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酥看了眼褐耳, 察觉黑翅不如他好忽悠,立马闭嘴不再空泛安利。
看这柜子,垫上衣裳关上柜门很适合睡觉。
她拉开掉漆的木头柜子, 悄摸摸诱惑:下雨天树上湿漉漉的, 你们俩可以跟我在一个屋里睡觉,不想用衣裳也可以自己筑巢。
褐耳意动,看了眼柜子的宽度,怕刮蹭了自己的翅膀,他从桌子上飞下去, 拎着大毛腿靠近,来,你抱我进去试试。
忘了我们翅膀大了, 还可以睡柜子上面。
明酥跑出去拿了她奶的针线筐,里面的鞋底鞋帮子都给倒椅子上, 你把筐拎到柜子顶上,蹲进去试试。
挺好挺好。
褐耳啄了一口筐沿,转动脖子环顾一圈,给编个四四方方的筐才好嘞, 我往里一蹲,盖子掀下来, 黑乎乎的适合睡觉。
明酥点头应下, 她打算让她奶给缝个布帘子挂上,黑翅你也住下吧,风不吹雨不淋, 这个屋只有我睡, 没有旁的人。
黑翅犹豫了下,但还是拒绝了, 猫头鹰是独居的,只会在繁殖期孵蛋期跟伴侣同住。
她看了眼褐耳,他看着有些不大聪明,她看不上,不想跟他住一起。
我不想放弃我的领地,我不过来住,我的巢穴挺好的。
她又瞅了眼屋顶,怕一时糊涂再应下了,急忙说:屋里不进风,还挺热的,我要出去。
那我也出去?褐耳倒没觉得热,但黑翅都觉得热,他是公鹰羽毛更厚些,不可能不热。
黑翅飞出去看褐耳也追了出来,吓得一哆嗦,都没来得及跟禾苗告别,双翅一滑飞往屋后向后山冲去。
太冲动了,黑翅有些得意又有些后悔,也怪褐耳那小子脸皮太厚,三缠四磨软化了她的戒备心,没有高声求偶她就让他靠近了。
晚上褐耳熟练地落在柿子树上,咕噶了两声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进去。
黑翅不来,我都没靠近就被赶走了。
黑暗里,两只大眼疑惑又震惊,禾苗,你说她是不是看穿了我俩演的戏?不然傍晚怎么像是逃命似的跑了,我跟在后面越喊她跑得越快,刚刚我去套近乎还被骂了出来。
应该不会吧?明酥回想,傍晚谈话的时候她都没怎么瞅褐耳,按黑翅那古板的性子,她应该是极少跟人类打交道,按理说应该没这个心眼的。
她应该是戒备心太强了,这两天她要是不来找我,我就跟你进去找她。
明酥摸了摸床单,这下面压了五毛钱,是她晚饭时跟她奶耍赖要来的。
今天太糗了,想收买鹰还得用褐耳的口粮。
她偷瞄了眼褐耳,没敢说黑翅可能是嫌她太穷了,觉得没有前途才拒绝入伙的。
褐耳扇了扇翅膀,既然禾苗有主意他也就不操心了。
他蹭了蹭湿漉漉的爪子,飞起来看篾筐还在柜子顶上,蹲进去蹭了蹭,禾苗,关窗睡觉。
你不走了?晚上睡觉!我不饿,外面风声太大了,我进来陪陪你。
哪怕知道禾苗看不见他,褐耳还是有点心虚,他把篾筐抓上来没放下去就打的是这个主意,我想出去了会自己开窗,你不用担心我会饿。
明酥默默关了窗,她掖紧被角,偏头看向柜子方向,多熟悉的故事情节啊,这不就是聪明的猫头鹰碰瓷人类,住上人类的大房子嘛!只是故事的主角发生了改变,往日的看客成了人类,聪明的碰瓷者又不是她。
冬雨下了两天才停,褐耳也来借住了两天。
来的时候明酥知道,醒来已经不见鹰影了,而且窗户还关的好好的,真是长本事了。
今天星期五了,路上还是稀泥,不知道你爸妈回不回来,应该不回来了,这天也没有去赶集的。
明奶奶端着筛子搓苞谷粒,进了腊月就有年味儿了,炸苞米花的也快要下乡了。
明酥拿棍子戳泥巴,打个电话就知道了呀。
说的也是,明奶奶拍了拍身上的灰,拉小孙女出门,嘱咐说:电话打通了你跟你妈说说话,我都没听你提起她,你不想她啊,这都半个月没跟你妈见面了啊。
想,可想了,我都在心里想。
最好是真的。
喂?妈妈~噢,我妈是黎玉琳。
明酥第一次摸电话,还不清楚程序,听声就喊妈,被人笑了也不在意,捂着电话筒听那边的脚步声和笑声。
黎老师,你女儿喊妈喊得可真好听。
明酥听到话筒里有人这么说,接着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大家喊她多是喊禾苗,只有两个人一直喊她是明酥。
妈妈,你跟我爸爸啥时候放寒假啊,我堂姐都已经考完试在家蹲着烤火了。
想我跟你爸了?明天星期天,我们明天去看你。
算了,下个星期再回来吧,路上的水一个坑一个坑的,天又冷。
明酥揉着电话线,眼睛瞟向她奶,含糊地说:等路面干了我大爹大妈带我去赶集,我到时候去看你们。
黎玉琳沉默了一会儿,你们来赶集的前一天你给我打个电话,把你奶也一起带来,中午在咱家吃饭。
明酥应了一声,问她奶还有没有话说,没有她就要挂电话了,她没话说了。
等你爸妈放寒假了你回镇上住。
回去的路上,明奶奶琢磨了下,哪有娃娃不想妈的,但在她小孙女身上她是没看出来,可能还是相处的时间少了。
