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欢站在浴室门口,她几乎可以想象出顾北淮站在水中颓然又崩溃的样子。
她知道,这一刻的顾北淮一定是不希望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的。
可她也知道,如果这一刻她没有陪在顾北淮身边,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莫欢抬手,摸了摸浴室的门,在近一分钟的停顿后,她打开了浴室的门。
水声在此刻被放大了无数倍,可哭声却随着浴室门打开的瞬间戛然而止。
莫欢凝眸,在淋浴下看到了顾北淮脆弱的身影。
顾北淮双膝跪地,浑身被水淋到没有一丝干涸的地方,他稍稍垂首,俊美的侧脸写满戾气与痛苦,连成串的水滴顺着他眼帘往下滑落,再在下巴处凝结成水滴低落到地上。
莫欢上一次见顾北淮这么痛苦,还是八岁那年在后山与顾北淮初遇那次。
那时的他一如现在,周身被浓浓的孤独与暴戾萦绕,恨不得让世界陪自己一起毁灭。
两种画面重叠在一起,莫欢几乎被顾北淮痛苦又脆弱的模样将心撕成碎片。
她红了眼,缓步上前,用瘦弱的身躯紧紧将顾北淮圈在怀里。
北淮哥哥……莫欢开口,艰涩的嗓音写满心疼。
顾北淮停顿两秒,他抬手,拍了拍莫欢的窄腰,用宛若砂纸打磨过的嗓子声音嘶哑的说道,乖宝,你去客厅等哥哥,哥哥很快就好了。
莫欢摇摇头,声音软糯却又坚定的说道,我不出去,顾北淮,我要在这里陪你。
顾北淮闭了闭猩红的眼睛,害怕莫欢看到他眼里的狠戾,乖自在,哥哥现在情绪不对,可能会控制不好自己,你先出去等哥哥好不好?哥哥很快就——顾北淮。
莫欢倏然开口,打断了顾北淮的话,你为什么总是想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把我推开?莫欢挪动身体,与顾北淮拉开一些距离。
她跪在他面前,垂首,捧住他的脸颊,轻声说道,顾北淮,我们是一体的不是吗?从我八岁那年起,我们不就是一体的了吗?北淮哥哥,你的痛苦从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
莫欢抬手,将顾北淮额前的发丝拨开,她俯身,将温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眼睛、鼻梁、脸颊,最后是他鼻梁的薄唇,别推开我,让我陪着你。
顾北淮身子一僵,凝视着莫欢的双眼霎时间被水汽充盈。
几秒后,他猛然倾身将莫欢压在了墙上。
他紧紧地抱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像是恨不得将莫欢揉进自己的骨血一样,又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自在……自在……顾北淮紧绷的声音嘶哑的一塌糊涂,他用冰冷的唇吻住她的脖子,试图从她身上摄取一点点的温度。
在呢,我在这呢。
莫欢头一偏,将脸枕在顾北淮的头顶。
她抱住他的肩膀,想要将自己全部的温度都渡给眼前这个男人。
北淮哥哥,这里只有你和我,如果想哭的话,我陪你一起。
话落,顾北淮紧绷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几秒后,他悲恸的哭声响彻浴室。
不同于刚才的隐忍,这一次的顾北淮,是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
自在……自在……顾北淮紧紧地抱着莫欢,任由冰冷的水淋在两人身上,他将脸埋在她脖子里,哽泣着呢喃道,自在,我……没有妈妈了。
莫欢没有安慰顾北淮,又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顾北淮。
母亲在孩子生命中有多重要,没有人比这个八岁就被迫离开父母身边的女孩更清楚。
她无声的流泪,许多安慰的话到嘴边都停了下来。
许久后,她在顾北淮头顶轻声说道,哥哥,我们结婚吧。
顾北淮瞳孔猛地一缩,他抬首,怔愣的看着莫欢,薄唇翕动,不可置信的呢喃道,你……你说什么?莫欢笑了下,她抬手,按下身后的淋浴开关,用温柔到足以驱散顾北淮骨子里所有寒意的声音说道,我说,我们结婚吧。
没了哗啦啦的水声,莫欢此刻的声音清晰的不得了。
顾北淮眼也不眨的盯着莫欢,他喉结上下滚动,好一会儿,他嗓音紧绷的问道,你、你是认真的吗?莫欢俯身,用额头抵着顾北淮的额头,红唇离他很近,彼此呼吸交缠。
