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疯婆婆住的地方吗?少女抱着一只恹恹的白鹅, 打量了一下这个孤僻而又腐朽的小屋。
是的。
男人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陌生的少女,他站在这低矮的小屋前,浑身上下都感觉不怎么自在。
疯婆婆在村中一贯大名鼎鼎, 若不是已经有半年没出来讨食,众人猜测她已经死了,这一次他也不会有那个胆子为这个外来人带路。
看来你没有欺骗我。
少女感受着空气中辛辣里带点腐臭的气味,点点头道。
男人警戒地四处瞧了瞧,焦躁道:既然如此, 那快把铜币给我……你很急?少女眼眸轻眨, 她好奇道。
男人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上个月就接连有人死去,说是有怪物从另一边跑到我们这里来, 山那边的村子也出现了鬼魂一样的东西, 最近的城中也捕捉到了一只七条腿的大老鼠……大家都说,是红月的神给人间降下的惩罚, 是天谴之灾……我是不懂那些……但上个月的月亮也确实太大了些,好像快要从天上砸下来一样……男人说到这里, 脸上满是恐惧,他来回走动, 唯恐从黑暗里跳出来一只吃人的怪物。
少女沉默下来, 她从自己所剩无几的钱币中挑出几枚给他, 就这样看着这人迅速离去。
虽然自己逃离时红月还只是幻象,但后面红月就是真正降临了。
从前的夜晚本就是怪物肆虐的时分, 人们猜测月亮对那些活跃在暗地里的魔物有加持作用,可现在, 就干脆是直接创造怪物了!少女又看了下这间摇摇欲坠的屋子, 她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屋边一丛快要爬上墙的长叶草顿时化为了张牙舞爪的卷须,它小心地推开屋顶,从里面放出一大股紫色难闻的气体,然后再探入其中。
少女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在外面看着。
她拍了拍在自己怀里动了下的大鹅,她知道自己的变形术还没有到达顶阶,因为她若是想化出那些幻想中的灵,不仅要自己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还要选取的变化物本身就具有足够的神秘度。
若是神秘不够,就会像丹恩一样,只出了一击,就不得不化作原型。
而大鹅自那日后,也始终无精打采,没有诞下一枚金蛋。
她令狂舞的野草将那间屋子拆解得七零八碎,尽量不给里面的物品造成毁灭性质的伤害,而后,她掩着鼻,亲自再去搜查了一遍。
片刻后,她从里面带出几页枯黄的纸,又从另一角的地方翻出一顶脏兮兮的尖顶帽,看着左下方的宝石又增加了一枚,她便将这些无用的东西都扔进包裹里。
治咳嗽的秘药、缓解头疼的方子……还有戴上可以分辨方向的帽子……少女也就是夏洛蒂叹了口气:这些野巫师们生活都是这么艰难的吗?怀里的大鹅轻轻叫了一声,少女笑了下:好了,我知道是你的功劳……但接下来就要靠我自己啦。
她轻轻地说,嗓音轻飘飘的,好似将之前的遭遇也这样轻飘飘地放过。
伤痕留下,痛苦带走,如此方能再度起航。
她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村子。
村中的人不敢靠近她,因为她打听的疯婆婆是村里的禁忌,夏洛蒂也不在意,她没有要在这里停留多久,她的金手指决定了她无法在一个地方长久留下。
上一个想要多待一会的厄斯科多城已经被拉进了另外的空间里,而如果她搜集的信息没有错误的话,半月后,在靠近那里的区域中,开始流传出镜中人的传说。
萨罗的身上还有很多谜题没解开,她逃离得过早,对他与更高层之间的关联也不熟悉。
她带上兜帽,买了些路上必须的物品,就要前往下一个城镇。
两个小身影躲在后面的草垛里看她。
其中一人头上绑着发辫,另一人面有菜色,但身体很是壮健,再仔细看去,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
姐姐,汉森有些紧张地问道:我们真的要跟着她么?这是自然,另一个小女孩看样子要镇静许多,她攀着干枯的草垛,头也不转道:你也听到了,爸爸同意了那个坏女人的话,要将我们带到森林里扔掉,只是因为你昨天晚上多吃了几块饼。
你要是不想被夜里的怪物撕碎,就必须要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这个村子,不会有人为了我们和爸爸吵架的。
小男孩黯然低下头:多莉亚嬷嬷愿意给我麦饼吃,但她三天前就死了,人们说是怪物杀了她。
所以我们要变得强大,女孩语气认真道:然后回来把那怪物和坏女人一起干掉!男孩汉森吞了吞唾沫:那要是这个人也是坏女人呢?女孩波娜沉默了下来,她的脸色一阵变幻,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双脚也迟迟没办法迈出。
不好!她忽然清醒过来:她要走了!不管那个外乡人到底是好是坏,但他们如果再不走,就真的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他们急忙追出去,但在路上的时候,男孩却不慎摔了一跤,波娜只好跑回来扶他,可等到他们再想继续追时,那个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二人停在原地,心中涌出一阵阵绝望。
夏洛蒂不知道自己后面发生的事,她来到了一个新的大的城市,在确定了没有什么诸如疫病、谋杀、暗夜幽灵等奇怪的事后,她开始研制她之前已经创出了雏形的新体系秘药。
