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颖有身体记忆, 做这种手上的营生没问题。
一下午弯腰割麦子,下工的时候除了腰有点儿不舒服没其他毛病。
一路跟着打头的没被落下,自然也不用留下加班。
午饭回家现做, 大嫂也上了一上午工,做饭都是咋简单咋来。
三嫂帮忙烧火,被刘颖拦截。
快去休息休息, 我来就好。
三嫂腼腆的笑,小姑子自从被烟熏了后比之前更懂事了, 连她这个嫂嫂都知道护着,比她三哥都强。
没事, 这才五个月,不耽误干活。
我妈怀孩子都是生完了才歇几天。
现在这时代就这德性,赶上农忙月子也没法做。
但她家好像不太一样,说着话老三已经过来烧火。
歇歇去,别窝着我儿子了。
烧火而已,我比你干的好。
他媳妇一脸幸福的表情,刘颖默默翻个白眼。
最讨厌男人动不动说什么我儿子, 我儿子。
别饿着我儿子,别抻着我儿子。
敢情在你眼里只有你儿子?哼, 没有孩子妈,哪儿来的你儿子?不过人家夫妻乐意,她也什么都不说。
有人做饭有人烧火, 她倒了杯水到一旁休息。
午饭简单吃了一顿, 下午大家去上工,她本来计划在家做米粉的, 被老爹叫到屋里谈话。
你那啥、能晚上回来再做吗?夏季正忙, 你这么请假溜号不好。
行, 那我晚上回来再做。
嗯,等过了农忙季你随便做。
下午你去打谷场吧,这几天开始用簸箕了,这活儿可以在阴凉底下,你簸箕使得好,干这个正合适。
让我娘去吧,省得她在地里那么晒。
老太太接话:我带着孩子们捡麦穗去,少挣几分就行。
老摩卡刺眼了我也不怕晒,你就听你爹的去打谷场。
你大嫂三嫂使簸箕都不如你,这活儿你干正合适。
三嫂在一旁笑,婆婆这话还真是给她留面子。
她哪是使的不好啊,她是基本不会使。
她性子急,从小就做不好这些技巧性的活计。
那好吧。
下午和几个女人被一起安排去了打谷场,大家都拿着簸箕。
这活儿都是挑各队簸箕用的好的来,可她发现夏蝉居然也在其中。
几个女人用簸箕,一个个利索干活。
夏蝉看她们都筛选了三次了自己一次都没弄好、还把麦粒给簸了出去,急的赶快蹲下捡。
转头看没人说她,这才慢慢的继续做。
太阳地下晒着麦穗,她们干这活被安排在打谷场边缘的树荫底下。
不会使簸箕,她就用手往外扒拉散碎的小石子、碎麦秸等杂物。
干的慢些没队长那么紧追又不用晒,而且往年都是几个会干的女人一起做,所以都是放在一个大的单子上,这活没比较。
刘颖在最左侧,全程跟她无交流。
休息解决三急时听她旁边那位大嫂说是殷卫东去找了队长,然后他俩一个去做挑担的重体力劳动,一个来这里做这技术性的活儿不用那么晒。
别说,殷卫东对她还真好。
刘颖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岔开话题跟人闲聊几句。
下工收拾完起身回家,脚步飞快在赶时间。
她第一个到家,进屋洗了手脸就干活。
锅里加油,油热到五成后放花椒、小茴香、苏叶等先炸,微微发黄后加入葱姜蒜、芫荽、小葱继续炸。
一直到炸干将所有香料捞出。
撤火让油温冷却一下,到合适的时候加入辣椒面。
二荆条、朝天椒,两种混合辣椒下锅,顿时红油泛起,香气扑鼻。
上回买的油全被她做了辣椒油,下回想办法再买点儿动物油。
最灵魂的辣椒油做好,接下来准备配菜。
菜园里鸡毛菜正好吃,薅了一大把。
看豆角结的多,也摘了一把。
反正就是菜园里有啥就吃啥。
等大家下工回来,洗了手全都上手帮忙。
三哥去挑水,大嫂磨米浆。
本来是想做米粉的,但那个费事,所以今儿又做了米皮。
一个磨浆,俩人在大锅里蒸米皮,仨人合作很快做好。
米皮切条放碗里,上头盖上老娘洗净切好的配菜。
香,这辣椒油太香了。
荧荧你哪儿来这么多的油?三哥只夸好吃,大哥却在关心其他。
刘颖之前早想好了说辞,此时抬头脸不红气不喘心跳都无丝毫变化。
家里的油全让我用了。
大队都是秋收榨油后一次性发油,就算家里劳动力多分的多。
可这都夏天了,从去年秋经过年到如今,家里真的还有油吗?家里还有油?刘颖镇定点头。
