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神色一顿, 饶是已做好准备能令他吞吞吐吐的话必然是晴天霹雳,还是悚然一惊。
此事她曾亲身经历过,没有人比她更为了解内情……她心神已乱, 忘了问他是从何处听来如此荒谬的消息,好半天醒过神来,也只是掩耳盗铃地问:这乡野无稽之谈和、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叶湍望着她,缓缓道:方才你说的那本书, 若是改一个结局,会怎样?见她不应, 顿了顿,自顾接了下去:这些舆论之事, 一旦煽动,极易……动摇社稷。
花朝其实自杜誉第一次提及崇礼侯时,心中就打起了鼓, 只是一直避免往这个方向想。
此刻, 她已不能被触动的更厉害, 明知他说的有理, 还是硬着头皮道:历来刊书都要报崇文馆批准,倘若真如你说, 那本《岭南女侠》改个有反意的结局, 崇文馆又如何会批!叶湍笑笑:我记得你一进来时就和我说过,那个董元祥,是崇文馆的一个吏员。
他阖目靠在墙上,懒洋洋道:若是我, 改便改了,为何要让崇文馆再批一回。
夹在原先的批次里发售出去便是,等到官府察觉,已然晚了,正是我登高一呼的时候。
其实都不需要额外重写一个结局。
花朝忽然想到那日车中杜誉和她说起的一事。
《岭南女侠》那书,童观本来写的是另一个结局,只是让董元祥给驳了。
目下看来,那本书,倒是极有可能未被销毁,而是逃妾韩氏带走的那本。
见他沉思,叶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继续道:其实,我听你这么说,原先那个《岭南女侠》的本子,但凡读过女帝传的人似乎都能多多少少看出女帝的影子,照说崇文馆亦是不应当批的,只是董元祥既在崇文馆任职,这里面稍稍活动一下,却是容易得多。
哦对了,你方才说你与那位杜大人在去崇礼侯府的路上遭到了刺杀。
那刺客必然是知道你们要去崇礼侯府、方才选择在途截杀。
可是,知道你们要去赴宴的除了秦衙内,似乎就只有那位被杜大人强买了请帖的礼部小吏……我方才想起一事,不知和这相不相干,我听闻王尚书最初是将女儿送去礼部历练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恰恰是礼部?什么样的人才能替他照顾好自己的掌上明珠?不过听你一番叙述,从目下证据来看,反倒是那个崇礼侯有可能会被冤枉……董元祥明摆了算王家人,董氏更不用说。
如今,也就一个胡侍郎算是崇礼侯门下,俩人的嫌疑,要我说,至少也是一人一半……花朝却摇摇头:不。
胡惟简不能算是崇礼侯门下。
旁人或许不知,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帝位之争,崇礼侯党落败后,是王庭用竭力牵头上书保下了一批人,其中就包括这位户部侍郎胡惟简。
只是之后胡惟简送礼上门道谢,被王家人当着面扔了出去,世人因此断定王庭用为人公直,不结党。
如今看来,倒更像是故作姿态了。
王庭用手握兵权,大女儿贵为皇贵妃,为天子诞下长子;次女远嫁西番,与西域甚是交好。
若是他逼宫天子,扶幼帝而立,又有谁能辖制的住他。
这么想着,她立刻将牢门锁链敲地当当作响,欲唤狱卒进来。
叶湍一眼看穿她意图,冷笑一声:怎么?这么着急拿我的推断去讨好那位杜大人?他这口气颇不和善,与方才为她拆解案情时的娓娓道来全然不同,花朝一怔,面色微红,立刻辩驳:怎么是讨好!若你说的是真的,此案关乎天下安宁,若有蛛丝马迹,自当立即禀报官府。
她一腔言辞说的是理直气壮,自己都有点疑心自己是被杜誉附了身。
然而这话说的却不是假的,她们冯家这么些年为天下安宁四个字送了多少男儿。
幼时摇头晃脑在叔公和女帝面前背书时就听他们侃侃而谈,潜移默化间,这四字已然烙进她血液。
更何况,现下这事,还牵着姬敬修的性命。
官府?哪个官府?叶湍哂笑:你现下身在大理寺牢中,董元祥这个案子又是大理寺审的,你是不是应该禀报赵大人?抑或张大人?花朝被他怼地一懵,反应过来:你怎知我不是打算禀报张大人?话说的有些虚,她忍不住低下了头。
不错,她第一反应的确是告知杜誉。
不得不说,她对杜誉,就是有种对旁人没有的、出乎本能的信任。
她已换了女子的发式,垂头的瞬间,一缕散发从耳际滑下来,飘飘荡荡,添了一种说不清楚的风情。
