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瑶光还停留在大脑放空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就如同陆应许回复的省略号, 茫然到任何情绪都没来得及生出。
不是，哪来的贞洁。
而且陆应许真要有贞洁，也几百年前就被她夺走了吧。
但盯着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几个字, 祝瑶光还是莫名其妙就来了句, 对不起。
话音刚落, 她反应过来什么，脸上热意明显。
陆应许姿态懒散, 视线却一瞬不瞬的停在她脸上。
间隔两秒后，他嗯了声，把自己的手机从她手里取出来, 放到眼前又看了眼屏幕, 这才锁屏扔到沙发旁边, 闲散发问，你道歉什么？嗯，那个，你的……贞洁两个字宛如烫嘴, 祝瑶光刻意跳过了这个话题，我会尽快去看医生，明后天就去。
陆应许没再揪着那个话题不放, 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蜂蜜水，随意般问到, 你以前没去看过吗？祝瑶光老老实实的解释，以前没这么严重。
意思就是。
刻意停顿两秒后，陆应许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遇见我之后, 你的梦游就失控了。
……这个说法有点怪异, 但仔细想想, 也是那么回事。
祝瑶光忽略掉心里的那股不对劲，是这个意思。
陆应许手肘搭在沙发靠背上，手里还拿着那杯蜂蜜水，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他嗯了一声，又莫名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随着他呼吸的起伏，蜂蜜水的水面轻微晃动着，祝瑶光移开视线，叮嘱了句，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给我、梦游的我，可乘之机。
闻声，陆应许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幸福，我愿意牺牲自己。
祝瑶光哑口无言。
她就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忍了忍，祝瑶光解释到，你很伟大，但是如果按照我们的推论，我只是针对你频繁梦游的话，我觉得，我不会对广大人民群众做出这种事情。
陆应许掀了掀眼皮，没搭腔。
祝瑶光继续说到，而且这种事情，被占便宜的也不只是你，虽然我摸、摸了你，但是反过来，你也摸了我。
说到摸的时候，她觉得脸上的热度更深的烧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陆应许说，是我拿走了你的清白，你才是受害者。
……祝瑶光自动忽略这个问题。
突然，陆应许把东西放回桌面，悠悠的盯着她开口，你还想把责任推给我，虽然你把我……说到最后，他像是提起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清浅的叹了口气，我也只好认了。
祝瑶光噎住一瞬，我没有，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故意的。
你好像每次都这么说。
陆应许指出矛盾，然后下一次就会更加过分。
既然你不愿意锁门。
默了默，祝瑶光干脆破罐子破摔到，要不然你以后就忍一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反正很快就过去了。
话音刚落，祝瑶光莫名觉得不对劲，鬼使神差的补了句，我不是说你很快的意思。
那一瞬间，陆应许眉心微跳，直勾勾的看过来。
空气安静下来，祝瑶光自觉说错话。
陆应许被气笑了，祝瑶光。
这种情况下被叫名字，还没有后文，她的心脏高高提起，整个人忐忑不定。
间隔短暂几秒，陆应许探身靠近，视线与她齐平。
他瞳孔里反射着白炽灯光，嘴角带着勾人心魄的笑，一字一顿轻声说到，我快不快，你要不试试？……危险，非常危险。
祝瑶光看着他的表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那个什么，我明天还有点事，我们下次再聊。
话音刚落，祝瑶光也挪到门口，她快速打开门。
——站住。
祝瑶光就听话的顿在原地，闭着眼睛只等陆应许发落。
身后的男人笑了一声，似乎就这么放她一马，去吧，等你忙完，我们再来讨论一下关于，速度的话题。
这句话就像解放了祝瑶光的神经，她立马把门关上，机械的走向电梯。
