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过后, 木呈又收到了一笔投资款,用来专门进行二代研发。
实际上应该说不止一笔,而是两笔。
一笔来自陈北。
她要求木呈开创新的实验室将二代系统的研发继续下去。
而另一笔来自周呈。
子公司不可能半年吃空饷, 他几乎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大半积蓄砸了进去进行中小企业智能系统的开发,同样为期半年。
哪怕是李木子都被这样的惊变吓到了。
他原本怀着纠结的心情来了公司。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周呈都明白,十天是绝对解决不了二代的问题的。
他和周呈从高中到现在,哪个人生经历没有经历过,他也是眼睁睁看着周呈如何将这个系统从无到有的做出来, 让他就此放弃, 实在是件残忍的事。
可是他真的想不到,最后迎接他的是办公桌上的两笔巨款。
李木子:……这就是大款吗?见识到了!爱了爱了!他们纠结于进行二代的继续开发还是转换方向就是因为资金不足, 市场狭窄,现在能够双管齐下, 再好不过。
但是他看着周呈丢过来的投资款上属于陈北的名字有些困惑, 你投资,写陈北的名字?彼时周呈正在为进行二代研发而重新购置的计算机前做测试。
闻言只冷淡的点了下头。
他不会牺牲陈北的利益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哪怕当时间延长成半年之后他已经有足够的信心解决这个问题, 可他还是要为陈北留下退路。
至于他自己。
周呈没想过。
二代研究很快就被提溜上了日程。
周呈开始没日没夜的投入研究中。
这一次不止为陈北也为他自己。
而陈北的生活一如往昔, 但是任谁都看得出她现在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手下掌控的控股子公司也越来越多。
她像是完全不惧怕资金链的断裂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气定神闲。
投资这一行, 回报高, 风险大, 等待时间长,很少有人迈开这么大的步子。
外界是什么想法陈北没有管过, 她只是在按照自己的计划稳步前行。
到了十二月份, 江南气候回寒时, 祝思给了她冬季的第一笔大额回馈。
祝思的app在成功上线后爆了。
她将app所涵盖的范围从传统戏曲直接上升到了传统文化。
这一方面所涵盖的内容就多了,能够吸引来的不同行业的人也多了。
汉服汉饰、戏曲艺术、非遗文化等等等等都前来入驻。
但这并不是它能够爆掉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它乘上了发展传统文化这个政策的东风。
江南地区的轻工业是重头戏,但作为文化古城的旅游业也是大力发展的项目之一。
古城墙、古建筑、古习俗、古典艺术这些都是在大力宣传的东西。
祝思的app作为本土产品,在搭上东风形成合作后,立马吸引了许多官方的入驻,连宣传费都省了。
而在这个冬季,祝思签了另一笔合作,给江南新开设的小镇进行宣传,在小镇开幕时还送了两张票给陈北。
陈北应了。
周呈这三个月投入二代开发几乎没日没夜,同时还要兼顾家里的熊孩子陈北伙食生活,短短三个月,脸色苍白了很多,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陈北看不过去,拉着他翘一天班过来玩玩也是不错的。
当然,两个人是偷偷来的,没有告知忙碌的祝思。
小镇今天首开来的人并不少,这一次的主题是相思会,路边还有摆摊的小贩,卖手中饰品,卖零食,卖糕点,吆喝了一路。
陈北和周呈今天穿的都是便服,她蹲在小摊边,挑了两个面具,一个递给周呈一个自己戴上了。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面包羽绒服、牛仔裤、运动鞋,戴上面具遮住她过分明艳的脸从背面看像个十七八岁出头的小姑娘。
穿透金箔制成的面具,可以看到她弯弯的眉眼,红润的唇。
周呈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又在路边替她买了炒板栗,最后两人晃悠上了环绕这个小镇的乌篷船。
江南的冬天,河不结冰,哪怕下雪都只是小小一场,覆盖住周边的植被路面后便懂事的停了下来。
陈北坐在船头,周呈在她身后给她剥板栗壳。
他依旧的沉默寡言,却格外认真。
哪怕是陈北回国这么久也很少有这样惬意的时光,更何况周呈。
他凝视着陈北依旧被面具覆盖住的侧脸,唇角浅淡的勾了抹笑,等他再要把板栗递给她时,她的手机响起。
陈北看了眼来电人——是祝思。
那头的祝思大概终于忙完了,笑着问她:陈总,你来了吗?陈北拿手机不方便,就着周呈的手咽下板栗,舌尖还顽劣的扫过他的的指腹。
周呈感受到那抹柔软,连手都有一瞬间轻颤。
他低头看陈北,陈北也在仰头看他,眼里都是玩味,等将嘴里的板栗嚼碎咽下之后才无意识的舔了舔唇,对祝思说:来了。
不用来找我,我自己玩。
那头的祝思似乎在感谢她,这么些天她说是从地狱到天堂也不为过,又有些困惑,不知问了陈北什么。
我只是在推测而已。
江南地区这些年都在鼓励传统文化多样发展,你的app已经出具你构想的雏形,哪怕有的地方因为资金问题而无法开发,那也算是我阅览过的相关app中不错且完善的设计,并且提前考虑了多种功能,页面还独具一格,很适合趁着这股东风直接开发出app功能,在这个领域站稳脚步。
如果成功了,那我手下能够在这一领域再拥有一个完美符合扶植政策的龙头企业,如果失败了也不过是浪费一笔投资款而已。
行了,别感谢了,你赶紧工作吧。
陈北说这话时依旧在看周呈,她示意他继续剥,周呈却没有动,等她说完之后才再次将板栗递到了陈北唇北。
陈北却扣住了他的手腕,两人视线相对,她的目光依旧带着侵略性。
周星星,饿着我了,她缓缓说。
当然,这是句借题发挥的话,仅仅三分钟没吃板栗,她当然不会饿。
周呈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下意识蜷了蜷刚刚被她触碰过的手,最终只叹了口气,有些艰难的低下头在她唇边吻了吻低声说:那现在补偿你。
明明脸上的表情格外冷淡,耳垂却还是红了大片。
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陈北做这样的事也在他的承受范围外,可是这段时间他的底线已经被她打破得差不多了,哄她开心,做这样的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陈北扣住他手腕的手却没放开,反而顽劣的狠狠一拽,周呈瞬间跌到了她身侧,前头划船的渔民没忍住,冲两人说:你们不要在船上动来动去可以吗?船翻了可不怪我。
噗,陈北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是不是第一次捣乱被人教训?周呈从小到大都乖巧听话,从来没有因为这样顽劣捣乱被人说过。
