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有情况。
郭华匆匆而来。
顾澈正在看账目,闻言抬起头:何事?郭华左右看看。
顾澈让其他人退下,关上房门。
顾澈:说吧。
郭华立刻道:老大,煤矿和铁矿被起义军的人占领了。
顾澈:嗯。
他面色平静,并不意外。
煤、铁矿向来都是重要资源,他们能拖到现在已经是顾澈费力周旋和运气相助了,可惜胳膊终拧不过大腿,如果起义军或者官府的人不夺回去,才叫脑子有问题。
郭华急得不行,老大,那怎么办呀。
他心里就是觉得顾澈以后能称王的,他要跟着顾澈干,现在失了煤矿铁矿,他比顾澈还着急。
顾澈略做思量,我记得琉璃已经做好了一批。
顾澈跟叶音商量过,对外把玻璃都称琉璃,免的说漏嘴。
郭华愣住,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跃了,还是老实应道:没错,老大弄出来的东西都极好。
不是郭华在吹捧,而是顾澈十几年世家生活培养出了他极好的审美。
玻璃在后期塑形时顾澈添了其他染料,且亲自设计形式,最后造出来的成品,要么仙气飘飘,要么繁复美丽。
顾澈吩咐:你去挑几个出来,然后同沈寅分别给煤矿和铁矿那边的负责人送去。
别那么老实,一股脑儿就拿出来,最好分而化之…顾澈顿住,然后朝郭华招手:你过来些,我在纸上与你演示。
郭华他们之前都是普通百姓,习武认字也没多久,所以很多东西要交代的细致,不然他们不懂。
不过也不是全是弊端,每次讲解后郭华他们对顾澈就会更敬重畏惧。
顾澈抬眸:听懂了吗?郭华重重点头:听懂了。
顾澈:去吧。
是,老大。
郭华雄赳赳气昂昂走了。
顾澈捏了捏鼻梁,脑海里思索可用的人,没多久还真想到了一个人。
孙逊。
文灵的未婚夫。
孙逊现在在做后勤的活计,细碎又繁杂,很考验耐心和心性。
顾澈想了想,起身去寻人。
没想到顾澈扑了空,小厮道:九东家,孙公子去处理邻里矛盾了。
顾澈挑眉。
等到顾澈寻过去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尾声,孙逊最后安抚了吵闹的双方几句,这事就过去了。
人群中他一眼看到顾澈,眼睛一亮:东家。
这大概就是苟着的弊端之一了,顾澈暂时不能冒头,所以众人对他的称呼也各有不同。
两人在街边走着,孙逊说起民生之事,田里的庄稼很不错,今年应该能过个好年。
顾澈不语。
孙逊:东家?顾澈看着远方,忽而道:阿逊可听过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自然是听过的。
孙逊不解:东家突然说起这个是有何意吗?顾澈低声叹息:若是匪变兵,阿逊觉得是否会变本加厉?孙逊愣在原地。
顾澈不再多言,径直离开。
孙逊回到家中枯坐了一夜。
他想了很多,想曾经看过的书,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从古至今爆发过几百回的起义,可最后成功的不过寥寥。
外面天大亮了,孙逊睁着一双通红的眼去寻顾澈。
叶音难得没有操练众人,而是去了城外田地。
种地这一块她懂的不多,给不出什么精妙绝伦的建议,只能去田间走走,看看能不能通过一些场景触发相关记忆。
可惜结果不如人意。
回家的时候,叶音还是恹恹的,顾澈询问缘由,叶音含糊说了。
顾澈叹道:音音,术业有专攻,人力有时尽。
若你全知全能,其他人岂不是掩面羞愧。
叶音微怔,随后移开眼:哪有你说的那样。
顾澈望着她,眸中像含了一汪春水,认真道:音音什么都会,能文会武,还会做生意哩。
他想到什么:你跟我来。
他牵着叶音的手进了书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木盒子:送给你。
叶音迟疑。
但盛情难却,还是接过了。
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把盒子带回自己的屋子,放在桌上。
她盯着盒子发呆,垂落的指尖摩挲了一下,一刻钟后,叶音没抵过好奇心打开了盒子。
合盖揭开,露出里面躺着的小香炉。
它的通体是粉嫩嫩的颜色,叶音以前以为自己性格沉默,约摸是不会喜欢粉色这样水润的颜色。
但此刻,她确实心动了一下。
蟠螭的样式,却做粉色透体,十分可爱。
叶音双手捧出,手欠的揭开香炉盖露出内里。
这样漂亮的香炉,若他日真要熏香,也该是些清新甜美的味道才好。
叶音把玩了一会儿,将香炉重新放回盒子里收好。
她不知道顾澈何时做成的,但很受用顾澈的这份心意。
希望那些玻璃制品能卖个好价。
这是自然的,顾澈将手中的玻璃摆件通过文大郎他们那些商人售卖出去,迅速赚取大量钱财,其中一件乳燕投林的琉璃摆件竟然转手落到了天林军头目张元庆手中。
张元庆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好东西,但对于眼前的琉璃摆件还是有些意外。
他好生把玩一番过足了瘾,才对身边人道:去把邵和叫来,给他看看好东西。
是。
一刻钟后,一身锦衣的少年踏步而来,眉眼间更添狠厉,见到张元庆后低下头:儿子见过义父。
邵和快来。
张元庆一脸笑容,冲散了身上一部分匪气。
