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先是安静。
然后在场三个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夏文琴捂着嘴巴笑到, 馆长这是在……开玩笑？陈胥青复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辰宇一本正经的放下筷子，这我就要给你们科普一下常识了, 从金星上看, 太阳确实是从西边出来的。
夏文琴：还常识, 要不我把你送去金星看太阳。
陈胥青：让我来帮忙。
就在他俩起身靠近的时候，徐辰宇双手交叠于胸前, 语气浮夸，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我是有老婆的人, 是不会屈服在你俩的魔爪之下的。
祝瑶光笑意盈盈, 录像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 我很擅长摄影。
连Doris都被你俩荼毒了！没有人把陆应许的话当真。
祝瑶光也虽然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小期待，但也没把这句话当真。
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怎么想都不可能。
酒过三巡。
祝瑶光杯子里从果酒换到红酒，又从红酒换到啤酒。
现在也有些微醺。
她生得白净, 脸颊稍微有点热度就红得非常明显。
陈胥光撑着桌子站起来，单手抚着自己的额头，说到, 散了吧散了吧，各回各家。
我回不动了, 我要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来，刚刚已经跟我老婆说了。
我也是，喝完酒就困。
既然你们都不回去, 那我也住酒店吧,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陆应许抬眸看了眼, 按动桌面的服务铃。
这才懒懒散散的开口, 我在隔壁酒店定了房间，出门电梯直达。
你现在这么贴心？陈胥青不可思议。
敲门声响起，身着西装的侍者应声而进。
七层的三间套房，下午预定的。
他说。
三人走后，侧身去看祝瑶光，扫码下单了一份醒酒汤。
陆应许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喝醉了？祝瑶光摇头，其实还好，一点点。
她现在头脑很清醒，就是动作有点跟不上节奏。
看见陆应许时还有些莫名的冲动，好在可以克制。
走吧，送你去房间。
陆应许伸手，祝瑶光借力有些晃悠的起身。
回家还是住酒店。
太麻烦了，就在这边吧。
谈话间已经来到了电梯门口，陆应许按了六楼。
为什么我们在六楼。
她依稀记得对方告诉服务员的是七楼。
七楼满了。
他说得笃定，祝瑶光没想太多。
一路走到最里面的套房。
可能因为天色已晚，祝瑶光发现六层极其安静，别说住在这里的客人，连服务生的人影都没有看见。
陆应许站在门口，不紧不慢的把手伸进从西装口袋。
然后拿出来两张房卡，把写着604的卡片递了过去。
祝瑶光抬手接过时指尖相擦，温热感觉一触即逝。
她指尖一颤，随即注意到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拿着数字603的房卡。
很巧的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门牌上挂着603.祝瑶光恍神间想起上次住酒店，他们也是这么面对面，出门就能遇见。
陆应许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问到，想要我手里这张？没想到对方语出惊人，祝瑶光慢半拍的反驳，不是！也不是不行。
她恼羞成怒，都说了没有，不许再说了。
陆应许轻笑一声，和她说晚安。
道别后，祝瑶光进入了房间。
脑子里因为酒精晕晕乎乎的，意识却非常清醒。
很是精神的想做点什么，比如翻翻手机。
祝瑶光打开联络软件，朋友圈那栏赫然显示着迟乔的头像，她想起今天下午沈则衍和迟乔的对话，无声笑了笑，戳了进去。
果真，除开前面几条夏文琴他们发布的消息，满屏都是迟乔。
往下翻了一阵，大概数出来三十几条，每条都是百来字的解说。
大概到后面迟乔也没词了，她发了个哼的黄豆表情包。
祝瑶光失笑点开和迟乔的聊天界面发送消息：[睡了吗，没睡来聊聊天。
]迟乔回得迅速：[今天也是通宵追剧的一天~]下一秒，迟乔的电话拨打过来。
对方率先开口：这个剧真好看啊。
祝瑶光问：什么剧？迟乔：当然是青春校园偶像剧，我投屏给你？祝瑶光：……不感兴趣。