就这么点儿了,我都用了。
闺女这假话说的跟真的似的,老太太在一旁叹为观止。
以前没见她这么能耐,如今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老大平时不管家务,对于这些根本不清楚,妹妹一开口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吃完饭大嫂收拾碗筷,爹娘年纪大了,干一天活累的洗了脚睡觉。
她偷偷跑出去看大雁,想知道它伤势如何。
打谷场西面是一片林子,路上还在想该怎么联络对方。
没想到她刚到,对面就亮起了手电。
顺着手电的光,男人抱着大雁朝她走来。
就是腿上被箭穿透了,我已经给它包好。
大雁此时乖乖的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它在微微的发抖。
看来动物也有灵,面对他是害怕的。
我看看。
她伸手将大雁接过来,抬起腿检查一下它的伤势。
大雁在她怀里依旧十分紧张,看来成了惊弓之鸟。
想要摆脱这惊吓不容易,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
我用酒精给它的伤口消了毒,里头没残留什么东西,应该很快就能长好。
刘颖检查一下,白布包着的脚腕处干干净净,身体其他地方的确没有伤痕。
只不过它可能过度惊吓,一直在瑟瑟发抖。
你晚上有放的地方吗,要没有的话我带回家给它找个纸箱子什么的。
有。
我家有个很大的笼子。
它现在受伤,放笼子里能保护它。
说完看她不说话,他接着道:你要不放心就每晚都来这儿,我带来给你看。
等它恢复好了,我们一起放它走。
刘颖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闻言点点头。
伸手抚摸大雁光滑的羽毛,小东西抬起了脑袋在默默的看她。
大概觉得他们不像是要伤害自己,这会儿抖的不那么厉害了。
乖,等你伤了就放你走。
广阔天空,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它成年了,肯定是去找自己的伴儿。
你不是说它们是忠贞的鸟嘛,它的伴儿肯定等着它呢。
刘颖抬头冲他笑笑,觉得这人虽然打猎,但并不是冷漠冷心。
她昨儿说那么一通,他全记在心上。
对于这种有灵性的动物很喜爱,给它处理的伤口贴合又干净。
你确定它成年了?男人点点头:确定。
它那……这个头也不是未成年,不过也不老,应该是正当年的。
男人说话很腼腆,但刘颖明白其意。
一男一女讨论这个忽然间感到了尴尬,难怪他脸红了呢。
自己真是的,问这干啥啊。
那就拜托你照顾它。
岔开话题缓解尴尬,她伸手将大雁还给他。
它吃什么啊,我给它带了玉米,它吃这个吗?男人接过大雁,望着她手里的玉米点头。
吃的。
小米麦子玉米它都吃,很好养活。
哦,那这些给你,它饿了你喂它吃。
袋子里大概有二三斤,这姑娘真是舍得,看来她很喜欢这只大雁。
孟杨摆摆手说自己那里有,被刘颖强硬塞手里。
这是你的生计我拦下本就不该,说好了交换的你说不用,那至少大雁的食物我得负担。
好吧。
刘颖又伸手摸摸大雁那光滑的皮毛,乖乖养伤啊,别胡思乱想。
我走了,明天再看你。
居然跟只禽类用话语交流,孟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止不住的笑。
小时候教室里的捣蛋鬼,长大了居然这么柔和起来。
看到大雁没想到吃肉,反而心疼又喜爱。
低头瞧瞧那只鸟,大雁被他的目光吓的又开始抖。
忠贞之鸟,一夫一妻。
一只死了,另一只也活不久,不会再找伴侣。
她喜欢的是这点?————翌日中午回家做饭,到家后看老娘在街门外跟老太太闲聊,她赶快从罐子里拿了八个鸡蛋,只给老娘剩了四个。
今年的小鸡快到下蛋的时候了,油盐她来买,鸡蛋留着吃。
高粱面、黄豆面加入三分玉米淀粉,三合面加水和成了硬面团。
下手先揉到一起,然后放案板上扣着盆让它自然饧发。
