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淮站在原地深深地望了眼门口的方向,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就觉得他那颗心被莫欢那句北淮哥哥搅得稀巴烂。
半晌,他翻涌的心绪终于沉静下来,他这才有心思去对付留滞室里的那群败类。
顾北淮先是往办公桌的方向走了几步,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崭新的烟灰缸,放在手里掂了掂,继而才不紧不慢的踱步走向留滞室。
卢峰的那群小弟早在酒吧里就已经被打怕了,如今看着顾北淮情景顿起的手臂与晦暗不明的脸色,早就已经害怕到自觉地蜷缩在了角落里,唯有卢峰还在梗着脖子不停地叫嚣。
这里是警局,你他妈的动我一下试试?老子非得告到你连裤衩都穿不起!顾北淮神情漠然,对卢峰声嘶力竭的呐吼不以为然。
他从留滞室旁的桌子上拿出一串钥匙,慢条斯理的拨弄片刻,然后从一串钥匙里找到关着卢峰那间留滞室的钥匙,打开房门,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卢峰看着顾北淮阴鸷的双眼,心底不由得也产生几分胆怯。
他咽了口口水,向后退了半步,结结巴巴的问顾北淮,你,你要干什么?干什么?顾北淮唇角勾着残忍的笑意,睨了眼手里的烟灰缸,抬眸的瞬间,唇角的笑意骤然消失不见,干你!话落,还不等卢峰反应过来,顾北淮手中的烟灰缸直接就往卢峰的头上掼去。
啊——卢峰愣了一瞬,随即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喊。
他本就被方风眠豁了个口子的额头霎时间又鲜血淋漓,他跪倒在地,慌忙的抬起头,还不等说话,紧接着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烟灰缸。
顾北淮眼神阴翳的看着卢峰,冰冷的声音宛如地狱里来的修罗,你很有钱是吗?想包养我家自在,是吗?原本还梗着脖子不肯服输的人现在就像一只见到狮子的猎物扬。
卢峰捂住血流不止的额头,痛哭流涕,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我不是,我没钱,我没有,我没有要包养她,我错了,我错了……顾北淮扬了扬唇角,将染血的烟灰缸扔到一旁,他俯身,一把抓住卢峰得衣领,冲着他的嘴狠狠地打了几拳。
卢峰被打倒毫无还手之力,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鲜血混着牙齿掉了一地。
顾北淮半蹲在卢峰的身前,一张极其俊朗的脸轮廓紧绷,眼底的戾色让所见之人忍不住的颤栗。
我养大的小孩,我平时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很牛逼啊,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了。
卢峰头昏脑涨,连顾北淮的脸都快看不清了,他一边哭一边摇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落。
顾北淮像是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到一边,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点燃一支,叼在了唇间。
他深深的吸口烟,重新将目光落到卢峰身上,问他,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不动你吗?卢峰现在哪里还能回答他的问题啊,他除了哭和求饶,其余的什么都不会了。
顾北淮弯下腰,将烟头在他手背上捻灭,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因为那个时候有监控,但现在没有,你,还有你的这群弟兄,今天都得死!说罢,顾北淮直起身,他垂眸睨了卢峰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踹向了卢峰的跨间。
他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不过瞬间男人就凄惨的哀嚎出声。
这一下,原本还只是有些害怕的小弟瞬间慌了神,其中有些胆小的,更是直接就吓尿了。
卢峰有多疼,都不同谁去描述,光看着他那张扭曲到几乎变形的脸,他们就已经开始觉得跨间隐隐作痛了。
顾北淮瞥了眼蜷缩在角落里的那群小弟,他嗤笑一声,不紧不慢的向留滞室外走去。
领头的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留给他那群心情不佳的兄弟去发泄吧。
比起教训那群罗罗,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顾北淮半垂着眸,缓步走出留滞室,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片刻后,他转身回到留滞室,弯腰捡起地上的烟灰缸,冲着地面使劲儿一砸,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厚重的烟灰缸瞬间四分五裂。
他随意拾起一块碎片,瞥了眼锋利的切口,紧接着便对自己的右臂用力且迅速的割了下去。
刀口又长又深,不过瞬间便有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低落到地上。
顾北淮将碎片扔到了卢峰的旁边,又按着他的手在碎片上留下指纹,随即才不疾不徐的向屋外走去。
顾北淮从留滞大厅走出去时,看到的就是莫欢规规矩矩的端坐在休息区的样子。
她不知在看什么,稍稍昂首,下颚与天鹅颈之间勾勒出一抹美丽的弧线,袒露在外的肌肤白皙的不像话,粉妆玉砌,身子偶尔会左右摇摆一下,像一只小鸭子一样。
顾北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才发现她这左右摇摆原来是在学前台上那只摇头晃脑的小黄鸭。
顾北淮眯着眼看她,嘴角情不自禁的洋溢起一抹浅笑。
他上前两步,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揉了揉莫欢的头发,略带沙哑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柔情,傻自在。
莫欢似是呆滞了一瞬,她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顾北淮,一双漂亮的杏眼里落了光的余晖,波光粼粼的。
顾北淮,你——话音未落,莫欢的视线瞬间落在顾北淮鲜血淋漓的右手上,她瞳孔募的一颤,猛然起身,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触碰顾北淮的手臂,却又不敢。
顾,顾北淮,你受伤了?你疼不疼?小姑娘是真的慌乱,连声音都颤了。
