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2025-04-02 01:03:20

刘颖有身体记忆, 做这种手上的营生没问题。

一下午弯腰割麦子,下工的时候除了腰有点儿不舒服没其他毛病。

一路跟着打头的没被落下,自然也不用留下加班。

午饭回家现做, 大嫂也上了一上午工,做饭都是咋简单咋来。

三嫂帮忙烧火,被刘颖拦截。

快去休息休息, 我来就好。

三嫂腼腆的笑,小姑子自从被烟熏了后比之前更懂事了, 连她这个嫂嫂都知道护着,比她三哥都强。

没事, 这才五个月,不耽误干活。

我妈怀孩子都是生完了才歇几天。

现在这时代就这德性,赶上农忙月子也没法做。

但她家好像不太一样,说着话老三已经过来烧火。

歇歇去,别窝着我儿子了。

烧火而已,我比你干的好。

他媳妇一脸幸福的表情,刘颖默默翻个白眼。

最讨厌男人动不动说什么我儿子, 我儿子。

别饿着我儿子,别抻着我儿子。

敢情在你眼里只有你儿子?哼, 没有孩子妈,哪儿来的你儿子?不过人家夫妻乐意,她也什么都不说。

有人做饭有人烧火, 她倒了杯水到一旁休息。

午饭简单吃了一顿, 下午大家去上工,她本来计划在家做米粉的, 被老爹叫到屋里谈话。

你那啥、能晚上回来再做吗?夏季正忙, 你这么请假溜号不好。

行, 那我晚上回来再做。

嗯,等过了农忙季你随便做。

下午你去打谷场吧,这几天开始用簸箕了,这活儿可以在阴凉底下,你簸箕使得好,干这个正合适。

让我娘去吧,省得她在地里那么晒。

老太太接话:我带着孩子们捡麦穗去,少挣几分就行。

老摩卡刺眼了我也不怕晒,你就听你爹的去打谷场。

你大嫂三嫂使簸箕都不如你,这活儿你干正合适。

三嫂在一旁笑,婆婆这话还真是给她留面子。

她哪是使的不好啊,她是基本不会使。

她性子急,从小就做不好这些技巧性的活计。

那好吧。

下午和几个女人被一起安排去了打谷场,大家都拿着簸箕。

这活儿都是挑各队簸箕用的好的来,可她发现夏蝉居然也在其中。

几个女人用簸箕,一个个利索干活。

夏蝉看她们都筛选了三次了自己一次都没弄好、还把麦粒给簸了出去,急的赶快蹲下捡。

转头看没人说她,这才慢慢的继续做。

太阳地下晒着麦穗,她们干这活被安排在打谷场边缘的树荫底下。

不会使簸箕,她就用手往外扒拉散碎的小石子、碎麦秸等杂物。

干的慢些没队长那么紧追又不用晒,而且往年都是几个会干的女人一起做,所以都是放在一个大的单子上,这活没比较。

刘颖在最左侧,全程跟她无交流。

休息解决三急时听她旁边那位大嫂说是殷卫东去找了队长,然后他俩一个去做挑担的重体力劳动,一个来这里做这技术性的活儿不用那么晒。

别说,殷卫东对她还真好。

刘颖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岔开话题跟人闲聊几句。

下工收拾完起身回家,脚步飞快在赶时间。

她第一个到家,进屋洗了手脸就干活。

锅里加油,油热到五成后放花椒、小茴香、苏叶等先炸,微微发黄后加入葱姜蒜、芫荽、小葱继续炸。

一直到炸干将所有香料捞出。

撤火让油温冷却一下,到合适的时候加入辣椒面。

二荆条、朝天椒,两种混合辣椒下锅,顿时红油泛起,香气扑鼻。

上回买的油全被她做了辣椒油,下回想办法再买点儿动物油。

最灵魂的辣椒油做好,接下来准备配菜。

菜园里鸡毛菜正好吃,薅了一大把。

看豆角结的多,也摘了一把。

反正就是菜园里有啥就吃啥。

等大家下工回来,洗了手全都上手帮忙。

三哥去挑水,大嫂磨米浆。

本来是想做米粉的,但那个费事,所以今儿又做了米皮。

一个磨浆,俩人在大锅里蒸米皮,仨人合作很快做好。

米皮切条放碗里,上头盖上老娘洗净切好的配菜。

香,这辣椒油太香了。

荧荧你哪儿来这么多的油?三哥只夸好吃,大哥却在关心其他。

刘颖之前早想好了说辞,此时抬头脸不红气不喘心跳都无丝毫变化。

家里的油全让我用了。

大队都是秋收榨油后一次性发油,就算家里劳动力多分的多。

可这都夏天了,从去年秋经过年到如今,家里真的还有油吗?家里还有油?刘颖镇定点头。

就这么点儿了,我都用了。

闺女这假话说的跟真的似的,老太太在一旁叹为观止。

以前没见她这么能耐,如今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老大平时不管家务,对于这些根本不清楚,妹妹一开口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吃完饭大嫂收拾碗筷,爹娘年纪大了,干一天活累的洗了脚睡觉。

