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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灾年 去求裴劭那疯狗。

2025-04-02 01:04:57

太昌三十九年,注定是多事之年。

年初,江南雪灾,牵出一桩贪墨案,震惊朝野,年中,西南大旱,部分地区暴.乱,好在靖国公作为钦差及时赶往地方,抚恤民情,协调用度,恩威并施,彰显朝廷气度,得以平息动乱。

到年末,没等所有人缓一口气时,腊月二十九,太子逼宫,靖国公率禁卫军以少敌多,护住皇宫,成功拖到西北军的救援,东宫事败,太子引颈自刎,东宫一系,遭灭顶之灾。

这个年,充满腥味。

出了这种事,整个上京战战兢兢,人人忙着表忠心,没敢与东宫扯上干系,当然,也有些倒霉蛋,就那么巧的,平日也没承东宫多少恩惠,在这个节点上,却与东宫不清不楚,被捉了个准。

比如北宁伯府。

伯府瑞福堂中,伯夫人王氏不复寻常的派头,她脸色苍白,嘴唇干燥,已是两日不曾休息好,她趴在伯府老夫人膝前哭泣:祖母,伯爷可怎么办啊!两日前,伯爷与府中二爷都被请进宫中。

同进宫里的那些京官世家子弟,多少与太子谋反案有关系,一落实罪名,便是抄家砍头,消息如漫天雪花般飘遍整个京城,听闻者无不心惊胆战,更是把北宁伯府上下吓得够呛,生怕下一刻祸事临身。

王氏往日最掐尖要强,然而学的都是后宅之术,这种时候难堪大用,但也算好的,至少留在伯府,哪像老二媳妇萧氏,见风声不对,已经带着儿子女儿躲回娘家,如今,能撑起伯府的,只有老夫人。

老夫人已满头华发,不管伯府中馈、吃斋念佛好多年,为伯府这摊子事,不过两日,就消瘦了些许。

她手上捻着一串佛珠,正声道:还没到最坏的时候,你收下眼泪。

王氏心戚戚:祖母……老夫人轻叹气。

正这时候,李欢家的匆匆进瑞福堂来,她看了眼王氏,才对老夫人说:老太君,去崇安侯府的周管事回来了。

王氏连忙起来擦擦泪,老太君也来了点精神:快叫他进来。

周祥灰头土脸,朝上面一揖,说:回老太君,崇安侯还是外出不在。

这是伯府两天内,第三次去崇安侯府找帮忙,也是侯爷第三次不在,是什么意思,也一目了然。

说到底,只是情谊不深,伯府大难临头,侯府怎么会帮伯府向上面说话?王氏扭了下手帕,低声骂:这些人平日常找伯爷吃酒,现在怎的都……这两日王氏总过来哭一哭,老太君有些头疼,抬手压了压,李欢家的知道她看不上王氏做派,便做主说:大奶奶,方才王家来了信,可要看看?王氏心内一松,好在王家没那般薄情,她还有退路,连忙擦干眼泪,去看信。

周祥的事禀报完,却不走,支支吾吾,还有话说。

李欢家心下了然,直说:周管事,有话便说吧。

周祥噗通一声跪下,哭泣道:老太君,小的从小就在伯府做事,是伯府给了小的今天,小的不管如何,都不会离开伯府!老太君一愣,这几日,见多了来请辞的,倒是难得见到这般忠仆,她虚扶一把:快起来吧,若能过此关,伯府不会亏待你的。

周祥用袖边拭泪,这才又说:还有一事……小的这次出去跑了几家,有一个跟小的交好的朋友,如今在戴澜元大人府上做事。

老太君这几日把上京里有头有脸人家都看了遍,希冀能寻到一丝帮忙,于是一下想起来,你说的,可是忠义侯次子,如今任太仆寺少卿的戴澜元?周祥说:正是。

可他面露尴尬,像是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继续说。

李欢家的说:周管事,别卖关子了,如今可有比伯府生存之际更重要的事?周祥咬咬牙,压低声音:朋友告诉小的,伯府走错门路了,要求,得去求那位国公爷。

老太君见的世面多,不至于像周祥这般讳莫如深,只皱眉:你说的,可是靖国公爷?李欢家的啐了周祥一口:还以为你能提出什么好主意,若有这个门路,伯府能等到现在?靖国公府世代忠良,簪缨世家,如今裴国公深得帝心,大权在握,此等人物,别说如今伯府没落,就是伯府当年还是侯府时,也未必能与他搭上关系。