-回到十三楼后。
祝瑶光犹豫着打开了手机，找到许既明的聊天界面。
指尖飞快敲击屏幕，在输入框里打着字，输入四个字就删掉三个字，终于磕磕盼盼的输入完毕。
这种事怎么说都有点不好意思，看着框内的文字，祝瑶光焦躁的抓了抓头发，又觉得哪都不对劲，伸手放在删除键就准备全部去掉。
最后只删除了亲密行为的几句话，改成了过火。
然后一个狠心点击发送。
[Doris：许医生，咨询你一个问题，我的梦游症状你也知道，回国重新遇见他以后，就经常会梦游，做出很多非常过火的事情，神经内科开的药也没有太大用处，你觉得，这会不会能用心理咨询解决？]祝瑶光快速补了一句：[还是说，我这种行为就说明，我的内心深处企图，占有他？]刚发送成功，她就盯着最后面那个占有，飞快长按撤回。
不行，就算是医生，这么直白的问也太羞耻了。
撤回以后，良久没得到回复，祝瑶光迟疑了一下，再次读了一遍自己发出去的话，感觉没什么问题，就盯着屏幕陷入了思考。
她还在国外的时候，平均一个月梦游不到一次，每次也都很让人省心，至少醒来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亲密行为。
但自从回国以后，梦游的频率就明显直线上升。
尤其是最近这两个月，加起来应该有三四次了，而且每次都会去找陆应许。
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
祝瑶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到现在也无法确定自己的真心，更何况是陆应许的真心。
没再细想，祝瑶光打开迟乔的聊天窗口。
敲敲打打了一阵后，写出很长一段小作文谴责迟乔的行为，发送以后，特地在末尾补了一句：[我要把你曾经对封珏的口嗨全都告诉他！]迟乔那边没有回复，她准备进卧室去。
刚起身就看见了沙发末尾摆放的礼盒。
祝瑶光愣了半秒，反应过来白色盒子里的是伴娘礼服，至于黑色的盒子，那应该就是伴郎的西装。
回家之后她光顾着去见陆应许，把这个事情忘了。
得找个机会早点送过去，要是大小不合适，也方便调整。
随手拆开了个白色盒子。
这是一件设计极其繁琐的洁白婚纱裙，裙摆无数碎钻凝成桔梗样式，闪烁着耀眼光辉，就连头纱都极为巧妙的手工雕刻出鲸鱼与飞鸟的花纹。
这是当时在法国时，迟乔拉着祝瑶光一起选的婚纱。
祝瑶光无声笑笑，把婚纱摊在沙发上，打开了另一套盒子，这里面的服饰就显得简洁些许。
大致看了两眼，祝瑶光观察了下黑色盒子的外包装，找到对应的花纹，然后一起抱进了衣帽间。
把婚纱挂在透明衣柜里面，而后把新郎的西服盒子，放进了衣柜右下角。
这个东西，无法完成的话，就当做纪念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美术初赛的日子。
比赛的日子是周五，余北大学里面全是来来往往的学生，热闹得像是开学典礼。
祝瑶光昨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着做了一夜噩梦，现在跟在夏文琴身边，显得极其没精神。
走到后台后，她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回着几条消息。
比赛之前，因为她不喜欢进群，余会长特地把比赛内容单独发给了她，这次比赛由余北市美术协会举办，从四年前开始，每年一次。
裁判席共有五位，都是美术协会的成员。
只有她是临时参与的特邀裁判。
指尖点击进参与名单，还没来得及细看，旁边的夏文琴突然问了句，Doris，你说馆长会来现场吗？祝瑶光没太听清，啊？夏文琴指腹抵着下巴思考，语气调侃，以前馆长基本不参加这种比赛，但这不是你来了吗，旧情人重归于好，这不得出双入对如影随形一下？祝瑶光失笑，我跟你们馆长不是那种关系。
夏文琴：不是？祝瑶光随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拧开，给自己灌了两口，我们两个，没有重归于好。
啊？夏文琴有些疑惑，你们不是重新在一起了吗，就上次庆功宴你俩的状态就是小情侣啊，陈胥青回去还给我们吐槽你俩秀恩爱。
……祝瑶光盯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馆长还特地把六楼包下来了，我第二天早晨想去找你，服务员还不准我上去。
夏文琴说，你不会是害羞吧？祝瑶光再次拧了下瓶盖，没有。
可能是我误会了。
夏文琴得到答案后显得有点尴尬，她问了句，我感觉你俩还挺，互相喜欢的。
祝瑶光温温笑了下。
她觉得互相喜欢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夏文琴不知道理解了什么，松了口气，是我的错觉就好，我还怕你吃醋，有个事一直不敢告诉你呢。
