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一尘不染的地板连通着各个房间及过道。
自打违背家主的命令后,真希不再回来过来,如今倒是有趣,竟找上门来让她俩回去一趟。
是的,她与妹妹真依,两人明明是血脉相连、最为亲密的双生子,可如今并肩走在一块,却沉静得跟死水般。
真希不太习惯地皱起眉来,她寻找话题,问起,你最近怎么样?学校那还好吗?比你好,至少我那没有恶心的非人类玩意……真依咂嘴说道,也亏你忍受得了那种家伙做你的学弟,而不是干净利索帮忙执行死刑。
她总能精准踩雷,似乎分开后,便成了这样。
真希不耐地啧了一声,像是告诫般,提醒道:这话对我说就好了,要其他人,是会被讨厌的。
谁会在乎他们的看法。
真依满不在乎顶了回去。
气氛一时僵住,两人相对无言走在熟悉无比的过道上,曾经她们无比要好,同家中其她姐妹、姑婶一样擦洗家中的建筑等一系列杂活,可如今……她昂头看向屋檐外的天空,方方正正的一角外,正是蔚蓝、无边无际的天空,与明亮、夺目的太阳。
真希不曾后悔她的选择——离开这个腐败、脏臭的家。
可真依呢?她是被迫受她的牵连,还是自愿跟着的呢?戴着黑框、方正的眼镜的真希扭头看向一旁绷着脸的亲妹妹,心情顿时百感交集。
真依,我是你姐姐。
她轻声说道,在外一向要强的她在妹妹面前,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独属真依的柔暖。
真依看见了,原本持平的速度突然加快,与她拉开间距,似乎对她流露出的感情很是不屑。
果然,妹妹变得难搞起来了。
……宽敞、用于会面的主屋此时敞着大门,任由刚入秋的风来回跑蹿着,上了年纪,可仍精气十足的当代家主禅院直毘人正盘腿坐在主位上,喝着酒,见两姐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后,招手说道:进来,别站在那跟个木头人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又听见他说:坐,这可是自己家,总不会连站坐都忘了吧?他身前摆放着两个软席,明显是个她俩的。
不同于面对真依时的柔情,在见到禅院直毘人后,真希像用坚硬的铠甲、锋利的刀刃将自己武装起来,利索中带着一丝飒爽,挺着腰杆跪坐在他的右手边软席上,直白问道:叫我们回来做什么?相反,在气场上,真依便输于真希了,同样跪坐在软席,她却看着地板上的纹理,放在膝盖上的手在听到真希那理直气壮的言语后,悄然握紧。
她同真希是有差别的,她一直都很清楚。
后天便是你们一年一度的交流会吧?将两人的差别看在眼里的禅院直毘人没说什么,而是主动谈起不久的大事。
然后?你们不会连交流会都不打算让我参加了吧?实力不只四级,却因为咒力的关系,一直被家中老头压着晋升的真希问道,眼中跟着滑过一道厉色,像是要敢说是,她就敢当面翻脸跟他们干起来。
禅院直毘人昂头哈哈大笑了几声,对她的神情很是满意,说道:当然不是,相反,我还要资助你们两个,以我个人名义,而非禅院家家主这层关系。
真希笑了,那讥讽的色彩如染缸中的布料,慢慢浸透她的面容。
在诅咒的嘶吼声下,崭新的咒具将其一刀斩成两段,此时已是一年一度的交流会现场。
在之前,极其不着调的老师罕见地认真叮嘱道:要注意安全哦……这次的交流会的主题是「两校的团结」。
所以输赢不重要,友谊才是最重要的——当时便隐隐察觉到其中的不妙,可任由他们怎么撬那人的嘴,也没得到一丝有用的消息,反倒喂了一大口的狗粮。
如今看来,御三家早「勾结」到一块,只是她家的老头比较精。
真希嗤笑了一声,在越过众多的诅咒看向远处早已耸立起来的帐,他们的老师、公认最强的男人此时就在里面。
这是——针对他的交流会。
视角转移,并提前一两小时。
在双方会面交谈,有了初步的认识后,两校各自回到休息室讨论接下来的作战方案。
被排除在外,不知高层安排的京都校长乐岩,还持有先前的看法,那便是趁机杀了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在这一方面,大伙没意见,毕竟彼此没相处过,都处在过于片面的意识上——那是诅咒之王的容器,杀死是正常的。