十多分钟打开揉一次,然后接着饧。
因为杂粮面不容易揉光,这样的动作得来回好几遍。
起锅烧油,油热下鸡蛋滑熟。
鸡蛋盛出,再加少量的油加入西红柿,加盐方便西红柿出汁。
等西红柿炒到软烂放入炒好的鸡蛋,加少量热水熬出汤汁,一锅西红柿鸡蛋臊子就做好了。
在这没有压面机的年代,面条只能自己动手擀。
大嫂洗了手过来擀面,她拿碗出来给大家调汤。
等男人们挑了水洗漱干净,面和卤子全部准备好。
锅里水开,下头加一大把高粱杆,火苗很快燃起来。
不消多久水重新冒泡翻滚。
下水煮面条,空心菜也用热水氽烫一下。
捞出后过凉水,然后每碗挑一大半,上头浇上臊子,一碗凉爽的三合面条就可以吃了。
不用说,她的手艺绝对的好。
旁人家一个月的油她一顿就用了,光是这一点,那油星味就已经让人垂涎,何况她还炒了这么多鸡蛋,那更是一个个吃的头不抬话不说。
吃完了老三给她竖个大拇指:真香,要再能有一碗就好了。
刘颖刚抬起头,老妈已经转身给了他个大白眼。
捞面条,不是汤面。
还有这么多鸡蛋,你小子还不知足,还想吃撑?老三冲老娘笑笑,摸着肚皮摇头叹息:啥时候能吃捞面条吃到撑就好了。
这是许多人的愿望,不止他一个这么想。
刘颖心道:很快,很快你这愿望就能实现了。
吃了晚饭大嫂洗锅收拾,她舀了水自己洗漱后将换下来的衣裳洗了晾起。
等她都弄完,家里人基本都躺下了。
她拿着手电偷偷的去打谷场,一路弯着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一个念头吓了自己一跳。
这怎么那么像偷偷约会。
咬咬嘴唇,她决定大雁没事的话明天就不来看了。
他已经答应她放生,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
刘颖,这儿。
听到男人出声,她赶快朝着那边过去。
你看这是什么?男人提着的笼子里居然有两只大雁。
俩家伙脖子挨着,交颈鸳鸯一般亲密无双。
不用她问,男人接着解释。
今天这只雄的居然飞来我家,受伤的这只看到兴奋的不得了。
我中午回去的时候它就在笼子外陪着,嘴里还衔着高粱喂它。
这……这俩体型差不多,那模样像是一对。
雌的受伤被逮住,雄的居然千方百计找来,而且还带着食物。
它在笼子里,它就在外不走。
一时间眼见如此深情,刘颖感动的伸手摸摸这俩。
夫妻同心,真的不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明知可能是陷阱,依旧义无反顾的留下陪伴。
真好!轻轻的感叹一句,望着大雁开心的不得了。
像雄鹰那样独自翱翔天空很飒,如大雁这样生死相伴也很好,都挺令人向往。
她伸手摸大雁,他在一旁默默不吭声。
后来看她那么喜欢,他小声提议。
要不就留着养吧?别。
它们本就该是自由自在彼此相伴的,别把它们困住。
这几天你打开笼子,它腿伤没好走不了。
等伤好了让它们自由离开。
行。
商量好了,刘颖起身准备离开。
他从兜里掏出什么来递给她:之前拿鸡换的糖。
我一大男人也不爱吃,给你。
原文是她给男人糖,如今变成了男人给她糖,不过男人不是之前那一个。
这时期糖可是好东西,这明摆着在讨好。
我不爱吃糖。
她说完转身走了,独留孟杨默默叹息。
提着两只大雁回家,情绪低落的坐院子的廊阶上抬头看星星。
咋还不睡?东屋大哥出来拍他一下,眼眸里满是关心。
又被支书家闺女给呛了。
说完看他不吭声,男人在他身边坐下:要我说你就换一个。
你家住着大堂屋,你人长的也不赖。
娶个媳妇不是问题,别一棵树上吊死。
对了,那谁,偏桥大队给你说过的那个李婉花,上回我去我姥家碰到还问你呢,你要不……不要。
你别跟我提她啊。
你说你这人,她之前不就是觉得你娘病了会累人嘛。
如今你娘不在了,这不是问题了,干啥那么小心眼?不是小心眼。
我跟她想法不一样,过一起会很难受。
人生长着呢,谁知道会碰到什么难事。
她那样做什么都……反正我对她印象不好。
