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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人天

2025-04-02 01:02:49

浑天仪, 可以窥探遥远的?星空,天则楼内只在观测时?才会用到。

那日是黄司历负责守着,本还有些困倦, 在陨星划过时?整个人都醒了过来。

子时?三?刻,深夜的?天空是乌黑的?, 赤红的?光芒划开墨色的?纸张,为妖异之兆。

他先是震惊,再?是畏惧。

天无异象,万事皆好。

天有异象, 八成是灾非福。

现在对黄司历来说, 已经是灾了。

昭和长公主站在他面前,询问关于陨星的?事宜, 他才知?道前朝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陨星落时?是何?模样?至少庆幸, 长公主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忘了胆怯, 想起那天夜里的?场景, 眼?里流露出迷醉的?光。

虽说是凶兆, 可陨星实在很美, 赤红,似古籍里记载的?天降流火, 是从未见过的?颜色, 比血色更亮些,比朱砂又要暗些,剖开夜色奔来。

似流火,又似花开, 暗朱砂, 极美。

黄司历的?回答让宫继有些不快,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能将人支走。

殿下也知?道此事不是我钦天监杜撰,现如何?处置呢?陨星为凶兆,无可置疑。

宫继将话题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有些执拗地要求一个答案。

顾仪的?回答带着点嘲弄的?意?味,宫监正,你当本宫该如何?,离开前朝,接受群臣的?制约,回到长乐殿里?宫继性情刚正,回答得生硬:若殿下愿为大宁考虑,自当如此。

若根本没有那颗陨星呢?顾仪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开树县的?陨星是纪怀枝伪造的?,如果没有人承认看见了陨星,一切问题都会消失。

宫继先是有些没想明白,再?转念一想后浑身发冷,长公主的?意?思是灭口,观测人消失,记载销毁,陨星坠落之地也是假的?,便?不需要给外头一个交代。

即便?钦天监无人观测到,陨星也依旧存在。

顾仪淡淡地回答:那不重要。

岑观言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剑拔弩张,宫监正的?后背都几乎被汗浸湿,有些无奈地开了口。

宫监正,你若认天象是为大宁昌盛,为何?不去外头看看,大宁该如何?才能昌盛?他素来不信鬼神,敬天却?不信天象,事在人为,从不在天降。

宫继把头一扬,不愿与他多说些什么,他自幼跟着长辈学习天文历法,每颗星宿都有其象征意?义,天定万道,人事遵天,早已习惯了。

顾仪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宫监正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只能简单些解决问题了。

宫继最终还是舍不下钦天监里的?观测人,虽还是不愿宣称陨星为假,总算口风是松了些。

岑观言则想着带宫继在京城看看,说不定能改变些什么。

顾仪在翻找天象记录时?,不经意?间翻到了历代监正及下属官员的?记录,顺手翻过去,几乎每一页都有一位宫姓的?监正。

其中有个名字浅浅的?,像是被涂抹过,隐约能辨认出一个厌字。

她指着这个名字询问,宫继却?变了脸色,比先前的?不快还多了些恐惧。

宫监正,这个名字是谁呢?恕臣不知?,这已是上一任监正手底下的?官员了。

宫继掩饰着情绪,但在岑观言和顾仪面前几乎和没掩饰差不了多少。

两人对视一眼?,只当是顾仪突然的?好奇,没再?发问。

黄昏的?暮色将至,刚开始泛黄的?叶染了一圈边缘,零星落下几片,在空中打着转。

宫监正,也快到散衙的?时?辰了,与岑某去个地方?岑观言望了望天色,带着笑意?发问。

岑卿,本宫也想去凑个热闹,不会介意?吧?顾仪突然开口,神色莫名。

自然是欢迎殿下的?。

宫继也想着赶紧解决这件事,能安心回到天则楼观测天象,不必与外头的?人打交道,答应得也算痛快。

……在出了宫城后,往来人摩肩擦踵,夕阳晖色浅淡,正是归家的?时?辰。

岑观言带着另外两人在街道里穿行,穿过几个小巷,七拐八弯地绕了又绕。

他步子迈得大,忽而?后头的?人走上前来,贴近他的?耳畔,低声说道:岑卿可是要去南城?呼吸声很近,只在咫尺,他的?耳廓不自觉地有些泛红,声音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平静:殿下神机妙算,臣的?确是这个打算。