只是在一番啰嗦下,追星狂魔东堂有些不耐烦,并当众甩手离开了。
之后便是机械丸,而理由相当随意,有其它事,我先离场一下,等会回来。
盘腿坐在主位上的乐岩睁开眼,默不作声看着机械丸离开身影,随后看向面前仅剩的几名学生,说道:那么,详细说说这次的作战方案吧。
另一处也在说着相同的话题,只是在漩涡中心的他们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所以有些凝重与担忧。
相按悟那家伙说的,先安全排在第一位,然后看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一向聪明的胖达凭借自己的本能,也就是野兽的直觉,私自判断这次的交流会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乱的一次。
当然这只是它猜想,所以还没必要说出扫大家的兴。
就些这样吧,要中途遇上诅咒,顺手祓除就是了。
至于京都的学生,就按之前说的去做好了。
坐一旁的钉崎不以为然说道。
可一小时后,她便后悔了,当然这是后话。
这时明面上还算风平浪静。
胖达赞许地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虎杖,问道:说起来,悠仁,宿傩最近怎么样?被点到名的虎杖抬手摩挲着下巴,在沉思中,回忆道:宿傩的话,最近不常出来,平时吵闹的声音也变小了。
近期有问过这问题的,不只它一人,单看这两点,事态还算稳定。
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听到这话的一二年也这么想。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紧关着的房门,打开一看,是他们的师母。
自打公开后,五条悟越发嚣张了。
甚至多次压着他们的头企图让他们改口称呼其「师母」,一想到那让人火大的场景,众人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是针对「师母」这人,而是多次压他们、甚至不要钱往外派狗粮的混蛋。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不知道学生内心活动的宿三月站门口问道,她今天穿着很是便捷。
而鼻梁上也莫名架了副与真希没两样的黑框眼镜,在说话的途中,还不太适应地抬手搀扶那镜框。
没觉得多副眼镜有什么奇怪的大伙一致摇头否认到,可内心深刻意思到——这白菜真的便宜那头猪了!前辈老师,你过来有什么事吗?学生堆里的顺平站起身,迎面走来询问道。
正好,宿三月已经掏出存放在上衣口袋里的东西,握拳伸出,随后又摊开,一颗颗圆润、饱满,色泽鲜艳的……玻璃球……第一颗放在顺平的掌心里,然后依次分发,包括胖达也收到这小巧的玻璃球。
它不解挠头,问出大伙的疑惑,三月,这是?是护身符。
她笑着说道,面上的神色与平日没什么区别,可早有预感的学生在听到护身符这一词后,心中的忧虑不由加重,连面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见状,宿三月不禁头疼起来,她不是很想将学生拉扯进这个争斗里。
可偏偏他所带的学生也是一根独属他的软肋;在对方底牌彻底明朗后,有一切可能限制五条悟行动的事物,必然逃不了被摆弄的可能。
心里愁,可面上不显的宿三月安慰道:放心,还有我们这些大人,你们只要开开心心参赛就好了。
果然,有大事要发生了。
大伙相互看了一眼。
同时,京都那也收到相同款式的玻璃球。
作为领队的老师歌姬,比宿三月直白多了,她说:防身用的。
可、这不是作弊吗?队伍中性格较好的三轮捏转着小小的球体,迟疑地说道。
穿着上白下红类似巫女装的歌姬没遮掩另一边也有这东西的事实,公平起见,两边都发了。