待邵和走近,张元庆把手里的摆件给邵和,义父新得了个好东西,你也瞧瞧。
邵和接过琉璃,摸了摸小燕子,少顷抬头:很漂亮。
随后就把摆件还给了张元庆。
张元庆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厅堂里只剩他们二人。
张元庆叹气:阿和不喜欢这东西?邵和略略思量,道:喜欢。
你这神情可不像喜欢啊。
张元庆把摆件放在身边的几上,示意邵和也坐下。
邵和眉头微蹙,义父,儿子确实是喜欢的,只是不善表达。
好好好,你既然喜欢,这摆件就送你了。
张元庆十分豪气,果然看到面前人的感谢。
寒暄一番后,张元庆说起正事:阿和啊,如今宣州的起义军被招安混的风生水起,依你看,我们该如何?这话其实是个圈套,不管是回答同意招安,还是不同意招安,张元庆都不会高兴。
因为张元庆才是天林军的头目。
一切事情该他做决定。
邵和起身抱拳,一脸严肃:义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张元庆微愣,随后喜笑颜开,亲自扶起邵和:哎呀,你这孩子就是实诚。
快坐回去,咱们爷俩不讲究那些。
张元庆点着扶手:义父呢,想着再看看,如果翻年后宣州那边没动静,咱们也接受朝廷的招安。
光明正大的抢掠。
邵和静静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不过黄成那边如今也是半死不活了。
张元庆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他这个成王能当多久。
邵和眉头皱的更深。
张元庆乐了:怎么,想不明白?邵和看了张元庆一眼,犹豫道:成王如果投降…那他就死定了。
这些事张元庆还是乐于提点一下义子:谁让黄成急吼吼称王,把自己后路断了。
邵和似懂非懂,张元庆便跟他细说,不多时就到了正午。
下人询问是否上午食,邵和准备离开却被张元庆叫住:咋能饭点走人,义父可没那么小气。
张元庆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一儿一女是他跟他原配生的。
其他都是小妾生的。
除了八个亲生子女,张元庆另外还收了七个义子,但七个义子中,张元庆最喜欢老大和后来居上的邵和。
今日刚好张元庆的嫡子在家,于是也被叫来饭厅一起用饭。
他们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张元庆询问儿子近来办事如何,可还顺利。
邵和一直安静用食,听着张修茂暗搓搓给他的弟弟们上眼药。
一顿饭结束,邵和离去,没多久张元庆的人带着琉璃摆件送来:主公派我们送给邵公子的。
邵和:多谢。
等张元庆的人走了,冯五七等人才出来。
他看了一眼摆件,笑道:邵和兄弟,主公对你真不错。
臭蛋欢欢喜喜的抚摸摆件,真好看,我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东西。
邵和:那你拿去看。
臭蛋眨眨眼:送我啊。
冯五七笑道:主公送给邵和兄弟的,可不敢转送。
下次立功得了钱再买。
邵和开口,佐证了冯五七的话。
邵和不贪金银,不吝财物,除了冯五七他们,在张元庆的军中很快收拢了一批人。
冯五七看着眼前凌厉的男子,仍然感到震撼。
他们当初跟着邵和离开惠县,看来是真的走对了。
跟云州比,惠县就是温室,一头狼待在温室里怎么可能会好。
现在的邵和才是真正的邵和,狠辣,果决,心有谋断。
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张元庆说的没错,黄成敢在西州称王,哪怕是为了皇室脸面,朝廷都不能招安他。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黄成脱困后竟然带着人一路东行,西州顿时成了空城。
而且这厮特会给自己造势,每到一个新地方,只杀官员富户,劫来的粮食分给手下后,剩下的都给城中百姓。
百姓得了他的好,有些人追随他,剩下不追随他的,也念了他两分情。
一路走过,黄成以战养战居然还真把一支残存队伍盘活了。
朝廷派来的剿匪军只能生闷气,拿人没法。
黄成的队伍直逼江南,江南剩下的富户们闻风而逃,这成王可仇富了。
而盘旋在宣州被招安的起义军自然不肯,于是元宵节刚过,双方打的轰轰烈烈。
朝廷那边也乐了,坐山观虎斗。
顾澈收到消息的时候,表情微妙。
朝廷真是觉得自己太爽快了?宣州的起义军被招安后,披了官皮,名正言顺的烧杀抢掠,早就惹了民愤。
只不过一直压着。
而成王发出的口号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且不说百姓信不信,但肯定不会帮着害他们的人。
成王那边气势高涨,打倒被招安的起义军只是时间问题,一旦成王成功,整个江南都在他手中。
朝廷那边居然不急,还作壁上观?顾澈忍不住沉思,难道朝廷里真没一个能用的?顾澈这次可冤枉朝堂上那帮人了,人家不是看不明白,而是看明白了不敢说,不敢上谏。
没看宁侯将军至今还被软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