所以认准支书家闺女了?孟杨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其实她大姨之前就提过,他笑笑没搭茬。
她喜欢殷卫东他知道,他凑什么热闹?后来在树林里他提着羊奶被她看到,她一字一顿说话时瞪着大眼睛。
那清澈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就迷失进去,她眼神温暖,赞赏他怀念母亲所以留着跟她相关的奶羊的举动,顿觉她跟之前他印象里那个她好像不一样。
她大姨再次提的时候他跟着去了她家,她狮子大开口明显不愿意,可他事后却觉得那么可爱。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什么条件理都不理,想办法将他挤兑走。
他在努力的想满足她的愿望,想讨她欢喜。
看她跟那个女知青关系好,那女知青还给她水,所以顺带帮了一下将兔腿给那女知青。
结果她好像并不高兴,还有些生气。
行了,行了,睡吧。
既然认准了,那就继续努力。
如今讲究婚姻自由,咱们又在一个大队一个小队,有机会接触,让她知道你的好。
嗯。
男人站起来回屋,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
她跟殷卫东好像彻底决裂,那他就是有机会的。
刘颖那边,回家查看后台,发现流量不太好。
评论区很好,大家对这种一大家子干活吃饭的视频很怀念很感兴趣,可流量就是不算高。
到底什么情况?被限流了,为什么?她将事情从烤鱼到叫花鸡到这一次次的视频捋了一遍,再次查看后台记录每一次的流量。
写下来到纸上做对比,她发现流量特别好的时候都是殷卫东吃瘪生气的时候。
难道这金手指跟殷卫东有关系?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想从后台看出端倪也没发现其他。
因为流量的规律,她开始琢磨这金手指和穿越。
可无人给她解惑,她自己一时想不明白。
只能等继续观察,看是不是如她所想。
翌日半下午用簸箕的活儿干一段落,管事的安排她们拿着叉子跟着牲口挑麦秆。
这活就是将麦秆上的麦子挑下来,然后将麦粒扒拉出来,剩余没碾干净的继续碾。
刘颖有原身身体记忆,拿着叉子干的很利索。
她戴着草帽低着头不说话,大太阳底下干活口干没讲话的性质。
啊、我的脚。
忽然一声喊,回头是夏蝉被碾子碰了脚。
大家七手八脚的给弄开,一个五十多的大爷背着她到西面去。
都干活,别光顾看热闹。
刘颖低头继续扒拉麦子,大约半小时后活计干一段落,大家都坐阴凉地休息,有人来传八卦了。
哎,哎,西边打起来了。
有那爱热闹的立马问:谁跟谁打起来了?咱队那个孟杨,跟知青点那个殷卫东打起来了。
呵、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孟杨看着温和的汉子,打起架来也猛的很。
把殷卫东打的满脸血,吱哇乱叫。
这俩为啥打啊?如今男人们打架是常事,女人们骂街也经常动手,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这俩打架就有些耐人寻味,刘颖的目光也望向男人,下意识的她觉得这事儿跟她可能有关系。
能为啥,小年轻们气盛呗。
一句话不对就动了手。
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利索点儿?别急,听我说呢哇。
男人掀起衣角擦擦汗,看大家都挺有兴趣,顿时更加来劲儿。
夏蝉那脚被石碾压肿了,我们正说这也不知道骨头有事没事,就这时候殷卫东过来了。
放下担子就过来关心情况。
看她脚肿成那样顿时就骂骂咧咧,正赶上孟杨挑担过来全听见了,俩人吵吵几句,接着就动起了手。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殷卫东骂骂咧咧跟孟杨有啥关系,他俩咋为这打起来的?谁知道夏蝉咋跟殷卫东解释的,反正听那话音,殷卫东以为是刘颖站的位置不对导致夏蝉被碾子压了。