想到来时,家中仆人让自己多带些血袋的加茂暗自皱眉,指出其中的问题,这和往年的交流会不一样。
何止不一样,这都快成战场了。
歌姬腹诽道,但没多说,双手环与胸前,面上平静地说道:你们戴着就对了,还有……她停顿了一下,此时校长早起身前往观众席了,所以这只有他们一行人,这东西暂时别跟乐岩校长说。
京都二三年纪纷纷皱眉,可信息并不充沛的他们也难寻到方向,猜出缘由。
好在歌姬是被学生敬爱的,不像五条悟,因为性格的问题,在学生、同事、朋友里尽失「威严」与「信任」,他们暂且收下,替其隐瞒这一事。
直到——特级诅咒冲破二年级的防御,险些要了三轮的命时,他们才知道这玩意的含义。
橙红、没有温度的火焰在致命伤降临前眨眼燃起,唰一下,人消失得干干净净,徒留扑通、傻了的特级诅咒。
在一番默契的配合下,在场剩余的学生们成功拿下一血。
可惜这特级不在交流会的名单上,没分。
三轮人呢?与她关系要好的西宫骑着扫帚飞下,询问道。
不清楚,地上没有血迹……加茂观察了一下三轮消失的地方,得出结论道,起码人是好的。
可是刚刚一把大火,怎么可能是好的!西宫不相信,她面露焦虑,忍不住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泄愤道,还有今年的交流会是怎么了,捅了诅咒的窝吗!在场的大伙多少挂了些彩。
在听到这声抱怨后,面色纷纷沉下,有默契看向身后本不该出现的帐,它笼罩着作为观众席的教学楼,里面有谁,不言而喻,大伙不由联想到离开前,歌姬说的话。
学校,还是……其它的问题?这时,丛林深处传来窸窣声,正当大伙准备朝那攻击时,黑影及时蹿出,大喊道,是我!前一秒消失,让人担忧不已的三轮,后一秒完好如初跳了出来。
在场的京都学生?……一处相较隐秘、无人烟的地方迎来一位非人类的光顾,他推开厚重的大门,细细的灰从门缝中抖落在空气里,阳光下宛如细小的钻石碎,忽明忽暗。
这地方真是不好找呐——真人如约上门。
支开旁人,命令机械丸待令的与幸吉冷静地看向门口的来客,也没说什么废话,口吻好似命令地说道:废话少说,快点治好我。
语气也太恶劣了吧?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真人双手怀抱在胸前,漫步走上前,不满说道,那模样就好像彼此相熟得很,可实际交情还不如路边的小草,廉价到随处可见,甚至有被碾碎的可能。
别套近乎,这只是交易,快点,我赶时间。
与幸吉不为所动,绷带下露出的双眼满是冷傲地看着他。
真人自然不会在意一个终日躲藏在暗处的蚊子,他将袖子微微向上撩起,双手朝与幸吉伸去,好吧好吧,真是冷漠呐,你一定没人喜欢吧?冰冷的手掌隔着绷带轻碰他的身躯,居高临下的他勾起嘴角,在发动术式之前,说道:说起来,治好你,我们之间的交易便结束了吧?折磨他多年的体质在明显变好,他能感觉到肢体的力量在逐步增强,这便是那位老师说的「机会」。
他抬眸,回以相似的笑容,我当然知道……嘭!没用多久的密室炸开,飞溅出的山石跌落在山间各处,已经抵达附近山头的少年攀着树枝,站在一根树杈的中间,半蹲着遥望远处的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他说:看来暂时不用我们帮忙,那先看看吧。
【好的,忧太。
】远处,收到消息的七海放下手头的热咖啡,朝无人区域走去,身后还跟着个迷弟猪野,等等我,七海先生!听到叫喊的七海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他,再次问道:你确定要跟过来吗?确定,请务必带上我!他正色说道。
橙红的火焰照亮无人的角落,随后飞快熄灭。
高专被拘于教学楼内的几人面色不一,有意料之中的沉稳,有漫不经心的清闲,也有极度克制的震怒。
这是怎么回事!手拿拐杖的乐岩猛敲地板,目光锐利看向东京的教师,五条悟、宿三月、夜蛾等人,他们是前者,对这一事态似乎早有准备。
然后是他这边的歌姬,也如此,最后特邀的冥冥,一番看下来,他确认——这是排除他的「特别活动」。