迟乔：也对，你的校园生活就挺偶像剧的。
我——祝瑶光刚出了个开头的音，门铃声响起。
下意识就觉得是陆应许，顿时声音带笑和麦里说了句你等一下，有人敲门。
快步走过去的过程中，期待感越发强烈。
陆应许为什么找自己呢，明明刚刚才说了晚安。
她想出了无数个理由。
所有的想法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消失。
门外是个端着餐盘的女服务生，见到她礼貌的点头，祝小姐，这是您的醒酒汤。
祝瑶光：……她隐隐约约记得，上来之前，陆应许确实有扫码点餐的举动。
接过餐盘道谢后，祝瑶光回到房间，对自己刚才那些想法有些哭笑不得。
还好对方什么都不知道。
祝瑶光重新戴上耳机。
你刚刚那么高兴。
迟乔调侃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说到后面，她一字一顿尾音都上扬，是谁呀？服务员来送醒酒汤。
祝瑶光说。
迟乔一声抽气，语气不敢置信，……就为这？还不如看电视剧里男女主放烟花呢。
祝瑶光没搭腔。
她觉得自己最近太奇怪了。
收到短信就心跳加速，看见不是对方就会失落。
连去到共同去过的地方都会陷入回忆。
做了很多傻事，但是看见陆应许笑的时候，又觉得这些事情都很值得。
简直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少女的思春期。
迟乔的声音还在继续，刚看见烟花就想起来了，二十五号早上我来接你，晚上的流星雨，咱俩找个好位置。
你说起这个我就气，那会本来想让迟闵帮忙搬工具的。
说话间，祝瑶光莫名想起陆应许懒洋洋的那句我，眼梢都沾染几分笑意，她舀了勺醒酒汤喝进嘴里。
……好辣。
迟乔语气欢快，没事，实在不行我把封珏带上，他是合格的工具人。
耳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是是是，我是工具人。
那我是多少瓦的电灯泡。
祝瑶光失笑，又喝了一口醒酒汤。
在我俩之间，他才是电灯泡。
好，转告封珏，对不起了。
说到最后，她没藏住话里的笑意。
和迟乔聊了半个多小时，桌面的醒酒汤也断断续续的喝完。
平心而论，祝瑶光觉得醒酒汤这种东西没有任何用处，不过她喝完，渐渐就有了睡意。
或许是因为正好提及。
她梦到了和陆应许去看过的一场流星雨。
极地紫银交接的星海里，银白色流星撕裂天际。
流星坠落荒野，他们人尽皆知的相爱在无人之境。
-603房间内，陆应许翘腿坐在窗边的桌椅上，垂眸翻阅着本英文名著。
在他的眼神第五次瞥向留有缝隙的门口时。
细微声音响起，门被缓慢推开。
等你很久了。
他说。
陆应许慢条斯理的合拢掌中书籍放回桌面，不紧不慢的起身向门口靠近。
门口的女生穿着一身莹蓝色长裙。
室内暖光照耀下，她如明月般皎洁。
祝瑶光一如往常梦游般动作迟缓，只是这次，她正放空般望着室内的空气，表情呆滞木讷。
她的瞳孔是正宗的黑，在寂静的空气中有些渗人。
你醒着？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陆应许脚步停住，她像是找到了目标角色，脚尖朝这边一转，步伐未停，越靠越近。
就这样直直的。
——和站在原地的陆应许擦肩而过。
氛围格外安静。
他转身跟在祝瑶光的身后，看她走到落地窗边停顿好几秒，伸手向前，关闭了室内的所有亮光。
随后再次抬脚，眼看着就要把自己撞上去。
陆应许眉心微跳，立刻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使了点力道往自己这边带过来。
祝瑶光整个人跌进陆应许的怀里。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动了动身子，陆应许顺势就松开。
祝瑶光呆滞的目光上移，视线落在他的双眼之间。
她如往常般眨了眨眼睛，眼睫微颤间，就好像此时不是在梦游。
而是正常的、情侣间的对视。
月光透过窗户映照在祝瑶光的皮肤上，锁骨边沿都泛起一层淡淡的莹蓝，裙摆色泽更加明亮勾人。
下一刻，祝瑶光再次向前一步，一切如定格画般，她缓慢走进他的怀里。
陆应许眸色渐深，没有躲闪。
喉结微不可查的上下滑动。
怀中的女生仿佛停滞了所有动作，像个木偶人般保持着面对面的动作。
而后她缓慢的弯曲手指，握住了陆应许的指尖，不得章法般把手掌翻来覆去。
陆应许垂眸看着祝瑶光的发顶，心下明白了什么，转变动作和她十指相扣。
祝瑶光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举起相扣的手指看了很久，时间越来越漫长，陆应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祝瑶光闭上眼，仿佛虔诚的祈祷神明。
