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例行会议上,数字营销部本月的直播带货销售额再创新高,又受到了总监的表扬。
会后,万瀚撕下谦虚的面皮,得意地拦住盛卉,询问道:企划部原本只有一个hc,你是怎么招了两个人进来?你觉得我们部门能扩招几个?他话里话外带着显摆,意思是,你们企划部都能扩大hc,那我的部门,岂不是想招几个人就能招几个?盛卉淡定地回复:写申请,交总监批复,再交人事审批。
只要领导同意,流程正规,你想招一个马戏团都OK。
万瀚冷不防尬在原地。
他最近一直在琢磨,盛卉到底是不是关系户?市场部的hc一直锁得很紧,今天看到企划部比原定多招了一个人进来,他不淡定了,所以来探探口风。
结果什么也没探出来,盛卉依旧是那副佛系的样子,任人显摆到她脸上,始终不为所动。
公关部主管苏依凌走了过来,她和万瀚很熟,两个人互通有无。
我感觉不像关系户。
盛董事长那一脉人丁单薄,那场车祸之后,据说全家都死光了。
苏依凌对万瀚说,就算有关系,你看她压在总监之下爬不上去,也该知道这个关系不怎么样。
万瀚点头,深以为然。
另一边,盛卉步伐轻快地走回办公室。
她刚才真想拍拍万瀚的肩膀,对他说加油赚钱,好扩充老娘的钱包。
所以,她绝不可能在公司内部搞恶性竞争,但她最近看这群人的嘴脸有点难受,正好借着部门招新,她准备带着新人好好敲打一下这群老油条。
介绍一下,这位是桑晓,Top2硕士毕业,今后就是我们企划部的同事了。
盛卉领着一位干练的长腿妹妹走进办公室,桑晓,其他同事等会再介绍,但是这个小哥哥你要提前认识一下,他名叫纪冬冬,今后由他带你。
纪冬冬愣了愣,很快,他明白了盛卉的用意。
桑晓的简历很棒,第一年考核大概率就能升级,和纪冬冬平起平坐。
现在他成了桑晓的导师,师徒有别,他的地位短期内不会受到威胁。
职场中平衡人心的手段,纪冬冬心里那一抹小不爽消失了。
盛主管真是该死的惹人崇拜。
他心想。
还有另一个新员工——这位是乔黛。
从今天开始担任我的私人助理。
盛卉身旁,一个圆圆脸,神情腼腆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
她今年本科毕业,长得有点幼态,性格很好相处的样子。
听说这一回社招,三轮面试,盛主管从头跟进到尾,精挑细选出了两位性格迥异的姑娘。
她们能站在这里,一定有过人之处。
高材生桑晓自不必说,至于乔黛,却是盛卉力排众议留下的。
她面试的表现很不好,胆子小,说话甚至有点结巴,优点是踏实、真诚,就连填面试总结问卷这种走过场的东西,她都完成地非常认真。
盛卉有私心在。
她的助理不需要多强的能力,但一定要踏实、忠心、友好,至少不能一转去其他部门,就靠踩原领导来捧现领导的臭脚。
盛卉交给乔黛的第一个任务是对接市场部各部门,收烈酒大展最终方案的预算确认文件。
我明天要出国,今天下班前必须收齐全部文件。
盛卉对乔黛说。
乔黛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收到!她心想,这是她入职之后第一个任务,一定要圆满完成。
收文件而已,有什么难的......真的好难!离下班只剩半个小时了,乔黛望眼欲穿,快把微信和工作邮箱界面刷新烂了,有两个部门的确认文件就是不交过来。
她甚至鼓足勇气跑到人家办公室,面对面委婉地催促。
活动部负责对接的同事在外派中,交不出来可以理解,而数字营销部的陈瑜月就很奇怪,有什么稿件是从早到晚写不完,连找领导签字确认,再发个邮件的时间都没有?最后五分钟。
盛卉走过去敲了敲乔黛的桌面:收齐了吗?乔黛摇头,自责极了,甚至不敢看领导的眼睛。
没事,你看群里。
盛卉平静地说,五分钟后和我去一趟小会议室。
我们开个短会。
乔黛还没点开群聊,邮箱先跳出提醒,活动部的预算确认文件发来了。
半分钟后,数字营销部的也发来了。
这时候,她才看见,盛卉三分钟前在市场部全员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盛卉:【下班前没交预算确认文件的部门,默认放弃预算,相关费用自行承担】所有人看到这条消息都傻了。
方案不变更,公司不给预算,各部门怎么自行承担?员工自费吗?大家以为,这多半是盛卉一句无厘头的恐吓。
然后更惊悚的来了。
刘总监的助理,也就是群主,紧跟盛卉那句话,在后面@了全员。
然后是刘总监本人:【感谢大家为公司省钱】好家伙,总监带头阴阳怪气,这下全员都被吓到了。
其实盛卉并没有把这件小事上升到刘总监那儿。
她只是很有远见地在今天早上,晨会之前,找刘总监聊了聊部门之间配合度的问题。
当时,刘总监不以为意:我们市场部在集团内部算扁平的,效率一直很高。
结果一个预算确认文件一天都交不齐。
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企划部办公室内,盛卉领着乔黛,风风火火往外走。
纪冬冬的目光跟着她们。
他总感觉主管今天的气场变了。
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相信自己,够胆就威胁,处理不了及时上升。
盛卉将这三句话送给乔黛。
