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转身快要出门去的岳老太太身子再度一僵,风一般的转身跑回来,一眼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孩子是个带把的,她啊的一声就要哭嚎开来,满宝立即道:孩子小易受惊吓,老太太最好还是别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把孩子的魂儿吓走。
这样的说法的确有,岳老太太立即把剩下的半声啊给堵住了,捂着嘴巴,眼泪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陶大夫抽了抽嘴角,但手上的动作不慢,他已经快速的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然后开始着手救治起来,满宝给他打下手。
不一会儿,孩子发出了弱弱的哭声,轻轻地蹬了一下手脚。
陶大夫松了一口气,轻柔的将孩子包好,道:孩子就是憋得久了点儿,好在底子不差,养养就好了。
满宝松了一口气。
陶大夫将孩子交给满宝,叮嘱道:现在他呼吸上来了,还是送他回他母亲身边吧,等他学会喝奶就好了,不过以后还是要多注意。
满宝应下。
岳老太太伸手要接过孩子,满宝避开她的手,用手指轻搭在唇上嘘了一声道:老太太,小儿脆弱,不能在外久待,我送他回他母亲身边去了。
岳老太太:可是……还没等她说完,满宝已经把孩子抱回产房去了。
傅文芸也已经收拾好了,她身上还扎着针,脸色还是发白,不过精神看着好了一点儿,至少脸上的灰败气息淡了不少。
她微微闭着眼睛,听到动静便睁开眼睛,满宝将孩子抱给她看,低声道:傅二姐姐你看,孩子可漂亮了。
傅嬷嬷这才想起来问,满小姐,这是男孩,还是女孩?男孩。
傅嬷嬷便大松一口气,拍着胸口道:真是天尊老爷保佑。
傅文芸也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孩子的脸颊,轻声道:男孩也好,女孩儿就太受罪了。
满宝听了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她什么都没说,看了一下时间,觉得时间到了,便伸手将她身上的针拔了。
满宝给傅文芸开了张药方,低声叮嘱秋月,这两日你们吃这副药,我会再来看的,到时候再换药。
母子平安,岳家的剑拔弩张一下就散了,岳老太太扶着丫头的手进了产房,刚和她针锋相对的傅嬷嬷躬身让到一边,岳老太太还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知道你是为了你家太太,是忠仆,等你太太好了,我让她赏你。
又坐到了傅文芸的床边,拉着她的手叹息道: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大郎交代呢。
傅文芸闭着眼睛,呼吸很轻,并没有回应。
岳老太太不由看向一旁的满宝。
满宝正在收拾药箱,见她看过来便道:傅二姐姐太累了,这会儿昏睡过去了,睡了也好,身体恢复得快些。
岳老太太便笑着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满宝,笑问,小大夫和我家儿媳妇认识?满宝看了她一眼道:我是罗江县人,幼时和傅二姐姐玩得很好,也认识傅县令,对了,现在是傅司马了吧?不错,一旁的傅嬷嬷浅浅的笑道:我们上京的时候,老爷和太太刚来信告诉姑奶奶,说老爷升了司马,可惜家里正准备上京,也没来得及回去庆贺一下。
岳老太太身子一僵,起身要送满宝出去。
满宝看了眼秋月和傅嬷嬷,也没想再停留下去,反正该叮嘱的她都叮嘱了,她拎了药箱出去。
岳老太太送她到院子,一路叹息道:这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半只脚迈进鬼门关,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撑不过来,今天也真是多亏了小大夫了……白善正坐在院子里,看见满宝出来便起身看向她。
满宝目光在院子里一扫,好奇的打断岳老太太的话,老太太,您的儿子,我那二姐夫在哪儿呢?岳老太太叹息道:他上学去了,我们刚到京城找到了书院,总不好耽搁他的前程。