后来他俩打起来了夏蝉倒是一直解释一直劝说跟刘颖没关系,可这俩已经干了一架。
这不是□□没毛一身赖嘛。
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压根不会干打谷场这活儿,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就是。
这殷卫东也太赖了,简直找打。
这是没碰上刘颖她三哥,要不然打的更狠。
来人听着大家的议论哈哈大笑,接着说:你们不知道还有后续更好笑的呢。
那俩打了起来,队长过去拉架。
结果殷卫东连队长也骂,说他这么安排就没安好心。
呵,这回队长也得加入揍他吧?反正吵吵的挺厉害。
走,走,咱看热闹去。
一帮人跑着去看热闹。
刘颖跟在人群中,到的时候夏蝉被人送卫生院了。
正赶上她大哥跟殷卫东讲道理。
男人条理清晰语气冷静,一条一条的分析。
第一、地里干活记公分自有规矩,你俩干了不到旁人一半的活儿我给你们记一半的分是执行规章制度。
第二、这活儿是你自己找队长给安排的。
照顾夏蝉在阴凉地下干活,你来挑担转运麦子。
夏蝉今年刚来不会干打谷场的活儿被压了脚,这一系列跟我妹妹有一毛钱关系没?第三、你之前骗我妹妹,我还没跟你算账。
要不是她及时醒悟,她这辈子也许都得搭里头。
你做事无下限,今儿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砰、刘大哥说完抬手给了殷卫东一拳,打的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告诉你,我们刘家不是好惹的。
你人前背后做的那些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作为刘家老大今儿给你长长记性。
殷卫东之前就被孟杨打的鼻子嘴角出血,如今被刘大哥说的哑口无言又挨了打。
他擦擦嘴角的血自知理亏。
之前他糊弄刘颖在山洞约会,结果他根本没去,刘颖差点被外头小孩无意中点燃的烟呛死。
之后刘颖忽然间彻底对他转变态度,他一下子心里落差太大,看她更加不顺眼。
什么不好都能联系到她身上。
他无理不敢吭声,耳边是吃瓜群众的数落。
一声声奚落都在看他笑话。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照顾人又没那能力,小后生净瞎想。
你以为打谷场的活儿是谁都能做的。
就是,有能耐你自己干活给她工分。
没这能耐、她干活不利索你有脸怪别人。
吃瓜群众嘴下不留情,说的殷卫东羞愤难当,地上要有条缝当即就想钻进去。
无能,没有比这更伤他自尊的。
他自觉要给喜欢的女孩撑起一片天,却没想到接连出事。
他到队长那儿要求查看刘颖的工分,本来是想刘老大做手脚的话趁机要挟他们。
没想到什么都没查出来,刘颖上多少就记几个,她有父母兄嫂,不上工也有家人的工分可以领粮。
好话说了一箩筐,队长才同意他的提议。
劝他以后不要老看刘颖不顺眼,大家好好相处。
得罪了刘家对他没好处。
刘支书一向大度,你别自己扑上去跟人家作对。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你别招惹人家。
这是队长劝他的话,可惜他没听进去。
今儿一看夏蝉脚被压了,说是跟刘颖在一起干活他顿时就火气上了头。
结果接连挨了好几回揍。
好了,大家都回去上工,别耽误夏收。
刘老大和队长组织大家回去干活,刘颖望着大哥满目暖意,大哥冲她笑笑让她去干活。
殷卫东颓废的坐在地上。
打谷场的也都返回到东面干活。
之后孟杨提着扁担过来送麦子,一帮爱八卦的人瞬间回头。
哎,杨子,打架好玩不?杨子,你为啥跟人打架啊?面对众人的询问,他哑巴一样低头干活。
手脚麻利的捆好麦子,尖尖的扁担扎上就走。
嘿,这小伙子,说两句能要你命是咋地?问啥啊,不是说因为那殷卫东骂支书家闺女才打架的嘛……对哦。