他也没忍住,扯了扯唇角,是。
陈北看了眼天,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闲谈似的提起,二代系统,还要多久?周呈一愣,如实回答:两个月,可以成功。
这一次他的回答不再不确定,而是肯定的。
二代系统他已经找到了突破并且不留下后患的方法。
陈北若有所思,过了会才突然笑了起来,周呈,你以前说我想要的都能得到。
嗯。
现在我最想要的,大概真的不用多久就能得到了。
到了来年二月初的时候,陈北终于等来了陈老爷子的邀请。
她到达陈老爷子家时他正在书房等她。
一般在陈家,进书房代表谈正事。
她不是老爷子的孙女,老爷子也不是她的爷爷。
两个人之间是商人的交锋。
端坐在书房的老爷子今天穿了身灰黑的中山装,这段时间回国他过得格外开心,脸上的生气都多了不少,可在见到陈北时还是拉下了脸,将一份文件丢去她面前。
回来接管陈氏,你想要什么?他开门见山的问道,老谋深算的眼睛里都是打量。
是的,打量。
有点欣赏又有点感叹。
他只是在思考陈北什么时候已经长到这样的地步了,她当初离开的时候说没有陈氏她也能活下去,创出一番成绩,可当这份成绩以这样迅速的时间摆在他面前时还是容不得他不感叹。
在陈北投资木呈的时候他没有将陈北的资产放在眼里,但是当陈北这一年来投资的产业及其回报率,以及木呈二代系统的估值摆到他面前时,他才不得不正视起陈北这只过去还在他的庇佑下翱翔的小狼崽子。
这样优秀的继承人,他巴不得把整个陈氏直接塞给她。
可当这份带着点少年人炫耀的文件摆到他面前时,他就知道陈北是准备操着她背后的资产来和他谈条件了。
陈北丝毫不畏惧他锐利的眼神,笑眯眯的坐到他的对面,老爷子,那我可就说了。
陈家运营模式,要改。
不改,我不会接手。
照您这个救济法,再过十来年,我都不用推,这陈氏就散了,那我还不如把陈氏接到手之后就直接倒卖并入北鸣星呢。
她说的话直接又刺耳,里面蕴含的对陈氏的不屑态度令陈老爷子有一点恼怒,却又忍不住欣赏她说这些话时的姿态。
因为现在的陈北确实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你继续说,陈老爷子辨不清喜怒的示意她接着说。
于是陈北也确实继续说了下去。
没有实权的蛀虫,我一个都不会留下。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对我的绝对地位左右半分,就像在北鸣星里一样。
这才是我要的。
陈北是个优秀的掌权者,可她也是个自私的暴丨君。
眼底容不下任何一个废物。
说她较真也好,说她狠辣也罢。
陈北无所谓。
反正现在要割肉的不是她,是陈老爷子。
雄鹰飞到老总有落幕愚钝的时候,他追逐半生并且供养了对方将近小半辈子的恩情,在陈北这只新长成的狼王眼底,什么都不是。
你还挺自信,要求也挺高。
陈老爷子看了她一眼,见她说完了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哼一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刚刚两个人之间焦灼的氛围在他这声轻哼下消失殆尽,陈北心里有了底,恢复往日在老爷子面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是来拿钱的。
不是来处理烂摊子的。
当上董事长之后就开始亏钱,显得我多傻啊。
您来承前,我来启后。
我只需要一道口子,和您始终站在我这边而已。
陈老爷子摩挲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缓缓问:我要是不答应你呢?您要是舍不得,那我也无所谓。
我的产业,往下走,也不会比陈家差。
陈老爷子没说话,房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可陈北却显得气定神闲,因为她知道,老爷子会同意的。
这场僵持了整整快三年的争执,她会赢。
是的,陈北一开始和周呈想做的就是围点打援。
他们的研究还没有彻底完成,有了个囫囵形状传去老爷子那里的信息却已经是完整的内容。
老爷子不是傻子,这么多年的经验,眼睛一瞟就能看出真假。
所以陈北才会真真切切的和周呈开始研究起二代来。
二代一旦成功,哪怕单纯吃这个专利的老本都够吃一辈子了。
而她在知道未来资金会回拢的情况下在这段时间进行了疯狂投资,当木呈那边接上北鸣星的资金链,她所拥有的将会是一个庞大的商业版图。
她已经不想再等老爷子慢慢想清楚,所以才想借这场东风玩一把大的。
事实证明,她又赢了。
当陈北能够拥有一个发展潜力不逊色于陈家的企业,并且短短两年就几乎跃至本地所簇拥资本第一名时,陈北自然就有资格舍弃陈氏这个正在被蛀虫腐朽的庞然大物,做个只拿分红的股东。
长着翅膀的鸟儿在外面飞野了,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这是谁都能明白的道理。
她只是在逼老爷子做出一个决断而已。
可实际上——北鸣星陈氏,她都要。
这才是她的野心。
陈老爷子未尝看不出她在设计什么。
可是他不敢赌。
在陈氏陈北和过去的恩人里,自然是陈北和陈氏更重要一些。
他也给过他们机会了,反而因为失望而难受了很久。
老爷子叹了口气。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他握着面前的茶品了一口,再看一眼静静坐在他书桌前的陈北,幸好这才人出在我们家。
面前的小姑娘和十年前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小姑娘逐渐重合。
行,他终于下了决定,陈老爷子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也不是没有决算的人,选择做的飞快,我答应你。
陈北听到后甚至没有什么惊异,只勾着唇笑起来,您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选择。
今晚留下来吃饭吗?老爷子也算解决了一件事,语气中轻松了下来。
陈北摇头,不留了,晚上还有事。
她收拾收拾就准备要走,却在摸到门把手时被陈老爷子叫住。
老头显然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刚刚被她一顿怼,此刻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打算回击她一下。
北北,你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能够在第一次投票时就以董事会百分之六十的支持率直接拿下副总的位置吗?为什么?陈北眸光微闪。
陈老爷子却笑起来,去问问你妈妈吧。
陈家的人掌控着陈氏将近65%的股权,根据陈北所得知的信息来说,其中40%在老爷子手上,剩下的20%分别掌控在陈北母亲和大伯手中,还有5%是在陈北和陈俊手上。
