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经将扎库有心夺单于之位的消息透给大阏氏了?这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
更何况,留下一个没成算空有武力的匈奴首领,比一个奸猾之辈继承单于位,要好得多。
匈奴大阏氏现在与大梁是利益共同体,目标是一样的,大阏氏自然是会尽心尽力。
京城皇宫,卫明珠心不在焉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面容憔悴的自己,深深地叹了口气。
由着上妆的冬蕊给自己擦了擦显精神的胭脂,插上了两只羊脂白玉兰花簪,换上了一身清凉透气但又不透的天青色软烟罗绣银线蔷薇花的衣裳,便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昭阳宫后面的小花园花团锦簇,众芳争艳,卫明珠坐在凉亭里,支着下巴出神。
桌上被放了一盏茶水,空气中浮着浅浅的茶香,细细嗅来还有着淡淡的雪萃一般的梅花香,终是叫卫明珠回过神来。
公主,这是用您那梅花雪泡的,按照您说的法子,夏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盯着,快尝尝吧!春芽笑着道。
配着殿中省新进上来的雨前龙井,滋味确实不错。
放下茶盏,扭过头去,对了,户部那里,粮草拨过去了么?昨日边关传信回来,数十万斤近百万的粮草竟不翼而飞,说到这里,卫明珠冷笑一声,也不知是本宫的哪个好皇兄做的,真以为自己这些小手段管用呢?下作东西!上不得台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匈奴狼子野心,若是边关被破,难不成他们有那本事力挽狂澜?一堆只会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用的法子都是阴损至极的,说不得还要大梁割地赔款和亲!真以为她哥哥就算被扯下来了,他们就有机会?中宫的地位不容动摇,她父皇也正是年富力强之际,小九现在这样的年纪,反倒是比他们还要有优势。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就他们那被驴踢了的脑子,能把她哥哥拉下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她那五哥六哥自小看她不顺眼,和二哥四哥交情也只是泛泛,自然也有两人身子不好,足不出户的原因在。
老五老六盯着太子之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野心,偏没有与之匹配的才华和能力,那这野心,也只是个笑话罢了。
撂下茶杯,卫明珠就往外走,途经御花园,倒是碰到了三公主,还没等说句话,就又看到了庄郡王妃和端郡王妃。
庄郡王妃看着两人碰到了一起,挑了挑眉,用帕子掩着嘴,本该是十分赏心悦目的,却偏偏被她做的不伦不类,便听她笑道:原是三皇妹和四皇妹啊,真是巧了,我还是头一回见着你们二人这般心平气和,没有吵起来呢!说到这里,庄郡王妃和端郡王妃都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
卫明珠斜睨她一眼,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本就是敌对的立场,那还客气什么?便直接开口讽刺道:闺中姐妹打打闹闹,本是常有之事,五皇嫂你的性子,难道在闺中之时与自家姐妹难道口角争端就少了?少见多怪!卫明珠眼中明晃晃的鄙薄看的庄郡王妃心头一阵火大,却还是绷住了,皮笑肉不笑,如四皇妹所说,姐妹之间,小打小闹本是常事,可两位皇妹都传出为一个男人争锋吃醋的流言了,还能是什么小打闹?这话谁信啊?看看手上染的蔻丹,她不慌不忙慢悠悠地道:你都说是流言了,那自然是不实的,况且你亲眼见到我们姐妹二人争风吃醋了?见到了吗?没见到就不要在这儿瞎说,上一个舌头长的,知道现在在哪儿?在慎行司的枯井里面呢!不过老话说得好,谣言止于智者,卫明珠似笑非笑地扫过庄郡王妃的满是珠翠的脑袋,脑子蠢的,任凭他人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
全不顾庄郡王妃要扒了她皮的眼神,又道:不过五皇嫂你这一说啊,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当初给皇子选妃,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父皇有意从他们的家中选出一位皇子妃来,说到这儿,卫明珠戏谑的眼神略过庄郡王妃,这家家中的女孩儿啊,都抢着表现,互相排挤陷害,结果后来在自家设宴的时候,在京城众位夫人面前可是出了大丑,这家人,貌似姓俞吧?就这事儿,那些外命妇入宫来觐见母后的时候,还当笑话讲给我们听呢!说是没见过这般出格的女子。