她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柔声说道,北淮哥哥,我给你一个家。
这一瞬,千言万语都不如莫欢这一句话来的有冲击力。
顾北淮呼吸一窒,他一动不动,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想,直到莫欢的唇瓣似有若无的碰到他的嘴唇时,他猛地扣住莫欢的后脑,堵住她的嘴唇,拼尽全力的摄取着她的气息。
自在,哥哥的自在。
顾北淮半眯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隐忍的欲望,他将莫欢压在墙上,手缓缓掐住她的窄腰。
但凡莫欢现在有一分一毫拒绝的意思,顾北淮都能及时叫停。
可偏偏,小姑娘竟然试图解开他身前的纽扣。
她动作很笨拙,再加上被顾北淮亲的七荤八素,个位数的扣子,她愣是怎么解也解不完。
顾北淮重重的喘息了两下,他停下对莫欢的亲吻,掐住她的腰,问她,自在,想清楚了,脱了这件衣服,哥哥就不可能停下来了。
莫欢眨了眨眼,绯红的脸颊霎时间红的更加鲜艳。
她抿了抿唇,几秒后,双手握住顾北淮的两侧衣领,一个用力,直接将顾北淮扣好的衣服扯成了开衫。
所有的答案在这一刻不言而喻。
顾北淮眸光一暗,他起身,一把将莫欢扛上了肩头,大步昂扬的向卧室走去。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片刻后,女孩细微的低哼声在卧室里响起。
夜半时分,万籁俱静。
莫欢蜷缩着躺在顾北淮的身旁,她所有袒露在被子外的肌肤,皆有大小不等、深浅不一的红痕。
顾北淮靠在床头,视线一直落在莫欢身上。
从十三岁那年他就一直在看着她,十二年了,他还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北淮俯身亲吻了一下莫欢的脸颊,他缓缓打开被子,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手机,轻手轻脚的向露台走去。
第372章 与三舅哥的对话,唐禺细微的变化凌晨三点,浑身乏力的顾知南终于在唐禺的‘大发慈悲’下渐渐睡了过去。
唐禺侧躺在顾知南的身旁,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游走在顾知南雪白的肌肤上。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在看到她脖子上突兀的红痕时,嘴角蓦地勾勒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痕。
倏然,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骤然亮起。
唐禺神情不变,他在俯身亲吻了顾知南肩头后,拿起手机向客厅走去。
说。
唐禺极具磁性的嗓音低沉且慵懒,就光凭他的声音,都不难想象出他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操。
顾北淮咒骂一声,有些不悦的说道,我妹年纪还小,你适可而止!唐禺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这话,我反送给你。
顾北淮一愣,想起刚才索求无度的样子,顿时没了再教训唐禺的底气。
他低低的咳嗽了声,沉声说道,说正事儿,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点事情。
你要问有关你母亲的事情?是疑问句,却也是肯定句。
唐禺语气平静,似乎是早就预料到顾北淮此通电话的目的一样。
顾北淮点燃一支烟,他背靠夜色,姿态慵懒的靠在栏杆上,片刻后,他沉声说道,我想知道我妈具体的死因。
话筒里传来一声金属打火机滚轮滑动的声音,唐禺似是也点燃了一支烟。
须臾,顾北淮听到唐禺低声说道,顾北淮,你或许会后悔。
能让唐禺用‘后悔’二字来形容的事情,顾北淮已经预想到这件事有多么严重。
他薄唇越抿越紧,渐渐失去了颜色,握住手机的手也越发的用力,连手背上的青筋脉络都清晰可见。
好一会儿,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你说吧,我扛的住。
