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可爱,萧夕禾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便朝他走去,只是刚走两步便猛地清醒了,又赶紧一脸警惕地后退: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抱你?小孩安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萧夕禾突然生出些许愧疚,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愧疚究竟从何而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
小孩专注与她对视:谢宸。
谢宸,萧夕禾重复一遍,脑海隐隐有什么想要挣脱而出,好名字,谁给你取的?父君,小孩说完顿了顿,补充,还有娘亲。
听起来他们对你似乎抱有很大期望。
萧夕禾乐了,笑得眉眼弯弯。
小孩盯着她看了会儿,还是那句话:抱。
萧夕禾顿了一下,才发现他朝自己伸出的手,一直就没放下过。
这小孩可真是……执拗啊。
萧夕禾心里叹了声气,思索一瞬后走上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又把他的手按下去:你是什么东西,妖精还是鬼魂?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我是人,小孩看向她,来找你。
萧夕禾失笑:找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
小孩说。
萧夕禾啧了一声:少来,你也不可能认识我。
她十三年前就是一缕魂了,这小孩顶多四五岁,怎么可能认识她。
小孩闻言,没有再说话,被他攥了许久的兔子突然挣扎起来,险些从他小手里挣脱。
萧夕禾见状,当即将兔子接过,简单地捆一捆丢到一旁。
你是迷路了吧,家里人在昆仑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萧夕禾连问两个问题,下一瞬便听到小孩的肚子咕噜一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被捆住的兔子。
两刻钟后,兔子烤好了,萧夕禾扯下滋滋冒油的兔腿,用刚摘的树叶包好了递给他:吃吧。
小孩沉默接过,对着兔腿无从下嘴。
萧夕禾叹了声气,又把兔腿要回来,撕下一小块递到他嘴边:啊——小孩张嘴咬住,本就肉呼呼的脸顿时鼓鼓囊囊,看着像一只小松鼠。
好吃吗?萧夕禾噙着笑问。
小孩想了想:尚可。
萧夕禾:……哦。
她啧了一声,又喂他一块,小孩啊呜一口吃掉。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一条兔腿很快就吃完了,萧夕禾见他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吃自己的。
小孩不吵不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萧夕禾每次看向他,都能一不小心跟他对视上。
在第无数次对视后,萧夕禾终于吃饱了,小孩见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便默默走上前来。
有事?萧夕禾挑眉。
小孩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抱住她的脖子。
软乎乎的小身体靠进怀中,萧夕禾愣了一下,犹豫着将他抱住:怎么了?小孩还是不说话,只是将小小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萧夕禾喉咙动了动,一股熟悉感突然涌了上来,不等她想清楚,小孩突然从她怀里退了出去:你受伤了。
……啊?萧夕禾茫然抬头。
小孩沉着一张包子脸,戳了戳自己的后颈:这里。
这里……萧夕禾下意识模仿他的动作,脖颈顿时传来一阵酸疼。
她脑海里蓦地浮现昨夜谢摘星咬着不放的画面。
萧夕禾的脸倏然红了,手忙脚乱地整理衣领,试图将谢摘星留下的痕迹挡住,一边整理一边还吭吭哧哧解释:不、不是受伤,就就就是不小心哎呀也不是不小心反正没有受伤这只是意外……说着话,她抬头去看小孩,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空无一人。
……谢宸?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山林空空荡荡,半点人影都没有。
谢、谢宸你别吓我啊,虽然我以前是一缕碎魂,但我特别怕鬼……萧夕禾干笑着说话,你若敢吓我,我就不带你去找父母了。
然而还是空无一人。
萧夕禾咽了下口水,浑身僵硬地朝帐篷走去,脚下又厚又湿的树叶时不时发出噗嗤的响声,她却连低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仿佛一低头,就会看到面容狰狞的妖魔鬼怪。
一路提心吊胆,终于看见了帐篷的影子。
她再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叫一声撒丫子朝帐篷跑去,一边跑一边嚷:我就知道不可能有正常小孩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啊啊啊啊……帐篷内,谢摘星听到外面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睛,下一瞬某人便如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
谢摘星我跟你说……谢摘星慵懒地揽上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扽到床上,反手将人压在下面,直接吻了上去。
萧夕禾:?十指相扣,唇齿纠缠,他的眼眸半睁,如勾人心魄的精怪。
萧夕禾喉咙动了动,勉强将脸别向一边:别亲了,你不知道我刚才遇到了什么……亲不到唇,他的吻便一路往下,在脖颈上流连。
萧夕禾难耐地轻哼一声,双手艰难抵抗他的魅惑:你先等等……等不了了。
谢摘星总算回了她一句,然后一把将她的衣裳扯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萧夕禾抽抽搭搭地控诉:你就不能轻一点?不管轻重你都会哭的。
谢摘星实事求是。
萧夕禾瞪眼: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
谢摘星将人拉过来,把自己刚才亲手脱下的衣裳,又一件件穿回去。
萧夕禾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气不打一处来:还敢说你没别的女人?!没有,谢摘星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少吃飞醋。
萧夕禾撇了撇嘴,重新倒回床上。
半晌,她又想起什么才,蹭地一下坐起来:啊!我忘了一件事!什么事?谢摘星问。
萧夕禾:没吃避子丹!谢摘星:……怎么办怎么办,不会突然怀上了吧,萧夕禾慌了,我才修成人身三年,可不想这么早当娘,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吗?你一个全阳体质,确定能怀?谢摘星反问。
