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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痕迹 已经有了眉目。……

2025-04-02 01:04:57

裴劭终于知道,林朝就是林暮,林暮就是林朝,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娘唧唧名字,林昭昭。

林昭昭想逃,绕是她反应再快,怎么跑得过裴劭呢?只跑了不到十步,她就被裴劭和拎鸡崽似的提起来,裴劭两眼几欲要火,他厉声道:你耍我!看他发飙,林昭昭瞬间心虚,烙饼掉地上也忘了心疼,何况去嘲弄他,她要是能安稳度过愤怒的裴劭这一关,都算佛祖保佑了!眼看裴劭攥拳,她立刻抱头道:不怪我啊!是你自己认错的!裴劭抿唇,周身比从天而降的雪花,还要凉飕飕。

他提起林昭昭,往马上一丢,自己也坐上去,迎着咻咻风雪一路狂奔,林昭昭坐得不稳,马上又颠簸,她只能死死抓他的衣服,这时候真的有点怕:裴、裴劭,裴小将军,裴大哥,我是不该瞒着你,但但但这事,我也无辜啊!裴劭不言不语,猛地一抽马屁股,马跑得更快,林昭昭吓得脸色发白,可裴劭无动于衷,不过小片刻,他就停到靖国公将军府门前,无视侍卫的行礼,拽着林昭昭往里走。

林昭昭踉踉跄跄,喊了起来:你想干嘛!周围国公府的侍卫婢女,皆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理会林昭昭。

终于是来到一间房间,房中燃着炭火,倒是不冷,林昭昭还是打冷噤,因为裴劭的脸实在阴沉,比雪霾天好不了多少。

林昭昭从没看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去多少次他们之间针锋相对,裴劭从没动过真格。

她眼圈微红,嗓音压着颤抖:我爹……我要找我爹!裴劭才不管她呢,一把扛起她,用力丢到自己床上。

林昭昭被摔懵了,刚要爬起来,裴劭一手压住她的喉咙。

说出来真是可笑,驰骋沙场、识破敌方无数计谋的虎威将军,居然被一个小孩耍得团团转,最可笑的是,他的真情实感,在她眼里不过是游戏。

一想到这,裴劭冷笑了声,道:林昭昭,怎么办,我以为我媳妇都找到了,结果媳妇跑了。

林昭昭:……那,怎么办啊?裴劭忽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是林昭昭的话,就是男人也没所谓,何况这能羞辱她。

他的手挪在林昭昭衣襟处,恶里恶气道:不如这样,你赔给我做媳妇,反正你越长越好看,我不吃亏。

他还以为林昭昭是男的。

林昭昭怔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瞬,刺啦一声,裴劭撕开她的领口。

也是这一刻,两人之间那种若隐若现,像是窗户纸一般的东西,被倏地捅穿,光亮瞬间照进屋中。

裴劭的瞳孔狠狠地缩了起来。

他看到,林昭昭锁骨精致,白嫩的脖颈处,挂着两道暗红色的带子,带子连着的,是块绣牡丹花的软缎红肚兜。

肚兜。

他的手僵在半空。

林昭昭手忙脚乱掩起自己衣衫,她面红耳赤,尖叫着踢打他:滚!裴劭你给我滚!裴劭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伸手去抱她,也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却也知道不合适,便连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放了,他还想说原来她真的是女孩,想问她为什么一直瞒着他,但太多话要说,便也哑然。