她当选副总,陈老爷子必然是完全支持的。
可是她没想过向来不出席董事会会议的陈若会在这件事上出了力。
你妈为了你现在可是我之下最大的股东,老爷子缓缓说:给你爸妈一个机会,这么多年他们是真心想悔过了。
陈北站在门口抿了抿唇,忍不住吐槽道:爷爷,您故意的吧?我让您不顺心,您就反过来也让我不顺心?我可不是那么幼稚的人。
老爷子反驳道:你快走吧,别到我面前碍眼了。
陈北:……陈北转身就走。
她与陈若安阳的较劲持续了十几年,哪儿那么容易解开心结?但陈北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回到家里,便在中途接到了陈若的电话。
北北,你要不要去一趟碧江大厦,我和爸爸给你准备了礼物。
陈若在电话那头笑眯眯的对她说。
陈北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陈若笑得太贼了,没憋好事的那种预感。
她原本想回绝,那头的陈若却接着说道:刚刚你和你爷爷有争执我和你爸都听说了,下个月你生日,妈妈打算把手上的股权也一起转给你做礼物,你接不接受?陈若虽然这么些年基本没有进入过公司,可她从小就是被陈老爷子用精英教育教导长大,哪怕后来走偏了,商业思维也依旧存在。
当然,这些并不足以支撑她做出判断,支持她做出判断的是陈北的性格几乎与她如出一辙。
她的野心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放弃,陈若只是直觉陈北并不想放弃陈氏这块肥肉。
无论陈北今后进入陈氏或者不进,她手中的股份都能让陈北再次迅速站稳脚跟。
陈北沉默起来。
这么些年,她和陈若安阳都保持着距离。
让她光明正大啃爷爷的老,接受爷爷的馈赠,她肯定调笑着就接下了。
可是让她接受陈若的礼物却让她格外别扭。
就和陈若给她的那根红缨枪一样。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因为她和老爷子更亲近而已。
陈北略过这个话题。
实际上只要老爷子同意了陈北的改革方式,陈北并不愁自己掌控不了陈氏。
她靠自己已经靠习惯了。
您在碧江大厦给我准备了什么啊?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陈若对她转移话题的事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逼她接受。
陈北略一思考,觉得一口气拒绝她两次好意不太好,点点头应下了。
原本她约好和周呈一起回家吃饭,这会估计也来不及了,便给他发了条消息。
周呈很快给了她回复。
【需要我去接你吗?】陈北回了个好,又发了个地址,然后开车往碧江大厦驶去。
而在另一头的周呈放下手机,眼底有些难得的含了抹笑。
一旁的李木子看他一眼,伸了个懒腰。
这下好了嘛,二代真给你做出来了,他关闭刚刚最后一道测试的系统,心情同样很好,今后我也勉强算是抱上金大腿吃穿不愁了。
按照周呈一开始的预测,二代起码还要一个月才能出结果,可是这段时间他用在二代上的功夫太多了,多到这件事能够提早完成。
你告诉陈北这个好消息了吗?周呈摇头。
这种事他想当面和陈北说,当然不可能通过短信告知。
那你今晚要和她去吃饭?李木子睨他一眼,开始出馊主意,我和你说,女人都喜欢新鲜感,你家陈北更是,要不你约她去蹦极,一边跳一边告诉她这个消息,保证她开心!周呈:……他尽量压下李木子说你家陈北四个字时心头所产生的跳动,却又没有解释陈北至今还没有给他名分这件事。
你可以闭上你的嘴吗?周呈面无表情的反驳,随即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啊?周呈站在门口,缓缓说:去接她。
这一刻周呈黝黑的眼底第一次氤氲着点点星光。
五个月前,他在海边的问话,陈北至今没有给他一个回答。
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勇气去再次询问她,向她要一个答案作为奖赏。
-陈北到达碧江大厦里陈若给她的地址时才终于知道陈若想给她的礼物是什么。
——一个男人。
帅气、英俊、温和又有独特气质的男人。
二十四五的样子。
哪怕是陈北此刻都有些困惑的抬头看这个男人。
她到达这里坐下后不久就等到了他。
对方跟她自我介绍:陈小姐,您好,伯母说希望我能陪您吃一顿晚饭。
陈北:……陈北打量着对方,对方也在看她。
实在是个外部条件很出众,很优越的男人。
哪怕被她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也显得气定神闲。
陈北眼底露出点玩味,缓缓问:我妈让你来和我相亲的?男人闻言一愣,沉吟一瞬后才回答:应该也不是,伯母只是让我来陪您吃饭而已。
能问一下你的工作吗。
男人如实回答:美国耶鲁大学毕业,主修管理学,曾经就职过两家企业。
陈北懂了。
陈若的意思是,给她送美人,贪图美色也行,贪图能力也行,两个一起贪图都行,这是给她送全能型人才来了。
她实在想不通她这个妈妈的脑回路是什么。
她大伯给她送男人就算了,她妈凑什么热闹?似乎看出了陈北笑容浅了些,对面的男人拿起菜单递给她,轻声说:您饿了吗?要不要点一点什么?陈北接过菜单,随手点了两道菜。
虽然很不耐,但她见到人才还是下意识想测测他的能力。
北鸣星正在扩张阶段,正是缺人的时候,好的人才不好找,她的高要求几乎要逼疯北鸣星的hr。
但假如是陈若送来她身边的高学历人才,总会有点真材实料。
菜上得很快,陈北漫不经心的向对面的男人提了几个问题,在他坦然自若调理清晰的回答完毕后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
她在为北鸣星找到一个不错的人才而愉悦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在餐厅外,前来接她的周呈沉默着站在玻璃窗前旁观了两人的相谈甚欢。
作者有话说:因为老爷子和陈若他们说过,北北喜欢帅气的男人和钱,所以两个下墓下傻的父母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好几个又帅气又能给北北创造财富的男人,用来讨好她哈哈哈哈哈哈哈陈若:北北就要最好的!-应该明天或者后天完结~47、正文完结其实周呈很早之前就想问陈北海边那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他不敢。
过去他沉浸在项目里, 沉迷在站在陈北身边的那场美梦里,他下意识的不去想陈北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给他的一个答案。
忘了、不想给、想继续逗弄他玩,这些都是他给她找的理由。
可是假如这些都不是理由呢?这一刻他紧盯着陈北对面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男孩, 第一次生出一种极高的无力感。