如果是一个擅长甩锅的人,盛卉不会这样说,但是乔黛的性格有点像现在的小杏,太闷太善良了,所以她必须在后面推一把。
乔黛点头如捣蒜,抱着笔记本噼里啪啦写总结。
盛卉问她有没有其他问题,她说有,然后向盛卉展示了她做的日程表:主管,您要出国三天,都做什么事呢?我需要了解您的工作,方便日后为您安排行程。
她表现出来的认真劲头,仿佛自己应聘的是总裁助理。
盛卉一个小主管哪里用得着这样,但她有点触动,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对最亲近的员工瞒这么紧。
盛卉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乔黛,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乔黛听罢,正襟危坐起来。
其实我在集团还有另一项工作。
盛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应该知道,蒸馏厂是盛世集团的核心。
我的嗅觉和味觉很发达,所以近几年拜在调和大师理查德手下学习,偶尔会参与蒸馏厂的调和工作。
我明天飞爱尔兰,就是去参观那里的一家新式蒸馏厂。
乔黛张了张嘴,惊讶极了:理查德?我们集团的首席调和大师理查德吗?盛卉点头:希望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不会离开企划部,但跨部门工作的领导会影响部门内的稳定性。
她的工作时间分配大约是三七开。
蒸馏厂那边只占三,因为蒸馏厂很偏远,有些盖在山沟沟里,盛卉大部分时间必须留在市内,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方便她照顾孩子。
乔黛:那您......为什么要告诉我?她感觉自己责任变得重大。
盛卉笑了笑:我看人一向很准。
我很欣赏你,以后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的帮助。
乔黛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盛主管时的场景。
她读书的时候喜欢追星,面试那天,发现有个面试官比她追过的所有星都漂亮,所以乔黛面试的时候非常紧张,不敢想象自己未来能和这么完美的女人共事。
现在入职一天了,她发现她的主管不仅美丽,还很温柔,温柔且牛逼,温柔且牛逼且飒!乔黛有多激动呢?盛卉开车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她的小乔助理发来的一篇两千字小作文。
小作文包含她的工作内容、职场展望和入职感想,其中有一大段都在表忠心,可给盛卉看乐了。
新助理瞧着文文静静,内心如此激情澎湃,这是盛卉没料到的。
快到家的时候,她又收到万瀚发来的消息:【盛主管,下次遇到员工办事不力,希望你能先和我沟通,沟通不成再升级给总监不迟】盛卉差点笑出声。
和你沟通有屁用。
做人还是要心狠手辣一点。
盛卉想象万瀚现在忧心忡忡,担心总监对他印象减分的样子,心里真是乐炸了。
翌日中午,申城国际机场。
盛卉踩点到达候机厅,直到登机,才在头等舱遇到同行的各位领导。
她热情地和导师理查德问好。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优雅男人,中英混血,微胖,碧蓝色的眼睛像天空一样纯粹。
然后再问候头等舱第一排的两名男士。
廖总,许总,早上好。
首位上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相貌俊朗,生得一双英气的柳叶眼,和盛卉竟有三分像。
他姓廖,单名一个枫字,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兼CEO,公司内部绝对的一把手。
小卉,很久没带小杏来家里玩了。
男人的声音很温润,充满长辈的慈爱,和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模样截然不同。
盛卉淡淡道:最近有点忙。
忙完这段就带她去。
廖枫含笑道:你舅妈很想你们,每天都在念叨。
盛卉的眸光变得温和:我也很想舅妈。
是该回家看看舅妈了,表弟表妹上初中之后,舅妈一个人待在家里,肯定很无聊吧?舷窗外,停机坪笼罩在明媚的日光下,周围几架白色飞机亮得刺眼。
盛卉闭上眼,感受飞机滑行、起飞、爬升,最后进入巡航。
强光透过眼皮,映出一片赤红,她仍未睁眼,也未关窗。
整个头等舱只有盛卉一名女性。
尽管身边的男性中有她十分崇敬的老师,盛卉依然感觉不太舒服。
她恐男。
面对几乎所有成年男性,都会产生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排斥。
症状比较轻微,日常工作、交友都没问题,但是一旦处于密闭空间,周围只有异性的时候,她很容易出现心悸和盗汗的症状。
比如现在。
直到空姐出现,客舱内充满她们温柔细碎的声音,盛卉终于松了口气,睁开眼。
她让空姐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每隔五分钟,就会叫一次客舱服务。
