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给太子铺路了?也不知道庄王和端王听了会是什么反应,怨恨愤怒多一些,还是欣喜若狂多一些?太子此次,可必定是要亲临边关的啊。
此去边关,千里之遥,在路上万一遇上什么山匪盗贼,亦或是山体滑坡,便是皇上和周后再是手眼通天,那也是鞭长莫及。
更何况,这次匈奴下了狠劲儿发兵攻打边关,实在是不对劲儿。
倒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
兵部尚书暂且呆在了外间,而周后和景和帝两人却进了内室开始商议太子的事情。
沉吟许久,周后断然开口:太子也是时候去边关看一看了,见过了京城的富庶,他才能看到边关的百姓过的有多清苦,见得到边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硝烟,听得到号角,不会被京城的繁华迷乱了眼,一叶障目。
为君者,心怀天下,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笑话。
景和帝一怔,看着妻子不带一丝表情的脸,缓缓点头,说的是,他也该去京城以外的世界看一看了,与边关相比,京城百姓的日子再苦能苦到哪儿去?至少不会遭受死亡的威胁,战火的伤害。
在京城,朝廷每年都会在冬日里搭棚施粥,上行下效,连带着大大小小的官宦、勋贵人家,都卯足了劲儿布施,外城没地儿了就去京郊,京郊没地儿了就去在偏远的地方,粥没有新意就改成发棉布棉衣,亦或是柴薪碳,可以说,京城的百姓是真的没有受过什么大苦的。
京中权贵多如过江之鲫,而米面粮油柴薪这类可以让老百姓活命的东西,只是他们家最不值钱,最多的东西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其他人说的、书上讲的、卷宗记载的、再是情真意切,让人身临其境,也不如自己亲眼一见。
周后是打定主意让太子去边关了,可到底是骨肉至亲,心里还是不免担心,只是边关苦寒,虽说是要他见识一番,体验一番,可毕竟是去稳定军心的,该准备的东西也该准备上。
暗卫必不可少,还有一些行李,衣物,防身的武器,还有药材,前者也就罢了,后者我会嘱咐太子妃给他准备。
暗卫你看十人可还行?景和帝摩挲着下巴,皇太子亲征,届时昭告天下,多方都会得到消息,依朕来看,也没有几个人敢轻捋虎须。
宫中可不止太子一个皇子,还有其他人呢?就算他们所有人都是纯善之辈,不是身后还有他们的外家?你看看近些年这些人的那些动作,那张狂的模样,比我周家还像正经的承恩侯府,四处收拢势力,之前江南堤坝屡屡损毁,哪一次没有这几家的手笔?活像八辈子没见过钱财一样,那吃相可真是难看得很!十个暗卫太少了,这么多年,哗哗的银子海一样淌出去,谁知道他们现今暗里的实力如何?不是还新成了一批暗卫,先出二十个老人,再拣出来几个新的,陪着他一同去,明面上放几个,剩下的放在暗里。
景和帝无奈地摇摇头,都依你,只是我依旧烦心军队兵将太少,匈奴人作战骁勇,体格健魄且嗜杀,马下是民马上是军,说以一当十虽过于夸张,可一当二、三却是能的,就算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再是奇诡,武器杀伤力再强,还是有些勉强。
更何况匈奴人作战,都是赶着牛羊一起的,饿了就杀就吃,随身的口袋里更是有牛肉干这类吃食,在战场上都能补充体力,相比之下,大梁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所以现在屯田戍边就很有用了,自给自足,还能是军民关系更加融洽,说到这儿,周后顿了顿,转而问道:而且皇上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匈奴死咬着中原不放?匈奴逐水草而居,以放牧为生,每年的冬日,都要冻死大批的牛羊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不能保证,自然向往中原的富饶。
可若是,我们大梁能保证他们生存,活的更好,他们当如何?周后目光炯炯,牢牢盯着景和帝。
景和帝深深地看了周后一眼,眼神逐渐发亮,而后沉静下来,皇后一语中的,只是如何让他们活得更好?这个才是最难的。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周后抿了一口茶水,拿着帕子压压唇角,我听说匈奴的头领单于,有多任妻子,大阏氏生有一子,神勇无比,只是不善筹谋,乃是下一任的单于,而另几位的阏氏所出之子,尤其是三子,智勇双全,丝毫不下长子,若非现在一致对准了大梁,恐怕现今也是内斗的厉害。
