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惊的话,着实吓了季寻真一跳。
非是我自己的脸,而是父王钉在我脸的这张脸皮。
越不惊解释道。
你知晓我这张脸,与薄花蓉倒是有几分相似。
越不惊摸了摸脸皮,云淡风轻地说起来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的父王为了私藏这张脸,便以一种永夜天狱独有的圣器为原料做成一张假脸,将我真实的脸掩盖在了这张假脸之下。
你有办法取下这张假脸吗?季寻真又问道。
以前没有,后来在碎月剑道的藏书阁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方法,或许可以一试。
越不惊回答。
什么方法?季寻真疑惑。
可否有一匕首,集天地灵气,又纯净无匹。
越不惊看向季寻真,认真问道。
季寻真点点头,右手往空中一拂,水汽瞬间凝成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这把够不够?这是你的剑?越不惊惊喜道,他接过匕首,这把够了。
说着,他又爱怜似地抚摸剑身,真是一把好剑,可惜……我没见到你悟道的时候……不差那一时半会。
季寻真安慰他。
下一刻,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少年执着那柄匕首,往自己脸上,狠狠划去。
季寻真:!!!!他的动作很快,须臾整块脸皮便旋了下来,连带的,还有他那张原皮。
原本那样美丽的少年,整张脸变得只剩下血肉。
季寻真:你……你……没有什么,不过是一张脸罢了。
越不惊反倒安慰他,他麻利撕开了两张脸皮黏合的部分,将上面一张递给她,另一张放在自己手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脸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一瞬间,缠枝玉笛发出巨大的光亮,那张脸皮就好像认主一般,严丝合缝地黏合在了越不惊的脸上。
越不惊在抬眼间,季寻真再次见到了当时在六道轮回之海的船上见到的那张惊世骇俗的脸。
他朝她笑了一下,起初有些不自然,可渐渐的……那种不自然消弭于无了。
你真漂亮。
季寻真不由感慨道。
他的美甚至超过了薄花蓉,怪不得他父王要将这样的一张脸封印住,这样的一张脸,足以引起任何一场灾祸。
越不惊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你喜欢吗?季寻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她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过来。
天哪,这张脸也太过令人沉迷了,连她都抵挡不住,何况其他人。
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她老实点了点头,很喜欢。
少年真诚地笑了,仿佛这是他出生以来,最真诚的笑意。
你……你不疼吗?季寻真见他满手的血,心疼地问道。
疼的……越不惊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中的心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可是,这疼能替你办件事,也不算亏。
季寻真震了震,旋即垂下眼,嘴角抿出一丝认真的意味,谢谢你,越不惊。
得了这句谢谢,越不惊知晓,他可以凭着这句谢谢,熬过以后的许许多多岁月了。
…………………………有了越不惊的襄助,他们很快制成了那张网,就等着谈妄言自投罗网了。
南方的战事渐渐吃紧,谈妄言像是疯了一样,不计后果地投入邪魔妖魔们与人类决一死战。
季寻真深深明白,他这样的打法,分明是要让所有的邪魔与人类殉葬,用邪境与灭境两边的同归于尽,换得他与薄花蓉的未来。
这时候,正是招安的好时机,她季寻真就不信,邪境在谈妄言如此疯狂的计划下,没有动摇。
沈涧是招安的最好人选,可此时沈涧为了灭境出战,邪魔信不过他。
直到那天晚上,季寻真做了最后一个梦,一个关于沈涧的梦——那个梦里,她拿着装有谈明月头颅的匣子敬献沈涧。
少年坐在王座上,高高在上地看她,然后指使着她,打开。
少女战战巍巍地打开匣子,她抖得厉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怎么这么胆小,看都不敢看?少年扬起下巴。
季寻真往里面看了一眼,便两眼翻白,快要晕过去。
沈涧眼疾手快,捞起她,扛在肩上,将她抗回了宫殿内室。
邪魔们此时已经占据了昆仑,正道只得退居天机神院与无相大殿之中。
季寻真才醒来之时,少年已经紧紧抱住了她,闭着眼睛,睡得正熟。
她没有想到,沈涧居然对她如此放心,明明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少年被这股力弄醒了,他睁开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季寻真不想看他。
好久没看你了……少年那双红眼睛还是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猛地抱住了她,脑袋贴过来,我想看看,你和我记忆里,是胖了还是瘦了。