因为有豺狼人试药,所以这药剂的危险性已经被降到了最低,夏洛蒂挑选了很久,才最终决定将这份药剂用在一个瘸腿的老骑士身上。
阿法纳是一位参加过战争的骑士,他曾经跟随着这个国家的领主远征过另外一座城市,他骁勇善战,喜用谋略,在战场上创下了很大的功绩。
他的勇武受到了领主的赞赏,对方曾在宴会上暗示过他,只要他取下了敌方首领的头颅,就将自己最喜爱的女儿嫁给他。
阿法纳听信了,他喜爱那个美丽的公主,为了她不惜冒险独闯,但他最终还是为自己的冒进受到了惩罚,他失去了自己的左腿,与敌人拼到最后的战果也被另一人抢去……紧接着,一切曾降临到他身上的荣誉都烟消云散。
领主绝口不提曾经的承诺,夺功的小人却登上了授勋的舞台,意中人投入那人的怀抱,他疯狂怒吼,却被昔日的同泽拖出场地,用言辞大加羞辱。
他开始变得愤世嫉俗,终日昏昏沉溺于劣酒,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废了。
但他还是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世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么。
而就在这一天,他终于等来了一个转机。
他歇息在自己的破草席上,盔甲和战剑已经被卖掉了换酒,他抓挠着身上的虱子,即将要沉入到又一次的睡眠。
而就是这个时候,一道影子乘着黑夜而来,他动作轻盈无声,恍若暗夜鬼魂,他的声音随着冷风吹入到阿法纳的耳中:你想要复仇么?阿法纳一个激灵,他警惕地望向深邃的黑暗,蠕动了下嘴唇,他喃喃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论有什么阴谋,都不该找到我的头上。
暗中人似乎笑了一下, 他没有劝解、也没有蛊惑,只是淡淡道:喝下它,你将会经历一次非常痛苦的考验,但只要熬过去了,你将获得新生。
可这话在阿法纳的耳中,却比天上的惊雷都要让他震颤。
咕噜噜噜,一个小药瓶滚过来,咕咚——这是阿法纳咽下口水的声音。
我、我该怎么相信你?他这样问着,企图得到更多的信息。
但黑暗再一次沉默了下去,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追了上去,发现对方早已离去。
他愣在原地,只觉一阵空荡。
一整个白天,阿法纳都沉浸在无与伦比的纠结中,他觉得暗中人很有可能是在策划一个颇大的阴谋,给出的药剂也是剧烈的毒药,为的是要做些不可告知的事,尽管他自己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用;但也可能是来自他过去敌人的戏弄,先给出希望,然后在垂死的他面前大笑,笑他的愚蠢与无力,之后任由他孤独而愤怒地死在肮脏的角落中……他胸腔中有火焰爆发,这使得他有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他打开了那个瓶子,看了一眼里面的液体,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唯死而已!第二日的时候,暗中人来的很晚,他过来的时候,这片区域的人们都已入睡,阿法纳等了很久,他静静的一人独坐在破碎的床榻上,一双眼就像夜里的狼,充满了昨日没有的狠意。
看来你已经尝试过了。
他轻笑着到来,对这一幕并不感到惊奇。
是的。
阿法纳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您的药剂很有用,我感觉我找回了一部分的力量,连我的腿也比以前好上了一些,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对于暗中那人,他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激。
我想要知道……他接着说。
想知道还有没有更多的药剂?暗中人淡淡道。
阿法纳张了张口,但还是解释道:不,就算没有……我也会感谢您的恩德,你让我看到了希望,我会回报您的……既然如此,暗中人道:在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前,就来为我效力吧。
黑暗在阿法纳面前散开,像是在引导,阿法纳愣了一下,才一瘸一拐地往里面走去。
他走到最后,见到有一位美丽神秘的少女正站在那里,她披着斗篷,长发垂下,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魅力,她注视着他,狼狈又肮脏的阿法纳,嗓音轻盈缥缈:来加入我的骑士团,我将给予你想要的。
她的美丽好似不该世间所有,她的眼眸像是蕴藏了无尽神秘的未知,阿法纳曾经爱恋的那位公主无法企及她的万分之一,阿法纳感觉自己是被蛊惑了,他的头脑空空,强烈的自卑感让他根本不敢走上前去,他跪倒下来,俯下身,亲吻着对方脚下的土地,他含混着说道:如您所愿。
这便是最初的黄昏骑士团的起始了,他们见证着一个时代的崛起,并伴随着一位伟大人物的身边,为她开拓出了一段辉煌灿烂的征途。
一直到千年以后,这个神秘的教团,也依旧行动在世间,但那时,它也该叫上另外一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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