刘颖离得远听不清说什么,可那情形她也知道跟她有关。
一时间有些烦躁,偏大家不是对她说的,她想发作也发作不得。
晚上下了工,回家凑合吃了饭。
夏蝉那边听说从卫生院回来了,脚骨骨裂需要休息一段日子。
她爹听完消息点点头没说什么,她就着夜色偷偷的去了小树林。
她今儿来的早,此时这里空空无人。
无边夜色深林静,羞恼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
不远处是打谷场,此时那里头堆的是满满当当。
一座座麦垛小山一样散落着,有些小孩子在那些已经完全脱粒的麦秆上蹦床一样开心的跳。
小瓦罐,黑油油,我去姥姥那住一秋。
姥姥看着我喜丢丢,妗母看着我瞅一瞅。
妗母妗母你不要瞅,哪个外甥没舅舅……孩子欢快的喊着童谣,稚嫩的声音顺着风飘荡在耳边。
想起白天的事儿,刘颖长长呼出一口气。
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刘颖,你今儿……我来晚了,对不起。
孟杨提着他的大笼子来了。
笼子里只有那只受伤的雌雁,树梢一阵晃动,那只雄雁跟着落在了上头。
看孟杨停住了,它轻轻的飞落枝头,到了雌雁跟前。
两只家伙叽叽咕咕的叫,亲昵的模样看的刘颖满身的烦躁一点儿不剩。
忽然忘了自己想问他什么,到底要说什么呢。
孟杨看她笑着不说话,指着俩小东西跟她说。
下午没看到这只雄的,估计自己飞出去找吃的了。
雌雁我喂过了,伤口也检查过,恢复的挺好。
刘颖弯着腰在逗那只雌雁,小东西被孟杨提着就缩成了一团,看她过来很快舒展开来。
咕噜咕噜的叫着,好像在跟她打招呼。
看来小东西恢复的是不赖。
谢谢你。
没、没关系的。
一语双关,既谢他照顾大雁,也谢他打谷场维护自己。
孟杨腼腆的笑,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睛。
他个子很高,但五官柔和,这么不好意思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可爱?刘颖被自己的感官弄无语了。
虽说她现实世界是个三十岁的老阿姨,可也不该觉得大男人可爱吧?虽然,他的确不大,今年才二十三岁。
那大雁就拜托你照顾,以后不用再提来给我看。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
还是少接触,看到他就老是忍不住的想去探究他。
为什么和原文不一样了呢,原文中他就一路人甲,如今居然跟她这个炮灰扯到了一起。
其实这问题不用深究,左不过蝴蝶效应罢了。
她刚转身迈步,孟杨急的开口。
别、大雁……大雁会想你的。
刘颖回头,望着他的目光孤疑中带着审视。
男人紧张的拽拽自己衣裳,不用解释什么她也瞬间明白。
我……你真的不能给我个机会吗?我会对你很好很好、非常好。
你胳膊怎么了?换了个角度,这才看到他右臂有一道好几公分的伤。
他闻言将胳膊往后藏,摇头笑笑说没事。
不小心划破了,没事的。
伤口看似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可他好好干着活怎么会划成那样?这事儿跟他打架有关系,刘颖心知肚明。
跟殷卫东打架划破的吗?男人犹豫一下点头,赶快说:我弄干净伤口了,卫生所那儿纱布没了,说大夏天的用纱布捂着反而不容易好,就让我这么晾着说好的快。
看她没说话,他也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期的人都含蓄,能几次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再多已经不敢说。
空气静止了一般,俩人默默站立于无边夜色下。
不远处孩子们的声音已经消失,在这没有电的乡村里时间已经不早。
我先回家了,再见。
刘颖摆手告辞,离开的时候视线扫过地上那一对大雁。
小东西交颈鸳鸯般卧着,受伤的雌雁靠在雄雁身上闭着眼睛。