萧夕禾一顿:啊……再说了,要吃也得我吃吧?谢摘星轻嗤。
萧夕禾无语:你又不会怀孕。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重新在她旁边坐下,两人突然安静下来。
许久,萧夕禾小声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说是什么关系?谢摘星回头看她。
……什么关系都行,我又不在乎这些。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心里有点别扭。
恐怕不行。
谢摘星抱臂。
萧夕禾心头一动,偷偷看他一眼,却不小心撞进他带笑的眼眸。
我这个人最是迂腐,你占了我的身子,就必须对我负责。
他笑道。
萧夕禾的脸颊倏然红了:哪有男人追着要人负责的。
别的男人不要,我要。
说罢,他突然凑近,两人的呼吸倏然交错,萧夕禾,要负责吗?萧夕禾轻轻抿起红唇,半晌小心翼翼开口:……要。
谢摘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惹得萧夕禾红了一张脸。
她再也受不住这暧1昧的气氛,抓起被子将谢摘星给埋了。
两人打闹了半天,总算消停下来,萧夕禾也彻底将小孩的事抛诸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她昨晚折腾一夜,今早又是抓兔子又是带孩子,精神早已经乏累到了极致,这会儿跟谢摘星腻在床上,很快便开始犯困了。
睡吧。
谢摘星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萧夕禾蹭了蹭他的衣襟,嘟囔:怎么跟老夫老妻一样……明明才刚刚确定关系。
谢摘星无声地笑笑,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萧夕禾很快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一个女子从异世而来,因为被下了阴阳合欢蛊,只剩下三十天的寿命。
为了活命,女子不得不来到背阴谷,找到被关在这里的大魔头,求他跟自己双修、为自己解毒。
她看着他们一起生活、打闹,看着女子逃跑,又看着两人一路纠纠缠缠,仿佛跟着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当看到女子在魔头怀中化为万千光点消失不见时,她突然克制不住地开始难过。
夕禾……夕禾……熟悉的声音传来,萧夕禾猛地惊醒,下一瞬便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眸。
你做噩梦了。
谢摘星温声道。
萧夕禾顿了顿,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我好像……话说到一半,却有点记不起梦里都有什么了。
好像什么?谢摘星问。
萧夕禾无言地看着他,眉头渐渐皱起。
她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止是梦境,而现在,她与她忘记的东西只有一层纱的距离,只要掀开纱帘她便能将一切记起。
可偏偏这层纱怎么也掀不开。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谢摘星伸手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不重要。
……你怎么知道我忘了东西?萧夕禾不解地看向他。
谢摘星勾唇:你什么我不知道?萧夕禾:……那你还挺得意哦。
被谢摘星插科打诨一番后,萧夕禾也不纠结了,转而跟他讨论晚上吃什么。
煮个汤吧。
谢摘星道。
萧夕禾想了想:那你去山里转转,看有没有菌菇一类的。
背阴谷虽然湿冷,但也算灵气充足,有些菌类冬天也会生长。
谢摘星答应一声便去了。
萧夕禾伸了伸懒腰,走出帐篷开始收拾灶台。
正值傍晚,背阴谷里光线昏暗,愈发冷了。
萧夕禾搓搓胳膊,将所有东西都收拾一遍后,注意到角落还有两块红薯,便拿到帐篷前坐下,用匕首慢吞吞地削皮。
正削得认真时,头顶突然暗了下来,她随意扫了眼面前的地面,看到衣角后便顺口道:回来啦。
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谢摘星的身板没这么小啊?萧夕禾猛地抬头,对上一张奶包子脸后倒抽一口冷气,吓得差点跌进帐篷里。
你你你来干什么?!她拿着匕首颤巍巍质问。
突然出现的小孩一脸平静地掏出个小瓷瓶:给你送药。
……什么药?萧夕禾不解。
小孩:治外伤的药。
萧夕禾一愣,视线落在他白嫩嫩的手上:你……她咽了下口水,你晌午怎么突然消失了?给你取药去了。
小孩回答。
萧夕禾茫然抬头,跟他对视许久后不可置信地问:你、你突然不见了,是因为急着去给我拿药?小孩安静地看着她,似乎默认了。
萧夕禾顿时讪讪:我还以为……她干笑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药。
见她一直不接,小孩提醒。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谢谢。
接过药,她还象征性地打开闻了闻,结果嗅到一股熟悉的清凉味儿,她脑海中那片薄纱突然被拨动,薄纱下的记忆呼之欲出。
萧夕禾走神一瞬,回过神来正要问小孩这药哪来的,余光便瞧见了谢摘星的身影。
她扭头看过去,对上谢摘星视线的瞬间,主动向他介绍:他是谢宸,是我今日刚……父君。
小孩恭敬开口。
萧夕禾表情一僵,半晌不可置信地回头:你叫……谁?小孩安静走到谢摘星面前:父君。
谢摘星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不是同你说了,过几日我们便回去了,为何还要跑来?我想见她。
小孩认真道。
谢摘星眉头微蹙:那也不该自作主张。
是。
小孩低头。
谢摘星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罢了,也不该让你一直等着。
谢谢父君。
乖。
……你们先给我等一下,看着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半天,萧夕禾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你们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叫你父君?!你不是说你没有别的女人吗!谢摘星挑重点问题回答:我只有你一个。
那这小孩是你什么人?萧夕禾瞪眼。
谢摘星:我儿子。
……你没有别的女人哪来的儿子?难不成是我生的!萧夕禾宛若被骗婚的少女,此刻满心悲愤。
谢摘星:他不是你生的。
废话,他当然不是我生的!他是我生的。
谢摘星又加一句。
萧夕禾脑子出现一瞬的卡顿:什么意思?他说的生,不是她以为的那个生吧?谢摘星似乎知道她疑惑什么,于是态度极好地主动承认:是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萧夕禾最后一根弦也断了,脑海里关于记忆的那道纱也彻底被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