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郎眼皮颤动,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围着的人。
他愣愣的与他们对视,发现一个都不认识。
郑望挤掉刘太医上前,对上郑二郎的目光,激动道:二郎,你醒了?郑二郎嘴巴喃喃,没发出声音来,萧院正和周满就把他挤出去,一起凑到郑二郎跟前。
萧院正严肃的自我介绍,郑公子,这是皇宫,我是太医院院正,这一位是我们太医院的周太医,他伸手从后面将刘太医扯了过来,和他介绍道:这一位是刘太医。
首先你得回答我们,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郑公子皱紧了眉头,头疼欲裂,一时没说话。
后面的郑望看见,不满,立即道:萧院正,查案是京兆府和万年县的事,不与你相关吧?萧院正瞥了他一眼,满宝也瞥了他一眼,都没理他。
满宝先开口,不记得也没关系,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郑公子张了张嘴,声音嘶哑,不太发出声音来。
刘太医立即顺手递了水上来,守在床边的宫女立即接过给他喂水。
他润了润嗓子,这才道:斐……郑……郑二郎愣了一下,一时没说话。
满宝满头雾水:斐郑?萧院正是知道他名字的,暗暗扯了周满一下,小声道:是郑斐。
满宝就愣愣的看着他,伸出两根手指问他,这是几?郑二郎看了她一眼,郁闷的道:二。
萧院正和郑望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满宝就问,一天有三个时段,早上,中午和傍晚,你喜欢哪个?上……早……午午……郑二郎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郑望捂住胸口,又差点儿软倒在地,被邳国公伸手扶住,大家一起默默地看着萧院正和周满。
满宝也扭头看向萧院正。
萧院正:……看他有什么用,难道他能立刻把人变正常吗?他扯开了一抹笑,安抚郑二郎,郑公子先平复一下,你才醒来,这是正常的,你如今感觉哪里不舒服吗?郑公子不说话了,只是虚弱的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结果可能对手的控制不是那么好,手指直接朝伤口狠狠的戳去,站在他边上的满宝眼疾手快的扯住,一脸的惊魂未定。
萧院正和刘太医也吓得不轻,连忙安抚住人,没事儿,没事儿,你不要动手,直接说就行。
然而郑公子并不想说,因此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一点儿开口的意思也没有。
但三位太医检查了一下,对他的情况也心中有数了。
失语症?郑望绷紧了脸问,什么叫失语症,他刚才明明说话了的。
萧院正就看向周满,这个名称是她给出的,其实按照他的理解,他更愿意将此与中脏腑血瘀归于一症。
他猜测,应该是脑中的淤血或者肿胀让大脑控制不住身体,或许是因为受伤的部分导致的……先人认为,人的魂魄居于中脏腑之中,为人中之神,而四肢驱赶皆听从于中脏腑。
郑二郎表达有误,言非所意,而咽喉等都没问题,自然就是脑子的问题了。
不过周满将其细分后归纳为失语症,萧院正倒也觉得贴切,因此没有坚持他的中脏腑血瘀症。
郑望焦急的问:能治好吗?满宝和萧院正对视一眼,只能告诉对方,我们会尽力的。
郑望抿了抿嘴,转身去找皇帝。
郑二郎醒来,那一切都向着好的一方面发展了。
连着几日沉凝的朝堂总算是活泼了一点儿,于是雪花片似的的弹劾折子飞向皇帝,有弹劾河间郡王的,也有弹劾郑家的,还有弹劾万年县郭县令的。
这一波,最冤枉的应该是郭县令了。
两个庄子打架打得很突然,没有循序渐进,更没有在动手前找过里长和县衙做调解,他是在他们双方动手打死人后才知道的。
死了七个人,即便这是在京城,依旧属于大案要案。
因此他当时就把人给抓回去了,因为群情激愤,所以他两天内就做出审结。
因为双方都有责任,所以领头动手的人他全扣下关在大牢里了,哦,两边领头的是庄头的儿子们。
是他们带着人扛着锄头呦喝着动手的。
两个人,郭县令都按照律法判了斩刑,已经在走程序,没有意外秋天就会被处斩。
现在有了意外,两个庄头也被抓了,要是没有意外,秋天的时候,他们两边父子会在刑场上团聚,双双奔向下一个世界。
但现在依旧出现了意外,因为郑家不服他的判决。
第一次,死的是他们那边的佃户,凭什么他们的庄头之子也要被判死刑?第二次,伤的是郑家的工资,凭什么他们的庄头也要被判死刑?郭县令本来想着走程序嘛,你不服气咱就慢慢走着程序,看刑部怎么复核这案子。
结果雪花似的弹劾折子中他占了一半,另外一半河间郡王占了大半,剩下的小半才是郑家的。
你就说过分不过分,你们两家打架,打出人命来,结果被弹劾最多的竟然是他!大朝会上,郭县令根本没机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在前线和人来回吵架,哦,不,是分辨。
满宝就盘腿和唐县令做前后的位置,一起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舌战众言官,最后他把人气得够呛,他自己也气得够呛,退朝以后直接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就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满宝正了正自己的官帽,从坐席上起身,默默地随着百官出去。
唐县令啧啧道:这次老郭气得够呛。
满宝问:郭县令回被问罪吗?唐县令道:问罪不至于,但一定会被问责,升迁别想了,他得外放出去,估计要离开京城了。
满宝惊讶,这么严重?她皱了皱眉道:我听白善说起过,这个案子他并没有判错,虽然郑家那边的佃户死得多,但刑案上写着是郑家那边的人先挑事,动手也是他们先动手的。
------------第2567章 拜托(给书友z、hm的打赏加更)只是不巧,那天河间郡王庄子上带去的多是家中的下人和长工,而他们家的下人和长工多是以前跟着河间郡王打仗的伤兵和老兵。
其中年纪最大的都四十二岁了,最小的才二十二岁,哪怕已经退下战场多年,打人或许不怎么样,但躲避肯定要比一般的佃户厉害些的。
所以他们虽然也受伤严重,不乏有缺胳膊或者脑袋被打伤的,但一个都没死。
