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阑珊处.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左手,又在识海之中反复确认了一下弑神枪的位置,连同自己周身的气息都在那一瞬间审视了不知道多少遍,仿佛是在确定,也仿佛是在试图安下心来。
罗睺站在那里,被长袖掩盖之下的手指,握得紧紧的。
心跳声仍旧异常的清晰,但是罗睺现在却是没有那个时间去关心什么,目光紧紧地盯着墨言,强压着思绪,把多余的念头驱逐出去,试图镇定下来。
墨言不可能知道,她就在这里,怎么可能知道那边的事情?不可能。
不可能!如果真的知道了,怎么会是这么平静?她刚刚不像是什么发现了的样子,只是他突然过来,所以如此。
罗睺想着,原本那好像被人抓在手里扯动的心脏,仿佛也被安抚了三分,他不着痕迹的舒了一口气,眼看着墨言那一身的煞气,他仿佛没有多注意似的,前多走了几步。
墨言,你怎么了?墨言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应激反应太大了,在那一瞬间把周身的所有煞气尽数掩盖下去,周身那有些骇人的气息一朝消失,瞬间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是周遭的温度,仍旧比之周遭要稍微冷了那么一点。
没什么,刚刚在想事情,故而感觉到有人来,有些惊到了,你别在意。
墨言目光看向他,继续明知故问道,对了,你之前去哪了?我过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你,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故而我还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故而有些出神。
闻言,罗睺目光忍不住观察着墨言,不过听了墨言这话,也更放心了一点。
我见你这么久没过来,故而就在周遭走了走,可能是我走了太远了吧。
他一脸抱歉道。
墨言看了眼说谎不打草稿的罗睺,倒是也没有戳穿里面的漏洞,以前没注意过,如今注意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怎么哪都是问题,什么叫做在周遭走了走,走太远了?真说是走走,能走多远?而她又找了多远?不过眼下说这个都没有什么意义,别说罗睺现在自己找了一个还稍微看得过去的理由,就算是不找,她也得就这么睁一只闭一只眼过去,不然还能怎么样?戳穿一刀?那可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而这个显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甚至于真的有大漏洞,说不得她还需要帮着他圆回去。
就,互相营业呗。
墨言想着,一边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不过下次若是要有什么事情,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吗?闻声,他定定地看向看向她,那眼底仿佛带着她看不懂的东西,可能是安抚,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眼见罗睺不说话了,墨言倒是也没有强求,反正就算是真说了,也不见得是真的,扯一千,道一万,说不得那就是一个下次一定。
这么想想,墨言突然感觉自己这话其实说了跟没说是一样的,而且还不如不说。
也就在墨言已经准备把这一茬揭过去的时候,只听见他方才出声道,下次不会了。
什么?下次不会了。
他道。
四目相对,墨言倒是看到了那眼底的郑重,像是什么承诺似的,墨言把一切收入眼底,也不知道应该说着演戏的能力极强,还是应该说些别的什么,四目相对,墨言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不过却是没有太当一回事。
回去的路上,墨言不知不觉的还是带这些拘谨,只是这拘谨还有些就害怕被罗睺看出来,这种感觉着实不太好受。
不过好在罗睺并没有什么异样,墨言想着,就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罗睺。
却不想这目光,却是正正好好的被罗睺抓到。
墨言目光直直的看向正前方,仿佛特别的心无旁骛,全洪荒都没有比她更专心的人似的,只不过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墨言倒是还感觉有些不太妥当,这和她之前同他相处的时候,实在是差距过大,万一被看出来什么,那可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墨言又把目光重新投了过去,相比较刚刚的悄无声息,还被人抓到了,如今这次就显得特别的正大光明。
反倒是这目光把罗睺看的愣了一下。
不等罗睺开口询问,墨言主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要不,让我看看你现在的伤势?尽力地收敛收敛周身的煞气,尽量不会让你被反噬。
你刚刚,看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墨言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退一步道,如果不行的话,你给我口述一下也是可以的,到时候我看看要不要加大药量之类的。