祝瑶光没能跟上她的话题，啊？夏文琴说，这次的评委席，有个馆长资助过的画家。
祝瑶光脑子依旧没转过弯来，什么？就是她吧，对我们馆长有点男女之情，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又联络起来了。
夏文琴说话间有些莫名的纠结，说完就补了一句，你别告诉馆长啊。
没想到是这么个事情，祝瑶光笑到，喜欢陆应许的人那么多，就算我和他还在一起，难道还挨个去吃醋啊，那我每天都得泡到醋坛子里了。
夏文琴点了点头，你突然说这么多话，我还有点不习惯。
……祝瑶光冷静回答，因为在给你解释。
那就好。
夏文琴说完后，看了眼手机，就安静下来。
祝瑶光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随便打开了两个软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的关掉。
很是无聊的抬头看了夏文琴一眼，又把刚才的矿泉水瓶拿过来喝了两口。
冷水下肚，她还是没忍住冒了句，陆应许知道吗？闻声，夏文琴下意识回答，那肯定不知道啊，之前对馆长表明过心思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老死不相往来了，但她上次还和馆长他们约出去吃饭。
祝瑶光紧了紧瓶身，随口应了句，是吗。
所以我才说嘛，这件事不要告诉馆长。
夏文琴感叹到，她自己努力隐瞒着，我们作为旁观者也不好说些什么。
……祝瑶光垂眸拧好了瓶盖。
你既然跟馆长当朋友了，一起看看戏也不错，说不定我们的高岭之花就被摘下来了。
夏文琴心大的分享八卦，她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就远远的看见个人，转移了话题，啊，余会长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祝瑶光还在盯着矿泉水瓶发呆。
夏文琴拍了拍她的肩膀，Doris。
祝瑶光吓了一跳，猛的抬头，怎么了？旁边身穿正装的老人正面带微笑的叫她，祝小姐。
松了口气，她平稳着呼吸，眼神扫过他胸前的姓名牌，笑到，余会长，久仰大名。
我才是，久仰Doris的大名啊。
余礼笑到，马上比赛就准备开始了，我带你过去吧，不好意思了夏小姐，没法立刻招待你，等比赛结束我们一起吃个饭。
夏文琴笑到，没问题。
-跟在余礼的背后来到了学院大礼堂。
祝瑶光坐在最上方的评委台时还有些恍惚。
她上次来到这个礼堂，还是作为底下的人群，来参加大学的毕业典礼。
作为特邀裁判，她的位置在余礼的旁边，右边挨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漂亮女生，剩下的三个评委位还空空如也。
在场就三个人，祝瑶光的视线下意识落在旁边的女生。
她正表情冷淡的盯着手机，因为是防窥膜，看不清内容，女生乌黑发亮的长发散落在桌面，时不时被她拢回耳后，一身鲸蓝色吊带长裙，看上去很是高贵冷艳。
就是气质不是很搭，对方应该更适合红色。
祝瑶光下意识想到。
因为视角原因，看不清前面放着的姓名牌。
祝瑶光收回视线，也跟随旁边两人的脚步，安静下来玩手机。
打开手机的同时，传来了叮咚的提示音。
[A陆应许：在做什么？]看见陆应许的消息时，祝瑶光莫名回想起他跟那个不知名的暗恋者一起吃饭，唇角的笑容不自觉减淡些许，兴致不是很高的敲打了几下屏幕。
[Doris：比赛。
][A陆应许：知道了。
]看着屏幕上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心里那股不知名的情绪愈演愈烈。
索性关闭了手机没有再回复。
再看向旁边时，周围的评审席已经坐满，正好三男三女呈左右分开。
祝瑶光的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第三名女生，面容姣好，是成熟性感的类型。
抿了抿唇，她收回视线。
思绪有些飘，无法控制的情绪低落，明明是别人喜欢陆应许又不是喜欢别人，可她就是忍不住自己的不舒服，还有那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她也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没有立场去过问这种事情。
因为她自私的享受着陆应许的好，又不愿意和他回到从前，所以就更加害怕他身边会出现其他人。
——Doris？祝瑶光下意识抬头看去，啊？余礼笑得很是慈祥，怎么又在发呆，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协会的成员。