突的,林昭昭摸到床头一个烛台,毫不犹豫地砸向裴劭,许是裴劭心里有愧,他不躲不闪,直到额角被砸得血液迸流,后来,伤口结成一道小小的疤痕——到现在,已经完全不见了。

夜色正好,黄梨花木雕四时花卉拔步床上,林昭昭窝在裴劭怀抱里,她手指在他额角摸索,找了小一刻,也没有找到当年她羞愤欲死之下,砸出来的那伤口。

她叹了叹,小声说:真好,你向来不留疤痕。

裴劭捏住她的手指,放到自己颊边,黑暗中,他双眼十分明亮,音色略略低沉:好什么?又呢喃自言:什么都留不下来。

他顺着她的手掌亲吻下去,把玩她手腕上的金腕钏,这对指头宽的首饰很轻薄,紧贴着她的手腕。

林昭昭指头颤了颤。

如果什么都留不下来,难道不是好事。

忽的,裴劭拉着她的手往下:再来一次。

林昭昭赧然,推他胸膛:方才不是……到底赖不过,罢了,她认命地帮忙。

细微的声音在静谧中,尤为明显,裴劭的喟叹声夹杂在其中:阿暮,到底哪天能行?林昭昭道:两天后吧。

裴劭正色,说:骗人是小狗。

林昭昭:……幼稚鬼。

.雪净堂和水霰堂之间,在极小的矛盾过后,又再显温存,便是满霜这种呆脑瓜子,也终于察觉不对,小声问归雁:那……我们以后还叫奶奶成‘三奶奶’吗?归雁说:奶奶尚未和离,按往常来就好了。

哦。

和归雁一样,满霜也不觉得林昭昭有违女德,甚至巴不得林昭昭快进国公府,那她岂不是能总吃到好吃的了?只是满霜也想不明:我瞧着,国公爷待咱们奶奶,那是没话说的,为什么奶奶就不和伯府两断,进国公府呢?归雁叠衣服的动作顿了顿。

她看向满霜,一字一顿,说:阿霜,这些话,你千万不能在奶奶面前说。

满霜双手捂住嘴巴,归雁一认真起来,她还是很害怕的,连忙说:好,我晓得了。

另一头,水霰堂水云斋。

几位官员在和裴劭汇报完事务,李彰和武平流待在耳房边吃茶边等着,胡天来找他们时,已快到酉时。

胡天暗示:两位大人且看着时候,酉时三刻,公爷要进晚食。

这是告诉他们两人,别拖时间。

过去裴劭向来随意,若到了饭点,事情还没弄完,饭食干脆就延后,哪有这么掐着时间的。

除非要陪什么人一起吃饭。

武平流咂摸着:果然是喜糖啊。

李彰笑了笑。

待大体事情处理完,酉时二刻,武平流走了,裴劭也站起来,李彰却踟躇着,似乎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裴劭敏锐察觉,问:何事?李彰说:大人要查的,已经有了眉目。

裴劭顿住,手指按在长桌上,随手拨弄桌上书物,似是不在意,问:如何?李彰回:没有差错,依照秩山墓碑上的名字,排查是叫林晴,而林夫人确实有个堂妹叫林晴。

那日,裴公爷为追逃犯,和林夫人在秩山遇上后,他就下令让李彰去查。

因为林夫人的族内堂叔在几年前,和林夫人发生生意摩擦,后来灰溜溜搬离京城,且后来辗转搬家,为了找到他们行踪,李彰的人费了点功夫,这才得以调查完毕。

李彰把手上文书呈上,后退了几步。

裴劭看着东西,过了会儿,道:你下去吧。

第二十三章 伤疤 一直是我给你机会。

……上午,林昭昭出门去查看京郊土地,顺道回了趟萧氏宅邸。

这回,老太君的精神好多了,拉着林昭昭说话,中间,杨兰英进屋堂来。

杨兰英年十四,是王氏的大女儿,因王氏和林昭昭关系不好,杨兰英对林昭昭从没好脸色,林昭昭自不会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自视甚高的杨兰英,竟主动与她招呼,女孩不复往日尖锐,温和地说:三婶安好。

林昭昭看了看她,点头示意。

杨兰英在老太君身边的矮櫈坐下,老太君怜惜地抚摸她的鬓发,对林昭昭说:老大媳妇受重伤,这段时日,英姐儿侍疾之余,还不忘我老婆子,极为孝顺。

杨兰英说:□□母,娘亲有难处,我自当代她好好侍奉您。

听情况,王氏还没好全呐,林昭昭却不打算过问。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看看时辰,她提出要走,老祖宗没再留,让李欢家的送她,甫一出门,她迎面碰上萧氏。