倒是对面伤亡惨重,关键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误伤,尤其是来劝和的那两个里长家的人,是在拦郑家的佃户时被他们失手一锄头砸在脑袋上没的。
所以郭县令才判得这么重,让郑家的庄头儿子同罪,甚至对面是被抓了两个儿子,李氏这边才被抓了一个。
唐县令拢着手跟着她慢悠悠的往外走,看着天边的阴云,估摸着又要下雨了,便停住脚步,冲着阴云叹息一声道:案子是没判错,但辖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就是失职,更不要说,现在案子错没错还没定论呢,谁知道最后会怎么定?好巧啊郭县令,您这是忘了什么东西?唐县令立即从天边收回目光,脸色严肃,一本正经的看向前方,就见本来已经走远的郭县令正站在他们侧前方。
郭县令看着俩人,你们在说我?满宝就要矢口否认,唐县令已经点头,还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郭,县令难为啊。
一句话,郭县令的面色和缓了不少,也叹息一声,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满宝看看唐县令,又看看郭县令,也深沉的叹息了一声,和郭县令道:郭县令辛苦了,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给您开些安神补眠的药?……不必了,郭县令道:周太医,我是回来找你的,我想问一问郑公子的病情。
哦,他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满宝并不隐瞒,和他道: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那他为何还住在宫中?我想找他问些事情,只是郑家那边一直拦着。
要是在宫外,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有办法见到人,但人在皇宫里,他总不能硬闯东宫。
满宝想了想后道:倒是也能问话,不过他可能不能用嘴巴告诉你,只能用笔告诉你了。
不仅郭县令,唐县令也一愣,问道:这是为何?他脑袋伤得重,现在暂时失语,至于留在宫中嘛,是因为我要给他扎醒脑开窍针。
郭县令&唐县令:……郑斐嘛,他们都是见过的,的确不愧是郑家精心养出来的世家子,结果现在竟然失语了?这是残疾吧?郭县令不说话了,这会儿知道郑家为什么这么恼怒了。
但知道后却是更怒,觉得他们不讲道理,要不是他们家的庄头挑事,这些事情又怎么会发生?还想把人捞出去,想什么呢?郭县令想到这里身子一僵,若有所思起来。
唐县令也掀起了眼皮,若有所指的和郭县令道:郑家没去探过监牢吗?探自然是探过的,不过只怕没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所以想把人带回去?郭县令抿了抿嘴,和周满道:周大人,我想见一见郑公子。
满宝就迟疑了一下,她道:我得问过院正和郑公子自己的意见。
郭县令也不勉强她,点了点头,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暂且不要让郑家的人知道。
满宝理解,点头答应。
郭县令这才离开。
等他走远了,唐县令这才看向满宝道:白善现在常跟在陛下身边,他有没有告诉你,此事还与圈地有些关系?满宝愣住,问道:和圈地有什么关系?唐县令就道:那可能是大人们还没提起来吧。
唐县令说完就走了,也没跟满宝解释和圈地有什么关系。
满宝挠了挠脑袋,只能回太医院去找萧院正。
萧院正对此事没有什么意见,和她道:你问过郑公子,他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就算了,他是脑袋受伤,不能过于激动,其他的随便,我们是太医,朝堂争斗不与我们相干。
满宝点头,去找郑公子。
嗯,顺便给他的脑袋来一套针。
郑公子已经适应每日两套针,上午一套,傍晚一套的规律了。
一见到周满,他就从窗外收回目光,很老实的坐在榻上,双手放在膝上。
满宝一边做准备一边问,郑公子,郭县令想见你,问一问你关于案子的事,你要见吗?郑公子愣了一下后点头。
满宝便不再问话,抽出一根针来给他扎针,等扎完,郑公子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笔……满宝等了一下,发现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就一个字,只能无奈的点头道:会给你准备笔墨纸砚的,不过郑公子,你的失语症是需要练习的,不要因为羞涩就不张嘴,只有反复练习伤势才会好得快,等你脑中的淤血散去才能最快找回语言的能力,不然回退化的。
郑公子抿了抿嘴,半天才嗯了一声,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说。
满宝只能收了东西出去。
她一出门,守在外面的宫女内侍立即围上来和她打小报告,周大人,昨天晚上郑公子又把我们赶出去了,然后他房间里会传出很奇怪的声音?满宝好奇的问: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反正就是很奇怪,似乎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哭,反正很怪。
满宝:……你们想多了,我看郑公子的精神还不错,既然他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那晚上你们就不要到他房间来就好了。
满宝想起了什么,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瓶药给她道:诺,你上次说月事来时腹痛难忍,这是蜜炼的温宫药,你算着日子,快来的前十天用温水送服,一日两丸,早晚各一丸,这一瓶就是二十丸,等你月事完了再让人给我传个话,我再给你另一种药丸,吃个十天,如此来回三月应该就会好受很多了。
宫女一愣,没想到周大人还能记得这些,她红着脸接过药瓶,不好意思道:周大人,这只是小症,怎劳您如此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