她偷偷跑出去看大雁,想知道它伤势如何。

打谷场西面是一片林子,路上还在想该怎么联络对方。

没想到她刚到,对面就亮起了手电。

顺着手电的光,男人抱着大雁朝她走来。

就是腿上被箭穿透了,我已经给它包好。

大雁此时乖乖的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它在微微的发抖。

看来动物也有灵,面对他是害怕的。

我看看。

她伸手将大雁接过来,抬起腿检查一下它的伤势。

大雁在她怀里依旧十分紧张,看来成了惊弓之鸟。

想要摆脱这惊吓不容易,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

我用酒精给它的伤口消了毒,里头没残留什么东西,应该很快就能长好。

刘颖检查一下,白布包着的脚腕处干干净净,身体其他地方的确没有伤痕。

只不过它可能过度惊吓,一直在瑟瑟发抖。

你晚上有放的地方吗,要没有的话我带回家给它找个纸箱子什么的。

有。

我家有个很大的笼子。

它现在受伤,放笼子里能保护它。

说完看她不说话,他接着道:你要不放心就每晚都来这儿,我带来给你看。

等它恢复好了,我们一起放它走。

刘颖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闻言点点头。

伸手抚摸大雁光滑的羽毛,小东西抬起了脑袋在默默的看她。

大概觉得他们不像是要伤害自己,这会儿抖的不那么厉害了。

乖,等你伤了就放你走。

广阔天空,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它成年了,肯定是去找自己的伴儿。

你不是说它们是忠贞的鸟嘛,它的伴儿肯定等着它呢。

刘颖抬头冲他笑笑,觉得这人虽然打猎,但并不是冷漠冷心。

她昨儿说那么一通,他全记在心上。

对于这种有灵性的动物很喜爱,给它处理的伤口贴合又干净。

你确定它成年了?男人点点头:确定。

它那……这个头也不是未成年,不过也不老,应该是正当年的。

男人说话很腼腆,但刘颖明白其意。

一男一女讨论这个忽然间感到了尴尬,难怪他脸红了呢。

自己真是的,问这干啥啊。

那就拜托你照顾它。

岔开话题缓解尴尬,她伸手将大雁还给他。

它吃什么啊,我给它带了玉米,它吃这个吗?男人接过大雁,望着她手里的玉米点头。

吃的。

小米麦子玉米它都吃,很好养活。

哦,那这些给你,它饿了你喂它吃。

袋子里大概有二三斤,这姑娘真是舍得,看来她很喜欢这只大雁。

孟杨摆摆手说自己那里有,被刘颖强硬塞手里。

这是你的生计我拦下本就不该,说好了交换的你说不用,那至少大雁的食物我得负担。

好吧。

刘颖又伸手摸摸大雁那光滑的皮毛,乖乖养伤啊,别胡思乱想。

我走了,明天再看你。

居然跟只禽类用话语交流,孟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止不住的笑。

小时候教室里的捣蛋鬼,长大了居然这么柔和起来。

看到大雁没想到吃肉,反而心疼又喜爱。

低头瞧瞧那只鸟,大雁被他的目光吓的又开始抖。

忠贞之鸟,一夫一妻。

一只死了,另一只也活不久,不会再找伴侣。

她喜欢的是这点?————翌日中午回家做饭,到家后看老娘在街门外跟老太太闲聊,她赶快从罐子里拿了八个鸡蛋,只给老娘剩了四个。

今年的小鸡快到下蛋的时候了,油盐她来买,鸡蛋留着吃。

高粱面、黄豆面加入三分玉米淀粉,三合面加水和成了硬面团。

下手先揉到一起,然后放案板上扣着盆让它自然饧发。

十多分钟打开揉一次,然后接着饧。

因为杂粮面不容易揉光,这样的动作得来回好几遍。

起锅烧油,油热下鸡蛋滑熟。

鸡蛋盛出,再加少量的油加入西红柿,加盐方便西红柿出汁。

等西红柿炒到软烂放入炒好的鸡蛋,加少量热水熬出汤汁,一锅西红柿鸡蛋臊子就做好了。

在这没有压面机的年代,面条只能自己动手擀。

大嫂洗了手过来擀面,她拿碗出来给大家调汤。

等男人们挑了水洗漱干净,面和卤子全部准备好。

锅里水开,下头加一大把高粱杆,火苗很快燃起来。

不消多久水重新冒泡翻滚。

下水煮面条,空心菜也用热水氽烫一下。

捞出后过凉水,然后每碗挑一大半,上头浇上臊子,一碗凉爽的三合面条就可以吃了。

不用说,她的手艺绝对的好。

旁人家一个月的油她一顿就用了,光是这一点,那油星味就已经让人垂涎,何况她还炒了这么多鸡蛋,那更是一个个吃的头不抬话不说。

吃完了老三给她竖个大拇指:真香,要再能有一碗就好了。

刘颖刚抬起头,老妈已经转身给了他个大白眼。

捞面条,不是汤面。

还有这么多鸡蛋,你小子还不知足,还想吃撑?老三冲老娘笑笑,摸着肚皮摇头叹息:啥时候能吃捞面条吃到撑就好了。

这是许多人的愿望,不止他一个这么想。

刘颖心道:很快,很快你这愿望就能实现了。

吃了晚饭大嫂洗锅收拾,她舀了水自己洗漱后将换下来的衣裳洗了晾起。

等她都弄完,家里人基本都躺下了。

她拿着手电偷偷的去打谷场,一路弯着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一个念头吓了自己一跳。

这怎么那么像偷偷约会。

咬咬嘴唇,她决定大雁没事的话明天就不来看了。

他已经答应她放生,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

刘颖,这儿。

听到男人出声,她赶快朝着那边过去。

你看这是什么?男人提着的笼子里居然有两只大雁。

俩家伙脖子挨着,交颈鸳鸯一般亲密无双。

不用她问,男人接着解释。

今天这只雄的居然飞来我家,受伤的这只看到兴奋的不得了。

我中午回去的时候它就在笼子外陪着,嘴里还衔着高粱喂它。

这……这俩体型差不多,那模样像是一对。

雌的受伤被逮住,雄的居然千方百计找来,而且还带着食物。

它在笼子里,它就在外不走。

一时间眼见如此深情,刘颖感动的伸手摸摸这俩。

夫妻同心,真的不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明知可能是陷阱,依旧义无反顾的留下陪伴。