刚刚项目成功的愉悦和窃喜也被瞬间浇灭。
他只是在想,假如陈北需要一个从未被生活打磨过,没有那些阴暗可怖的过去,阳光乐观的伴侣他会放手吗。
他不会。
哪怕缠着陈北,引诱她继续垂怜自己, 继续做那个地下情人, 他也不会放手。
他的想法就是这样的卑劣阴暗。
可陈北不会是这样的人。
她傲慢恶劣但却有底线。
如果明月因为他而沾染上污垢,周呈想不出与前者而言, 哪个更让他痛苦。
他的脸色有一瞬间发白。
身后的张秘书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
可下一秒他就转过身,语气平静且低沉, 他缓缓说:走吧。
周总, 不去……周呈迅速打断了他的话,不像是在对他说而是像在对自己说:去下面等她, 就当一切都没看到过。
-陈北和对面的男人交谈完之后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她等对方走了才看了眼手机。
上面周呈给她发了条信息, 是半个小时之前。
周呈:【我来了,在下面等你。
】她刚刚收起手机里面就打来了陈若的电话。
显然是这场约会结束后那个男人就告知了她,这才有这样的电话。
陈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带着点小兴奋, 北北, 今天的晚餐吃得开心吗?陈北瞄了眼正过来收拾盘子的服务员,淡声回答:还不错。
这个回答显然取悦了陈若, 她更开心了, 这一款小男孩你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我和你爸翻阅了自己所有的朋友名单, 里面帅气高学历的男孩都可以一个个来和你约会。
陈若语气中有种笨拙的讨好。
她从小就是陈家的公主,要什么有什么,任性又骄傲,讨好这种事是不该出现在她的人生中的。
可如果对象是她唯一的小女儿的话,也并不是不可以。
一旁的安阳在电话里连声附和。
陈北默了默,没好意思打断两人的美好景愿,却在高学历三个字上着重注意了一下。
她沉吟一瞬,你可以把名单发给我吗?那头的陈若连忙应声:可以可以!我马上让你爸爸把名单和联系方式还有他们的详细简历发给你!陈北这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母亲真上道,她难得的语气好了一些,轻声说:谢谢妈妈。
陈若带着二十层滤镜,被她这句透着手机朦胧的妈妈几乎萌出血,就差没说你还想要我立马给你接着找。
当然,陈北没有给她说这些话的机会,她飞快的挂了电话。
北鸣星是真的很缺人。
和今天的相亲对象交谈过后,陈北觉得假如她妈妈推荐的人都是这样的素质,那实在太好了。
男色或许诱惑不了她,可才华一定可以让她将每一个势在必得的人才都笼络进北鸣星。
她放下手机,转身出了餐厅。
周呈的车停在碧江大厦的楼下,陈北进去之后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下,眼底满是愉悦。
今天我可遇到了一件开心事。
周呈扯开唇角冲她笑笑,替她系好了安全带后才低声问:什么事。
现在可不能告诉你,陈北打算等北鸣星的高管班子打造完再说,现在她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但另一件却可以告知他,我爷爷已经同意了我的改革。
那你和陈老爷子不用继续斗法了,恭喜你,北北。
周呈摸了摸她的头,掩盖住眼底的晦涩,扯开了一抹浅笑。
等到两人回到家吃过晚饭后早早的洗澡上床,毕竟明天是个周末。
陈北今天心情很好,没忍住,又过分了一点。
周呈今天的反应却不像以往的郁闷和羞耻,反而半垂着眉眼,一下又一下的吻过她的眉眼和唇畔,像是狂风暴雨打落在平静的湖面。
陈北很少见他这个模样,揽住他的脖颈,哑声问:你怎么啦?周呈却没有说话,依旧在吻她,直到她面露不悦才停下来,他的脸埋在她脖颈间,轻声说:陈北。
嗯?陈北的声音带着点欢畅过后的慵懒,尾调上扬,跟把小钩子似的。
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周呈眸光晦暗不明。
他压下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想说:陈北,不要丢下我。
可他这一刻却说不出口。
他只在床上疯狂又小心的吻过陈北,带着点凶意,轻轻描摹着她的脸,唯独眼底的那点不舍快漫出来。
假如他白天的猜测是真的,他很想引诱陈北,做她见不得光的情人。
可是他自己已经尝过了无数遍底线被打破的痛苦,他无法见到陈北的底线被打破。
他从来就不是能够招长辈喜欢的类型,外面怎么说他的他也不是不知道,以前沉沦在与陈北的纠缠中他没有去在意,可是当绍原,当这些干干净净生活幸福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知道自己与他们的差别有多大。
周呈怎么会看不出今天是一场相亲呢?甚至陈北没有告知他这件事只能说明这场相亲没有成功。
可如果未来陈北的父母想要给她选择一个家庭正常,氛围良好的伴侣,并且陈北也愿意接受的话,那他除了离开,还有别的选择吗?依照陈北现在的财富和地位她根本不需要追求对方的家世如何,她可以游戏花丛,可以挑选招自己喜欢的男人,周呈从未觉得自己在她心底是不可替代的。
可在陈北没有选择别人之前,他依旧愿意没名没分的陪在她身边。
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任何偏执,疯狂的想法,只要联想到陈北身上就泄了气。
这句说不出口的话,到嘴边变成了,陈北,你要开心。
他哑声说:只要你开心,我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是,假如你有了喜欢的对象,有了想要走下去的人,只要你开心,不用在意我,我——他说这话时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出口时连眼眶都在泛红。
做这种事的时候说这种话你觉得合适吗?陈北倚靠在床头,腰间搭着个枕头,眉心拧了个疙瘩。
她的心底有一股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恼火。
可陈北多聪明啊,周呈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看到了什么,而她今天很不巧,确实和陈若让她相亲的对象相谈甚欢,并且当场发了北鸣星的offer。
周呈看到之后隐而不发的可能性为百分百。
你今天看到我相亲了吗?陈北指尖描过他眼底的泪痣,缓缓问:你是在吃醋吗?我没有,周呈抿了抿唇否认,我在说真的。