明明是因为心虚,此刻看来,却莫名有种羞怯的意味。
落在叶湍眼里,好像那绺柔柔软软的头发飘进了他心里,在他心上挠来挠去。
叶湍看着她,好半天才是一笑:你愿意禀报谁,便禀报谁吧。
只是我提醒你一句,董元祥这案子照说应当由刑部审的,那位杜大人到现下仍不肯移案,未尝不是顾虑他手下有一位王尚书的千金。
见她猛然抬起头来,目露微讶之态,唇边笑意像湖水波纹一般荡开:我一个断了腿的大理寺罪囚,天下安不安宁,与我无半分关系。
只是你愿意听,我便多推演些也无妨,只要你高兴。
目下,在这窄小的一方囚室里,我不关心天下人,我只在乎你。
——————杜誉从李尚书衙房回来,见廊下侧身立着一人,身材宽阔,气势英武。
虽穿着一身宽大官服,但仍能看得出来腰背笔挺,一看便是行伍多年。
杜誉走到他身后,躬身行了一礼:下官参见王尚书。
王庭用回身望望杜誉:杜大人不必多礼。
两人寒暄了几句,杜誉道:王尚书不如屋内说话。
欲引着他进衙房。
王尚书却道:今日天气好,只几句话,不必屋内说了。
就站在这,你我吹吹风,还能清醒些。
杜誉垂目,应声是。
王庭用侧目觑觑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看着并不怎么不可一世,但骨子里有一股扭不断的拧劲,赤忱刚直,为官三载多了,尽管场面话会说了一些,可内里的油滑却一点也学不会。
不会无事,趁我王庭用还有些时间,我还能教教你。
他捻捻短须,眺望远处的苍苍青天,沉沉开了口:我今日来,是和你聊聊小女的婚事的。
杜誉微微一愕,从容抬目:王姑娘婚事,下官一介外男,不当多言。
王庭用一抖袍袖:你小子少跟我装蒜!我来,就是来和你定下亲事的。
杜誉自他先一句话起已经有所预料,平静道:下官已有妻室,不能再娶。
王庭用道:本官已经知道,你妻子已殁,不必再找这些托辞。
杜誉道:大人见谅,下官发过誓……这些话我已听过一遍……王庭用不等他说完就打断:我今日来,不是和你商量的。
听闻你这两日和一位马氏走得很近,那马氏看着,仿佛与已故的康平公主有些相似……言尽于此,王庭用不再多说。
留下呆立的杜誉,拂袖而去。
—————————花朝仔细思量叶湍最后的话,没有再敲击锁链。
杜誉是个聪明人,叶湍能看透的,他未必不能看透。
当晚睡下时她仍在琢磨此事。
叶湍见她神思不属,一摞书堆在脚边,翻也未翻,敲敲牢门:你那些书,自个也不看,能不能借我一本?花朝顺手丢给他一本《尘世缘》,讲的是两个神仙因有私情被玉帝贬下凡历劫、要做一世怨侣的故事。
那仙君被贬在一西域之国当王子,仙子则是中原的公主。
两国交战,二人虽意外中情根深种,却敌不过相爱相杀的命运。
叶湍翻了两页。
他那么个目空一切的人,竟然一下子沉浸其中,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花朝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但因为心里有事,睡得十分浅。
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大嚎:走水啦……走水啦……走水?这几日怎么总走水?莫非是董元祥入她梦来了?可问题是……人不是她杀的啊?这是……魂魄迷了路?她混沌中初初醒来,脑中仍是一片空茫。
忽听隔壁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转目看去,见叶湍已是伏在门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快醒醒,醒醒,走水了,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嗯……什么?!真……真走水了?花朝一个激灵,从混沌中反应过来。
当然是真的,不然他们喊什么啊。
叶湍道:你听这声音,四处都在嚷嚷,估计烧了一大片。
花朝果然听见一片乱糟糟的大喊之声,当即从床上跳下来:我们……怎……怎么办?叶湍神色却不似十分着急,向她一招手:你把头上那根钗给我。
花朝狐疑地蹙了蹙眉头,但立刻想到他本领不小,此刻不是踟蹰的时候。
若是火烧到了这边牢狱,她毫不怀疑那群狱卒会弃他们逃命。
她拔了头上的银钗,隔着牢房扔过去,叶湍伸手一抓,稳稳握在手中。