真好!轻轻的感叹一句,望着大雁开心的不得了。

像雄鹰那样独自翱翔天空很飒,如大雁这样生死相伴也很好,都挺令人向往。

她伸手摸大雁,他在一旁默默不吭声。

后来看她那么喜欢,他小声提议。

要不就留着养吧?别。

它们本就该是自由自在彼此相伴的,别把它们困住。

这几天你打开笼子,它腿伤没好走不了。

等伤好了让它们自由离开。

行。

商量好了,刘颖起身准备离开。

他从兜里掏出什么来递给她:之前拿鸡换的糖。

我一大男人也不爱吃,给你。

原文是她给男人糖,如今变成了男人给她糖,不过男人不是之前那一个。

这时期糖可是好东西,这明摆着在讨好。

我不爱吃糖。

她说完转身走了,独留孟杨默默叹息。

提着两只大雁回家,情绪低落的坐院子的廊阶上抬头看星星。

咋还不睡?东屋大哥出来拍他一下,眼眸里满是关心。

又被支书家闺女给呛了。

说完看他不吭声,男人在他身边坐下:要我说你就换一个。

你家住着大堂屋,你人长的也不赖。

娶个媳妇不是问题,别一棵树上吊死。

对了,那谁,偏桥大队给你说过的那个李婉花,上回我去我姥家碰到还问你呢,你要不……不要。

你别跟我提她啊。

你说你这人,她之前不就是觉得你娘病了会累人嘛。

如今你娘不在了,这不是问题了,干啥那么小心眼?不是小心眼。

我跟她想法不一样,过一起会很难受。

人生长着呢,谁知道会碰到什么难事。

她那样做什么都……反正我对她印象不好。

所以认准支书家闺女了?孟杨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其实她大姨之前就提过,他笑笑没搭茬。

她喜欢殷卫东他知道,他凑什么热闹?后来在树林里他提着羊奶被她看到,她一字一顿说话时瞪着大眼睛。

那清澈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就迷失进去,她眼神温暖,赞赏他怀念母亲所以留着跟她相关的奶羊的举动,顿觉她跟之前他印象里那个她好像不一样。

她大姨再次提的时候他跟着去了她家,她狮子大开口明显不愿意,可他事后却觉得那么可爱。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什么条件理都不理,想办法将他挤兑走。

他在努力的想满足她的愿望,想讨她欢喜。

看她跟那个女知青关系好,那女知青还给她水,所以顺带帮了一下将兔腿给那女知青。

结果她好像并不高兴,还有些生气。

行了,行了,睡吧。

既然认准了,那就继续努力。

如今讲究婚姻自由,咱们又在一个大队一个小队,有机会接触,让她知道你的好。

嗯。

男人站起来回屋,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

她跟殷卫东好像彻底决裂,那他就是有机会的。

刘颖那边,回家查看后台,发现流量不太好。

评论区很好,大家对这种一大家子干活吃饭的视频很怀念很感兴趣,可流量就是不算高。

到底什么情况?被限流了,为什么?她将事情从烤鱼到叫花鸡到这一次次的视频捋了一遍,再次查看后台记录每一次的流量。

写下来到纸上做对比,她发现流量特别好的时候都是殷卫东吃瘪生气的时候。

难道这金手指跟殷卫东有关系?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想从后台看出端倪也没发现其他。

因为流量的规律,她开始琢磨这金手指和穿越。

可无人给她解惑,她自己一时想不明白。

只能等继续观察,看是不是如她所想。

翌日半下午用簸箕的活儿干一段落,管事的安排她们拿着叉子跟着牲口挑麦秆。

这活就是将麦秆上的麦子挑下来,然后将麦粒扒拉出来,剩余没碾干净的继续碾。

刘颖有原身身体记忆,拿着叉子干的很利索。

她戴着草帽低着头不说话,大太阳底下干活口干没讲话的性质。

啊、我的脚。

忽然一声喊,回头是夏蝉被碾子碰了脚。

大家七手八脚的给弄开,一个五十多的大爷背着她到西面去。

都干活,别光顾看热闹。

刘颖低头继续扒拉麦子,大约半小时后活计干一段落,大家都坐阴凉地休息,有人来传八卦了。

哎,哎,西边打起来了。

有那爱热闹的立马问:谁跟谁打起来了?咱队那个孟杨,跟知青点那个殷卫东打起来了。

呵、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孟杨看着温和的汉子,打起架来也猛的很。

把殷卫东打的满脸血,吱哇乱叫。

这俩为啥打啊?如今男人们打架是常事,女人们骂街也经常动手,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这俩打架就有些耐人寻味,刘颖的目光也望向男人,下意识的她觉得这事儿跟她可能有关系。