哈,陈北闻言觉得有点好笑,可心底还是藏了股隐秘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她的眼神淡了下来,说出口的话近乎刺耳,嫉妒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还在这装宽容大度吗?周总,你该好好承认,你是凡尘里的普通人,会嫉妒会吃醋,她趴在他耳边轻声说:每天都在想求我多爱你一点多把目光放到你身上。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极富攻击性。
周呈脸色苍白,黝黑的眼与她对视。
他害怕他的爱成为她的负担,就像她过去离开时那样,接受不了他过分沉重的爱而逃避。
所以他的不开心,嫉妒,除非在陈北刻意逼他说出来调情,他从来都不敢说。
可陈北却看穿了他在掩藏着什么,并且直白恶劣的说了出来。
没错,他就是在这么可怜的祈求她的爱。
周呈,你可不可笑?,陈北的指尖依旧落在他的眼尾,嗯?周呈没有回答。
他深深的看她,最终却只半垂着眼一言不发。
他鼻尖因为两人刚刚剧烈的运用而漫出的汗渍落到了陈北肩头。
他哑声说:可笑。
可也只有这两个字的回答。
他没有后悔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陈北眯了眯眼,骤然推开他。
及其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进了浴室。
周呈从床头起身,抿了抿唇之后随手拉了件浴袍披好,进去帮陈北放了热水。
女人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烟,在他放水时静默着点燃,目光晦暗不明的看向他的背脊。
直到她进了浴缸,周呈才接过她的烟熄灭,摸了摸她海藻似浓密的头发。
北北,你在生气吗?周呈半蹲在她身前与她平视,低声问:我的话,让你生气了,对吗?是。
周呈俯下身在她唇侧吻过,哑声说:那我求求你不要生气。
陈北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觉得有点好笑。
自从她逼着他学会求自己之后,他也从一开始的羞耻变成如今的稍显熟练了。
周呈,不是你的每一次请求我都会答应你,陈北摸了摸他眼角的泪痣,淡声说:你出去吧。
周呈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他有些艰难的站起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直到浴室门关闭,陈北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将自己沉入浴缸里,一小串的气泡在浴缸里升起,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她明昳的脸,等她再从浴缸中探出头,却蹙起眉来。
心底的那股无名火依旧没有散去。
-往后几天陈北和周呈的交流显而易见的少了许多。
他们如常的上下班,吃饭,睡觉,可是陈北却减少了和周呈的交流。
周呈却一如既往的配合着她的生活,面上平静,可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慌乱。
他想试图和陈北多说几句话,却完全失败,只有在床上的时候,紧紧拥着她才能稍微缓解那样的慌乱。
挑了个周末,陈北和刘兆宇绍原约了去城郊的戏台看戏。
现在虽然说已经二月份了,可雪还是没有停,江南这个冬天格外冷也格外漫长。
陈北穿着羽绒服,拢着袖子进了二楼的包间,里面刘兆宇正趴在桌子上吃花生米,绍原倒是在认真看戏。
听到陈北进门的声音,刘兆宇瞬间抬头,上下打量她一眼后笑起来,哟,大忙人终于有时间来看我们了。
陈北淡定自若的坐到两人给自己留的椅子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个季节还有这样好的雨前龙井吗?从我爷爷那里拿的,绍原笑着解释,就拿了几撮,拿多了他要闹的。
北姐,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们玩啊?刘兆宇没准她扯开话题,眼底满是兴致勃勃,平常你不是工作就是在家和周家的那位玩儿,你们这是甜蜜期过了,你又陷入冷淡期了?陈北:……你这么八卦怎么不去做八卦大队队长呢?我还真做过,刘兆宇想把自己以前做娱乐大v的号翻出来给她看,却想起来点什么,我前两天去二环的创业楼还见着他了呢,脸色和过去一样,冷得要命,满脸生人勿进,只可远观,这样的男人你处起来真的不怕冷吗?陈北:……当然不怕,周呈在她面前向来是另一幅面孔。
可周呈的有意思,她当然不会告知刘兆宇。
刘兆宇,绍原见陈北眸光渐变连忙呵斥了一下差点可能被陈北手刃的刘兆宇,低声说:看戏就看戏,别乱说话,你前段时间暗渡陈仓的事你爸爸知道了差点没打断你的腿,你赶紧想想今年这个年该怎么过吧。
刘兆宇:……实在不行我去绍爷爷或者陈爷爷家过,我爸总不可能去绍家打我吧!陈北嗤笑一声,懒得再理他,转头开始看戏。
今天演的是出牡丹亭。
她将椅子搬到护栏边,一边喝茶一边看。
绍原坐在她身侧,偏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陈北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她没有回头,只慢悠悠的说:你也想问?绍原慢条斯理的点点头,我是挺想问的,不过你不说我也可以不知道,主要怕你憋坏了。
陈北沉默一瞬,这才缓缓说:你视为私有的人想着未来要离开你,你会觉得很开心吗?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视为私有的人,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绍原不慌不忙的说:但假如有了,我想我应该也不会很开心,就像我父母生我弟弟的时候我其实也很不悦,觉得属于我的东西要失去很多。
绍原能够和陈北交心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对彼此都足够真诚坦然。
他几乎听到陈北的话就能猜到她不悦的原因,但他眼底只含了些笑,低声问:你不开心之后想干嘛?和过去对待你大伯安插的男人一样不开心玩腻了就抛弃对方吗?不,我只是想冷静冷静。
陈北点了根烟,透过烟幕看向戏台下的那出长生殿,她如实说:人如果不会在意,那就不会对对方说的话感到愤怒。
假如我感到愤怒,那就足够说明我对周呈的在意。
我现在只是接受不了周呈说要放弃我的这样的话而已,可是这代表了什么,我必须去想清楚。
陈北当然可以选择继续浑浑噩噩的没心没肺的继续和周呈相处。
周呈也肯定会包容她的一切。
只要她不赶走他,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可她向来不习惯做个瞎子。
对于陈北而言,所有事都要有一个结果,她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可以疯狂,但是不可以迷茫。