他的怀抱那样炽热,让季寻真很是不习惯。
她的拳头悄悄拽紧,他却覆了过来。
你……季寻真大口大口呼吸。
少年轻轻拨开她的衣襟,好久……好久没有过了……他的眼里,不止是欲色,还有那种想要确认眼前的这个人还属不属于他的急切。
季寻真拳头越拽越紧,可她不能拒绝,一旦拒绝……那人苦心孤诣的一切就全完了。
她沉沦在了一片汪洋之中,那一种感受如此熟悉、如此沉重,如此热烈而灼热,恨不得将她的身心全部据为己有,一点不剩地占满她所有的意识。
她在已经魔化的昆仑住了下来,日复一日,那人除了大举领导邪境入侵的事宜外,其他时间都待在她的寝宫里,和她温存,和她缠绵。
他真是一个不错的情人,如果她没有经历那段牢狱岁月,如果她没有被他背叛的话。
季寻真表现得很温驯,渐渐地,她被允许在魔宫的四处行走。
有一日,她见一群正道攻进魔宫,而沈涧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们。
正要处决之际,季寻真心头一慌,装作失足,从城楼跳了下来。
沈涧眼疾手快地飞身接住了她,落在那群被覆的正道面前。
季寻真本以为那群正道会趁这个间隙逃跑,谁知这群憨批非但不知断尾求生,一人甚至向她吐了一口口水。
那人恨恨看向她,灭境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只这一句话,沈涧双目红光一现,一挥袖下去,那人齐腰断裂,嘴上被盯上了一颗镇魂钉。
其他几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沈涧正要杀了其他几人,季寻真连忙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王,放那几个杂碎回去,他们不是这么喜欢说么,我要让整个灭境都知晓,我已是王的人了。
沈涧眼睛一抬,向她丢出一根匕首,好,你来斩了他们双手,死罪可饶,活罪难逃。
季寻真战战巍巍接过匕首,正道人士的惨叫声充斥她的耳朵,他们的鲜血沾染上了她的脸颊。
她亲手放走了他们,那些人,个个用想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刻骨仇恨回敬她。
回到宫室里,她正准备叫上一个侍从倒水净一下身子。
不想沈涧走了进来,将她压在桌子上,手指捻了她的下巴,今日你想放走他们,我放了。
季寻真双手一抖,她知道聪明如沈涧,怎会看不出她的企图。
我这么乖乖按照你的想法行事,我想尝一点甜头。
沈涧双手将她抱上了桌子。
嗯。
她双眸低垂,乖顺颔首。
热浪袭来,季寻真扬起了头颅。
她听到男人喘息中的喃喃,我以为……我不需要人陪,直到好久好久……都见不到你,也找不到你。
季寻真的手心里全是汗,她握紧了,可男人非要掰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我不止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二丫……男人的声音,是颤抖的。
季寻真咬着牙矫正,我不叫林二丫了,我叫季寻真……她以为男人会生气、会暴怒,然而男人只是默默地贴在她的肩窝,埋着头,低低的喊了一声,阿真……那一刻,她浑身一抖。
此前他无论对她做什么她都全无感觉,直至这一刻,这一声阿真,她的心莫名地……一阵微颤。
………………从此以后,沈涧派了一个长得比较和善的邪魔跟着伺候她。
邪魔常常跟她讲,以无比荣耀的语气讲,那些讨厌的灭境人出去以后,怎么将她和主人的事情传播。
怎么痛骂她和主人,怎么骂他们是天生一对,怎么骂她是毁灭灭境的罪魁祸首。
这只叫尺的邪魔脑子有点笨笨的,它兴奋地说道,女主人,你好厉害哦,你居然能毁灭整个灭境!在它们看来,毁灭整个灭境,是无上的荣耀。
可它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把匕首,刺进了季寻真心脏。
她在这里被保护得好好的,可她知晓,总有一天,沈涧垮台了,她会被万人欺辱、痛骂、折磨,都不足以偿还灭境正道对她的痛恨。
她打定了决心,直至沈涧覆灭,她亦会一剑了结自己,以此来陪伴谈明月。
这样,她和他,就能在一起了。
可世事总不能如意,一日在尺伺候季寻真进食之际,季寻真总觉得那饭菜口味不对。
实则沈涧抓了灭境的厨子,供给给她的,已是邪境能提供最好的饭菜。
可她总觉得油闷得心慌,硬是吃了一口鱼,只觉一股腥味冲脑,捂着嘴别到一边,哇哇地就吐了出来。
沈涧本在前殿指挥,听说了这一情况,很快便来了。
与他同来的,还有投靠于他的灭境大夫。
那大夫一摁她的手腕,犹不敢确定,便以探其灵脉,一股灵气游走全身后,方才舒展了眉头。
怎么了,大夫?沈涧沉着眉问道。
夫人有孕,已近两月了。
大夫几经确认后,方才回复。
沈涧的眉头瞬间舒展,眼角眉梢,竟全是喜意。
季寻真惊在原地,近两月……那便不可能是谈明月的了,只可能是……那初来魔宫的那一次……她的眉间尽是灰败,为了不让沈涧察觉出来,故意勾了唇角一丝笑意。
真好,阿真。
沈涧兴奋地捂住她的手。
啊……真……真好啊……季寻真苦笑,垂下眼眸看向完全不显的腹部,里面孕育了一个她全然不想它到来的孩子。
一个和邪魔的孩子,一个注定注定不该出生的……孽种……作者有话说:季寻真和沈涧过去的故事……马上就要完结了~随机20个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