陆应许心有所感。
也就是那一瞬间，如他所想象的那般，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的手背。
如同荒草丛中的一点微弱的火星，只差一阵风，就能在他心上烧灼滚烫。
清浅的呼吸落在手背，带着人体的温热。
眼前的祝瑶光依旧闭着眼，睫毛颤动着，像月光下的海洋女神。
在无声间夺人心智，用圣洁的外表蛊惑人心。
祝瑶光。
他无意义的用低哑的嗓音叫着她的名字。
他的海洋女神什么都没听见，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般松开手。
而后踮起脚，轻轻的吻在了他的喉结。
撩动火星的风来了。
陆应许的克制也燃烧烈焰。
他抬手捧着祝瑶光的脸颊，缓慢的低下头，一寸一寸、一寸一寸的靠近。
就在嘴唇快要贴上的前一秒。
他闭上眼睛，停顿在那里。
几秒后，捡回理智睁开眼睛时，毫不意外的对上祝瑶光呆愣的目光。
他指腹掐上祝瑶光的脸颊，声音放轻，说得意味深长，这是第几次了，以后可得慢慢还给我。
……祝瑶光像是疑惑般歪头看他，然后晃晃悠悠往床边走。
上次也是这样。
陆应许盯着她的举动，倏然发笑，就这么喜欢我？祝瑶光不听不问，向前两步爬上了床。
眼见着对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保持着睡眠的姿势消了动静，陆应许到床头柜拿了门卡往外走。
指腹触到门把时，陆应许再次喊了她一声。
——祝瑶光。
他没有说尽，一切话语都消失在风里。
-太阳逐渐升起，冬日早晨天色朦胧，高楼大厦被笼罩进白蒙蒙的大雾里。
祝瑶光意识清醒的时候还有些赖床，闭着眼睛在枕头下摸到手机才睁开眼睛。
指腹触感温热，玻璃背壳光滑舒适。
就是和之前的手感不太一样，她新买的毛茸茸手机壳怎么这么快就秃了。
……手机壳？下一秒，祝瑶光猛的坐起身来，掌心撑在身后环顾四周。
她的手机有手机壳，手里握着的手机什么也没有。
这里不是她昨天来的地方。
屋内装饰风格熟悉，和她昨天进去的房间风格类似，但布局不甚相同。
脑子有些空白，陆应许也不在这里。
她不会是梦游的时候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吧。
祝瑶光特地检查了自己的衣服，确实没什么问题。
就立刻起身往外走。
来到门前时，祝瑶光握上门把手。
下压，没按动。
再次下压，还是没能打开。
她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片刻，反身回到床边。
翻找了几下被子，找到自己刚刚扔在床上的手机。
指尖触碰时屏幕亮起。
锁屏是女生骑在马背上的侧影。
——是祝瑶光自己。
这是陆应许的手机，她非常肯定。
悬着的心突然落下，祝瑶光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心中也大概猜测到了晚上发生的事情。
估计是自己强行霸占了他的房间，而且毫不留情的把陆应许踢了出去。
……这么想着还有点心虚。
已经分辨不清到底什么原因。
对于自己一梦游就去找陆应许这件事情，她已经麻木接受，就是不知道陆应许会不会接受。
嘀的一声，门被推开。
陆应许迎着暗淡的日光踏入房间，微光下瞳色浅得见底，仿佛能看清她的所有情绪。
他手里拿着个餐盘，不知道装着什么。
走近时放到了桌面。
揭开盖子后，祝瑶光注意到，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粥点。
与此同时，陆应许的视线落在祝瑶光掌中的手机，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顿时眉头一挑。
含笑开口，你对里面的东西感兴趣？祝瑶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往下看，掌心的手机还亮着屏幕，觉得百口莫辩。
她语无伦次的解释，不是，我就是，看看。
陆应许拖腔带调的噢了一声，笑得有些撩人，我懂。
祝瑶光：……不，你看起来完全没懂。
这是酒店送的早饭，你的手机我也给你带来了，一早上全是消息提示声。
他有意无意的补了句，我没看。
……有被含沙射影到，这个人真的很坏。
祝瑶光表现得很是镇静，没搭腔。
昨天半夜你来敲门，防止你再出来一次，我走的时候锁了门。
短短一句话，祝瑶光感觉自己解读出了无数的无奈。
她抿着唇，坐在椅子上时语重深长的说了句，辛苦你了。
陆应许不甚在意的说，我昨天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祝瑶光愣了一瞬，那声我又凭空浮现在脑海。