她只是在恼怒而已。
她恼怒于自己都可以说出,我信任你就如同信任我自己这样的话,可周呈却依旧对他本人没有丝毫自信。
他甚至可以一边痛苦一边说出假如她今后有了喜欢的对象不用在意他这样的话。
周呈失去她会有多痛苦陈北并不是不知道,就连开口说这句话估计都难受得要命。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甚至周呈没有展露出自己的情绪后联想到了他那一刻的心情而已。
太他妈难受了。
陈北在那一刻见不得他这样糟践自己。
台下的戏还在唱,她却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概没听进去。
北北,我一开始以为你变了,被情爱困住了,绍原指尖轻敲着桌面,轻声说:可你一点没变,你还是那个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做事果断又清醒,我替你开心。
陈北在他的声音下回过了神,脑子里刚刚想的东西被云雾冲散,思考了这么多天,她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她勾起唇冲他笑了笑,拿起青花瓷的茶杯与他轻碰,声音懒散却自傲,我也替自己开心。
两个人没忍住,在她话音落下后相视笑出声来。
笑声吸引了刚刚一直在后头玩手机的刘兆宇,他没听清两人刚刚坐在前面说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戳了戳陈北的肩膀,朝下努了努嘴,你看,你以前捧的那个小金丝雀,自从被你丢了之后又回了这里,现在连虢国夫人都演不了了。
陈北扫过台下,听到池苑的名字,尚未收回笑意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波澜。
当初解决完她和陈奕之间的事之后,她也就没有再管过池苑了,毕竟后来拖住大伯一家都算是他的功劳,功过相抵,陈北吩咐秘书放他解约走人。
现在再一次看到他提不起什么情绪。
你要是最近情场不得意,不如再去找找过去的小情人潇洒呀,刘兆宇开始给她出馊主意,这小金丝雀知道我和你是朋友,又经常来这听戏,偶遇过我好几回,明里暗里都在偷偷问我你的近况,这是对你旧情未了啊。
哪怕是一旁的绍原都一脚踹在他椅子上,蹙起眉来,你别出馊主意,商业间谍能放过他就该烧高香了,他这是想做什么?当北北好欺负不成。
你够了哈,刘兆宇被他踢了一脚,乐子人属性爆发,难怪你这么多年还单身,你就是不懂感情,人家商业间谍最后不是还帮咱北姐反将一军,然后分文不取的默默离开吗?人家怎么不能有真爱了。
可下一秒他嘴里就被陈北塞了块红糖,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不会说话今后就都别说了。
陈北眉眼弯弯,眼底却酝酿着抹刘兆宇熟悉的危险,令他连忙举手投降,囫囵咽下红糖后讨好的说:我错了!陈北轻笑一声放过了他。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等到下头的戏唱完了第二幕她才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周呈。
刘兆宇凑过来看了下,夸张的惊声道:北姐,你要把修罗场开到咱们包间里来吗?陈北推开了他的头,脸上的神情终于轻松了下来,她掐灭烟,唇角勾起的笑带一抹恶劣,悠闲的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吃起来。
而她发给周呈的信息已经准确无误的进了他的收件箱。
——城郊戏庄,b203,过来做个了断,如你所愿。
周呈看到信息时正在别墅里看报,拿茶杯的手一颤险些打翻了水杯。
他盯着这条短信,一时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大脑空白一片,过了半天才感受到一点从心口蔓延出来的疼痛,丝丝缕缕,深入四肢百骸,他保持着看手机的动作,像尊没有呼吸的雕塑。
等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将近半刻钟。
周呈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眼尾却泛起抹潋滟的红。
他摩挲着手机,这么几个月来站在陈北身侧,眼底养出的那点点星光已经彻底从他眼底消失,只剩下一抹黯然和挣扎。
他不想去。
他能够咬牙说假如陈北另有新欢,自己一个人离开。
可是这样的话真的到头来,他发现自己连步子都迈不动。
只要想想陈北又要离开他,他连指尖都是冰冷的,仿佛血液凝固。
周呈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一次的痛苦好像比前两次都要可怕。
他接受不了。
哪怕他告诉自己,痛苦是正常的,可他还是接受不了。
周呈扶着吧台,半晌才喘匀气。
他直起身子,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脑子里闪过陈北冷淡的脸,连眼睫都在轻颤。
这几天两人近乎冷战的氛围早就将他心口那把弦拉到最大,此刻更像在紧紧绷住,只等着噔的一声就支离破碎。
可周呈脸上却有一股近乎麻木的平静,在他惹陈北不悦却无法挽回的那一晚,其实就已经被恐惧充斥了。
他抿了抿唇,走进了厨房。
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给陈北做下的最后一顿晚餐,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做满了陈北喜欢吃的菜,然后才拿起车钥匙朝外走去。
-周呈抵达戏庄时刚刚下过一场小雪,门前的门槛上都铺了层细小的雪籽。
他跨过门槛,上了二楼。
——b203。
他凝视着这扇门,里面并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不像话。
指尖微微蜷缩,周呈终于还是敲响了这扇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侍应生打开了这扇门,他冲周呈笑得礼貌:是周呈先生吗?是。
请进。
于是周呈走进了包间,与正靠在栏杆边面朝正门的陈北撞上了视线。
她唇边正满是笑意,似乎被刘兆宇的什么笑话逗笑,见到周呈时却敛了笑意朝他走来。
周呈第一次这样的心跳如擂,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仔细的在陈北脸上看出一点她接下来想对他说的话以期给自己做一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太过失态。
可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与陈北冷淡的眉眼对视的每时每刻都像在凌迟他。
