地。

扪心自问,她并非是觉得女子不能称帝,甚至她最初也想过,只是,当初她为了兵防图去安梁之时,是抱着赴死之心的。

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能做皇帝?而上殷复国,又需要一个所谓名正言顺的君王。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用宋元嘉假冒姜琸这样冒险的法子。

她长久地凝望着赵焱,因为赵焱要杀宋元嘉,让她心底积压的愧疚越发深刻,她强压下去,说:我想过称帝,但当初去安梁,我以为我不可能活着回来,所以才将江山托付给他。

如今,我活着,皇叔就要杀了他,皇叔,你这么做,和卸磨杀驴的忘恩负义之徒有何区别?赵焱没想到姜娆真的想过要做皇帝,闻言愣了下,听了她的质问,目光闪躲开。

当初他自北境千里奔赴,想救下先太子,可是只赶到半路,就发生了卧松原上的屠杀。

当时他就吐了一口鲜血,负疚不已,恨不得带兵和玄武军同归于尽,只是那时候他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被副将带回了北境。

世人皆以为恪亲王苦守北境多年,必定是忠义之臣,然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不然。

先帝于他原本就有救命之恩,而先帝未曾登基前,两人一同出生入死过多次,后来结拜为兄弟,先帝赐封他为恪亲王,享皇室之尊,此乃知遇之恩。

是以这么多年,他在北境所守的,从来不是上殷,而是姜氏。

赵焱定了定心神,重新看向姜娆:为了江山稳固,为了公主将来的帝位坐得安稳,这忘恩负义之事臣来做,事后要杀要剐,臣绝无二话。

姜娆顿觉气血翻涌,疾步朝赵焱走过去,堪堪在他面前两步之距勉强停下,死死盯着他:皇叔有没有想过,如今我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帝!想与不想,这都是公主的责任。

若他一死,公主一定会选择站出来。

这话却是被赵焱说中了。

赵—焱—!姜娆咬牙切齿,头一回直呼赵焱的名字。

赵焱低着头与她对视,不肯退却半步。

公主——墨云疾步进了院子,看见两人正对峙,话音一顿,过了片刻方才续道,公主,发现陛下的踪迹了。

姜娆面色一松,狠狠刺了赵焱一眼,连忙转身朝院外走去:他往哪儿去了?!往南去了,侯爷已经带人去追了。

然而,错过了数个时辰,就算是齐曕亲自带人去追,到底也没追上。

有关姜琸的线索,在离开湖州之后,就彻底没了踪迹。

四月初,姜娆命举国暗中搜寻,终于在甸州有所发现,但孟辞舟极为谨慎,很快再次销声匿迹。

姜琸!姜娆从榻椅上惊醒过来。

窗边,齐曕刚将一张纸条系在了信鸽的腿上,信鸽被姜娆一声惊呼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齐曕转身看她,走到桌边倒水。

姜娆呼呼喘了几口气,往窗边看了一眼:可是有他的消息了?齐曕将水递给她,面色略有些沉重:还没有。

因为梦魇的缘故,她额上渗出了些许汗珠,齐曕从袖中取了帕子出来,给她擦额上的汗:公主夜里就睡不安稳,好不容易小憩片刻,竟也没睡足两刻钟。

姜娆抓住他擦汗的手,将他几根手指攥进手心,仿佛抓住了某种慰藉,苦笑着说:甸州原先是上殷边境,从甸州失了踪迹,只怕是孟辞舟已经带着他离开了。

若孟辞舟将他带去了原本晋国的境内,那里如今错综复杂,只怕要找到他就更难了。

齐曕将水杯放回去,他面朝着桌子那一边,抬手摩挲杯子的沿口,没转回身。

齐曕……姜娆唤了他一声。

齐曕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不得不提醒她:公主还是要早些做好最坏的打算。

姜娆沉默。

最坏的打算,就是姜琸死了。

如赵焱所说,届时她只能登上帝位,虽然可能面临诸多非议,但她并非不能解决。

只是,帝位江山,总有能人志士能匡扶安定,可姜琸的性命,却只有她能救。

齐曕……她又唤了声,声音更低了。

齐曕转回身看她,纤弱的人儿低着头,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颈,极脆弱,仿佛撑不住身上的重担,被压垮了似的。

他伸手,用长指抬起一点她的下巴,拇指粗粝的指腹在她唇下轻轻抚了抚,话音夹杂着叹息:别怕,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到了四月中旬,姜娆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孟辞舟写的,说是姜琸已经被他带去了唐城。

若他只是想要姜琸的命,大可不必费这些周章,他的目的,是姜娆。

孟辞舟在信上言明,要想保住姜琸的命,就要她亲自去救。

赵焱自然不同意: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公主去唐城,如今唐城必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若公主在唐城出了事,上殷该当如何?姜娆出门的脚步被拦住,抬眼看向赵焱,眼神有些冷:那皇叔的意思是,任由孟辞舟杀了我弟弟?说对这个假的姜琸毫无怜悯,那必然是谎话,而姜娆那句我弟弟,也逼得赵焱退了一步:若一定要救……他目光移向齐曕,信上不是说了,让齐公子和公主同去吗?齐公子手下能人众多,想必能将人救回来。

姜娆看了齐曕一眼,目光转回赵焱身上,略停顿了片刻,什么话也没说,绕开他提步就走。

公主!姜娆走到了正厅门口,赵焱叫住她。

他还要说什么,姜娆停了步子,她没转回脸看他,只冷声说:我记得皇叔曾说过,君臣有别。

如今,我是监国长公主,陛下不在,我说的话就是君令,若皇叔执意阻拦,就别管我不念亲情。

话音落,她大步朝门外走去。

屋外明晃晃的光勾勒出她纤瘦的背影,赵焱视线追出去,只觉得日光格外刺眼。

马车上备了笔墨,姜娆写完了信,晾干了墨迹,将信封好交给了墨云。

墨云,你带着这封信回奉明去,若我和陛下都出了事,就将这封信交给户部尚书。

她顿了顿,六部尚书一同监政,短期内上殷应当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可帝位空悬,时日一久——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姜娆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墨云的话,她坐回马车内,倚在车壁上吩咐了句,出发。

齐曕掀开侧帘,墨云还愣在马车外,他知道此行危险,不想离开独自回奉明。

齐曕看他一眼:回去吧。

此行不会有事的。

他一只手支着帘子,话是对墨云说的,目光却转回马车内,看向姜娆。

他道:我会把公主和陛下都安全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