萧氏叫住她:哎哟三婶,你这一去,日子可还快活呢!大房那位如今又是个不顶用的,事事都落到我身上,唉!知晓她在阴阳怪气,林昭昭神色淡淡,嘴上也不让便宜:二伯母神算,我这日子确实快活自在,二伯母要好好注意自个儿身子,伯府如今,可不能缺了你。

萧氏脸上笑容一僵。

不过,她不是来和林昭昭吵架,她真正想抱怨的,还是王氏,她逮着谁,都要啐王氏。

不和你贫,王芯昏迷许久,前两天醒过来,说惨呢,是真的惨!那日不是只烧坏半张脸吗?结果庸医没治好,她整张脸都发烂了,嗓音坏掉,腿脚瘸,好好一个人变成这样,啧啧。

老太君甚是伤心,本是说要把那郎中告到衙门去,那郎中跑了,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如今她这个样子,也没法出门见人,老太君就没让她出来。

林昭昭记得,那场大火里,王氏被灼了脸,还砸断腿,原来竟这般严重,难怪杨兰英要刻意讨好老太君,母亲不中用了,她的婚事,还得指望老人家呢。

林昭昭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又说,想来她的福气还在后头,但愿佛祖真能保佑。

这倒是临时抱佛脚,只林昭昭素来与她不和,话里也有几分心意,已然足矣。

萧氏接着说:你不住这里,你是不明白,我一开始呢,是真心可怜她几分,但她太能作了。

才醒来几天啊,一会儿饭菜不合胃口,一会儿又要闹着起来走——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自己身子不爱惜本也不关我事,但她脸焦成那样还到处跑,我家哥儿姐儿都被吓到两次,闹得不得安生,没点自知之明,活像谁还疼惜她似的。

林昭昭掐算时辰,再不走,赶不及回雪净堂了。

她今日出门前,裴劭百般强调,酉时三刻要一起吃晚食,她要是误了时间,指不定他如何不高兴。

好在这时候,林昭昭瞧见拐角处的影子,她身材和王氏差不多,但那张脸,焦得有点骇人,此时,她正阴森森地盯着林昭昭和萧氏。

林昭昭轻咳了声。

萧氏缺根筋,还在说王氏坏话,没完没了的,林昭昭主动对那身影道:大伯母,身子可还好?萧氏猛地顿住,回头一看,那身影已经一瘸一拐地离去了,她吓得直拍胸口:我的娘呀,怎么神出鬼没的!她又道声晦气,到底被人家听到她嚼舌根,有些心虚,嘀嘀咕咕走了。

林昭昭回到雪净堂,恰恰好是酉时三刻。

红木八仙桌上摆上碗筷,四菜一汤陆续上来,一盘爆炒香辣牛肉,一碟蓑衣黄瓜,一盘香菇鸡丝,并一道红烧排骨。

比之林昭昭平日吃的,口味重了不少,她知道裴劭不爱寡淡,专程挑他爱吃的,让闻梅吩咐厨房。

此刻饭香四溢,却不见裴劭身影。

林昭昭拿起筷子,拨弄盘子内的香菇鸡丝,见归雁欲言又止,她笑了笑:怎么了?归雁说:奶奶何不再等等?国公爷许是有事耽搁了。

林昭昭淡淡地说:不必了。

他既然没来,自不会来,真有事耽搁的话,也会遣胡天知会一声。

只是,她默默往嘴中塞饭,却食不知味,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一丝不安,像什么在绞紧她的弦。

饭毕,林昭昭用过香茶,屋外传来一阵沉沉的脚步声。

归雁打帘,裴劭矮身进屋,他身着云白底十样锦襕衣,腰上悬挂一块白玉禁步,这身衣裳还是今晨林昭昭挑的,倒是衬出他几分公子翩翩如玉。

她站起身,刚要浮上的笑意,在看到他阴沉脸色时,倏地收了起来。

二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须臾,林昭昭到底还是先开口:这是怎么了?裴劭眼睫半垂,遮住他眼中晦暗情绪,俊脸上乌云密布,他忽的道:你究竟为何嫁给杨寒。