他手上十分灵敏,若非断了一条腿,花朝几乎要怀疑他是有功夫在身的。
叶湍拿那银钗尖锐的一头对着锁孔鼓捣了两下,那锁应声而开。
饶是知道他本事高强,花朝仍是有些惊讶。
他扶着牢门,艰难走向花朝,又同样鼓捣了两下,花朝这边门也被他轻轻巧巧打开。
果然,他之前没有吹牛,他若想逃出这丙字号牢,那是容易得很。
快走,方才我听了动静,外面的狱卒都出去救火了,正是你我逃跑的时候。
叶湍道,老实不客气地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花朝下意识挣了挣,一侧目,对上他一个有些失落的眼神:怎么,扶我一下都不愿意?那你走吧,我这样子,恐怕会拖累你……说着,不知是有意无意,往自己瘸了的那条腿上看了看。
花朝果然不再挣扎,反而反手抓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支撑起他整个人。
原本瘫靠在那的时候不注意,这么一架着,才发现他非常高,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头。
在她看不见的头顶上方,叶湍唇畔轻轻一勾,绽出一个笑。
花朝扶着他往外走,忽然想起一事:那钗子……还给我吧……身上这些钗裙都是当日她被关进来时秦蟾遣人送来的。
这么着急?很珍贵?叶湍眉头微挑,从怀中掏出那根银钗。
银钗十分朴素,钗头雕成迎春花瓣的样子,花心坠着一点碧玉。
那位杜大人送的?不、不是。
花朝连忙否认。
哦我想起来了,上回你前脚入狱,后脚那位赫赫有名的秦衙内就送来了钗裙。
叶湍道,将那钗子在手中打了个圈:封姑娘结交甚广啊……只是这尚书府的公子哥出手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阔绰!其实这个狐疑花朝自己也有过。
以秦蟾的豪奢习惯和审美,怎么会出手竟只是一支银钗。
只是毕竟是白拿之物,也不好在那上面多想什么。
既不怎么值钱,姑娘不如就送我了。
没想到叶湍老实不客气道:就当……姑娘给我的谢仪。
我为姑娘解了那半天案子,讨这点东西,不足为过吧……未等她答应,已笑着将那钗揣入怀中。
钗的确不值两个钱,但毕竟是秦蟾送的,花朝没这个借花献佛的习惯,正要拒绝,还未开口,忽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
两人忙藏到墙后,只听来人道:这火可厉害,烧了一整片衙房,比去年烧了存卷室那场火都大!是名狱卒。
可不是,连甲字号牢的狱卒都调出来灭火了…………甲字号牢……花朝心头一动。
待狱卒走远,她抬头看了看叶湍,见他欲言又止,似也有话要告诉自己。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干脆不等他开口,道:你指个路,我陪你过去。
叶湍一震,沉声道:封姑娘,你可想清楚,这是劫牢。
那是我爹,我必须去救他,但你不必跟着我。
花朝淡淡一笑,低头看了看他脚,故意道:我不跟着,你怎么过去?见他神色一顿,又补了一句:我虽未熟读大盛律法,但也知道逃狱是死罪。
我只有一颗脑袋,死不了两回。
走吧!既是她冯家开得头,那么便也让她冯家人来给这桩案子收个尾吧。
她笑地清清朗朗,令他心头像被针刺了一般。
叶湍半天没有开口,再开口时声音已不再像之前那般轻佻,变得郑重深沉:封姑娘,甲字号牢机关重重,可能有去无回,我不能让你陪我去冒这个险。
你替我找根木棍来……我可以自己过去。
花朝唇角一扬:这倒无妨,我记得那牢中的机关。
杜誉那日与张慎解说时她就站在身后,看了个完完全全。
再加上杜誉条分缕析、讲的十分细致,要记住并不多难。
你记得……叶湍惊讶。
花朝却不欲再多说,只是招招手:跟我来便是。
花朝一向不太好学,但记性不错。
两人找到甲字号牢,果然狱卒已被遣去救火,整座牢房只有一名酒醉的牢头。
两人轻巧自那牢头身边走过,他却只是伏在桌上打着呼噜,一点知觉都没有。
张慎的机关图画的十分精准。
花朝照着自己的印象带着叶湍往里走,果然绕开了所有机关。
他们一间间牢房找过来,终于在尽头的一间找到了一个枯瘦虚弱的老人。
叶湍情绪有些激动,脱开花朝的手,扶着牢门,一步一步向那老人挪移过去。
却在这时,一柄匕首忽然架在了他的肩头。