庄郡王妃恨得眼睛红了,似要滴血一般,偏卫明珠还冲着她笑的挑衅,她还不敢做什么,心里堵着气,不上不下的,浑身都发颤。
三公主也不在乎这庄郡王妃对她观感如何,都这般挖苦她了,她也不是软柿子,可不是呢!就连本公主的母妃还冲着我感叹呢,说头一次见着比我还大胆的女孩家,本泰迪公主顶多是拦拦人,这家子姐妹倒好,竟然当众就开始挤兑自家姐妹,更是在后院打了起来,真是门风剽悍啊!端郡王妃冷眼瞧着两个公主合伙挤兑庄郡王妃,却是半声都不吭,在一边默默地缩着,仿若一个隐形人一般。
卫明珠扫了她一眼,盯了她许久,久到端郡王妃头皮发麻,勉强开口,怎么了,四皇妹,我的脸上是有东西吗?勾勾唇角,眼神却是冷的可以,确实是有点东西,不过那东西,怎么都是弄不下来的。
毕竟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有那么容易?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真是的,六皇嫂,五皇嫂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不劝劝她,别来皇宫请安了,而且我们姐妹和五皇嫂叙旧,你也半句话都不说,就在那里笑着,性子未免太内敛了些。
还不等卫明珠说什么,三公主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就率先替她开口了。
卫明珠似开玩笑一般说着话,六皇嫂就是话少了些,善弈者善谋,六皇嫂棋艺颇精,一看便知是胸有成算的人,况且平日里说话,不说则已,一说便到了要点上,这可比十句话都管用!端郡王妃腼腆地笑着,心中暗恨不已,嘴上仍是谦虚。
也不理会张牙舞爪的庄郡王妃,她笑眯眯地从两人身旁而过,就不占用二位皇嫂的时间了,告辞。
说罢,带着身边的宫女,拉着三公主离开了御花园。
就在她们身影完全消失的一瞬,庄郡王妃阴森森地盯着端郡王妃,声音阴桀桀的,你倒是条好狗!半月后,主帅营帐中,常将军被五花大绑,扣在地上跪着,面有不服,满是粗髯的脸抬起,硬声硬气,凭什么抓我?便是官府拿人,大理寺拿人,还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我做了什么?太子被瞪视,也不恼也不怒,端的是闲适自在,气度高华,即使身处乌压压的营帐,也丝毫不减风采,前些日子,粮草不足的消息不知是被谁给透了出去,军营上下,人心惶惶,而恰在此时,匈奴再度发兵,这个时机,明显是我们中间有人给匈奴递了信儿!说到这里,太子语气蓦地阴沉起来,而且近百万斤的粮草不翼而飞,本宫身边的暗卫几度暗访,才发现了端倪,粮草竟被藏在了离着边关一百里处的一座山里,山被挖空,中间放着粮食,这明显不是山匪有能力做出来的!国家危亡之际,竟有人头脑发昏到这种程度!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懂吗?若是匈奴攻了进来,大梁会是什么样子你们没有想过吗?冷得刺骨的眼神盯紧了地上的常将军,还有他身边的两个副将,常将军也别道冤枉了,本宫既然敢叫人将你捆来,手上必然是有证据的,不用急着狡辩脱身。
这里有三封信件,是常将军手底下的副将的字迹,绝无掺假,上面详细写着和匈奴勾结之事,匈奴时不时来侵扰边关,那么边关的战争就永无结束的一日,武将自然大有前程,另一封,则写着如何藏粮一事,是给那些山匪的,还有一封,则是从匈奴那里搜回来的,则写着边关粮食不足,而朝廷拨粮迟迟未到一事!太子将信件交给陌景行,底下的人一一传阅,常将军和两位副将额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泛白,见此,太子只是冷笑道:别以为匈奴人人高马大,人家就是傻子!打雁不成,反被啄了眼睛,你想着利用,人家何尝不想着掣肘你?以此为把柄要挟你?看了信件,众人心中沉痛,又见常将军再无辩驳,低垂着脑袋,心中更是沉重,一大汉冲上前来,赤红着双眼,对着常将军三人拳打脚踢,你这混蛋!若非你,老子的副将不会死!他上战场之前还和老子说要回去奉养老娘,娶个媳妇!他那么年轻!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还有成千上万条人命啊!在你眼里就像地上的蚂蚁一样?你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