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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以牙还牙

2025-04-02 01:03:44

闲坐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牛二的消息就递进来了。

白头帮是近几年才冒起来的一个小帮派,领头的叫白老大, 他原是南门守将, 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赶了出来。

此后,他便带着几个闲汉, 借着从前守门的关系,干起了敲诈勒索收保护费的勾当。

两三年下来,底下也聚拢了二三十号人,却始终只敢在南门内外转悠, 不敢到城中去。

城中那是黑豹堂的地盘。

黑豹堂借着前任兵马司指挥使的光,十几年前一跃而起, 成了城中第一大帮, 一时风光无二。

可惜,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 黑豹堂日薄西山, 其他帮派自然蠢蠢欲动,白老大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想给白头帮搏一搏, 便盯上了即将上任的指挥使顾潜。

当他从高大人那里得知, 顾潜有心为难一帮子乞丐, 立刻主动揽了差事。

活儿自然干的不赖, 可这会儿,白老大看着对面的鲁老二, 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你说什么?指挥使换人了?换谁了?永安侯呢?鲁老二急得哎了一声,摸了把脸上的汗,高大人说,圣上不知为何,改命东城副指挥使刘光奇暂代,大哥,那刘光奇可不会买咱们的帐!咱们怎么办?白老大不言语。

前日,高大人还信誓旦旦地说,顾潜就是下一任兵马司指挥使,就是昨日,这消息也好多人传呢。

怎么隔了一晚上,就彻底变了呢?再说,这刘光奇是个什么东西,圣上怎么让他做了这指挥使的椅子?他那出身,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了,哪里能跟永安候比?他一再提醒自己冷静,可一颗心还是直直往下掉,像是掉到了冰窟里,凉的他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他不是不知道那帮乞丐后头是昌平候府,可凡事有得有失。

既然准备投靠永安候府,那就势必会得罪昌平候府,他早有心里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边刚得罪了昌平候府,那边,永安候却转脸回去当侍卫了!那他怎么办,他惹了昌平候,顾潜还会管他吗?不,不会,顾潜甚至都还不知道他这号人!更不会为了他,对上昌平侯。

一想到昌平侯那几十斤的大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可很快,他又慢慢镇定了下来。

昌平侯半月前便已出京了,一时半会可顾不上找他麻烦。

至于昌平侯府其他人,他翘起了二郎腿,捻起筷子,扔了颗花生进嘴里。

满京城谁不知道沈三爷是个文人,斯文得很咧!至于侯爷回来后还找不找他麻烦,几个月后的事,谁知道呢!鲁老二看着他脸色惨白,随即慢慢镇定,最后竟还有了一丝得意,知道他定然想到了法子,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正要开口问问,就听砰地一声,院门被人一脚踢开,踏着倒地的门板,走进来两人。

前头一人十四五岁年纪,一身天青素锦暗纹长袍,脚踏粉底金线卷云纹靴,手里握着根虎皮金扣软鞭,身后跟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

哪里来的小子,竟跑这儿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鲁老二满身横肉,一脸凶相,几步跨出正屋,冲着院子里四下打量的沈熙骂道。

白老大紧跟着出来,将两人打量了一番,按下骂骂咧咧的鲁老二,公子瞧着眼生,不知尊姓大名?沈熙朝他看了眼,见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头白发,果然同传闻一样。

知道没找错人,也不管后面涌进来的七八个人,冲一旁的铁柱抬了抬下巴。

铁柱立刻一个箭步上前,对着白老大的面门就是一拳,转眼间,院子里就打成了一团。

沈熙看了眼被围在中间的铁柱,见他左手一拳,右手一刀,三五下就砍翻了一大片,不由得冷笑一声。

就这水平,还敢给顾潜当马前卒?见院子里又涌进来十几人,手里都还拿着刀棍,她手里的鞭子一抖,鞭子直冲当先一人的后背。

啪地一声闷响,那人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后进来的人不知她的底细,见此情景,一大半人跑去救自家老大,剩了七八人远远围着她转。

小院不大,院中又种了树,架了藤,以她刚学了两天的挥鞭技术,只怕顾得了前,却顾不了后。

她干脆收起了鞭子,操起立在一旁的门拴,对着最近的一人就挥了上去。

围着的人见她收了鞭子,正要上前,就听咚地一声闷响,前面的人身子晃了晃,转眼瘫倒在地。

众人一时都惊得愣在了当场,等醒过来,却是个个红了眼,挥着刀棍便一窝蜂地冲了上来。

沈熙却半点儿不惧。

就是放在从前,这样的架势也是常有,她哪里会怕?何况,她这几个月勤练苦打,早已今非昔比,虽比不上铁柱一招制敌,却也能挥着门拴当刀使,将人打得满地滚,到处爬。

看着一院子捂着胳膊,抱着腿的人,她提起门拴走到白老大跟前,支起一条腿,弯下腰,压低了声问他,白大鹏,你是不是以为,我昌平候府没人了?白老大一听昌平候府,原本惨白的连一下没了人色,再没有之前的轻松与得意。