你来了?陈北冲他扬眉。
周呈哑声回答:是。
陈北走到了他面前,却没有在他面前停留,而是转了个身站到他身侧。
周呈抿了抿唇,等待她开口审判,心口像是已经跳到麻木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差,也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其他人,整个心都牵在身侧的女人身上,随她清浅的呼吸浮沉。
可陈北嘴里没有说出任何周呈害怕听到的话。
她只揽住他的胳膊,冲包间里的绍原和刘兆宇笑着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周呈。
木呈科技的董事长兼首席工程师。
包间里安静了一瞬后响起刘兆宇的口哨声,他鼓鼓掌,站起来和周呈握手,姐夫好姐夫好,今后北姐打我终于有地方告状了。
周呈盯着他的笑脸,恍惚的情绪突然清明,他近乎不敢置信的偏头看向陈北,却只见到了陈北满是恶劣笑意的脸。
她低声在他身侧说:对刘兆宇,不用太客气。
告诉他,我们家谁做主。
周呈强忍住指尖的轻颤,尽量保持住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与刘兆宇回握:你好。
然后顺着陈北开口,不好意思,我们家她做主。
刘兆宇:……他声音清冷,清俊的脸上满是认真,任谁都看得出他是在正紧认真的回答刘兆宇的问题。
可也正是这样的语气,令刘兆宇面对陈北在一旁恶劣的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绍原也起了身,他与周呈对视,男人此刻哪怕还感觉一切都不真实,眼底却足够冷静,没有半点失态,他最终只笑着对周呈说:恭喜。
周呈缓缓回答:谢谢。
空气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陈北倚靠在门框边,声音懒散,他来接我了,那我们就回家了。
说罢,她眉眼弯弯的冲周呈说:周呈,走吗?她说,周呈,回家。
-等到陈北和周呈离开,刘兆宇才啧啧称奇的坐回去。
他这段时间混迹戏庄,压根就没有白天回去过。
居然真拉到我们面前宣布了,他往嘴里放了粒花生米,我佩服北姐是个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狠人。
绍原却没说话,只掀开盖子喝了口水。
绍原哥,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北姐会是一对呢,刘兆宇趴在桌子上缓缓嘀咕:在国外的时候我们大家都这么认为。
不过后来就看出来啦,你对她确实和对亲妹妹一样,你不像喜欢她的样子。
可绍原此刻却骤然淡声开口,谁说的?嗯?,刘兆宇寻摸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没听懂他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可绍原却只笑笑,没有再回答。
谁说他不喜欢陈北?他只是太了解陈北,所以才知难而退而已。
陈北哪里都好,对待感情却过于随意。
她可以对人千般万般好,讲义气,懂感恩,哪怕做事方法决绝了点,嘴毒了点,但没人会因此否认她是个不错的好人,甚至生意场上大多数人都更愿意与她合作。
可她显然不是一个做伴侣的好选择,这个女孩太清醒了,她的眼底野心勃勃,所有的感情都排在她的野心之后,爱上她的人必然会患得患失,痛苦异常,她从不给任何承诺,随时可能收回她那一丁点稀薄的爱,吝啬得要命。
绍原可太明白她了。
他对她的感情到喜欢为止也只能到喜欢为止。
或许有过昙花一现的沉迷,陈北这样的女孩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被任何人爱上都不足为奇,但他懂得克制。
自知之明见好就收是他们这类人的特质。
他这样的人,太过于习惯权衡利弊,计较得失,所以他给不了全副身心的爱,也当不了陈北的情人。
与其感受她的若即若离,不如和她做个好朋友,闲来无事还能互相潇洒打趣,也算是另一种陪伴。
心有不甘的时候绍原也想过,陈北会不会有一天沉进一段感情中。
可后来想想,又觉得像陈北这样的人大概一辈子也做不到被人束缚,她就合该当一只翱翔在蓝天的鹰。
但现在他看到了。
原来真的能有一个人被陈北这样惦念。
他不知道周呈怎么做到的,更不知道他在达成这个结果前经历过什么。
总之,他有幸看到了一回陈北对一个人上心是什么模样。
好像内心冷淡的神像走下神坛,有了人的喜怒哀乐,那是比她过去更鲜活的嬉笑怒骂,看得人不自觉的跟她笑,只想也只能在方寸之外送一声祝福。
-回家的路上陈北和周呈都没有说话。
陈北在等周呈消化那些破碎的情绪。
至于周呈——他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离开别墅前有多压抑麻木,此刻就有多震惊不敢置信。
那些痛苦的情绪都在瞬间被压了下去。
令他整个人都有几分不切实际的荒唐感。
要不是陈北此刻就坐在他身侧他几乎要以为这是自己太过痛苦做的一场绮梦。
可是等到到了别墅里,他把早就坐好的饭菜端上桌,和陈北坐在桌面两侧,凝视着她明妍的眉眼和那抹熟悉的近乎玩味的笑,他才有了点实际的真实感。
两人保持着七十厘米的距离,像是在对峙,又像是在谈判。
琥珀色的灯光晕染得陈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鲜明。
你气到了我,那就不要怪我也让你受点气难受几天了。
这样才算扯平。
陈北对她给他发似是而非的话没有半点愧疚,说这话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周呈盯着她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缓缓摇头,我没有受气。
那只是他自己的恐惧而已。
陈北闻言,收敛起笑脸,表情严肃了几分,周呈,假如让你放弃我,你会很痛苦吗?周呈:会。
哪怕只是偷偷猜一猜陈北未来不在他身边他都几乎痛彻心扉。
如果放弃我会让你这么痛苦,你为什么不选择坚持呢?周呈,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不懂坚持,今后我也不会再坚持了。
陈北学不会患得患失,她的耐心也有限度,面对周呈时她已经算是保持着极大的耐心了。
她觉得周呈这样的人就是应该逼一逼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陈北做不到一次次的对他说我是在乎你的这样肉麻的情话,所以干脆吓吓他,让他长长记性,看他今后还敢不敢说那样的话。
周呈眸光复杂的看着她,像是还没有从刚刚那样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他从未想过陈北会说这样的话。