我不回,我就要住村里,镇里不好玩,褐耳跟黑翅也过不去。
你爹妈还排那两只夜猫子后面了!我又没喊猫头鹰喊爸妈。
明酥犟嘴,拍她奶的手,劝慰道:我爸妈肯定会回来住的,老娘跟闺女都在乡下,住镇上有什么意思。
看她奶脸色渐缓,她保证道:等我爸妈回来了我把褐耳跟黑翅介绍给他们,我爸妈也会喜欢的。
就俩臭鸟,你以为谁都稀罕啊。
明奶奶撇嘴,跟麻雀一个色,除了能转圈的脖子、好看的脸盘子、走路时鬼鬼祟祟的丑样子,也没啥好稀罕的。
明酥撅嘴挑着眼睛细瞅着她奶,你就挺稀罕的,你屋里那帘子不就是给褐耳缝的。
那、那还不是你耍赖要求的。
行,是我耍赖。
明酥看穿了她的口不对心,摊手认下这罪名。
奶,我姐在家吗?在屋里,褐耳也在,也不知道在嘀咕啥,你进去找她。
明溪推门进去,没看到褐耳,还以为它飞走了,姐,我爸说明天去赶集,你别赖床啊,起早点。
明酥应好,她又跟明溪一起去他家,说了明天中午在她家吃饭的事,回去的路上去队长家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陈奶奶,话费挂我奶账上,她改天来给钱。
你就说了两句话,时间短,不用给钱。
队长他妈给禾苗抓了把炒花生,问她怎么学会的夜猫子的叫声。
明酥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我从医院醒来就会了,我妈说肯定是我生病的时候有猫头鹰来找我玩,我就学会了。
噢?她笑了下,撸起袖子,手腕上一个细金镯子露了出来,你懂猫头鹰的话,你帮老奶问问,它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个颜色的东西,你要是问出来了,以后你来打电话我都不要钱。
金子啊!你认识?队长他妈慌了一瞬,扒下袖子又给明酥的兜里抓了两把瓜子,哄道:这事不能给别人说,你下次来打电话老奶也不收钱。
说完又不甘心,笑皱了一张脸,套话问:你在哪见过这东西的?我妈给我姥买过一对金耳环,就在我姥耳朵上戴着呢。
明酥咔咔咔地嗑瓜子,我不给别人说,那我下次来打电话你就不问我要钱了是吧?嗯嗯,你帮老奶问问夜猫子……明酥摇头,老奶,猫头鹰是分不清颜色的,任何东西在他们眼里只有三个色,黑色灰色和白色,别说是金子了,就是钱掉他们眼前都只是一张黑纸。
你没骗老奶?你让我队长大叔去镇里的书店买书看啊,阿许买的就有,书上都是有介绍的,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明酥垮脸,捂着满满一兜葵花籽往外走,心里忍不住大骂老巫婆,心真贪。
当天她谁都没告诉,第二天去镇上买了衣服,回到家了她才嘀嘀咕咕地给她妈说,队长他妈可真坏,想忽悠我让猫头鹰给她找金子,还就只给了我三把瓜子,想发财还小气巴拉的。
黎玉琳顿时菜也不炒了,矮身问:那给你什么你才带她发财啊?妈,你也有这想法!明酥皱眉揪她脸,没用的,猫头鹰是色盲,我大红大绿地站他面前也是黑色灰色和白色的,我如果不出声不走动,他都分不清哪个是我。
听她这么一说,黎玉琳提着的心落了地,解释说:我没这想法,我就想试试你贪不贪心。
明酥,再过几天我跟你爸也放寒假了,到时候接你回镇上住。
她得把这丫头跟猫头鹰隔开,现在只是在村里就有人起了歪心眼,时间久了就怕入了谁的眼。
那不行,她才不想回镇上,没什么好玩的,人还多。
我想在村里过年,你跟我爸回去,住我奶家里,等开学了你们再回来。
你不回来了?你明年秋天可就要上学了。
这个明酥已经想好了,她要在大队小学读书,有明溪有阿许还有石头,嗯,还有她那个忽阴忽晴的堂姐,早上一起去,中午一起回,老师有事还能提前放学。
我爸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明酥不想再挨训,一溜烟跑出去,夸张地喊:爸爸你可回来了。
明仲夏看了眼她冲出来的方向,抱起她戏谑道:又惹事了?咋可能?我跟我妈有说有笑的,哪会惹事,我就是想你了。
明仲夏明知道这张撒娇的嘴不可信,还是被哄得喜眯眯的,吃了饭还被哄去买了一斤牛肉给人家的猫头鹰带回去。
仲夏,我们聊聊。
咋了?明仲夏给她倒杯水,拉过椅子坐她对面,闺女还真惹你生气了?黎玉琳没跟他扯,直接把明酥中午给她说的话又给男人重复了一遍,明酥不能养在乡下了,等我们放寒假了把她接回来,像以前一样带她去学校,我俩辛苦半年,等秋季她上学就好了。
男人缓缓点头,蹙眉说:闺女不是说猫头鹰分不清颜色?那要是有人以为她撒谎呢?行,学校放假了我们就去带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