满宝没说话,白善都忍不住心下无语,上前接过满宝手里的药箱道:我们回家?满宝就看向岳老太太,岳老太太立即笑道:我让人送小大夫出去。
满宝高高的扬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傅嬷嬷便拿了两个荷包从屋里追出来,一并塞到满宝手里道:满小姐,今日真是多亏了您和陶大夫,这是给您和陶大夫的医资。
满宝能够感觉到两个荷包的重量是一样的,她笑了笑后只取了一个道:我替傅二姐姐转交给陶大夫,今日的确让陶大夫受累了,我这儿就不用了,让傅二姐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她。
傅嬷嬷竟也不推让,直接收回一个荷包,是,奴婢送满小姐出去。
满宝目光扫过岳老太太,突然笑道:好,一会儿你可得好好的和陶大夫道歉,满京城,除了宫里的太医外,看小儿病症的大夫中,陶大夫是排得上前三的,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将来要请大夫的时候还多着呢。
傅嬷嬷连连称是。
岳老太太脸色一变,立即扭头对身边的嬷嬷道:快回去拿一封红封来,刚才冲撞了陶大夫,要好好的给陶大夫道歉……最后陶大夫和满宝是被岳老太太的人毕恭毕敬的送到门外的,在岳家门外看热闹的人立时退开老远,却还没散走。
岳老太太估计是认识到了陶大夫的重要性,总算是开口派了一辆马车把陶大夫送回去。
陶大夫虽然谨慎小心,但也不是在谁面前都要当孙子的,岳家在他这里分量还没那么重。
所以他也不在意岳家的下人没走,对满宝摇了摇头道:今日可去了我半条命了,幸亏白小公子压得住场子,不然我非得叫他们推倒不可。
满宝好笑道:傅二姐姐很知礼明理的,等她好了,我让她给您敬茶赔礼。
罢了,罢了,喝你一盅茶就可以了,不过这次我们来看病的药……满宝笑道:回头让济世堂写了明细送来,让岳家结账便是。
一旁的傅嬷嬷立即点头,对对对,我们结账,自然该我们结账的。
晚上八点见(本章完)------------第1163章 不伤心(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二)陶大夫一听就明白了,用的药没必要给他们折扣。
那可就不便宜了,别的不说,光那颗救命的丸药可就值不少钱。
陶大夫笑着点头,扶着药童的手上车。
满宝对小芍道:你也回去吧,我一会儿直接回家了。
小芍躬身问,周小大夫,那您今天去药铺想买的药丸还做吗?做呀,做呀,你回去帮我和郑大掌柜说一声,让他今天帮我做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取。
满宝摸了摸身上,没摸到钱包,白善就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来给她。
满宝便把银子给小芍,喏,这是药丸的钱,麻烦郑大掌柜了。
小芍接过,满脸笑容的接过,作为药童,只有被不停的使唤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来。
等陶大夫走了,送他们出来的岳老太太的心腹这才转身要回去,但见傅嬷嬷还站着没动,便也不由停下了脚步。
傅嬷嬷看到了,不过她没动弹,而是拉着满宝的手不停的说着闲话,多少年没见着满小姐了,仔细算算有快五年了吧?是,快五年了,大贞十年五月的水灾,快过年的时候傅县令便升迁,带着傅二姐姐走的。
傅嬷嬷拉着她的手叹息,这一眨眼便是五年,满小姐都变成大姑娘了,奴婢记得当年你可喜欢和我们二小姐玩了,你每次来县城,二小姐都要带着秋月那丫头去见你,俩人就是坐在石头上都能说上半天的话……岳老太太的心腹见她说的都是陈年旧事,有些站不住了,便转身回屋去了。
傅嬷嬷见她们都进去了,这才抬手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微微哽咽道:满小姐,我们小姐苦呀。
满宝低声问道:傅嬷嬷,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只管叫我,对了,要不要我给傅县令去一封信?别,傅嬷嬷低声道:今儿是吓着满小姐了,其实也没那么坏,我们小姐还是能和老爷太太联系上的,只是建州离京城太远了,老爷太太就是有心,也鞭长莫及。