周祥眼一闭,又说:朋友说,咱们家三奶奶娘家,与国公爷有交情,此番是该去试试。

李欢家的这才明白,周祥一直不把话说全,合着,是和芜序苑的那位三奶奶有关系。

老太君闭上眼睛,转动手上佛珠。

周祥这话,说得还比较委婉,今日他从朋友那听来的,可是伯府三奶奶与如今靖国公有交情,并没有三奶奶娘家林家的事,而周祥是个玲珑心思的人儿,知道话不能这么传回来,所以到老太君这里,就成林家与靖国公府交好。

这事确实不太好办。

北宁伯祖上也是侯爵,因后世子弟触怒天颜,被降爵之后,伯府一蹶不振,子嗣渐少,如今两个嫡子,大爷也便是伯爷,在礼部混了个闲职,二爷在工部当员外郎,都不甚出息。

说到这,便不由叫人想起那天纵奇才,十八岁中进士,却过于短命的庶出三爷。

三奶奶当年进门给三爷冲喜,三爷到底没熬过去,如今三奶奶已孀居三年,说来也是唏嘘,林家与伯府的关系,也十分一般。

要想走这门路,还是得拜托三奶奶。

堂内安静片刻,李欢家的说:周管事跑了一天,先下去喝口水吧。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老太君捻着佛珠的指头一滞,长叹一声:你去请三奶奶过来。

她不放心,又说:切记,若她不想来,你也不得逼她。

李欢家的应了声:诶。

交代完这些,老太君才又闭上眼,低声诵念佛经。

老三的这个媳妇,闺名林昭昭,这是个顶有性子的女人,私心里,老太君是欣赏她的,只是到底和伯府离了心,这几年,除去除夕这种大日子,其余时候,她只在芜序苑,不出门也不出声。

今年除夕,更是没有出来,想来,她们已经一年没见过。

回忆开了个头,老太君有些陷进去,不过林昭昭来得比她想的,要快一点,当李欢家的通报时,老太君还有些恍惚。

丫鬟打起帘子,林昭昭自门外踏进来。

只看她未及双十的年纪,黛眉如画,面白唇红,双眼微挑,眼仁占眼睛多,有种不可多得的柔情姿态,却并不柔弱,她头挽单螺髻,除了一根白玉簪,无甚配饰,解下肩头青缎披风,内里着月白底素缎褙子与同色八幅湘裙,这般淡的颜色,却不见容貌清寡,仍是当初那般绮丽,玉雕般的人儿。

老太君起身,声音殷殷:昭昭。

林昭昭福了福,客气却也疏远:祖母。

李欢家的张罗着,林昭昭端坐在下面圆墩,气质娴淑,但也清冷。

老太君心中清楚,是她愧对孙媳,她叹气,没精力也不想耍心眼,直说:到底是伯府对不住你,如今伯府出事了,却还想求你帮忙。

林昭昭黛眉轻蹙:祖母此言过重,孙媳承担不起。

老太君起身,半弯腰握住林昭昭的手,沉重道:昭昭,你得救救伯府。

看着老人家眼里的恳切,林昭昭到底是不忍,并未再说拒绝的话,只是,如今伯府陷入谋反案里,她一个三年不曾出门的妇道人家,能做什么?说着,老太君掉眼泪,膝盖也往下滑:孩子,祖母求你了。

林昭昭一吓,赶紧搀住老太君:祖母千万别,可折煞孙媳!老太君快七十的年纪,她怎么能叫她真的下跪?况且,那些事过去三年,和老太君又没直接的关系,而且,如果不是后来老太君暗地里罩着她,这伯府她没法待得那么舒心。

