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的路上陈北周呈都没有说话。
直到周呈躺回了病床上才有护士捧着纱布和碘伏进来。
前天帮他挑碎玻璃就是一项大工程, 好不容易包好的伤今天又崩开了。
第一次包扎时陈北不在,这一次取下纱布才发现那下面满是细细碎碎的伤口。
从脖颈间到肩膀,巨大的玻璃碎片掉落, 砸了他满身,玻璃渣几乎嵌入皮肉里。
护士替他重新上药都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无法想象他是凭什么毅力在第二天忍痛爬上的鹤枝山。
我可以帮忙。
陈北取下墨镜,拿起一旁的细棉坐到了他床边。
周呈闻言骤然抬头,眼底有一瞬间的抗拒,可陈北已经接替了护士的位置, 让护士去给他拿药。
陈北坐在他身后, 绵润的棉球细细密密的扫过他的伤口,只有两个人的房间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
周呈浑身紧绷。
屋里开着空调, 可大抵是因为疼痛和紧张,他的脖颈和肩膀都覆盖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连肌肉都在陈北手下轻微颤动。
有温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 也洒在伤口上,像股轻柔的风, 周呈眼底满是克制与忍耐。
他觉得, 比起陈北, 他宁愿让护士来给他上药,哪怕陈北的动作格外熟练,对他来说也像一种折磨。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陈北半垂着眸子一边换棉球一边说:周呈。
你看我。
周呈有些僵硬的转头去看她, 只能见到她微勾的唇和纤长的羽睫。
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 不要那样排斥我的靠近。
她近乎玩味的说:你还记得以前我问你人要是陷入迷茫时该怎么做吗?这么一句话将周呈的记忆扯得很远,那是他半夜出来找陈北喝醉酒后的第二天, 他醒来时见到了矗立在窗台边的陈北, 阳光勾勒出少女明艳的侧脸, 她在冲他笑:周星星,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该怎么做?他扶着头起来,脑子一阵剧痛,满是宿醉后的昏沉,却还是下意识回答:按你心里的第一想法去做。
那时陈北眼底放光,走到床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再没有半点前一晚的迷茫困惑,你是对的。
——按你心里的第一想法去做。
我一直很困惑,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陈北打量着他沉静的眼,丢掉了最后一根棉球棒,然后骤然凑近了他的脸。
周呈眸光微动,想向后退却被陈北小心的按住。
你不要动,她依旧在与他对视,还贴得近了许多,连两人的呼吸都在交缠,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过了良久,她勾起唇角,脸上满是洋洋得意像只在摇尾巴的小狐狸,你看,你根本不排斥我的接近。
你讨厌一个人靠近的时候会下意识皱眉,浑身上下都会带上抗拒和抵触。
你的呼吸会变得急促。
你面对我时,这些状态都符合,可是,她抬手戳在他心口,像是魔女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前的预警,她一字一句的说:你心跳的太快了。
见我的每一次,都是这样。
爱恨纠葛都快透过心跳溢出来了,还觉得自己表面上的冷静能够掩盖吗?陈北在轻轻笑。
她对周呈那样熟悉,任何一个人能够被周呈的矜冷沉静骗过去,可陈北怎么会看不懂他眼底掩藏的情绪呢?重逢后的每一次,她都能看懂。
她只是在等,等周呈什么在极致的情绪下时候再难掩饰。
可是现在她不想等了。
这个男人太可爱了。
可爱到她现在就很想看到彻底成熟后的周呈如年少时期被撩拨出□□、失控是什么模样。
她实在是个坏到极致的女人,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周呈呼吸微窒,与陈北笑意盈盈的眼睛对视时他脑子里想了太多了。
周呈年少时期唯一的好朋友是李木子。
李木子看过他从高一到高二艰难暗恋的一切,他曾格外认真的骂过他:大情种,你就围着陈北转吧,你这书读还是不读了?当时周呈说什么来着?哦对,他云淡风轻的回答:我围着她转,照样可以把书读好。
我也不需要一个结果,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李木子说:你真是没救了。
周呈也觉得自己没救了。
可被少年青春裹挟的洪流,谁能冷静思考呢?他那一刻比任何人都自信和从容不迫,从未发现过说出的话有多嚣张可笑。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暗恋一个人,上课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分心偏过头去看她被阳光笼罩的侧脸,心跳开闸。
后来两个人到一起后,高三他去参加竞赛,暑假去培训了一个多月,手机被没收,不让任何人与外界联系,每天除了做题上课就是吃饭睡觉。
一个月见不到陈北,他一个月的梦里都是她,各式各样的她,可每天醒来,却又只能看到白花花的墙。
一个月后终于出了训练营,他迫不及待的想买票回去,可陈北却站在训练营门口等他。
炙热的阳光下,她一身最普通的短袖短裤,头顶打着一把太阳伞,浓密的发丝扎成马尾坠在脑后,冲他笑得眉眼飞扬,像朵开得恰好的明丽芍药。
周呈做梦都没有想过,她会来找他。
那一刻的欣喜,像狂涛巨浪一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