叶湍顿住,神色却敛了片刻前的激动:封姑娘这是做什么?这柄匕首是杜誉藏在被褥底下给她送来的,她晚上睡觉时才发现。
大概是因为前夜发生了刺客之事,给她防身用的。
杜誉思虑周全,处处都想的细致。
我不管你是谁。
你只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就带你出去。
叶湍笑道:封姑娘这话我听不懂,我是叶湍啊……只要姑娘高兴,别说两个条件,二十个条件都成!少跟我油嘴滑舌!花朝拿刀柄一敲他脖子,冷冷道:你不是叶湍,真的叶湍早就不知被你弄去哪了!哦?姑娘见过别的叶湍?没有。
那你怎知我不是真的叶湍?花朝刀刃轻轻一翻,割下他一缕发丝,凛然一笑道:你不承认,那好,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其一,杨婆婆是两年前才来京城卖红薯的。
而高平王案发于永兴元年,你若是叶湍,四年前就已在牢里,又怎会知道杨婆婆的红薯是京城一绝?叶湍闻言,丝毫不慌,反微扬唇角,徐徐应答:若我是听牢头他们说的呢?倒是也有这个可能。
花朝道:但其二,叶湍案是个冤案,案发时赵怀文不在京中,酿成如此错案也就罢了。
待赵怀文官复原职,此案却仍没有被翻的迹象;而且赵怀文录囚,你亦未同他喊冤。
是你自己说的,赵大人为人中正,向他喊冤,有极大的翻案可能。
若是我对大理寺官员失望,不信任他们呢?高平王案已成铁案,我被抓进来,是因他而起,他的案子翻不了,我的案子,如何好翻?花朝呵呵轻笑两声,没有回应他。
高平王的案子为什么翻不了,她比谁都清楚。
但别的案子,赵怀文还是有那个权限和本事翻的。
刚才你也听到那两个狱吏讨论了……去年大理寺存卷室着火,烧了不少案卷。
我想,你就是那个时候换了叶湍进来的。
花朝继续道:其三,也是让我笃定你不是叶湍的最重要的一点,你不是中原人。
哦?叶湍这一回终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头,不再反驳,静静看着她说下去。
花朝伸出右手中间三根手指:你方才要给我指那个杀夫的妇人,比了下第三间牢房,是这么比的……中原人比三,不是这么个比法。
中原人比三,一般会伸出中指、小指和无名指……你这种比法,只有沾兰人才会如此。
说着,她踢踢他那条瘸了的腿,不用装了。
她兄长冯霖曾在鸿胪寺为官,幼年和她讲过不少各国习俗。
叶湍低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牢房中,他的眼仍明亮如星。
须臾,他轻轻一笑,果然不再歪着身子,站直了:冯姑娘,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呸……花朝正欲啐他一口,待听清他的话,脸色一变:你胡叫什么!叶湍唇边含笑:公主殿下,到了这一步,你我又何必再装?不如坦荡些。
花朝脸色微变了变,匕首往他脖子又进了一寸: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杀了我,你那两个条件怎么办啊?叶湍笑道:冯姑娘不如说说看自己那两个条件,说不定我能办得到,你我何必弄得这么剑拔弩张呢?花朝不是吃眼前亏的人,听他这话,略略沉吟,干脆地应了声好。
我的第一个条件,你从那老头那得来的东西,分我一半。
第二个条件,你帮我救个人。
我现在还在你手上,你让我帮你救人?你既能点了大理寺,想必手上有不少人。
花朝道:你答应我这两个条件,我就带你出去。
否则这里面机关重重,你出去也是死。
叶湍淡淡笑道:若是我不打算出去呢?我就在这耗着,等他们扑灭了火进来发现我,就说是你挟持的。
到时你逃也逃了,连个对证都没有。
他说话时低下头来,一张嬉皮笑脸紧挨着花朝。
近处看,他大眼长睫,鼻梁高挺,肤色白的似透明,若非乱糟糟的头发掩饰,的确能看出一丝与中原人的不同来。
他离的很近,呼吸几乎要喷到花朝脸上,花朝有些不适,气势先泄了三分,你……你了半天只你出一句你不会的。
你不会的后面其实还跟了一串压制他的话,但还没出口,就见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不会的。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出去。