能为啥,小年轻们气盛呗。

一句话不对就动了手。

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利索点儿?别急,听我说呢哇。

男人掀起衣角擦擦汗,看大家都挺有兴趣,顿时更加来劲儿。

夏蝉那脚被石碾压肿了,我们正说这也不知道骨头有事没事,就这时候殷卫东过来了。

放下担子就过来关心情况。

看她脚肿成那样顿时就骂骂咧咧,正赶上孟杨挑担过来全听见了,俩人吵吵几句,接着就动起了手。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殷卫东骂骂咧咧跟孟杨有啥关系,他俩咋为这打起来的?谁知道夏蝉咋跟殷卫东解释的,反正听那话音,殷卫东以为是刘颖站的位置不对导致夏蝉被碾子压了。

后来他俩打起来了夏蝉倒是一直解释一直劝说跟刘颖没关系,可这俩已经干了一架。

这不是□□没毛一身赖嘛。

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压根不会干打谷场这活儿,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就是。

这殷卫东也太赖了,简直找打。

这是没碰上刘颖她三哥,要不然打的更狠。

来人听着大家的议论哈哈大笑,接着说:你们不知道还有后续更好笑的呢。

那俩打了起来,队长过去拉架。

结果殷卫东连队长也骂,说他这么安排就没安好心。

呵,这回队长也得加入揍他吧?反正吵吵的挺厉害。

走,走,咱看热闹去。

一帮人跑着去看热闹。

刘颖跟在人群中,到的时候夏蝉被人送卫生院了。

正赶上她大哥跟殷卫东讲道理。

男人条理清晰语气冷静,一条一条的分析。

第一、地里干活记公分自有规矩,你俩干了不到旁人一半的活儿我给你们记一半的分是执行规章制度。

第二、这活儿是你自己找队长给安排的。

照顾夏蝉在阴凉地下干活,你来挑担转运麦子。

夏蝉今年刚来不会干打谷场的活儿被压了脚,这一系列跟我妹妹有一毛钱关系没?第三、你之前骗我妹妹,我还没跟你算账。

要不是她及时醒悟,她这辈子也许都得搭里头。

你做事无下限,今儿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砰、刘大哥说完抬手给了殷卫东一拳,打的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告诉你,我们刘家不是好惹的。

你人前背后做的那些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作为刘家老大今儿给你长长记性。

殷卫东之前就被孟杨打的鼻子嘴角出血,如今被刘大哥说的哑口无言又挨了打。

他擦擦嘴角的血自知理亏。

之前他糊弄刘颖在山洞约会,结果他根本没去,刘颖差点被外头小孩无意中点燃的烟呛死。

之后刘颖忽然间彻底对他转变态度,他一下子心里落差太大,看她更加不顺眼。

什么不好都能联系到她身上。

他无理不敢吭声,耳边是吃瓜群众的数落。

一声声奚落都在看他笑话。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照顾人又没那能力,小后生净瞎想。

你以为打谷场的活儿是谁都能做的。

就是,有能耐你自己干活给她工分。

没这能耐、她干活不利索你有脸怪别人。

吃瓜群众嘴下不留情,说的殷卫东羞愤难当,地上要有条缝当即就想钻进去。

无能,没有比这更伤他自尊的。

他自觉要给喜欢的女孩撑起一片天,却没想到接连出事。

他到队长那儿要求查看刘颖的工分,本来是想刘老大做手脚的话趁机要挟他们。

没想到什么都没查出来,刘颖上多少就记几个,她有父母兄嫂,不上工也有家人的工分可以领粮。

好话说了一箩筐,队长才同意他的提议。

劝他以后不要老看刘颖不顺眼,大家好好相处。

得罪了刘家对他没好处。

刘支书一向大度,你别自己扑上去跟人家作对。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你别招惹人家。

