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025-04-02 01:03:28

黑云崖风吹落了梧桐叶,纷纷扬扬地落在二人的身上。

林静含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段青荇凝着她的面容,往日那些血肉狰狞的日子好像退远了,若这样就过了一生,该多好。

那哑巴死了,你知道吧。

他声音也放轻了。

不死,落在你手上,也是早晚的事。

段青荇搂紧了她,微颤着声音道:他是常萤山秘宝的线索,如今线索断了,你说我是不是也快要死了?她转过头,果然见他眼中带了笑意,那害怕的声音是装出来的。

段青荇见她转过了头,二人挨得更近,呼吸相闻。

他微动了一些,想贴上她的唇,却被林静含伸手捂住了嘴,他也不恼,抓着她的手亲吻,激起了林静含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舍得我死吗?你有自己的造化。

若有机会,你会不会杀了我?不会。

她只想远离,便当南怀音真的死了吧。

段青荇看穿她的想法,咬牙道:你别想远离我,咱俩得一辈子在一起的。

林静含笑出了声:怎么,等五年后,你还想拉着我陪葬不成。

只有我给你陪葬的份。

这随葬品我可以不要吗?他搂着怀中人,只觉得熨帖:放心吧,为着你,我也舍不得死,虽然哑巴死了,但也不代表那线索全都没有了。

林静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想到了楚雪泽,他和哑巴相处得最多,诸多的蛛丝马迹表明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如今楚雪泽去了京城,想必他知道的线索,也会为陆秉元所用了。

段青荇是想吃住和林静含都在一块的但她只说了一句:段青荇,你了解我的性格吧。

这话真的让段青荇歇了心思。

不错,他和林静含相识十几年,她看着随意和气,但极其讨厌被人逼迫,操纵束缚,他把人关着已经惹她厌恶了,若是再逼迫她别的事,只怕这辈子林静含只有讨厌他的份了。

让我不动你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

什么?对我如从前一般。

当初我背离了师父的命令出山,你知道是为什么吧。

段青荇沉默,他知道,是为了南怀音,在林静含眼中,师父师娘是最要紧的人,她为了自己离开师门,却原来是个骗局,他不值得这份好。

那日之后,段青荇来得就少了些,转眼之间,林静含在这院子中就住了一月有余。

林静含的师娘是神医之女,从小就给她调理身体,所以林静含虽然算不上百毒不侵,但是寻常的药也不太能让她中招。

如今在拂衣阁里,被下了药的饭喂多了,渐渐四肢也没有一开始那般酸软无力。

段青荇并没有收走她的携芳,而是放在了房中的落兵台上,她后来悄悄地去提了一下,已经能牢牢握住剑柄了。

虽然和从前没法比,但是没力气有没力气的打法,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一个逃出去的机会。

最近一次段青荇来的时候,絮絮叨叨地和林静含说了许多话,都算得上是无关紧要,不过是在安排她吃住上的小事,但林静含敏锐地感觉到,他要出门了。

你要走?她开门见山地问。

段青荇的话顿了一下,再次为她的洞见暗暗吃惊,却也没有瞒她:不错。

他派去查哑巴底细的人回来了,向他禀告说那哑巴似乎是打海上漂来的,照方向来说应当是扶桑一带。

联系上徐福歌谣的传说,段青荇马上意识到歌谣应该是由扶桑古话翻译而来的。

去哪里?通州。

原来常萤山秘宝在通州吗?还不能确信,但已经在盯着皇城司的动作了。

既然说开了,段青荇也坦然地和她讨论起来。

你说楚雪泽会不会来呢?与我无关。

她神色淡然。

我猜他不会,羽翼未丰的皇子在皇宫之中只怕举步维艰,况且他的父皇母后定也舍不得,真想进去杀了他啊……林静含懒得听他拈酸吃醋的语气,起身就回了屋内,段青荇见她当真半点不在意的模样,稍稍愉悦了一些,又跟着进去将人搂抱爱怜了一番。

能在她清醒的时候亲近,对段青荇来说如食罂粟,可他又不能太过火,怕林静含真的厌恶他。

杀人如麻的恶鬼脖颈上像被上了项圈,偏他兴奋地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摇尾乞怜。

等我回来。

最后,他亲了亲林静含的脸,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直到人彻底走出了庭院,林静含才捏紧了手,方才她差点就要动手了,但一动手就会暴露,未免前功尽弃,她只好忍着他的动手动脚。

