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喊我过来的!你个人类小崽子怎么会说我族的话?我是前段时间才变成人的,我是活了两年的中年鹰了。
妖精化形!!那你再变回来我看看。
柿子树上站的猫头鹰褐耳惊讶地飞到窗户上,仔细打量打量这个前辈,耳羽也跟着下压。
我不是妖精,之前我还是猫头鹰,睡一觉醒了就变成另一个人了,我也搞不清是什么情况。
禾苗?你咋下床了,夜深了快来睡觉。
明奶奶被时高时低的咕咕声吵醒,就着窗外的月色只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孙女,她吓了一跳,孩子什么时候溜下床的她都不知道。
你睡,我不睡。
那我陪你玩,我可是三番五次地给你妈保证要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的。
明奶奶坐起来拉亮灯泡,下床过去拉孙女时探头往外看,什么都没有,看来之前的咕咕声都是小孙女自己叫着玩的。
看猫头鹰怕人不肯出来,人又不肯睡,明酥只得又回床上陪老人睡觉。
腿在光溜的凉席上蹭着,身上还有扇子扇过来的风,明酥入睡之前想,没毛的夏天还挺凉快的。
鸡蛋,冲的奶粉,馍馍,给,这都是你的,吃完饭了我带你去找小溪玩,他也没上学。
明奶奶谨记儿媳叮嘱的要多跟小孙女说话,要教她说话,她问:明溪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回来了最喜欢跟他一起玩。
明酥抱着杯子喝牛奶,偶尔瞅她一眼,就是不说话。
你这孩子,奶跟你说话呢,你要是听不懂或是不知道就摇头,来,跟我摇头。
她拨弄小孙女的头,继续说:小溪是弟弟,小渠是你姐,这两个你要是都不记得,那你大爹大妈更不记得了。
然后掌着明酥的头摇摇,重复道:记住了,听不懂就摇头。
明酥扒掉她的手使劲摇头,哼,不就是摇头嘛,她当猫头鹰的时候别说摇头了,她能调转头用嘴给后背挠痒。
人真不中用,就摇个七八圈还晕头晕脑的了。
饭后她由奶奶带着出门,听有人提起她名字她就摇头,直到头被按住她才消停。
你这娃,真轴。
还没走到大儿子家门口就瞅见了孙子,明奶奶忙喊住他:小溪,哪去?去玩。
明溪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灰毛狗,他问:禾苗啥时候回来的?我听我爸妈说她不傻了是吧?不傻了,就是还不懂事,会说的话也少,小孩喜欢跟小孩玩,你带着她,让她跟你们学学。
明溪应了一声答应下来,他这个堂姐每次回村都喜欢跟他一起玩,他也习惯了,拉着她手问:禾苗,我们要去后山折浆浆苔,你去不去?明酥一听后山立马来了精神,昨晚的猫头鹰说他住在后山,我去。
嘿,真不傻了!明溪拉着她走,心里琢磨着禾苗现在不懂事,那他干脆教她喊他喊哥好了,反正她也只比自己大六个月。
它叫小灰,是我家的狗。
他指着禾苗盯着瞅的狗,诱惑道:想不想要?你喊我喊哥这只狗我就送给你。
哥。
要挨打是吧,谁都敢忽悠。
明奶奶出声阻止,但已经晚了,她拍了小孙子一下,好笑地说:禾苗你是姐姐,不能喊小溪喊哥。
小灰,我的。
你的你的,给你了。
明溪占了便宜越发开心,大手一挥给他奶说:奶,你不是要去甘叔家的菜地里干活嘛,你去挣钱,禾苗我带着玩。
明奶奶不放心,后山刺巴子多,路还坑坑洼洼的,她哪放心把不知事的孙女交给年纪更小的孙子带,她还是得跟着。
离两个小孩远了一点,她看禾苗跟着小溪的时候更活泼一些,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不是在笑就是在学说话。
她有点怀疑儿媳的猜测,禾苗这不像是听不懂话,她应该是听得懂但不会说。
但思及吃早饭时她的反应又不像是听懂了的样子,该不是懒得理人就装听不懂吧。
村里孩子多,春天的茅根和毛线,夏天的浆浆苔和蛇莓还有桑果,秋天的甜杆和红薯都是他们的零嘴,后山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明酥跟着小溪加进了大部队她也不动手,就站在一旁看其他人埋头或是扭着脸伸长了手去折刺巴子里的嫩枝,有人给她分一根两根她就接着,没人给她也不主动要。
看她奶坐在下面的田埂上没跟上来,她溜到人少的地方开始呼叫同族鹰。
甘清许见明溪的傻姐姐握着几根浆浆苔仰着头学鸟叫,他忍了好一会儿,刚准备喊她奶来着,就听见头上方的树上有了同样的鸟叫。
这是啥鸟?他凑过去小声问。