雄雁发觉她的视线,非常警惕的回头望她。
雌雁在睡觉,雄雁在站岗放哨。
不愧为忠贞之鸟,简单的举动也能触动心弦。
冲鸟儿笑笑,想让它感受到自己的善意放松警惕,不用那么辛苦。
望着她转身的背影,雄雁闭上了一只眼。
孟杨抬头望望天长长的叹口气,这一瞬间明白了一句老话——女人心,海底针。
带着大雁返回家中,邻居大哥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事情没进展,伸手拍拍他没多说什么。
洗洗睡吧。
男人给自己鼓劲,刘颖这边回家在查看流量。
果然,今儿殷卫东挨了揍,她这流量就蹭蹭涨,普通的饭菜点赞普通,可视频点击却非常高。
真的跟殷卫东有关系,难道我来的目的是报复殷卫东这个渣男的?那要做到什么程度?思索一番躺下睡觉,第二天继续割麦子,分配了任务后大家提着镰刀干活。
殷卫东提着扁担在麦田等队长分派活儿,任务说完他找上了小队长和会计,硬着头皮开口。
夏蝉的脚算是工伤,医生说最好休息一段。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这一百天是不是队里提供口粮?队长点头,跟城里粮站一样,没工分也卖你们。
还得花钱买?显然这答案没达到他要求。
这是工伤,工伤不是得单位全部赔偿嘛?嘿,你这话说的。
要是受点儿伤大队就免费养起,那大家都出点儿差错回家歇着去,地里的活儿谁干?谁会为了那么点儿粮食伤了自己?会,而且多的是。
牛蛋为了不干活也能领工分能把自己腿割破,还有那些老光棍。
要是开了这个头,他们能想出一百种方法让自己受伤。
可是、夏蝉的脚不能应地,否则骨头长不好要成跛子的。
她家人又不在,不给粮食难道饿死吗?所以我们没要求她必须上工有工分。
平价买也行,或者你的工分给她也行。
实在都不够就先欠着。
等年底结算时看工分够不够,不够的话倒欠,明年再还。
这时期物资贫乏,跟后世完全没得比。
说了半天也就是可以平价买,没钱欠着以后还得还。
被拒绝了,殷卫东连上午的工都没上,直接返回去了大队党支部。
他来找支书刘平安,一番交谈后结局依旧。
城里有户口就有供应,拿钱买粮。
咱农村必须有工分才能领口粮,那工分就是钱就是票。
夏蝉受伤了,所以不卡工分也能买粮,这就相当于平价供应了、你还想咋地。
如果在城里的话受伤了你就能到粮站免费领粮吗,没这个道理是不是?可,她是因工受伤。
而且支书你是不是得灵活些,我们没有家人在此,受伤了没人帮,要是大队也不管是不是太不人道?十斤玉米,不能再多。
三十斤,怎么也让她休养一个月。
不行,最多二十斤。
这也是看在你们是城里娃娃的份上,上头说要照顾你们。
否则这也没有。
都像你们这么不小心,受伤了找大队要口粮,那大队都得喝西北风去。
大队一年的产出除去正常运转都上交了,支书也没办法。
殷卫东领粮时出了十斤的钱领了三十斤出来。
他提了三十斤玉米颗粒回家,嘱咐让夏蝉安心养伤,夏蝉感动的热泪盈眶,他的身形在她心里顿时高大。
卫东,多亏你了。
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该怎么办。
别怕,万事有我呢。
夏蝉安安心心在家休养,两人的关系因为这次的事突飞猛进。
虽囊中羞涩,可有爱情的滋润、殷卫东嘴角还带着伤脸上却满是笑。
刘颖看他那么高兴,然后默默观察自己流量。
这回平平常常,不算好可也没多坏。
这就让她懵了,一时摸不着规律。
晚上回家坐在院子里胡思乱想,她老娘出来拍她一下开口。
麦子也收了,接下来到秋收能不那么忙。
我托人给你介绍对象,今晚先来一个。
你赶紧收拾收拾自己,洗个澡把新衣裳换上。
又相亲?啥叫又?你一天不嫁出去,相亲一天不能停止。
娘,我才十九。
过了二十成老姑娘你看谁还要?提前十年的吗?知道这时期结婚早,没想到整整比后世提前这么多。
后世快到三十才催,她这快到二十她娘就急的火上房。
愣着干啥,赶紧洗澡换衣裳,我给你把水提你屋里去。