混蛋!她低低骂了一声。

此去通州要十日左右的路程,为了防范她前头才逃出去,后头就有人及时地给段青荇通风报信,林静含足足忍耐了五日才动手。

啊——!原本安静的庭院中传来了女子的痛呼惊叫声。

守在外面的黑衣人闻声赶快冲了进来,公子不准许他们随意监看里头,谁也不知道里面起了什么变故。

推开门就看见屋内是淋漓的一滩血迹,窗户洞开,林静含怕是被什么人闯入屋内掳走了。

黑衣人迅速分为两路,一路沿着窗户循迹而去,一路在院内前前后后地搜寻。

事实上,屋内的那些血是她提前放的,窗户也是提前开好的,甚至细心地印上了一个鞋印子。

林静含站在小池塘中,痛呼了一声就藏进了水里,甚至怕来不及压住荡漾开的水波纹,还带着个柜子一起跳下来,造成打斗丢出柜子的假象,而且柜子引起浑水,将她掩藏在水中。

察觉到岸边没有了人,她迅速钻出了水面,如今庭院外围应是没有了看守,林静含小心地躲过搜寻的人,悄悄地出去了。

幸好这不是一间套一间的大院,出去不愿就看到了山林,她迅速跑了进去。

进了深山后,林静含按住了手臂上刚放了血的伤口,朝着和黑衣人相反的方向奔逃,她记得这个方向有一间山中猎户造的小木屋,里面可以暂时容她休整一番。

她如今气力不济,运起轻功消耗得更快更快,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还要一边细心听着有没有追兵。

目光在茂密的草丛中搜寻起来,快速地拔了几棵止血的草药,运气甚好,还有一只野兔跑过,携芳剑扎出去,今晚的吃食就有着落了。

走到天将混黑的时候,山林中也逐渐变得蒙昧,小木屋终于出现在了眼前,然而里头却已经亮起了火光。

林静含放轻了步子,小心地靠近着,就听见里头传来警惕声:谁?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确定不是追兵,林静含站在屋外客气道:天黑路远,可否借地休息一宿?小木屋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小门嘎吱打开,就看见了一张清秀的脸,正是见过两次的剑痴——张三变。

是你!张三变也十分的意外。

林静含苦笑道:可否容我进去休息一下。

张三变抬手作请。

靠近火堆,林静含也不客气,信手剥起了兔子,还左右扫视猎户有没有留下调料一类的东西,可惜没有。

张三变细心打量着她,问:林少主为何在此?找人。

没找到?不找了。

林静含抬眼看他,问:张大侠又为什么在这里?大侠不敢当,叫我三变即可,是泽川庄主请我往拂衣阁寻刀落风下落。

那日拂衣阁的人没有抓住哑巴,就把刀落风带走了。

她从善如流:三变兄是泽川山庄的门客?经怨鬼一闹,泽川山庄元气大伤,在江湖上的风评也一落千丈,没想到朱庄主对常萤山秘宝还没死心。

初入江湖时受银钱之恩罢了。

他似不愿多说。

那你不用去了,他们应该是查出来了什么,刀落风应是凶多吉少,里面有个人你也打不过。

她这话说得直白,张三变也未觉得冒犯,问道:林少主也打不过吗?打不过。

林静含坦然道,天外有天,认怂不算丢人。

但张三变受人所托,不好空手而归,这时林静含刚好开口了:你送我回苏州,我就告诉你一点消息。

林少主为何需要我护送?张三变看着她被山野荆棘挂破的衣衫,猜想她应该是一路走过来的,而没有用轻功,可是在阁中遇见了什么事?林静含知他看穿了,答道:封了几成功力,多你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只要蓝纵不出来,这张三变对付追兵应是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他又道:为何不是回庐州?我可是听闻林盟主生了重病。

她已经拿树枝穿起了野兔,闻言慢慢抬起头:什么病?看来她竟不知,张三变老实答道:这倒不大清楚。

那就回庐州吧。

她淡声说道。

张三变护送她回庐州,她告诉他泽川庄主需要的消息,二人这样说定了,没有在木屋之中久待,休息了一会便,趁着夜色离开了黑云崖。

路上,林静含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有弟弟吗?为何这样问?张三变的声音裹着夜风飘来。

我在山中碰到一个小孩,叫张小,他说他在找叫张三的哥哥,在江湖上当大侠。

黑云崖的山中?洗剑城旁边的山中。

张三变没在说话,良久,他又开了口:没有,我没有家人。

那就糟了,我以为他找的就是你,让他去泽川山庄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