是了,他人以为孀居生活枯燥乏味,事实上,这三年林昭昭过得清静悠闲,还多养了几斤肉。

老太君又道:如果这次伯府能安然度过,你往后想去哪里,伯府不会再拘着你,若不能,也定会给你和离书一封,好叫你不被波及……林昭昭怔了怔,叹口气,摇头笑道:我又岂是那般没心没肺之辈?祖母这几年待我,也是一片真,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祖母既然说我能救,我自当会尽力,只是不知道,祖母说的法子是什么?在林昭昭的搀扶下,老太君慢慢坐回位置,也让林昭昭坐到她身边。

她慢慢拍着林昭昭的手背,说:你知道,前几天发生了大事,这事本和我们家没什么干系,气只气,伯爷一个月前做了一首诗。

伯爷于当官上没什么才华,倒喜欢附庸风雅,那首新诗,就以废太子以前做的诗句为典故,如今东宫谋逆,这就成板上钉钉的证据。

老太君气得掉想眼泪:饶是伯爷真无心攀附东宫,这首诗也极为不恰当。

林昭昭垂眼思索,何况伯爷那为人,定是想靠这首诗,在太子那博得青眼,混点事做。

近年来,东宫与皇宫关系越发紧张,大部分中立派行事谨慎,不敢多言,北宁伯倒好,典型的往屎坑里跳。

该。

其实这事,可大可小,但若要严办,整个伯府都得出事,尤其是当今圣上,并不喜欢北宁伯府,从伯府被降了爵位可见一斑。

老太君又说:如今处置此事的,是靖国公。

靖国公。

林昭昭盯着地面的羊毛毡地毯,眼瞳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老太君握住林昭昭的手,恳切道:听说你们林家以前和靖国公府颇有私交,试试看,能不能让裴公爷通融通融。

林昭昭:……等等,要她去求裴劭那疯狗?第二章 求见 好在她就没抱过希望。

……仔细算来,这是林昭昭和裴劭相识的第十个年头。

她九岁认识裴劭,当时裴劭年方十五,老国公爷还没战死,他也尚未承爵。

那时候他们也还在西北,忘了是哪场战役,老国公爷大败突厥,在国公夫人的安排下,国公府宴请将士女眷,好不热闹。

林尚杀敌勇猛,在这场战役后擢升为千户,他携林昭昭赴宴,林昭昭被安排去女眷那席,觉得无趣,她四处打量。

西北民风较为开放,男女宴席无需分前院后院,只用一张黑檀木八角云纹雕镂屏风隔开,趁大人们都在寒暄,没人注意到她,林昭昭下椅子,探头探脑,偷窥屏风那一边。

后来,裴劭说她年纪小小就知慕少艾,偷偷看他,林昭昭解释说,她只是在找自己父亲,裴劭却一副自己什么都明白的神情,让林昭昭有点火大。

裴劭向来如此,也因他有自傲的本事。

时年九岁的林昭昭,一眼瞧见粗犷男人之中的少年,他正侧着脸与林尚说话,她隐约听到父亲叫他少将军。

与林尚不同,裴劭身上有种林昭昭道不明的气度。

只看少年身姿轩朗,着赭红缎宝相花纹掩襟袍子,宽肩蜂腰,大马金刀地坐着,脚上黑色鹿皮靴还绑着一支匕首,勒出小腿的弧度,颇为落拓不羁。

话说完了,他回头,露出面部流畅的骨相,那双目如星,鼻挺颌瘦,容貌令人眼前一亮,他唇畔衔着浅笑,实则笑意不达眼底,林尚朝他敬酒,他只略略颔首,连酒杯都没拿起来。

林尚却毫不在乎,笑得见不着眼,似有巴结之意。

林昭昭撇撇嘴。

裴劭眼尖,一下发现她,倏地朝她这儿看来,他眉目冷潇,暗含锋芒。

林昭昭立刻缩回去。

吃过饭,国公夫人张罗女眷游园,这几年西北战事频繁,难得大战后,有这般清闲,各位姑娘手携手,笑语阑珊,一派欢喜。

林家没有其他女眷,林昭昭孤零零的,国公夫人让一个丫鬟带她,那丫鬟爱热闹,见林昭昭穿着短打裤子,面容朴素,安安静静的,像个男孩,不比跟在那些姑娘身边能混到赏钱,所以不一会儿,她就撇下林昭昭。