他特别加重了和你一起那四个字。
……所以,我答应你的条件。
他答应的这么轻易,让花朝反而一愣:你都不问问我让你救什么人?叶湍道:现下能让你在意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崇礼侯,一个是那位什么杜大人。
那位杜大人本事大的很,用不着我救,所以我猜,是崇礼侯。
花朝被她猜中心事,惊愕之下有些语塞,闷了半天,也只挤出一句:谁……谁说我在意杜大人?哦,那你不在意杜大人,你……在意我啊!叶湍唇边挂着笑:你不如……在意在意我吧。
你……我什么?你……叶湍之厚颜无耻,世所罕见,可谓刀削不破箭刺不穿。
花朝欲开口斥他,却苦于词穷,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气势矮了半截的:你把那银钗还给我!你送我的,怎么能再要回去?叶湍笑得十分坦荡无辜。
谁、谁送你的!花朝知道在言语上讨不到他便宜,索性一伸手:拿来!不给。
叶湍干脆下颌一仰:你不如杀了我。
不过你想清楚,为了一根银钗,你那两个条件可都泡汤了!你……你无耻!哦,wuchi在我们沾兰话里可是‘俊俏’的意思。
……叶湍朗声一笑,将她那匕首的尖刃轻轻挪开自己脖子,逗你的!向那牢狱深处枯瘦颓败的老人走去。
叶湍在狱中与那老人用沾兰话交谈了一番,跟着花朝出了甲字号牢。
交谈时花朝见他向那老人亮出一把狼头龙身的金刀,那老人旋即咕噜咕噜,一通倒豆子似地说了什么。
那把金刀……花朝愣了一愣,正欲开口相问,立刻意识到这老头跟前,多问一句只怕会拆他的台,对两人都没有好处,还是等出去了再问。
牢外火势仍然未灭,一片人声马喧。
大理寺诸多长官都连夜赶来了,马厩已经失了火,他们的马随处系在一些木桩子上。
两人出来后,叶湍环顾一圈四周:会骑马吗?会。
冯家从前担着护国重任。
冯家孩子自小就是马背上长的。
可那马隔得有些远,我们这么过去,中间无遮无拦的……叶湍一笑:你那匕首呢?花朝有些狐疑地将匕首递给他。
看好了。
叶湍将匕首在手中轻轻一转,嗖地一下飞掷出去,连断两匹系马的绳子,稳稳插入不远处的泥土里。
他果然是有功夫的。
花朝犹在惊愕之中,忽见他嘬圆嘴吹起哨子,哨声忽高忽低,在人荒马乱的救火地并不惹人注意。
可两三哨声之后,那两匹被斩断绳子的马却抛开四蹄,向他们飞奔过来。
上马!叶湍拽住当先那匹,牵到花朝跟前。
自己一个轻巧腾跃,跳上后一匹。
他眼光毒辣,两匹都是好马。
两人一夹马肚,两马飒沓奔去。
大理寺一片慌乱,人来人往,马蹄声本就不绝于耳。
没有人注意到,这奔出去的两匹与别的有什么不同。
花朝手心已捏出了一把细汗,出了大理寺,才想起问他:你究竟是谁?她听哥哥说过,沾兰皇族可以声御马,但所会者甚少。
因沾兰人爱马,这是地位的象征,十分保密,绝不外传。
怎么?又让你看出来了?叶湍轻笑:我叫叶里图安。
叶湍是我的汉名。
叶湍不是你所顶替的囚犯……和你,我又何必报个虚名!那囚犯叫李绅,叶湍是我自己的名字。
叶湍笑意不减,一扫狱中颓唐,虽仍是一袭破衣,却精神朗朗,有一种令人难以移目的气度。
花朝脑子滞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等等,叶里图安,这名字好生耳熟……看样子你着实对我们沾兰十分了解。
叶湍笑得十分恣意,声音也似有了温度。
废话,她当初可是差点和亲去了沾兰的!若非女帝病中极力助她逃脱,她现下已然是沾兰王妃了。
叶湍深深看她一眼,朗朗道:你没猜错,我本是沾兰王子,若非狗贼篡位,我现而今应当是沾兰王。
要是你未逃婚,我亦还在沾兰,你本来应该嫁的人,是我……媳妇儿~~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中不能用吃干抹净((︶︿︶)=凸),审的好严,想看公主怎么吃掉杜大人的姐妹我尽量在晋江允许的范围内发挥……这一章再让男二发挥点余热,下一章杜大人回归~~男一男二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小说哈哈哈(?ω?),话说这文原来叫《我不是狐狸精》~另,男二有很苏咩?And,这一章和下一章留评就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