这样美的场景,谁能轻易忘记?周呈痛苦到极致的时候过去的回忆都像凌迟在他身上的刀,他尽力去忘记,可越是这样就越难忘记,陈北的脸在他的记忆里太清晰了。
她是那样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落在谁的青春里都无法令观看者和拥有者忘怀。
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如此。
哪怕现在再回想,周呈脑子里也只剩下那几年的陈北有多美好,从来无法客观。
陈北知道他在留恋什么,也知道用什么能够让他开口妥协。
就如同周呈了解陈北一般,在某些事上陈北也一样的了解他。
出手即扼住咽喉。
——如果觉得愧疚,那就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嘛。
如果陈北想要,他确实没有资格说不。
因为在陈北话音落下后,他的心口几乎快要炸裂,那样近的气息在身前,他无数个日夜里梦到的事就在眼前。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从前他还能强逼着自己推开她几次,可现在又怎么可能做得到?陈北。
周呈声音发哑,眼底的克制近乎要被搅乱。
嗯?陈北抬头看他。
可以帮我取下眼镜吗?陈北点点头,替他摘下了金边镜框,露出了下面失去遮掩,眼尾潋着波光的眼睛。
真的很漂亮。
频繁的出现在陈北的梦里的眼睛,和十年前一样漂亮。
他已经到了情绪失控的边缘,墨似的眼翻涌着,像极了深黑的夜,乌云满满只透出那么一点灼灼光亮,让人忍不住的想避开云雾,看看被掩盖的究竟是什么。
可陈北没有看完,铺天盖地的吻落在了她唇间。
周呈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呼吸在交缠。
像是激涌的火点,早在枯枝中蔓延,被压制、被不断的扑灭,最终却顽强的在这一刻沸腾,卷着人燃烧成灰烬。
陈北轻轻笑,略微抬头,喘了口气后缓缓说:周呈,你想知道我离开的原因吗?不想,周呈声音很低,再次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嘴。
因为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事实上,周呈偷偷的跟陈北到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处在惶惶不可终日里。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样鲜活的陈北竟然愿意回过头看他这样无趣的人,是不是他在做的一场梦。
他实际上从心底里就不觉得,陈北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所以,哪怕快高考的那段时间,他这样了解陈北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看不清楚她在犹豫纠结什么。
可他觉得,陈北要去做她喜欢想做的事,他自己怎么样,其实没关系。
他真心希望陈北永远都不会改变,她就该是那样张扬又肆意,一往无前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陈北是把他握不住的细沙。
他也舍不得去握紧她。
他给她的回答,永远都是她会喜欢会想要的倍受鼓舞的答案。
只是等到她不辞而别,他才发现高估了自己。
原来他是个会痛苦会恐惧的人,亲手一步步看着陈北离去实在是件太令人痛苦的事。
就当他想自欺欺人,可他实在不想听到从陈北口中说出的原委。
因为那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在庞大的家族财富和周呈之间,陈北选择了家族财富。
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承受一次被她丢开,却又无法抑制的被陈北再次吸引。
甚至不需要她的撩拨,他也迟早会沦陷。
要是道观有批注,说不定写的也是周呈注定要沦陷在一个叫陈北的坏女人身上,无论过去多少年。
在晦涩的喘息间,周呈低声喃喃她的名字:陈北。
近乎嘶哑,仿佛在刻意克制着什么一般。
他看着她的目光逐渐痛苦而坚定。
半个月,让他做半个月的美梦,沦陷在陈北的蜜糖陷阱里,卑劣的做一个两人重归于好的美梦。
半个月足够让他收拾完周宁一家,也足够让陈北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知道他十年间做了什么,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未来如果再次被她抛弃,那也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活该。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两个人总算有大进展了这章留言送红包~-欢迎戳戳隔壁预收,《帝王这条路好难啊》虽然她是个be,还是个第一人称,但是我保证她绝对超!级!带!感!一把子撒泼打滚求收藏!文案:我是北陈的公主,他是南谢的太子。
他受制于我手中五年,大概是我肆无忌惮的代价,他骗了我,利用了我,偷偷回了南谢,与我成为生死仇敌。
他说过:阿菱,我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过起码我现在站在你身侧。
后来也是他说:陈菱玉,从今往后,北陈南谢划江而治,你我永为生死仇敌,再不相见。
我不信命,也不信他。
他说不见就不见?我偏要勉强他与我相见。
大不了吞了他南谢,打到他王都城下,我看他与我见不见!ps:不长,十万字左右。
第一人称,be,到处都是遗憾。
哪哪都是狗血。
男女主互相强取豪夺。
女主最后当皇帝,所以写第一人称比较有代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