唐禺稍作停顿,沉声说道,四年前,她作为人质在非国被反动组织砍下了头。
顾北淮瞳孔猛地放大,握住手机的手一阵用力,竟是将手机背面生生攥出一道裂痕。
倏然,他胸口传来一阵抽痛,疼的他不得不弯下腰,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又紊乱。
顾北淮将手中的烟蒂扔了出去,急忙又点燃了一支烟,重重的吸了数口,才勉强让自己情绪稍稍缓和了些。
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北淮低着头,每一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仿佛染着血。
将南宝送回到顾家后,唐家的情报网一直在密切的关注顾家的动态,有关你母亲被害的事情,是以网络的方式传回来的。
连发生在顾宅内的事情唐禺都可以了如指掌,就更不用说需要途经网络传达的事情了。
顾北淮身体僵硬的撑在栏杆上,他半垂着眸,眼中浮现出一丝侥幸,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情报有误。
顾北淮,你服役过,这个答案,你远比我更清楚。
情报这种东西,总会有出错的时候不是吗?或许……或许那个人只是和我妈长得比较像,又或许……或许是他们搞错了名字。
顾北淮喉结滚动,焦灼的语气带着颤抖,不知道是在说服唐禺还是在说服自己。
唐禺打开阻隔着露台与客厅的拉门,他迎着夜风,沉声说道,你母亲遇害的经过,是以视频的方式传回来的。
顾北淮身子一僵,双眸倏然被痛苦与仇恨萦绕,那段视频你是不是有?给我!我答应过南宝,只告诉你经过,不会将那段视频交给你。
唐禺语气依旧平静,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听到这话,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顾北淮闻言,咬紧牙根,怒声低吼道,唐禺!顾北淮!唐禺提高了音量,难得的有了情绪上的波动,那段视频会毁了你,它会毁了你整个世界和全部生活!顾北淮知道唐禺是为了自己好,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红了眼,嗓音艰涩紧绷的说道,就因为它会毁了我,所以我就连见我妈在这世上最后样子的资格都没有吗?你就算见到了又能改变什么?唐禺掀了掀眼皮,嘴角蓦地勾勒出一抹残忍又寒峭的冷笑,顾北淮,你现在真正该做的,不是让害得你母亲那么痛苦的人下地狱吗?你一直执着于你母亲受害的经过,可这件事除了毁掉你的生活,给你徒增痛楚,还能带给你什么?顾北淮闻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任雪漫的嘴脸,他瞳孔猛地一缩,眼眸中蓦地涌现出戾气跟杀意。
我这有几个身手不错的人,我已经通知他们随时待命,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联系鹿晚。
唐禺说着,稍稍垂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见已经闻不到烟味了,他抬手,将敞开的玻璃门缓缓合上。
比起独自承受痛苦,将痛苦转移到它该待的人的身上,远比自我疗伤来得有成效,时间不早了,我要去陪南宝了。
唐禺说罢,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这一夜,顾北淮一直在露台抽烟,他满脑子回荡的着的都是唐禺的最后几句话。
晨光熹微之际,他回到公寓里洗了个澡,近一个小时后,他唇色发白、浑身充满寒气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顾北淮拿出电话,拨通了鹿晚的电话。
在与鹿晚沟通完后,他回到卧室,在便利贴上给莫欢留下一句话后,俯身亲吻了一下正在熟睡中的莫欢,继而向公寓大门走去。
-七点刚过,连早餐还未备好的任家人声嘈杂。
来往佣人纷纷放慢脚步,生怕惹怒那个已经哭了近两个小时的小小姐。
妈,爸,我早就说顾北淮他就是个疯子,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他昨天差点就杀了我,就差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