林昭昭乐得自己一人,她往僻静的小径走,国公府的景致秀雅,舞榭楼阁,鳞次栉比,花木繁盛,杨柳依依,既新鲜又漂亮。

她跳起来,扯下几条柳枝,甩着柳叶,东望西瞧。

拐到假山处,角落居然有人,却是方才吃饭时瞪她一眼的赭衣少将军。

此时他半蹲在假山里,衣摆压在土埃里也不在乎,像在躲什么人,凝神透过假山的镂空口子,观察另一边大路。

察觉到动静,他忙转过头来,那动作极快,林昭昭没防备,一哆嗦,惊愕地撞进少年漆黑的眼瞳里,愣了一下才想起行礼。

她不太清楚女子该怎么行礼,索性还记得林尚是怎么向裴劭行礼的,有样学样,双手抱了一拳:将……是你,裴劭记得她,他把她拉到假山掩护这边,压低声音,恫吓道:嘘,别说话。

说完,他松开手,打量了一眼林昭昭,似乎觉得她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便又不管她,注意起假山另一边的情况。

林昭昭咬唇,揉着被拽疼的手。

也就在下一刻,假山另一边,传来脚步声与几个女人的说话声:你们看到阿劭是往这边走的吧?林昭昭认出这是国公夫人的声音。

一个嬷嬷的回:是的,奴婢方才明明还看到少爷,怎么这会儿就没影了呢?就知道一到这时候他要躲起来,国公夫人不无埋怨,不说其他姑娘,镇北侯家嫡女,长得标志又有才,还钟情于他,你说说到底差在哪,偏他不想要,我又不是要害他,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话里的意思,此时的林昭昭不是很懂,不过,不妨碍她猜出裴劭在躲自己母亲。

她抬眼,裴劭两道浓眉微蹙,正全神贯注地注意着。

林昭昭突然转了下眼眸,按了按还犯疼的手,轻吸一口气,紧接着,用力咳了出来。

什么声音?裴劭大惊,下意识伸手去捂她嘴巴,那头国公夫人和嬷嬷都疾步走来,才几步路的距离,国公夫人立刻发现他,喊:裴劭,你给我站住!被抓个现行,这次是躲不掉了,被国公夫人拉回园子前,裴劭冷冷地盯着林昭昭,林昭昭捂住嘴,还是没漏出一声噗嗤。

裴劭咬牙切齿:小子,我记住你了。

林昭昭也说不清,当年自己咳那声的冲动是什么,许是看不惯他对父亲的傲慢,许是讨厌他的语气,也或许只是出于自己的顽性,就想让裴劭暴露。

说到底,也怪自己当年太小,不懂有些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耀目不可直视,他便是对她一笑,她都得心存感恩,又怎能置喙。

如果早点懂这点道理,也没后边的事了吧。

林昭昭站在伯府后院的假山前,盯着那嶙峋山块,呵了一口气。

天有点冷,白雾在唇畔化开,匿去她的表情。

她正要回芜序苑,却看归雁抱着青鼠皮手笼走来:三奶奶!天儿这般冷,怎么还不回去?林昭昭冰凉的手收到手笼里,打了个冷噤,说:等等还要出去呢。

自归雁与林昭昭到这伯府,就没见她主动出过门,她猜疑是和伯爷二爷有关,问:是什么事?林昭昭长话短说:老太君听说林家和裴公爷有交情,让我去跟裴公爷说情。

归雁悚然一惊:这!老太君哪听来鬼话呀!这么些年来,归雁一直伴着林昭昭,林昭昭未出阁前的事,也是知晓个轮廓的,只怕真叫三奶奶去求情,伯爷和二爷死得更快!瞧归雁的神态,林昭昭就知道她们想到一块去——试试是可以试试,只怕按裴劭那性子,试试就逝世。

归雁疑虑:三奶奶怎么不回绝老太君呢?林昭昭跨进芜序苑大门,说:现在伯府成这样子,我也是伯府一员,总不能真当什么都不知,何况说是林家和国公府交好,但我们林家,除了我之外……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停了停,对了,我见这天儿冷了许多,你帮我拿一件厚点的风帽,咱们喝点热汤再出门。