景和帝闻弦歌而知雅意,若是这次,首领单于不幸身故,那么匈奴王庭,就会四分五裂,就算不分裂,也会元气大伤,只得退回草原,休养生息。
单于的儿子们差不多都已成年,想来那大阏氏心中必定焦灼吧?且不止如此,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单于还有一个一直以来虎视眈眈的弟弟呢!这匈奴的收继婚,向来为大梁诟病。
那么有实力的一个人,你说他会放弃单于之位?周后笑了笑,端起茶盏,那我就预祝皇上这离间之计成功了!若是真成了,可以看到的是,匈奴将会分裂的彻彻底底。
谁都有能力,谁都不服谁,谁也杀不死谁,结果还用说嘛?景和帝微微摇头,嘴角溢出浅淡的笑意,朕老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希望太子可以稳稳地,一击即中!皇上既然信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太子性子稳,您也是知道的,但是毕竟年少,骨子里还有几分少年心性,有些锐进,只是这对于这次的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就拿不准了。
此去边关,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待殿试结束,陌景行翰林院那里先撂下,让他也去边关看一看,我可不想我的女婿只是一个尸位素餐、舞文弄墨的文人,既然想要做我女儿的驸马,就要承担起身为公主丈夫的责任!景和帝吃吃地笑了,你就这么确信他能进入翰林院?周后乜了他一眼,若他连进入翰林院都不能,你敢将女儿许配给他?景和帝黑了脸,连忙摇头,我自然是不会的。
卫明珠得到匈奴来犯的消息时,已经天黑了,气得她当即就摔了银箸,满桌佳肴都无心下口,行了,撤了吧,本宫没有胃口。
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尤其是把消息带回来的秋芝,心中更是忐忑。
她根本没想到公主的反应会这般强烈。
三日后,景和帝与周后在早朝之时扔了个轰天雷一般的消息,炸的满朝文武脑中轰鸣不已。
太子要去边关坐镇了!当即就有不少的大臣反对,同样也有不少的大臣恨不能立刻就将太子扔去战场,然后……永远不能回来。
边关,太子是一定要去的,而那些煽风点火,不论在明或在暗的,都被周后记下来了,而后彻查了一番。
在太子去边关的第二天,都被!清!算!在太子出发的当日,景和帝和周后等一干皇室成员亲自出城门相送,卫明珠和太子妃眼眶通红,可为了维持仪态,硬是忍着,泪珠直到上了马车才落下。
倒是庄郡王和端郡王,见着事情尘埃落定,有些喜形于色。
钱昭容看着那边的两对儿夫妻,不屑的神情一闪而逝,叮嘱着身边的儿子儿媳,压低了声音,看着那两对儿蠢货了?真以为太子离开京城,他们就能上位,就能为所欲为了?可别学了他们,夺嫡的事情,你们两个都不许给我掺和!周后的本事,她从年轻就见识过,这人心性好,但是绝不烂好心,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放过,未曾对她出手的,她也从未主动害人,但若是敢动她的子女……何况他儿子从生下来就体弱,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她又怎么会去奢求别的?皇位再好,又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她可不是淑妃那等拎不清的,儿子身体都什么样了?还想着皇位呢!也难怪了,明明是资历最老的老人儿,又有子嗣傍身,可现在却在四妃最末位的淑妃之位,十几年都没挪动过一下。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顺着钱昭容的目光看过去,同时皱皱眉,是,母妃,儿子(儿媳)省得了。
一阵风吹过,善郡王不由嗓子有些痒意,轻咳了几声,旁边的郡王妃连忙为他轻抚后背顺气,王爷,您觉得怎么样了?马上就上马车了,车上有水,多喝一点缓一缓。
一边的钱昭容看在眼里,心里欣慰的同时也有些不得劲儿,明明儿子儿媳感情这般好,要是她儿子的身体再好一点,她不是早就可以有孙子孙女了?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