明酥瞅都没瞅他,看褐耳不敢下来,她又往里走一点,走到没人的地方才继续喊褐耳下来玩。
甘清许想跟过去,刚抬脚就被恶狠狠瞪了一眼,顿时怂了,也不敢吭声,怕惊走了飞下来的鸟,他就地蹲下来看她从兜里掏出鸡蛋白喂鸟,然后一人一鸟咕咕长咕咕短的聊天。
禾苗?禾苗?你们谁看到我姐了?在这儿。
甘清许站起来招手,看鸟没飞走,他趁明溪还没来,套近乎说:这鸟叫的真好听,你认识它吗?他是猫头鹰,我们猫头鹰叫声都很好听的。
明酥骄傲,总算有个有品味的人了。
甘清许盯着它竖起像天线一样的羽毛,敷衍道:你叫的跟它一样好听,我能摸一下吗?就一下。
禾苗,你咋乱跑,把奶吓死了。
明溪跑上来,小喘气着对他奶喊:禾苗没事,就是抱了个怪鸟,有点像野鸡。
是猫头鹰,你姐说是猫头鹰。
夜猫子!一听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夜猫子,明溪激动地低声说:禾苗,把鸟抱住,别让它飞了。
明酥站起来,褐耳往旁边小踱两步,一人一鹰看人围了上来不作声。
明奶奶喘着粗气快走过来,看到那半眯缝着眼的夜猫子像是没看到一样,走过去抱住明酥就往山下走。
明酥也不反抗,咕咕两声,就见猫头鹰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就跟着一老一少走。
明奶奶照着孙女的屁股轻拍一巴掌,让她不许再咕,然后仰头对头顶的夜猫子说:你干啥去的?你家就在这山里面,不能跟人玩,你回去。
小孩不懂事招惹了你,明天我给你送块子肉来道歉。
头顶的猫头鹰就是不走,甚至还停在一棵树上等着,下面的人动了它继续跟着飞,人停它也停。
明奶奶没得法,现在她只能赶紧回村。
之前孙女咕咕叫她还当是小孩胡乱哼着玩的,现在想想,昨天夜里她听到的咕咕咕,肯定是那个时候夜猫子已经来了的。
老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就是不知道是冲她来的还是冲孙女来的,希望是冲她这个老家伙来的。
抱着个六岁的孩子一路疾走,刚进村就碰到小儿子夫妻俩,老人撑着的那股劲一下子散了,仲夏啊,快来,赶紧抱着禾苗我们去高神婆家一趟。
明仲夏跟黎玉琳也看到了低空飞着的夜猫子,还没问咋回事就被老妈催着带孩子去高神婆家,这时候明酥又长长地咕了一声,一直不肯走的夜猫子转身又回到山里。
看到这一幕,明奶奶腿都吓软了。
我孙女两个半月前从滑滑梯上摔下来磕破了头,醒来之后不傻了就是听不懂话也不会说话,但会咕咕叫,跟夜猫子叫声一模一样。
昨天我带她回村,昨晚上我听到夜猫子就在我屋里叫,今天她去村里的树林子里,就招了个夜猫子下来,一直跟我们进村,怎么赶都赶不走,我孙女咕了一声它立马就走了。
明奶奶有些心惊地说明情况,问高神婆:你帮我们算算,我孙女没啥事吧?她咋突然就能跟夜猫子搭上腔了。
黎玉琳抱着女儿要走,她不信这劳什子封建迷信,她女儿好好的一个娃愣是被她奶说成了被妖鬼缠了身。
玉琳,你等等,让神婆算算,刚刚你也看见了,那夜猫子就是听禾苗的话。
你想想,禾苗没磕破头之前她啥时候咕咕过?按你说的,她从医院醒了话不会说,但会咕咕怪叫。
我是她奶,这四年我攒了钱都给她治病了,绝对没有害她的心。
是我迷信,你就让我安个心,我也好确定这娃娃到底是不是我孙女。
明酥,你告诉妈妈,你从哪儿学的咕咕叫?黎玉琳低头问明酥,怕她听不懂还学着咕咕几声,问她跟谁学的。
你错了,不是那么说的。
这是她妈经常给她说的话,她纠正着又咕了几句,让她妈跟着学。
黎玉琳也不知道女儿咕的啥玩意,也不确定婆婆说的夜猫子听她的话是真是假,但不愿意明酥被人看作是怪物,她妥协坐下,说:算吧,只有这一次。
四个人看高神婆一阵怪叫怪跳,等她赤红着脸停下来,黎玉琳平静地问:啥结果?孩子还是那个孩子,至于你们说的夜猫子听她的话,可能是小孩本来就有的天赋,就像有的孩子天生聪明一样。
那也没有突然听懂了鸟语的啊!明奶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鹦鹉还会说人话呢,就不许人会说鸟语了?明仲夏打断他妈的话,说:可能就是个巧合,谁能确定明酥乱咕一通就是在跟猫头鹰说话,说不定她就是模仿能力强,听猫头鹰叫过她就学会了。
他付了钱抱着女儿出门,走远了他说他妈:别胡思乱想,以后也别看什么高神婆矮神婆的了,她刚刚怪叫的声音可比夜猫子叫声难听多了。
明奶奶不作声,有些理亏地跟在后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