她问，什么？我来当你的助理。
陆应许说得随意。
嘴里的粥瞬间呛住，她连着咳嗽好几下。
陆应许伸手拍拍她的背。
祝瑶光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陆应许向前俯身弯腰，单手撑在桌面，垂眸盯着她的眼睛，我是认真的。
油然而生的荒谬感伴随着唇角的弧度升起。
祝瑶光说，陆大老板，你平时的工作就已经很忙了吧。
陆应许不置可否，还好。
祝瑶光的嗓音温软，尾调语气词像是在撒娇，而且我也付不起你的工资呀。
不过，去趟拍卖会应该可以，她思考着。
我不需要工资。
不需要工资。
祝瑶光脱口而出，白……白嫖？说出口时，她明显的看见陆应许的表情停了一瞬。
陆应许：……陆应许：？祝瑶光瞬间僵硬。
最近看八卦又追剧，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才说话完全没过脑子。
白、嫖。
陆应许把这两个字玩味的在嘴里转了一圈，笑容有些危险。
我也可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慌乱之际，有词语飘过脑海，她瞬间捕捉说了出来，付钱？世界再度安静下来，祝瑶光垂头闭眼屏住呼吸。
准备接受来自陆应许的制裁。
陆应许却没再跟她争论这个话题。
他轻笑说，给我画一幅肖像画吧。
-回到家后。
祝瑶光想起早上的对话，带着疑惑打开了手机。
锁屏界面显示几十条消息，满屏都是红色未读提醒。
祝瑶光点开最近的一条，来自夏文琴。
[夏文琴：Doris！！][夏文琴：你上热搜了！！]底下跟着一串链接，祝瑶光顺着发送过来的链接点进去，赫然显示在热搜第一。
#天才画家出国多年回归故土#很好，连她的姓名都没有提到。
点进去之后，最上方的博文介绍了她的过去，大学毕业就出国多年。
配图就是她在画展上的照片，看角度应该是昨天那个记者拍的，对方特地把陆应许从图片中截掉了。
出于好奇，祝瑶光点了进去，看见最前方几条评价都在表达欢迎。
与此同时，夏文琴的消息框在最上方弹出：[需要帮你压一压热度吗？]祝瑶光点出来回复了消息。
[Doris：你这么多才多艺吗？][夏文琴：毕竟是陆应许的私人美术馆，身份特殊~][Doris：不用，我在国外也上过新闻，过段时间就好了。
]祝瑶光不太所谓，按照她之前的经验，最多两天热度就能散去，别人就算听说她，也仅限于此。
就连那位圈子里最出名的画家，放到外界也很少有人能准确说出他的姓名。
祝瑶光挨个点开了未读，基本都是在说这件事。
于是统一回复：[知道了。
]-两天后的周末，对于陆应许上次说的肖像画。
祝瑶光终于做足了准备。
在咨询过法国各流派的画家朋友后，她选择画一幅佛罗伦萨的肖像画。
午饭过后，正巧阳光明媚。
祝瑶光邀请陆应许来到自己家。
她昨晚花了两个小时把画室清理干净，还往里面强行塞了个沙发。
领着对方来到画室后，祝瑶光背对陆应许开始拆颜料和松节油。
拿木炭笔的时候，随口就问了句，你喜欢什么姿势？陆应许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祝瑶光良久没听见答复，不明觉厉的回头一看。
就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神。
在笑什么。
祝瑶光下意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不就问了姿势吗？下一瞬间，她脸颊瞬间红透。
不是。
祝瑶光绞尽脑汁的吐出来四个字，就是，坐的姿势。
……怎么听起来更怪了。
放过别人放过自己，既然解释不通。
那就扯开话题，祝瑶光干咳一声，指了指沙发，你就坐在那里吧。
陆应许背靠沙发翘着腿，十指交叉放在腿面，轻笑一声，就这个姿势吧。
他没有再刻意逗她。
虽然心里疯狂叫嚣着社死，但祝瑶光很快平静下来。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陆应许。
调好颜色，祝瑶光就开始描初稿。
勾勒完轮廓之后，她开始画细节。
首先是眼睛。
陆应许的桃花眼总是自带深情，含笑时眼尾的弧度风流勾人，她每次看过去，都觉得会陷进那一片温柔里。
绘上颜色时，陆应许语气亲昵缱绻的喊了她声大画家，像是恋人的情趣。
听的她有些耳热。
陆应许真是个坏人，总是在她心里兴风作浪。
怎么了。
祝瑶光问。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温暖阳光洒落他的半身，陆应许眼底满盈碎光，他唇角弧度微勾，问到：你画细节的时候，不摸摸吗？作者有话说：ps我不懂画画！全靠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