夜蛾,你们这是要叛逃吗!乐岩将矛头指向夜蛾,细看,如今在场的人哪个没在他手下待过,曾经的学生,如今的同事,看得乐岩直冒火,同样也暗自心急。
这不是好现象。
可还没等夜蛾开口回答,一旁的五条悟伸手制止,站起率先说道:什么叫叛逃,好难听哦,这可不是我们主动挑起来的,你不会不清楚吧?说完,沉思了一会,似乎在观察乐岩的神情,想通过这个看清什么。
然而他所看清的却让他昂头毫无形象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不知情,不是吧,你不是老橘子那边的人吗?面色铁青,强忍怒气的乐岩选择无视在他神经上蹦跶的五条悟,看向唯一管事的男人,夜蛾,我需要解释。
听起来,一时半会说不完的样子。
站一旁的宿三月伸手拉了拉笑得停不下来的某人,她搞不懂,这事有这么好笑吗?要真的,将心比心,这实在太伤人了,不反水都对不起他们。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外面看看。
笑得东倒西歪的男人在听到她的话后,勉强止住笑意,歪头看向正搀扶眼镜的她,也不避嫌,低头啾咪了一下她的面颊,难得柔情说道:注意安全哦。
嗯,你也是……在这紧急时刻,宿三月也没闲情纠正他那亲密的举动,不过也无需纠正了,她点头嘱咐道,别玩过头了。
没问题……他竖拇指保证道。
目睹他俩互动的冥冥调笑道:五条,今年年底是不是能喝到你的喜酒了?他嬉笑着回道:需要寄一份请帖给你吗?凑不出一双眼的两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
听到这话的宿三月默不作声翻了个白眼,她还算懂礼,走之前还说了几句客套话。
之后屋内静悄悄的,就等夜蛾开口解释。
他没办法,干咳一声,说道:关于此次交流会的变故是因为……听完长达不过几分钟的话,乐岩大吃一惊,他不敢置信,高层会疯到这地步,如果针对两面宿傩的容器还情有可原,可那是五条悟啊!他们最大的底牌,哪怕无法掌控,那也是自己人,还有帐外头的学生……我不相信。
他站起身,朝敞开的门走去,显然打算亲眼看看屋外的情况。
五条悟是欢迎的,只是那张嘴着实欠抽,好嘞,慢走老爷爷,注意安全哦,别死了,不然到时京都的学生说不准会哭鼻子哦——走到门口的乐岩扭头看向五条悟,眼中满是经历风霜后的冷硬,他问:五条悟,你是站哪边的。
或者,你们都站哪边。
被提问的五条悟轻哼了声,俏皮摊手说道:你猜,我以为你们那边都清楚。
他没说着玩,他确实心心念念着如何改革现在的咒术界,只是手段比平日挂在嘴边「杀光了事」的话温柔一些,至少他是在有证据的前提下,光明正大、理所当然、为民除害宰他们的。
五条悟笑而不语,身上的咒力不经意泄露了几分。
很好,乐岩深深看了眼他,以及他身后姿势各异的人,当下扭头向外走去,如果是真的,那么……乐岩脑海中闪过无数张熟、老去的面庞,他们得给个解释,无论输赢。
降下的帐只限制五条悟一人进出。
而其他人能自由出入,想必对方也乐意看到只剩他一人的局面。
会议室顿时清空了,只留有他一人在其中。
把玩手机的五条悟轻哼着听不出曲名的调子,他在等,等对方找上门来,自投罗网。
同一时间,学生参赛场所的某一处,羂索与他拉拢的合作对象齐齐出现在那。
与胀相站一块,心智如稚子的血涂吵囔着要去找虎杖他们「玩」。
而对弟弟向来有求必应的胀相自然是不忍拒绝不的,只是放任他在这满是咒术师的地界乱跑,着实让人不放心,于是他要求暂且脱离队伍,目前还用不上我们兄弟三吧?这话摆明要走就走三个的态度。
身穿夏油杰生前同款袈裟的羂索微笑着,面上没显露出丝毫的不满,反倒有些担忧地说道:是这样,只是在这紧要的时刻分开,让人不由担心各自的安危,毕竟这是咒术师的地盘。
这不是你要下的吗?仅是配合他行动,其余一概不管的胀相说道。
也对……他点头,移开视线看向远处落下的帐,里面是此次行动必须拿下、吃下的「将军」,如胀相所说的,这步棋下的确实危险,可博弈哪有稳中求胜的,所以……赢的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