这是队长劝他的话,可惜他没听进去。

今儿一看夏蝉脚被压了,说是跟刘颖在一起干活他顿时就火气上了头。

结果接连挨了好几回揍。

好了,大家都回去上工,别耽误夏收。

刘老大和队长组织大家回去干活,刘颖望着大哥满目暖意,大哥冲她笑笑让她去干活。

殷卫东颓废的坐在地上。

打谷场的也都返回到东面干活。

之后孟杨提着扁担过来送麦子,一帮爱八卦的人瞬间回头。

哎,杨子,打架好玩不?杨子,你为啥跟人打架啊?面对众人的询问,他哑巴一样低头干活。

手脚麻利的捆好麦子,尖尖的扁担扎上就走。

嘿,这小伙子,说两句能要你命是咋地?问啥啊,不是说因为那殷卫东骂支书家闺女才打架的嘛……对哦。

刘颖离得远听不清说什么,可那情形她也知道跟她有关。

一时间有些烦躁,偏大家不是对她说的,她想发作也发作不得。

晚上下了工,回家凑合吃了饭。

夏蝉那边听说从卫生院回来了,脚骨骨裂需要休息一段日子。

她爹听完消息点点头没说什么,她就着夜色偷偷的去了小树林。

她今儿来的早,此时这里空空无人。

无边夜色深林静,羞恼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

不远处是打谷场,此时那里头堆的是满满当当。

一座座麦垛小山一样散落着,有些小孩子在那些已经完全脱粒的麦秆上蹦床一样开心的跳。

小瓦罐,黑油油,我去姥姥那住一秋。

姥姥看着我喜丢丢,妗母看着我瞅一瞅。

妗母妗母你不要瞅,哪个外甥没舅舅……孩子欢快的喊着童谣,稚嫩的声音顺着风飘荡在耳边。

想起白天的事儿,刘颖长长呼出一口气。

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刘颖,你今儿……我来晚了,对不起。

孟杨提着他的大笼子来了。

笼子里只有那只受伤的雌雁,树梢一阵晃动,那只雄雁跟着落在了上头。

看孟杨停住了,它轻轻的飞落枝头,到了雌雁跟前。

两只家伙叽叽咕咕的叫,亲昵的模样看的刘颖满身的烦躁一点儿不剩。

忽然忘了自己想问他什么,到底要说什么呢。

孟杨看她笑着不说话,指着俩小东西跟她说。

下午没看到这只雄的,估计自己飞出去找吃的了。

雌雁我喂过了,伤口也检查过,恢复的挺好。

刘颖弯着腰在逗那只雌雁,小东西被孟杨提着就缩成了一团,看她过来很快舒展开来。

咕噜咕噜的叫着,好像在跟她打招呼。

看来小东西恢复的是不赖。

谢谢你。

没、没关系的。

一语双关,既谢他照顾大雁,也谢他打谷场维护自己。

孟杨腼腆的笑,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睛。

他个子很高,但五官柔和,这么不好意思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可爱?刘颖被自己的感官弄无语了。

虽说她现实世界是个三十岁的老阿姨,可也不该觉得大男人可爱吧?虽然,他的确不大,今年才二十三岁。

那大雁就拜托你照顾,以后不用再提来给我看。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

还是少接触,看到他就老是忍不住的想去探究他。

为什么和原文不一样了呢,原文中他就一路人甲,如今居然跟她这个炮灰扯到了一起。

其实这问题不用深究,左不过蝴蝶效应罢了。

她刚转身迈步,孟杨急的开口。

别、大雁……大雁会想你的。

刘颖回头,望着他的目光孤疑中带着审视。

男人紧张的拽拽自己衣裳,不用解释什么她也瞬间明白。

我……你真的不能给我个机会吗?我会对你很好很好、非常好。

你胳膊怎么了?换了个角度,这才看到他右臂有一道好几公分的伤。

他闻言将胳膊往后藏,摇头笑笑说没事。

不小心划破了,没事的。

伤口看似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可他好好干着活怎么会划成那样?这事儿跟他打架有关系,刘颖心知肚明。

跟殷卫东打架划破的吗?男人犹豫一下点头,赶快说:我弄干净伤口了,卫生所那儿纱布没了,说大夏天的用纱布捂着反而不容易好,就让我这么晾着说好的快。

看她没说话,他也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期的人都含蓄,能几次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再多已经不敢说。