依照他的聪明,他怎么会现在还看不出来陈北这几天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生气呢?他只是……太不敢置信了而已。
在陈北说出这样的话之前,他甚至从未往这个方向想,他向来不敢奢求陈北心里有他多少地位。
可她此刻说的话,每一句都在向他确认。
她在因为他说要放弃待在她身边而生气,哪怕那只是一个假设。
这样的答案令他整颗心都砰砰直跳起来。
过了良久他才像决定了什么一般,缓缓说:好,从今以后我一定紧紧抓住你。
只要陈北不开口赶他走,他必定抓住一切机会留在陈北身边。
今后有什么话就问,刚刚的回答令陈北略微满意,她接着说:你在心底想来想去难道还比直接问我更快吗?好,问你。
周呈,是你自己要留在我身边的。
嗯。
我可能还会让你伤心。
嗯。
你今天也看到了,我还是很恶劣,我可能还是学不会怎么去好好喜欢一个人。
嗯。
哪怕这样你都确定会永远待在我身边吗?对。
周呈眼底的偏执在陈北的问话下逐渐强烈得可怕,他的心脏跳的飞快,满心满眼都是眼前明艳又傲慢的女人。
实际上,她等陈北这样说出口,太久了。
陈北的若即若离、顽劣、撩拨他都可以承受,唯一不能承受的,只有她的离开和抛弃。
她不明白怎么喜欢一个人,他可以等。
因为他曾经也不懂怎么好好爱一个人,因为不懂才会用自己的一切去追逐她,执着到近乎疯魔。
只是周呈从未想过,陈北会有一天和他说这样的话。
他不敢想,梦都不敢做这么大。
明明前两天他还绝望到窒息。
可陈北又确实是个这样的人。
勇敢且明烈,爱恨都潇洒。
她从来不做自欺欺人的事。
诚如张道长所说,她惯会弥补自己的缺陷。
周呈眼眶依旧在泛红,是过去的那种情绪被逼到极致时宁静深远的眸子里压抑着巨浪,可又有些不同。
眼神有光,有笑,有喜,情绪复杂却正面,哪怕眼底的那颗泪痣都像点缀的一颗星,陈北每多问一句,他每多回答一句,那样热烈的光就增强一分,连他那张清俊的脸都像染上了几分光华。
他经历过那么多,性格偏执又沉郁,但实际上很好满足。
偶尔的一个吻,几句情话就能令他耳廓发红,说点露骨的话就能逼得他露出羞耻的神情。
陈北开心时随口说的几句话他都会放到心底。
人的一生没有那么多十年。
她也不愿意让周呈再等她第二个十年。
这就是她思考到的答案。
陈北没忍住,站起身,取下他的金边镜框,在他眼角吻了吻。
周呈眼睫轻颤,却扣住她的后脑勺,仰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怀间的明月和妄想,他第一次坦坦荡荡的融进月光中。
直到结束之后,他拥着陈北坐在腿上,轻轻喘着气。
在一室安静中,他突然哑声说:北北,我爱你。
年少的周呈不说爱,因为他觉得明月永远不会属于自己,没有资格。
后来遇见陈北的周呈也不说爱,因为他觉得十年内的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心狠手辣,没有资格。
和陈北走到一起的周呈同样不说爱,因为他觉得自己只是明月身侧见不得光的情人,没有资格。
可现在他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有资格了。
做完千千万万件爱陈北的事之后,他终于感受到了说爱陈北的喜悦。
仿佛篝簇里的那点暗火,随时都能燎出漫天火花。
陈北在灯火摇曳下突然笑起来,她举起桌边的红酒杯与周呈的相碰,眉眼灼灼。
她说:那好吧,记住你说的话。
周呈与她对视,似乎意识到了她即将说什么,心跳如擂,只点头说:好。
陈北捏了捏他红透的耳尖,在氤氲的灯光下俯在他耳边轻声说——恭喜你,我的周星星,你成功上任了。
窗外寂静,只有一点风雪交加的呼啸声和陈北别墅壁炉里火堆燃烧的刺啦声。
可这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周呈耳边只有陈北的这一句话。
——恭喜你,我的周星星,你成功上任了。
——好。
他本该庸庸无趣的走过一生,却因她而感受到风花雪月与人间烟火,学会执着与爱。
此刻,有这一句话。
他觉得——万物明朗,人生坦然。
(正文完结)作者有话说:啦啦啦,正文就到这里完结啦~我是真的比较喜欢把正文内容完结到女主对男主开始有感觉知道自己喜欢男主的时候!阿呈是我设定的男主中最患得患失、脆弱的一个了,因为他从来就没对自己自信过,做梦都不敢做太大,觉得陈北这样性格的小太阳会为他停留,所以看到北北相亲就联想到以后,然后又开始不自信,然后开始理(胡)智(言)思(乱)考(语)自己和北北的以后,怕她抛弃自己有心理负担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可是才北北心里就是:你有毛病吧?我都能说我相信你了,你怎么就不信你自己呢?你不信你自己不就是不信我吗?后来北北想明白了,所以决定给他颗定心丸。
让我们恭喜周星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啦。
两个人会继续走下去哒~咱们番外见嘿嘿嘿~-隔壁《帝王这条路好难啊》已开,不长,就是个小短篇,我想练练手,女主当皇帝的辣种,希望宝贝子们可以捧个场收藏一下~-这本番外完结之后开隔壁《他不渡江》文案1江昭南十七岁离家出走后蹲在马路边满心茫然的舔冰淇淋。
冰淇淋吃到一半,班上向来不着边际,得过且过的陆放把她捡回了家。
少年身高腿长,一身漂亮的肌肉,皮肤白的发光,笑起来时带着点难言的痞气,江昭南觉得他赏心悦目,于是赖在他家,吃了他一整年的饭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离开前,她还很贴心的结算了这一年的饭钱,绝不让他吃亏。
2陆放从小不被人需要,他的父亲把他一个人丢在A市读高中,任他如何造作,除了钱他简直一无所有。
陆放向来觉得生活过得无趣,终日得过且过,直到他捡了个大小姐回家。
江昭南娇气得很,这不吃那不吃,这不用那不用,脾气还大得要命。
他为她学做饭,学做家务,学会怎么好好照顾一个人,学会怎么收敛自己的脾气哄她。
就这么过了一年,他突然觉得永远照顾她下去也不错。
结果这小白眼狼丢了把钱给他,自己人跑了。
3多年后再相遇,江昭南被迫相亲,她一边吐槽倒霉催的相亲对象一边等人,结果等来了陆放。
数年未见,对方一身高定西装,依旧带着痞气的笑,淡定打量对面的小白眼狼,身后是小白眼狼倒霉催的相亲对象。
江昭南偶遇故人喜出望外。
陆放偶遇故人也喜出望外。
江昭南微微一笑,揽着陆放手臂拿他当工具人。
陆放也微微一笑,顺她心意搅黄了相亲。
事后相亲兄弟隔着屏幕疯狂感谢陆放解围,结果他身后走出来一身睡裙睡眼朦胧的江昭南且毫不客气的开口:你把我衣服又收到哪里去了?陆放这个老六立马弃兄弟于不顾,满脸春风得意的在抽屉里抽出人家姑娘的小裙子,温声细语的哄着她进了房。
兄弟:?你是不是在演我???4陆放渡不了江,也不想渡江。
他要做江河前永不消逝的泥菩萨,护着江昭南做一辈子肆意妄为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