归雁目中担忧,道:好,不过,说不准这事就能成呢……林昭昭觉得归雁想多了,她琵琶别抱几载,裴劭可能有恨,但绝对不可能还留有情意,也不可能帮她这回。

在国公府吃个闭门羹后,就赶紧回来吧,她的蔷薇团纹花样还没画好。

坐上马车,林昭昭掀开帘子一角,今天大年初四,大街上没多少年味,也是,出了这种事,这个年,上京百姓谁也过不好。

她掖好车帘,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车轮子慢慢停下来,门外传来周祥管事与国公府门房的说话声。

林昭昭连拉开帘子的兴致都没有。

归雁有点不安,但见林昭昭神态自若,眼神坦荡,便也不自觉地,停下心里的摇摆。

只是意料之中的拒绝,并没有出现,听完周祥的话,那候在门房的小厮居然说:烦请夫人进来等吧。

林昭昭浅怔。

为什么不是直接拒绝?归雁先下马车,扶着林昭昭下来,林昭昭甫一抬头,便看国公府门口两座雄伟巨大的狮子石雕,几年不见,这大门好似更为威严庄重,牌匾上靖国公府几个字,叫人眼睛些微刺痛。

林昭昭立刻垂下眼,不再打量。

那小厮领着他们几个从侧门到抱厦,推开一间烧着热炭的,道:国公爷今日还未下值,不过时间也差不多,请夫人稍坐会儿。

周祥和归雁立在一旁,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讶,尤其是周祥,尽管这门路是戴少卿府中友人指的,但他没想到,竟会这么管用,他去崇安侯府几次,次次都被拦在门外,哪次有这般的待遇?这也就是说,三奶奶和国公爷……不,谁敢编排那位主?只林家,应当真与国公府有不浅的交情吧。

周祥不敢再想。

林昭昭坐在平纹椅上,腰背挺直,手臂搁在桌子上,覆在袖子下的手指,捏着袖沿摩挲。

不一会儿,茶上来了,冒着氤氲热气,她抿了一下,香气鲜,味甘甜清爽,这是君山银针,这般好的茶,她却不敢再喝第二口。

从进门开始,她不懂裴劭想做什么。

她倒想国公府把他们当打秋风的打发走,好过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

一刻钟后,国公府管事来了一趟,他自称姓齐,口吻稍亲近,还与周祥问起家乡,周祥见有眉目,和齐管事聊了一会儿,只是,能当上国公府管事的,不是一般人精,周祥不仅没打听到裴公爷什么时刻回来,也没能拜托齐管事在主子跟前美言两句。

齐管事走后,又有小厮进来换茶。

他利索地倒掉茶水,上好的君山银针,没人喝,凉了也就倒掉了。

如此两三回,见不得如此铺张,林昭昭道:我不爱喝这个茶,你别冲泡了,我们等到国公爷回来就走。

小厮愣了下,才道:是。

小厮不来后,抱厦间里十分安静,林昭昭坐久了,换个姿势,便有困意,她断断续续地打盹,回过神时,发觉外头天色竟全暗了,已经过了戌时。

他们等了一个半时辰。

林昭昭眨眼醒神,站起来:走吧。

归雁和周祥同时道:三奶奶……林昭昭按了按些微犯疼的胃,说:今个儿是见不到国公爷了,我们回去吧。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让她来给伯爷二爷求情,本来就没戏。

周祥还想劝,归雁打断他:奴婢明白了,周管事,我们还是走吧。

后面那句是对周祥说的。

周祥大失所望,叹气不止。

一行三人离开时,齐管事还来送行,门房小厮也彬彬有礼,半点看不出国公府冷落他们这般久。

马车内,归雁压低声音,说:奴婢还以为国公爷能看在往日情面……林昭昭咳了一声。

归雁自知说错话,赶忙拿出备在马车内的什锦盒,道:三奶奶,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林昭昭捻起一块凉了的糯米糕,细嚼慢咽。

裴劭不理会他们,偏生又叫人这般礼待,是给人以希望再失望,耍弄人。

好在她就没抱过希望。

马车从东街到北巷,停在北宁伯府门口,林昭昭一进伯府,便看老太君身边李欢家的就在门口徘徊。

她瞧见林昭昭,立刻迎上来,激动道:三奶奶,二爷从宫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