空气静止了一般,俩人默默站立于无边夜色下。

不远处孩子们的声音已经消失,在这没有电的乡村里时间已经不早。

我先回家了,再见。

刘颖摆手告辞,离开的时候视线扫过地上那一对大雁。

小东西交颈鸳鸯般卧着,受伤的雌雁靠在雄雁身上闭着眼睛。

雄雁发觉她的视线,非常警惕的回头望她。

雌雁在睡觉,雄雁在站岗放哨。

不愧为忠贞之鸟,简单的举动也能触动心弦。

冲鸟儿笑笑,想让它感受到自己的善意放松警惕,不用那么辛苦。

望着她转身的背影,雄雁闭上了一只眼。

孟杨抬头望望天长长的叹口气,这一瞬间明白了一句老话——女人心,海底针。

带着大雁返回家中,邻居大哥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事情没进展,伸手拍拍他没多说什么。

洗洗睡吧。

男人给自己鼓劲,刘颖这边回家在查看流量。

果然,今儿殷卫东挨了揍,她这流量就蹭蹭涨,普通的饭菜点赞普通,可视频点击却非常高。

真的跟殷卫东有关系,难道我来的目的是报复殷卫东这个渣男的?那要做到什么程度?思索一番躺下睡觉,第二天继续割麦子,分配了任务后大家提着镰刀干活。

殷卫东提着扁担在麦田等队长分派活儿,任务说完他找上了小队长和会计,硬着头皮开口。

夏蝉的脚算是工伤,医生说最好休息一段。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这一百天是不是队里提供口粮?队长点头,跟城里粮站一样,没工分也卖你们。