宫继太过远离真正的?人间,他自幼看见的?就只是天象与天则楼,从未迈出一步,从未看见方寸外的?世界。

与其余逼宫的?朝臣相比,他并不算奸恶之人,只是心思太过简单,更容易陷入困境中。

京城南城,还是有些偏远。

岑观言刚走进南城时?,便?察觉到了和以往的?不同。

那时?他还在京城中备考,闲时?来南城给幼儿开蒙,帮人写?写?书信,只能聊胜于无。

他对这儿印象深刻,贫穷、污浊、简陋,与一切平凡的?穷苦地方相同,并没有因?为在京城得到些改变,反而?更加贫苦和不均。

有人坐高堂,狐裘锦衣观雪色;有人居寒屋,薄衣冷衾儿女哭。

现今的?南城稍稍更好了些,衣不蔽体的?孩童少了很多,总有些人的?脸上是喜悦,而?不是终日满脸的?愁苦,——在贫穷到极度时?,快乐是一种奢求。

他带着宫继和顾仪,去了南城内的?城隍庙。

神像塑得很粗糙,颜色黯淡,五官都有些歪斜,也没有像样些的?香炉,供品随意?地丢在神台上,有果子和果仁,也有些剩余的?米饭,散乱地排在神像脚下。

这里准确来说,并不能算是庙。

它只容得下一尊破旧的?、看不出是哪路神佛的?神像,和两个能跪着参拜的?人。

南城有百姓来庙里求神,他们?侧了侧身,在一旁听着。

城隍老爷,近来家里日子好过了不少,也有田能种了,谢谢您了。

妇人有些羞色,还是双手合十继续说了下去。

可惜家里还是没什么好东西?能供的?,就带了点饭过来,是地里收的?第一茬稻子,希望您不嫌弃。

说完后,她将草纸包裹着的?饭团放到了神像脚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宫继听了个大概,忿忿不平地开口:丰收和幸运,这不也是天给予人的?恩赐吗?岑观言:宫监正,您以为南城百姓的?田是哪来的?呢?若不是新田法,田地依旧掌握在世家豪强手中,百姓只能租赁田地,每年缴纳将近八成的?粮食。

宫监正,天不会有恩赐,成事在人。

他从未想过上天会恩赐些什么,从幼年丧父丧母开始,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拼命走出来的?。

恶事不怨天,好事不求天,人生一直如此。

那雨水不是吗,上天赐予甘霖,万物才得以生长,粮食才得以有收获。

宫继很快找到了另一个问题。

宫监正长年观测天象,可注意?过天上的?云?岑观言指了指天上,晚霞将云染得绯红,聚集在东北方的?角落里,似大火燃烧过,火焰被包在柔软的?云里,是难得的?云吃火。

民间有谚语,云吃火有雨,火吃云晴天。

为了判断天象,百姓没有浑天仪,也不懂天象,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去判断雨水。

明日当是个雨天。

他微微笑着,秋日里有些干燥,下场雨也是好事,滋润田地里的?幼苗。

顾仪听着两人争辩,也抬头望了望天,黄昏时?的?夕阳和晚霞极美,是坠金之景。

美得不见日薄西?山的?悲凉,反倒有些生机勃勃的?暖色。

她难得露出放松的?笑意?,岑卿真是见多识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才还说得慷慨激昂的?岑观言忽地声音低了下来,头也微微垂着。

顾仪望向他,他的?脸与晚霞相接,绯红色在蔓延,从脸颊泛起,一点点地晕开,像滴进清水里的?胭脂,稀释后带着点淡粉。

殿下谬赞了,臣只是出身乡野,才知?道些皮毛。

他低声回答,有难以抑制的?欢喜荡开涟漪,险些都忘了身边还有个宫继。

宫继也在看云,他长于观测天象,也看出了些苗头,只能承认明日的?确是有雨。

上天的?恩赐是雨,但雨落的?时?间和大小,天都不会恩赐,落大了是洪,太小了是旱,难不成每次的?暴雨都必须应着一个人,那人死了或倒了,暴雨就会消失吗?岑观言的?话颇有些大逆不道,若是被寻常读书人听见,怕是要被拉去圣人塑像前谢罪,只是在场的?两人都不在意?。

岑大人所言确实有些道理,下官会去好好思考的?,至于陨星之事,钦天监的?记录不能修改,身为监正也只能记录此事……宫继有些动摇,虽然依旧不愿修改陨星的?记录,已然是放松了不少。

宫监正,陨星为何?不能是吉兆呢?顾仪笑吟吟地开口,暗红之色,为妖异,陨星落,可释意?为妖邪驱散,大宁长安。

她随口编了一句解释,等?着宫继的?回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至于前朝的?妖妃,陨星落正是指妖妃将除,不是很好的?解释吗?宫继刚想反驳这奇异的?歪理,又说不出什么,长公主殿下的?解释得很符合情理,毫无破绽。

他也不敢与殿下硬碰硬,毕竟身份有别,长公主看着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谨遵殿下谕,若无事,下官先行返回家中了。

顾仪挽留住了他,宫卿不必着急,岑卿带你见的?事看完了,还有本宫想带你见的?人呢。

岑观言投来询问的?眼?神,顾仪起了逗弄的?心思,只装作?没看见。

无奈,岑观言只好开口问道:殿下,此人若与我无关,臣便?先离开了。

他还是习惯于躲避,若是无关之人,无关之事,怕会徒增尴尬。

岑卿自然要一起的?,本宫可不识路,若走丢了如何??顾仪理直气壮地反问,岑观言无奈地应下了算得上奇怪的?要求,顺着殿下指的?方向走在前头,最大的?作?用是报一报前头的?小巷有什么名字。

他教过的?孩童偶尔会围上来打声招呼,有不少孩子也算穿上了一整套的?衣裳,有了嬉戏打闹的?机会,在街道上追逐着。

宫继有些好奇,岑大人对此地如此熟悉,可是出生于此?宫大人,岑某是容州人,并不是京城人士,备考时?来过几次罢了。

说到了籍贯,宫继突然来了兴趣,要问岑观言的?生辰八字。

我看岑大人风姿超然,眉目俊秀,怎的?还没有结亲,不如交给我算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这是天则楼做得最多的?事,在没有大的?天象变故时?,只有满朝朝臣送来的?男女方生辰八字,要算算是否合适,要么就是家里儿郎不愿娶亲,双亲来替他算红鸾星何?时?动。

宫继虽是监正,可钦天监里人手不多,忙起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忙碌,自己也上手算了不少次。

宫大人,岑某业还未成,如何?成家呢?岑观言无奈地扶额,况且他心悦的?女子也不会嫁他,又何?必劳烦宫监正的?心思。

顾仪听着两人谈论,倒是来了兴趣。

岑卿也算年轻有为,也不愿成家吗,成家可在立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