他看着眼前这张笑得俊美的脸,恐惧从脚蔓延全身。

这些勋贵人家,真要惹了他们,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他想张口求饶,他想巧言解释。

可还没等他开口,左腿就传来一阵剧痛,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头上也淌下一连串的汗珠来。

可还没等他这阵痛劲儿缓过来,右腿又是一声闷响,终于忍受不住,晕了过去。

鲁老二看着她脸上挂着笑,却眨眼间断了老大的两条腿,脸上的横肉不自觉抖了起来,别,别杀我!我不杀人。

鲁老二心里一阵狂喜,正要磕头谢过,就听对面的公子开口道,我只让你们也尝尝走投无路的滋味!鲁老二被小厮死死压着,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他两手的手筋挑断,嘴里的求饶声就没停下来过。

这就叫做,以牙还牙!金戈缩在巷道口,听着不远处的惨叫声,仔细地分辨着,生怕错过公子的声音。

这是公子头回带他出来,他既兴奋又担忧,却也没敢忘沈熙交给他的任务。

等惨叫声暂停,他便看到四公子沈源一脸惨白地从阴影中走出来,差点儿惊叫出声来。

这侯府到底怎么了?大晚上溜出门的不光他家公子,竟然还有沈源!不对,公子不是说,五公子和柳姨娘的人会跟来吗?如今,没见到五公子和柳姨娘的人,倒看到了四公子,那还要不要逮起来?沈熙听说跟踪的人是沈源,啧了一声,不愧是亲兄弟,都盯上她了!再加上吵着要当跟班的沈煜,呵,齐活了!三人依旧从西跨院的小门进了府,远远见澄园的灯还亮着,沈熙脚步一拐,直奔过去。

守门的婆子见沈熙大晚上敲门,问也不问一声,忙将人请了进来。

沈源呆呆地坐在书房,直到沈熙进了屋,都没发觉。

四弟这么晚了还没睡,可是有什么心事?可要为兄为你解惑一二?沈熙挑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沈源猛然惊醒过来。

一看是她,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发出沉闷的拖拽声。

你,你怎么来了?他的目光落在她那身素白锦袍,袍子的下摆上有几滴血渍,分外刺眼。

沈熙看了眼那血渍,勾了勾唇角,抬头看着他,为什么跟着我?沈源被她这话问得一个激灵,眼神有些躲闪。

他这段时间不断地反省,不断地想,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吵架。

一个告诉他,他和他姨娘是真的信错了人,更想错了事儿,便是没有沈熙,候府的爵位也断不会落在他头上。

可另一个却说,不管怎样,若不是沈熙,事情也不会到如今这步田地。

他姨娘至少还待在府里,他还是父亲的长子,便是日后出府,他也是支撑三房的门柱。

他不自觉地留意起他,暗中观察,知道他日日在练武场练射箭,学刀法,也知道他偷溜出府,买铺子,收拢乞丐。

他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本能地觉得,这与他,也许是个机会。

所以,当他看着他大晚上带人出府,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却没想到,让他看到那样血腥的一幕。

他的鼻子似乎又隐隐做痛起来,不过,比起那两人,他这点疼似乎也算不上什么。

不,不为什么。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地如同冬日里的麻雀,他强迫自己挺起胸膛,直面前方,看到的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沈熙盯着他的不停扇动的睫毛,直到看见他额上冒起一层薄薄的汗珠,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起身往外走。

为什么,沈源的话突兀地响起,又戛然而止。

为什么要替那帮乞丐出头?为什么做了候府公子不好好享福,却忙着练武开铺子?为什么要抢了他的身份?为什么要回来?他要问的太多太多,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前面的人却停下脚步,似乎明白他未尽的话,转头看着他,只因我也曾同他们一样,孤立无援,卑微求活过。

所以,明白那最后一根稻草的可贵之处。

沈源一震,孤立无援?卑微求活?说得岂不是如今的自己?他也曾有过那样的日子?不,他如今苦尽甘来,哪会知道他从云端跌落泥下的滋味!沈熙见他那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扯了扯嘴角,转身抬脚。

一脚跨出门框,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星辰,到底叹口气。

路是自己走的,想想,自己若是没了如今的身份,可还有什么立身之本,想明白了,自然也就想通了。

沈源呆呆地看着人跨出门槛,走出院子,消失在夜幕中,却不明白。

自己没了如今的身份?他已经没了长子的名份,父亲也没了袭爵的希望,还要怎么没?不,他还是候府的公子。

若是他不再是候府的公子,那……沈源浑身一颤,心里涌起一阵恐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