还得花钱买?显然这答案没达到他要求。

这是工伤,工伤不是得单位全部赔偿嘛?嘿,你这话说的。

要是受点儿伤大队就免费养起,那大家都出点儿差错回家歇着去,地里的活儿谁干?谁会为了那么点儿粮食伤了自己?会,而且多的是。

牛蛋为了不干活也能领工分能把自己腿割破,还有那些老光棍。

要是开了这个头,他们能想出一百种方法让自己受伤。

可是、夏蝉的脚不能应地,否则骨头长不好要成跛子的。

她家人又不在,不给粮食难道饿死吗?所以我们没要求她必须上工有工分。

平价买也行,或者你的工分给她也行。

实在都不够就先欠着。

等年底结算时看工分够不够,不够的话倒欠,明年再还。

这时期物资贫乏,跟后世完全没得比。

说了半天也就是可以平价买,没钱欠着以后还得还。

被拒绝了,殷卫东连上午的工都没上,直接返回去了大队党支部。

他来找支书刘平安,一番交谈后结局依旧。

城里有户口就有供应,拿钱买粮。

咱农村必须有工分才能领口粮,那工分就是钱就是票。

夏蝉受伤了,所以不卡工分也能买粮,这就相当于平价供应了、你还想咋地。

如果在城里的话受伤了你就能到粮站免费领粮吗,没这个道理是不是?可,她是因工受伤。

而且支书你是不是得灵活些,我们没有家人在此,受伤了没人帮,要是大队也不管是不是太不人道?十斤玉米,不能再多。

三十斤,怎么也让她休养一个月。

不行,最多二十斤。

这也是看在你们是城里娃娃的份上,上头说要照顾你们。

否则这也没有。

都像你们这么不小心,受伤了找大队要口粮,那大队都得喝西北风去。

大队一年的产出除去正常运转都上交了,支书也没办法。

殷卫东领粮时出了十斤的钱领了三十斤出来。

他提了三十斤玉米颗粒回家,嘱咐让夏蝉安心养伤,夏蝉感动的热泪盈眶,他的身形在她心里顿时高大。

卫东,多亏你了。

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该怎么办。

别怕,万事有我呢。

夏蝉安安心心在家休养,两人的关系因为这次的事突飞猛进。

虽囊中羞涩,可有爱情的滋润、殷卫东嘴角还带着伤脸上却满是笑。

刘颖看他那么高兴,然后默默观察自己流量。

这回平平常常,不算好可也没多坏。

这就让她懵了,一时摸不着规律。

晚上回家坐在院子里胡思乱想,她老娘出来拍她一下开口。

麦子也收了,接下来到秋收能不那么忙。

我托人给你介绍对象,今晚先来一个。

你赶紧收拾收拾自己,洗个澡把新衣裳换上。

又相亲?啥叫又?你一天不嫁出去,相亲一天不能停止。

娘,我才十九。

过了二十成老姑娘你看谁还要?提前十年的吗?知道这时期结婚早,没想到整整比后世提前这么多。

后世快到三十才催,她这快到二十她娘就急的火上房。

愣着干啥,赶紧洗澡换衣裳,我给你把水提你屋里去。

娘,娘,我今晚有事,咱非要相亲也明儿好不好?不好。

都跟人说好了,临时变卦我咋通知人家?你别给我拖拖拉拉,赶紧给我进屋把自己收拾收拾。

赶鸭子上架一般让她进屋洗澡换衣,穿了件半旧但没补丁的半袖老太还不满意,从柜子里找出新做的衣服让换上。

穿这个,这回做的这件儿好看。

买的蓝底印花的棉布她给了老太太,说了让她给她自己做半袖,结果老太太给做成了长款的半裙,印花长裙搭配纯白衬衫。

老太太瞅瞅,觉得自己有眼光,会打扮闺女。

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年轻就是最好的资本。

