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一进家门,被妈妈拦在沙发上坐下。
我刚刚看到郑歌在楼下,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安静瞬即皱起眉头:你又打的什么主意?妈妈谄媚的笑容一僵: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就是看到你俩在楼下。
安静有些烦躁:碰巧遇到的。
妈妈试探:我看他好像对你……安静打住:你想多了。
妈妈顿了顿,笑着劝说:其实,他要是还惦记着你,要不,改天请他来家里吃个饭?安静倏忽间瞪大双眼,立刻站起身。
你在想什么呀?女孩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抖动。
妈妈一下子被吓到了,连忙赔笑。
不不不,你不愿意就不愿意,你,你急什么?安静闭上眼,努力克制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再睁眼,眼神冷酷而决绝。
我警告你,不要再打这个主意!也不要再去找郑歌,否则,我以后不会再给你们钱了。
妈妈立刻摆手:好好好,不找不找,我们也没找过啊!这一年来我们哪招惹他了,你急什么……妈妈逃难似的跑了。
安静疲惫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
白炽灯投下灰蒙的光晕,在她的心底凝成一团雾气,堵住了她的所有思绪。
太累了,只想睡。
扯过被子,直接睡了。
一夜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高中。
这样的梦很少做,每做一次,醒来都觉得幸福。
那是她最快乐的两年,因为有郑歌。
那个男生每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会护送她上下学,会教她不会的数学题,还会逗她笑。
那个时候她答应郑歌,会报考A大。
甚至那段日子里,爸妈也对她好了许多。
所有的美好,在填志愿的前一天戛然而止。
她亲耳听到妈妈打电话,跟郑歌要钱。
郑先生,最近店里生意不好,我们实在手头紧……她冲过去,把手机抢了下来。
郑先生是谁?妈妈吓坏了,目光躲闪: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出去玩了吗?我问你郑先生是谁?妈妈强装镇定,不以为然:郑歌啊,还能是谁?她要疯了,狠声质问:为什么跟他要钱?妈妈理所应当:为什么不能要?你爸被那个姓陈的打得那么惨,这都该是他们赔的!他们不是给了赔偿费了吗?她大叫出声,医药费,店里的损失,爸爸的补品,精神损失费,人家该给的不都给了吗?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
她哭诉: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妈妈红着眼睛反问,接着怒吼,你爸爸如今手脚力气一天不如一天,店里现在生意多差你知道吗?他们赔点钱拍拍屁股走了,我们怎么办?脑海中一闪而过父母辛劳的画面。
虽然他们对她非打即骂,虽然他们不曾把她捧在掌心疼爱。
可血缘关系告诉她,那是她的爸妈。
安静冷静了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去年过年妈妈又强调,那不能怪我们,第一次是他自己拿着钱来店里赔不是的,说以后有需要可以找他,家里也要买车买房,多的是要用钱的地方。
安静凝视着眼前的地板,世界模糊到没有边界。
你们要了几次。
三,三次。
要到了多少钱。
妈妈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她眼神失焦:不要求你们还,多少?……不到五十万吧。
她转身走进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在妈妈没有反应的瞬间,往手腕上剌了一道口子。
轻轻一扔,水果刀落地。
鲜血顺着刀刃跌落在地,溅起几朵微不可见的血花。
滴答,滴答。
安静盯着空气里虚无地某一处,面无表情,冷静出奇。
以后我工作给你们钱,不要再去找郑歌,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后来郑歌找到她,跟她道歉,说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觉得安静父母太过辛苦,况且安爸爸还因为他们受了伤。
安静笑了:我知道,谢谢你啊。
那你没生气?她摇头:没有。
只是后来,她没再跟郑歌见过面,也没有报A大。
她选择了一个遥远的城市,学习,赚钱,拿奖学金。
刚开始她给郑歌转账,可郑歌每次都还会转回来。
后来她就直接寄银行卡,用各种极端冷酷的语言让他收下。
她没有办法了,好像只有这样了。
郑歌……梦里的郑歌对她笑,有尖尖的虎牙。
他怎么可以因为她走进泥泞?她舍不得。
那样的人,光是认识,就让人觉得三生有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