傅嬷嬷悄悄往后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偷听,这才小声的道:满小姐也知道,我们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小姐现在又这样,别的大夫我们实在是信不过,不知道满小姐可不可以时不时的来家里看看。
满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身上也还有些麻烦,你们不嫌我就好。
满小姐说笑了,您可是我们小姐的救命恩人了,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傅嬷嬷擦了擦眼角,想起了什么,又低声问道:满小姐,今日治我们小姐用的药很贵吗?满宝道:别的还罢,就是有一颗救命的丸药,那是用最好的药材制的。
傅嬷嬷问,有多贵?满宝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一颗一百两吧。
傅嬷嬷张大了嘴巴,然后就啐了一声道:该!您就让济世堂来找岳家要,岳老爷是御史,他不敢拖欠商家的钱,这会儿我们小姐还动弹不得,且先用这个割那老太太的肉去。
满宝忍不住问,岳家很缺钱吗?傅嬷嬷小声道:缺钱倒不至于,好歹是官身,再缺能缺到哪儿去?只是岳老爷清廉,老太太节省得很,又不懂经营,所以这日子过的还没有我们傅家好呢。
傅嬷嬷很有些看不上岳家,嫌弃道:这也就罢了,偏他们还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进京的时候我们小姐就说,将来不定还要外放,花钱租个好点的院子,大家住着也宽敞些,手上的钱也能周转开。
偏他们不乐意,非要花钱买个宅子,好地段的宅子贵,差的倒是便宜,就是邻居什么样的人都有,老爷和大爷又嫌弃……折腾了半天,还从我们小姐手上拿了不少的钱,这才买了这两进的小院儿,但公公婆婆和儿媳住在一个院儿里能安生吗?自来了京城,我们小姐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进京的时候肚子还好,进了京城后这孩子的胎位就移了,偏我们在京城还不熟,找了几个稳婆摸都摸不太准,想要请大夫来摸一摸,正一正,老太太又嫌弃大夫都是男的,说什么也不让动手……傅嬷嬷说起这些事情来一肚子的怨气,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说到一半她又忍不住哭,拉着满宝的手道:满小姐你说说,我们绵州是不是知礼之乡?满宝连连点头。
绵州和益州也不远,那益州可是除了名的文胜之地,难道我们就比他们台州差了?我们那儿也有男女大防,但也没有眼看着儿媳妇要没命了还守着这狗屁规矩的,今儿多亏了你来了,若是只来了陶大夫,我们恐怕还得和他们打一架才行……满宝:……小姐刚泄了一口气,他们就火急火燎的要剪开肚子要孩子,这种事我从来只听说过,从没想过会发生在我们小姐的身上,我们太太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满宝问:你们家姑爷呢?傅嬷嬷沉默了一下后道:他一个男人在家能顶什么用?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春草忍不住啐了一口,小声道:姑爷就是没心,昨晚小姐就说要生了,今儿一早老太太让他上学去,他竟就去上学了,秋月姐姐可是拦过他,让他留在家里,若是要请大夫什么的,家里也有个做主的人,他还是走了。
快闭嘴吧,这些话不许在小姐跟前念叨知道吗?可傅嬷嬷不知道的是,此时屋里,傅文芸正在问秋月这件事。
秋月红了眼眶,遮掩道:今天一天都忙乱,也没注意看,不知道大爷去哪儿了,或许也正在为小姐着急呢。
傅文芸轻笑道:你别瞒我,你瞒我,回头难看的也是我,不如老老实实告诉了我,也让我有个打算。
秋月闻言,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傅文芸见了便叹息一声道:你哭什么呀,我都没觉得难受,你倒替我要死要活起来了。
秋月哭道:我就是替小姐不值,您那么好的人,老爷怎么就把您配给了他?傅文芸轻笑道:好了,快别哭了,明明是我生孩子,到头来还得我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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