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的时候,她只能强迫自己睡觉。
飞机偶有颠簸,她睡得很浅,梦梦醒醒,一下子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直到瞿瑶的电话将她彻底吵醒。
此时的国内,正是笙歌夜舞,纸醉金迷的夜场时间。
这趟航班的信号挺好,延迟只有一两秒,盛卉甚至能听见瞿瑶身后不远处的钢琴乐声。
她正在一场重要的宴会席上,就是叶舒城上个月送她邀请函的奢华晚宴。
小卉卉,你还好吗?昨天听你说,今天同行的都是男性。
盛卉有点感动:我好着呢。
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瞿瑶:我不忙!求你陪我聊会天行不行?我快憋死了,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叶舒城。
盛卉抢答。
这还要猜?错。
瞿瑶笑了声,其实也没错,他确实来了。
不过真正让我惊讶的是另一个人,许稚宁,她也来了!上流阶级的宴会,普遍会请几个当红明星参加,像宝石总需要漂亮的镶边陪衬,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是许稚宁在瞿瑶眼中挺稀奇。
原因无外乎两点,一,她和盛卉长得有点像;二,她和叶舒城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有传闻说,许稚宁之所以能摆脱吸血的原经纪公司,全靠叶氏帮衬,还有人说,捧红她的几部电影,背后的投资大佬就是叶舒城。
叶家公关强大,这些绯闻还来不及扩散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但是瞿瑶作为一条腿踩在娱乐圈里的八卦先锋,和她干女儿亲爹有关的消息,她比谁都上心。
根据她的推理,叶舒城一定是倾慕盛老板而不得,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许稚宁。
花点小钱养一只金丝雀玩玩,大佬们一贯如此。
瞿瑶:我今天近距离观察她,眼镜和鼻子真的有点像你,都是美艳挂的,可惜她长得比你俗,莫名透着一股土气。
不是我亲妈眼啊,本设计师目光很犀利的。
盛卉从前不爱听和叶舒城相关的新闻,现在看开了,纯当八卦听,还挺好玩:然后呢?然后,我发现,叶舒城和许稚宁竟然一点都不熟!刚才她上赶着找叶舒城敬酒,结果人家和她浅碰一下杯,酒都不喝一口,转头就和旁边的朋友说话了。
盛卉:可能......他们不方便在公共场合暴露关系?瞿瑶突然急眼了:你怎么能用这么龌龊的心思揣度小杏爸呢?盛卉:???你说我龌龊?之前不是你口口声声断定他们有一腿吗?还有......小杏爸是什么鬼?瞿瑶呆了呆:我刚才这么称呼他吗?盛卉:不然?瞿瑶反应过来,心内一凛,生怕惹盛卉不高兴,连忙磕头认错。
盛卉确实不太高兴。
小杏只有妈妈,没有爸爸,那个男人顶多称作生理学上的父亲。
机舱内很安静,盛卉觉得自己有点吵,起身躲进洗手间。
瞿瑶也换了个地方站。
她来到露台边角的风口,吹点冷风冷静一下。
今晚刚到宴会大厅的时候,瞿瑶人生地不熟,是叶舒城将她引荐给几位相关行业的大佬。
酒至半酣,有位高定收藏家当众点评瞿瑶的作品。
下不了台面的时候,又是叶舒城帮她解围。
他双商高,地位更高,三两句话便带着瞿瑶混开了面。
瞿瑶有点明白,为什么恐男的闺蜜能挑中这条染色体了。
这男人是真他妈帅,也是真他妈强。
她受叶舒城太多恩惠,好感度大增,所以一时脑抽蹦出了小杏爸三个字。
盛卉坐在海拔一万米的马桶上,听闺蜜在电话里疯狂道歉。
她们聊天向来满嘴跑火车,盛卉何至于真生气:好啦。
不聊这个了。
瞿大设计师赶紧回去参加宴会吧。
瞿瑶不依不饶:再聊会儿嘛。
我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等会儿就走人,说不定还能赶回去陪小杏睡觉。
盛卉出国的这三天,安排小杏住在瞿瑶家。
小杏高兴坏了,和妈妈告别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悲伤。
你别太宠她了,我好不容易才教她习惯自己睡觉。
瞿瑶故意把手机拿远了些:你说什么?让我好好宠我干女儿是吧?收到!盛卉:......她忍不住发笑:是你幻听还是我幻听......瞿小姐。
盛卉的嗓子眼蓦地卡住了。
有人来找瞿瑶,盛卉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幻听了。
听筒里传出的男声低沉悠然,仿佛遥遥晚钟,裹着电流的微鸣,破开尘封的光阴闯进她耳畔。
一阵混乱的杂音之后,通话倏然挂断。
盛卉握着手机,明艳面庞几不可查地一怔。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九成的概率,叶舒城已经察觉她和瞿瑶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