挨个和他旁边的两个青年打完招呼，祝瑶光的注意力跟随他的指引来到了自己的右边。
余礼介绍到，这个是我们协会的天才画家，林羽，她在去年的……后面的内容祝瑶光没有细听，她听清楚姓名的时候，表情顿了一瞬。
林羽，她申请添加好几次都没能通过的神秘画家。
与此同时，身穿鲸蓝色吊带的女人抿着红唇笑到，祝小姐，久仰大名。
几乎是本能的，她确定了。
夏文琴说的就是这个人。
祝瑶光笑意盈盈，你好，我也是。
余礼：看上去，祝小姐也听说过我们林羽？余北博物馆联系过我，说林小姐愿意让出时间给我办画展，我一直想当面道谢，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祝瑶光解释到，林小姐一直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好在今天见到了。
是吗？林羽显得有些讶异，而后又自如笑到，不好意思祝小姐，可能因为我平时不会添加陌生人，祝小姐没有备注名字的话，大概是被我忽视了。
祝瑶光想到自己明晃晃写着Doris的联系姓名，笑了笑，没事。
林羽低头解锁手机后，点击了几下，把二维码送到她面前，重新添加一次吧。
祝瑶光看着林羽的头像。
跟上次不同，她已经换成了自己的自拍，背景像是在什么餐厅。
夏文琴的话瞬间入侵脑海。
——她还和馆长约出去吃饭了。
祝瑶光眨了下眼睛，拿出手机扫了一下。
设置了朋友圈不可见后，再次点击添加，对面很快通过。
视线停留在朋友圈那栏的头像，祝瑶光看了眼油画赛场，关闭了手机。
她还不想被这种事影响心情，等结束再说吧。
初赛是提前提交作品的联合比赛。
祝瑶光提前看过油画的内容，只需要再次确定评分，然后提交给后台工作人员，由工作人员统一统计。
此时，参与评选的油画以及评分表已经送到台前。
被后台评委选择后，送到他们眼前的总共有一百幅，他们需要优先评选出里面的前二十位选手参与复试。
祝瑶光看着前面的六幅油画，各有各的风格意境，尤其是第一幅，她有些喜欢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于是挨个提笔在统计栏挨个写下分数。
工作人员挨个把油画拿下去的时候，余礼像是想起什么，提了一嘴，我想起来，林羽以前也参加过余北美术比赛吧。
正好是举办的第一年，我大四就参加了当时的比赛，总裁判就是余会长您。
林羽回答后，把话题扯到祝瑶光身上，只可惜Doris当年出国了，不然我还想和你比一比。
祝瑶光说，四年前我都毕业两年了，应该不会参加校园里的比赛。
就连没毕业的时候，她也只会参加国家级别的赛事。
林羽笑容明艳，没关系的，我随时有空，希望祝小姐你可以赏脸。
艺术家嘛，交流的机会总是有的。
余礼笑到，如果祝小姐不介意的话，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我们协会内部逛逛，十月份有个内部交流大会，小林年纪小，正好也跟你学习学习。
祝瑶光婉拒，我不是协会成员的话，应该不是很方便吧？大名鼎鼎的Doris愿意来参加我们的交流大会，大家都不会拒绝的。
余礼说，我听说祝小姐以前高价收购旋涡，正所谓宝剑赠名士，美玉配佳人，要是祝小姐能来参加，我愿意以旋涡相赠。
林羽不敢置信的看过来，刚想说点什么，余礼就抬了抬手，她安静下来。
祝瑶光也不敢置信，两幅？在油画方面她有着绝对的自信心，这种所谓的内部交流会，就算需要拿到名次，跟白送也没有区别。
余礼笑到，祝小姐太幽默了。
……下意识的就贪心了。
我会去的，余会长真是。
祝瑶光顿了顿，对自己的成员很好，那林小姐，我们就约好了。
谈话间，手机震动声响起，锁屏显示一条未读信息。
祝瑶光解锁看了一眼，来信人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怎么还没出来，我等你很久了。
]大概是发错的信息，祝瑶光没有在意。
想起刚才的事情，她用余光悄悄看了眼林羽，随手就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看见最新内容时，表情不自觉的冷下来。
朋友圈发表内容就是三个字：[和他吃饭。
]重点是里面的配图。
那张图片和林羽头像的自拍相似，只是图片更大，她的头像大概是从这张照片里截图出来的。
图片最右边的背景里，有一张清隽冷淡的侧脸。
来不及分辨任何东西。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涌上心头，如狂风过境，裹挟着无休止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