光滑的皮肤、清秀的五官、挺拔柔美的身材。

白衬衫塞进长裙里,衬得小腰不盈一握。

轻轻的往外拽拽,顿时柔美又飘逸。

长发乌黑编成一个大辫子歪着耷在一侧,前段绑上粉色印花的手绢。

梳一下刘海,镜子里映照出美丽的容颜。

平时下地都穿补丁衣裳,这冷不丁的一打扮,出去俩嫂子顿时亮了眼。

这裙子真好看。

小妹你自己做的吗,这咋做的?因为生在落后的时代闭塞的乡村,大嫂从未穿过裙子。

之前见知青们有人穿裙子羡慕不已,此时看到刘颖这条,觉得比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更好看。

照着别人的做的,大嫂你要喜欢下回让娘也帮你做。

不了,不了,我就是问问。

我都啥岁数了,哪能穿这个?你才多大,怎么就不能穿了?喜欢就做了穿。

大嫂笑笑,保守的思想根本不敢去穿。

还是给你三嫂做,她还年轻,比你大不了多少。

老三媳妇摆手:我可穿不了这个。

穿裙子动作得文静,我这性子干活非急的撩起来不可。

哈哈哈、大家哈哈一笑,刘妈妈进屋找了双新球鞋来给闺女换上。

白色的帆布鞋,这时期妥妥的奢侈品,二哥从城里寄回来的。

哎,这么看跟城里人似的。

致力于把她打扮到最好,晚上相亲的时候成功率才大。

老太太是这么想的,可她没考虑她闺女愿不愿意。

这事儿只要她闺女不愿意,打扮多漂亮也成不了。

我要三大件,还要八百块彩礼。

好么,比前两回更加离谱,离谱到没边。

老太太看那男的对着闺女满眼喜悦的满意,刚想说也许有门,她就来这么一出。

顿时气的抬手就要打,刘颖趁着这机会转身便跑。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一路追着跑出老远,刘颖被撵的没地躲。

顺着小路跑去了打谷场那边的小树林,这才算彻底甩开发怒的老娘。

等停下脚步,四周黑漆漆十分安静。

一抬头对上一双蓝色的眼。

那眼睛瞪的溜圆,伺机而动的目光吓的她下意识往后退。

没几步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

别怕,它不咬人。

孟杨先出口安慰她,然后将手中的石头用力朝着那只猫头鹰掷了出去。

猫头鹰受惊,一边叫着一边飞离了树梢。

害怕的东西飞走了,刘颖拍拍自己胸口安抚那受惊的灵魂。

回头想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一动发现俩人离的太近了,她几乎是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赶快朝前两步拉看距离,一时间尴尬的都忘了说话。

对方也没开口,拉开了距离、孟杨借着月色看到她今天特意打扮过的。

本就青春的女孩换了新衣更显靓丽,穿着裙子站在那里灵动秀美。

洁白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撒在她身上,星星点点的晃动好似一颗颗钻石。

他一下就呆在了那里,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脸色不自禁的泛红,心跳噗通噗通的响在耳边,擂鼓一般鼓噪着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