娘,娘,我今晚有事,咱非要相亲也明儿好不好?不好。
都跟人说好了,临时变卦我咋通知人家?你别给我拖拖拉拉,赶紧给我进屋把自己收拾收拾。
赶鸭子上架一般让她进屋洗澡换衣,穿了件半旧但没补丁的半袖老太还不满意,从柜子里找出新做的衣服让换上。
穿这个,这回做的这件儿好看。
买的蓝底印花的棉布她给了老太太,说了让她给她自己做半袖,结果老太太给做成了长款的半裙,印花长裙搭配纯白衬衫。
老太太瞅瞅,觉得自己有眼光,会打扮闺女。
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年轻就是最好的资本。
光滑的皮肤、清秀的五官、挺拔柔美的身材。
白衬衫塞进长裙里,衬得小腰不盈一握。
轻轻的往外拽拽,顿时柔美又飘逸。
长发乌黑编成一个大辫子歪着耷在一侧,前段绑上粉色印花的手绢。
梳一下刘海,镜子里映照出美丽的容颜。
平时下地都穿补丁衣裳,这冷不丁的一打扮,出去俩嫂子顿时亮了眼。
这裙子真好看。
小妹你自己做的吗,这咋做的?因为生在落后的时代闭塞的乡村,大嫂从未穿过裙子。
之前见知青们有人穿裙子羡慕不已,此时看到刘颖这条,觉得比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更好看。
照着别人的做的,大嫂你要喜欢下回让娘也帮你做。
不了,不了,我就是问问。
我都啥岁数了,哪能穿这个?你才多大,怎么就不能穿了?喜欢就做了穿。
大嫂笑笑,保守的思想根本不敢去穿。
还是给你三嫂做,她还年轻,比你大不了多少。
老三媳妇摆手:我可穿不了这个。
穿裙子动作得文静,我这性子干活非急的撩起来不可。
哈哈哈、大家哈哈一笑,刘妈妈进屋找了双新球鞋来给闺女换上。
白色的帆布鞋,这时期妥妥的奢侈品,二哥从城里寄回来的。
哎,这么看跟城里人似的。
致力于把她打扮到最好,晚上相亲的时候成功率才大。
老太太是这么想的,可她没考虑她闺女愿不愿意。
这事儿只要她闺女不愿意,打扮多漂亮也成不了。
我要三大件,还要八百块彩礼。
好么,比前两回更加离谱,离谱到没边。
老太太看那男的对着闺女满眼喜悦的满意,刚想说也许有门,她就来这么一出。
顿时气的抬手就要打,刘颖趁着这机会转身便跑。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一路追着跑出老远,刘颖被撵的没地躲。
顺着小路跑去了打谷场那边的小树林,这才算彻底甩开发怒的老娘。
等停下脚步,四周黑漆漆十分安静。
一抬头对上一双蓝色的眼。
那眼睛瞪的溜圆,伺机而动的目光吓的她下意识往后退。
没几步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
别怕,它不咬人。
孟杨先出口安慰她,然后将手中的石头用力朝着那只猫头鹰掷了出去。
猫头鹰受惊,一边叫着一边飞离了树梢。
害怕的东西飞走了,刘颖拍拍自己胸口安抚那受惊的灵魂。
回头想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一动发现俩人离的太近了,她几乎是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赶快朝前两步拉看距离,一时间尴尬的都忘了说话。
对方也没开口,拉开了距离、孟杨借着月色看到她今天特意打扮过的。
本就青春的女孩换了新衣更显靓丽,穿着裙子站在那里灵动秀美。
洁白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撒在她身上,星星点点的晃动好似一颗颗钻石。
他一下就呆在了那里,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脸色不自禁的泛红,心跳噗通噗通的响在耳边,擂鼓一般鼓噪着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