林昭昭怔了怔,却听裴劭追问:是因为林晴?他知道林晴,那应当是调查过,况且他这般了解她,只需找到一个细节,便能撬起一连串的事。

即使口头不说什么,在乎还是在乎。

他们这些天的亲密,就像在粉饰太平。

林昭昭下意识抠抠手指指甲,她勾了勾唇角:裴劭,你何必调查我,过去的事为什么不让它过去。

她音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努力抑制着颤抖。

裴劭在揭一块她试图掩盖的伤疤。

Pao pao裴劭踱了两步,眼眶猩红:林昭昭,我本想着,晚上不来找你,给我自己点冷静的时间。

可是碰到她的事,他就和魔怔似的,此时不弄清楚,难道要一辈子糊涂么。

他朝她走近一步,带着迫人的压抑,道: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从没信任过我。

林昭昭些微发愣。

林晴是林昭昭的堂姐,庶出,不受宠。

当初林昭昭十三岁进京,在堂叔家里被孤立时,这个堂姐给过她些许帮助,后来,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向来温吞的林晴,和一个男人私奔了。

只是,不到一年,她灰溜溜地回来,一个人。

那时候,林昭昭已经搬出堂叔家,知晓她的处境,有心把林晴接来住,林晴笑着谢了她,却婉拒了。

然后,林晴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也是那个时候,裴劭顶着靖国公府的压力,绝不娶亲,他半夜翻到林昭昭的院子里,认认真真地同林昭昭说:实在不行,咱们就跑吧。

天南地北,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稍加联想,裴劭便知道,当初林昭昭如何也不答应,跟他一起走的原因。

林晴在她眼中,是前车之鉴。

她不信任他,害怕自己变成下一个林晴。

如果私奔,那时的她必然对未来是忧虑的,他不怪她,可令他最为愤怒的是,她面上从来不显,却在他去西北整顿军务时,转身嫁给杨寒。

无声无息地背叛了他。

回忆起这些事,裴劭心几乎结成冰,呼吸急促,眼前隐约发黑,他却死死盯着林昭昭的脸,企图找到些许端倪。

林昭昭攥攥手,她声音十分干哑,又一次问:裴劭,这件事,让它过去不好吗?她还是选择回避。

裴劭喉头绷着,目中不无失望,说:林昭昭,一直是我给你机会。

林昭昭肩膀微塌。

是啊,堂堂国公爷这般纡尊降贵,她太不识好歹。

她避开他的目光,不再坚持对峙。

裴劭心底里越发凉,他语气生硬:你说让我做决定。

烛火暖光中,他面如寒霜,轻轻一哂,那我想好了,我们之间……算了吧。

林昭昭顿了下。

如果这是他的选择的话,那她欣然接受,绝无怨言。

只是,给她点时间,让她忘记这几天的温存,正如现在,她不确定自己再留在原地,会对裴劭说什么。

她勉力提了提唇角,垂首敛袖,从裴劭身侧走过。

下一刻,她手腕猛地被裴劭拽住。

噌地一下,林昭昭心中的弦,猛地断裂,她挣扎起来:放开!嘴上说着算了的人,却用力捏着她的手,她理解他的不甘愤怒,可是,让过去的事彻底翻篇,不也是种仁慈?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裴劭力气却越来越大,林昭昭手腕上的金腕钏,挤着她的腕骨,着实生疼。

不知道想到什么,林昭昭脸色白了白,她刚要放弃挣扎,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裴劭一用力,那金腕钏竟然擦着她的手掌,被捋下来!叮、叮、叮!金腕钏掉到地上,滚了几个圈,直到撞到桌脚,才慢悠悠停下。

裴劭意识到什么,猛地低头,便看原来金腕钏掩盖之下,她那截本该白皙如玉的藕臂,布满纵横刀疤。

裴劭想抓住她的手仔细看,林昭昭猛地后缩,她终于再抑制不住颤抖:够了,行了……裴劭,忘了这样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