不过顾北淮倒是没心思去在乎什么疼不疼的问题,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顾北淮,不是刚才已经叫他北淮哥哥了吗?合着刚才那声北淮哥哥是回光返照啊?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特别疼?你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莫欢说着,通红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顾北淮舍不得让莫欢哭,他捏了捏莫欢的小脸,说,别哭,哥哥不疼。
第105章 迫于无奈的选择,我们永远是我们这时,有些听到两人说话声的警员也闻声走了过来,见顾北淮受了伤,也是诧异的不行。
卧槽北哥,那小子跟你动手了?顾北淮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管另一个警员要了一张纸巾,随意的擦了擦自己小臂上的血,漫不经心的说道,屋里那个小子,告他袭警,还有剩下那群,教训一顿再关起来。
他说着,将被群染成红色的湿巾扔到了垃圾桶里,至于伤痕鉴定取证,我明天上班再来处理,时间不早了,你嫂子不能熬夜,我先走了。
话落,他牵起莫欢的手,不疾不徐的向警局外走去。
莫欢一路上根本就不敢反抗顾北淮,他牵她的手恰恰是受伤的那只手,现在袖口的位置还染着一圈血痕,她看着就害怕,生怕让他的伤口更加严重,根本就不敢反抗。
从警局到车上,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坐上车后,莫欢才问顾北淮,我们现在是要去医院吗?不去,我们回家。
回,回家?送她回宿舍吗?莫欢怔怔的看着顾北淮,没说话,可问题全都写在眼睛里了。
顾北淮低低的笑了,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现在太晚了,回我家。
可是,你的伤口……莫欢还是不放心。
顾北淮启动车,用余光睨了眼莫欢,说,傻了?忘了我妈是做什么的了?这点伤,我回家处理就行。
提及顾北淮的母亲,莫欢霎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欢低着头,小声的说,顾北淮,我不能和你回家,你一会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
顾北淮神情不变,但眸光却是骤然一沉,半晌,他低笑了一声,打趣的说道,放心,哥哥不带你回顾家老宅,我们回我们自己的家,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学业很忙?忙的都没时间回家了?我前些日子回去了,发现家里都落灰了,愣是收拾了好几天,才勉强恢复原样。
顾北淮,我一点都不忙。
莫欢声音很轻,轻到若是不仔细听,就会被车外嘈杂的车流声淹没,我不回去,和学业无关,和忙不忙也没关系。
她顿了顿,半晌,低声说道,我不回去,是因为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两个相识太久的人不好就不好在这里,彼此太了解对方的弱点,所以每一句话都能精准的扎到对方的心窝里。
顾北淮嘴角的笑骤然一僵,他想说些什么,可艰涩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如鲠在喉。
顾北淮,你还记得我被你从寺庙接下山的前一个夜晚,你和我说了什么吗?顾北淮当然记得,那个时候的莫欢已经十七岁了,是一名准高三生,他为她找的老师已经不能满足她对高考的需求了,除此之外,他的母亲在异国意外失踪,他一边忙于部队的工作,一边又要寻找他的母亲,他没办法再准时去寺庙陪她,于是便起了想要带莫欢下山的心。
他一方面想要莫欢可以时时刻刻的陪在自己的身边,可同时又害怕莫欢出了寺庙见惯了繁华,就不在是他一个人的自在。
于是他问她,自在,离开寺庙之后会遇到很多新鲜的事情,那时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吗?你会不会,就不要哥哥了?莫欢短暂的停顿一瞬,然后笑着和他说道,佛教中说无常,无我,意思是说这世界上没有一种事物是永恒不变的,可是北淮哥哥,不管万物怎么变,我们永远都是我们。
那是莫欢对他的承诺,也是他这些年来挨过寒冬与苦难的信念。
顾北淮,我从来都没有变过,也从来都没有不要你。
莫欢低着头,音色很稳,平静如止水,相反,先变得是你,先不要我的,也是你。
一年又五个月,莫名消失、杳无音讯,顾北淮将她扔在了这个大到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帝都,然后就一去不复返。
他答应她会每天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可是他没有。
他答应她会在过年前赶回来陪她过年,可是他没有。
他答应她会和她一起经营他们的小家,可是他没有。
莫欢轻笑了一声,呢喃着说道,顾北淮,我不是一个玩具,不是你需要的时候就留在身边,不需要的时候就扔到角落里的玩具,一年又五个月,我独自参加高考,独自去大学报道,独自过了成人礼……我学会了成长,适应了孤独,你留给我的钱我一分都没有动过,我现在可以自己赚钱养自己了,顾北淮,我好像,好像已经不需要……话未说完,车子突然猛地一停。
莫欢因为惯性身子向前一冲,她拧眉,侧首看向顾北淮。
顾北淮眼眶很红,漆黑的眸子被数不清的红血丝缠绕,连眼底都是腥红的。
他重重的呼吸了两下,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毕露,连骨节都是青色的。
自在,别说那句话,成吗?你明明知道,那句话,和要了我的命没什么区别。
他情绪太外露了,躲在眼眶里的眼泪险些就要压抑不住。
莫欢没见过顾北淮哭,哪怕是他母亲突然失踪的时候,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抿了抿唇,眼底霎时间也染上层层水雾,她抬手,用指腹擦过顾北淮的眼角,轻声说道,可是顾北淮,从你消失的那时候起,我的命,就已经没了。
整日整日的不进食,哭着醒来又或者哭着睡着,顾北淮刚刚失踪的那段日子,莫欢真的以为她会死掉。
顾北淮呼吸一窒,他想说话,在开口时却吸了一口冷风,呛的他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半天。
半晌,他抬眸,猩红的眼底像是沁了血一样,苍白的脸再无刚才落拓又野痞的肆意。
他伸手,握住莫欢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到自己右侧脑袋那条突兀的疤痕上。
如果可以,你的高考,你的大学报道,你的成人礼,我一个都不想要缺席,如果我当时但凡有一点点的可能,我爬都会爬到你的身边的,可是自在,哥哥当时被俘了,我没有自由,没办法和外界联络,我真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