而罗睺第一反应其实是想要拒绝的,毕竟他实在接受不了,有人把灵气随意的渗入他的经脉之中,尤其是他的身体竟然毫无保留的接受了,如果说之前还有不少的借口,如今他已经脱离了险境,甚至于境界也已经恢复了过来,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剩下的那一点借口也消失得荡然荡然无存。
只是即便如此,罗睺张了张嘴唇却是有些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他堂堂神魔,怎么能够随意让人把灵气探入灵脉?在自己可以选择的时候,把命门拱手放在对方手里?即便墨言是不会做的,但是这性质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罗睺想着,那个想要答应墨言的思绪,也越发挑战着理智。
伴随着两方拉扯,理智仿佛也被说服,甚至于朝着一面倒的趋势。
那拒绝的意思,被一压再压,更不要说那越发明晰的倾向。
就这个东西,这么摆在这里,或许……的确叫做退让,但是这也是为了把墨言拉下这个泥潭而已,这不过就是一个置换罢了。
这个也不过就是一个过程,放长线钓鱼罢了。
而在这个过程,不择手段,显然也是对的。
这么想着,罗睺说服了自己,无视了这个所谓的不择手段,其实就是底线后退,当着墨言的面,直接点下了头。
有道是说做就做,既然答应了,罗睺也不干什么推三阻四的事情,当即伸出手腕,顺便思及自己之前弄出来的事情道,如今到底是恢复了不少,可能比之那个时候,能接受的煞气,要更多一些了,不过我倒是没尝试过,如今试试也正好。
罗睺如此,墨言也不曾犹豫,就像是之前做过无数次的那般,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伴随着法力渗透其中,他身体之内的真真假假,尽数落入墨言的识海之内。
相比较罗睺本人的让她难以辨别,而那身体之内的伤势,就来的简单明了。
相比较当年,如今或多或少要好了很多,但是仍旧不能够说恢复得多好的地步,归根结底前者对比的只是当年命悬一线,或者说,在她眼中疑似命悬一线的地步,他身体之内的状态仍旧极差,墨言就这么探着他的内息,隐约好像是一回当年似的。
之前做过,如今也在做,但是里面的问题却是不曾减少过。
到底是那个自己一直以来给他,或者说罗睺身上加持的人设是他,还是自己所看到的是真正的他?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至于往前推三分,她的确是从他身上学到的炼器与阵法,日积月累的相处也并非都是假的,至于他那个时候重伤也是真的。
而眼下——有一个机会真的摆在自己眼前,那就是抓着他的命门,试图做些什么。
如果成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必有什么负担,有什么顾虑,甚至于不需要再等下去了,也不需要再考虑他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一切都迎刃而解。
说不得伴随着心中大患落了地,心境都能够更进一步,一举突破也说不准。
这是她距离一切结束最近的一次,只要她想,只要她动手。
这等机会,日后或许仍旧有,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依照发生,错过了那就真的错过了。
到时候可没有反过头来再要这等试错机会。
这一次法力运转,明明只不过是在他经脉之中游走一个大周天,但是墨言感觉这里面出奇的漫长,漫长到有很多的机会让她去想,让她去猜测,甚至于在脑海之中演化了一遍,如果从这个地方出手会是一个什么结局,如果在这里了?如果在心肺呢?如果是在识海附近呢?墨言定睛看着他,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他就站在这里,闭着眼眸,还在刻意的用自身的法力,带着她的法力,巡查每一寸经脉。
站在她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每一根睫毛,乌黑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即便是现在他闭着眼睛,也掩盖不了太多的本质,仿佛他站在这里,就是狂傲肆意,桀骜不驯,发丝微微被风吹动,也同时打下阴影,光亮明暗,最终隐匿在白色的领口。
也是一道风袭来,微微吹起身后的发丝,珠络晃动,宝石缠绕,映着光。
而那隐约能够看到的发带之上,好像留下了许多的痕迹,仿佛是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遭遇过很多的事情,但是最终仍旧牢牢的系在那里,就好像她当初系着的样子。
但是墨言却是很清楚,那并不是。
墨言眼底暗了暗。
直到许久之后,墨言松开了手。
天上正好,阳光正晴,只是夏季风雨不定,说变就变,没过一会儿,就转成了大雨,明明天际上,并无什么云雾。
瓢泼大雨,就这么下着,烟雨间,亭舍中,雨水顺着青瓦从屋檐而落,像是什么小瀑布似的,接连不断。
到了。
【作话】底线一物,若是一朝后退就再也补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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