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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2025-04-02 01:06:14

灰奴大约是打赢了——肚子也打饿了,那黄狸猫跑走之后,它便从庭院中满满踱着步子进到了殿中来找云岚。

它绕着云岚的腿蹭了又蹭,最后躺在地上对着她翻肚皮,发出嗲嗲的叫声,与方才打架时候的凶狠简直大相径庭判若两猫。

云岚把灰奴抱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伤口,见只是背上掉了几撮毛,便勉强放下心来,又让初晴去给它拌了猫饭。

灰奴闻着味道,颠颠儿跟着初晴去配殿吃猫饭。

云岚没跟着过去,而是在小几上翻了五吕早上拿进来的那封信拆开看。

信中寥寥数语,全是在说从前。

一目十行扫过去,云岚沉默地放下来,信中倒是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受。

对于崔家来说,从前应当是美好的,所以信中的回忆也是美好的,信中以长辈的口吻在关怀她,在怀念当年末帝尚在时候,她还是宫中的公主,不必寄人篱下,接着话锋一转便说起了这些年崔家的难过,好不容易在燕云安身,才知道她现在竟然是和裴家人在一起,于是便又写到了崔家当年对她和她母亲的种种情感。

看到这里时候,她是只觉得好笑,再往后看,就只剩下了荒谬。

信的最后,写信之人说她的母亲马上就要到京城来,问她想不想见一见她的母亲,又在说母女之情云云。

她的母亲是她亲自收殓下葬的,这个母亲又从哪里来?难不成还是诈尸了从土里爬出来?一切都荒谬得她都不知要用什么表情来看待这封信。

不过——她眉头微微皱了皱,重新拿起信纸看了一眼,或者崔家其实不知道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她去回想当年的情形,崔家似乎是护着她的父亲还有宫中的皇子,如若是这样,她母亲的生死恐怕还的确是他们不能确切知道的。

所以这封信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猜测她也不知道自己生母的下落,所以先用亲情来拉拢关系?又或者是,先把关系定下,最后用孝道的帽子来压她行事?想到这里她觉得更好笑了一些,如若当年她和她的母亲在宫中能得到崔家一星半点的关怀,她现在便不会把这一切都视作是荒唐笑话。

把信纸折好重新塞进信封,云岚不打算把这封信告知裴彦了。

她打算与裴彦彻彻底底地断开,那么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借用崔家。

叫他认为她便是心有二心,便是想要利用他就行了。

到时候他可顺理成章顺着她这边种种,把他想处理的那两个弟弟还有崔家一并收拾了。

而至于她不管到时候是被逐出宫还是被赐一死,都无所谓。

如若是逐出宫,那么她便往燕云去,叫他彻底死心,从此不必有什么留恋和侥幸。

如若是被赐一死,那便更好一些,她就当是偿还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欺骗。

无论她最终会是如何结果,对裴彦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他从此认清了这世上一个欺骗他的女人,从此也不会被感情束缚,还能肃清了朝政,最终得偿所愿。

两不相欠。

这个决定的做出,比她想象中更容易。

因为这世上许许多多事情,不如意时候便在强求,得不到时便在索求,努力抓取未必能真的把一切抓住,但只要放手,便真的能把一切抛下。

.夜色渐渐降临了。

裴赟府上,崔素笑着听裴赟说了信已经送到了宫中的消息。

脸上带着担忧,裴赟眉头是紧皱的:今日这信送进宫了,才觉得太过于草率了一些。

她若是一心向着皇帝,那岂不是我与你之间的关系立刻就被他知晓了?崔素不紧不慢笑道:殿下只想,若她说了这事情,他对她还有几分信任呢?对她来说,坦诚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以利弊权衡,她便不会把此事说破。

裴赟面上的忧心半点也未减,他看着崔素,道:若这事情不似你我所想,到时候便只有一死了。

殿下且再等数日。

崔素笑着说道,等两个人到京中来,一切便在掌握之中。

什么人?裴赟立刻问道。

一位,自然是公主的生母了。

崔素不紧不慢地说道,另一位,则是那位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他还有另外喜欢的女人?裴赟些微有些诧异。

崔素笑着道:这自然是有的,不过当年之事知晓的人也少,我也是问过了许多当年旧人,才知道了这么个人。

顿了顿,他又看向了裴赟,说起来,这位陛下也算情深,公主恰好应当便是与他心中那位娘子有那么几分相似呢!裴赟忽然感觉到崔家有些可怕了——这么久远之前的事情,竟然是可以轻易翻找出来的吗?他忽然想起来陈朝时候,崔家是如何权倾天下,当初如若不是他的父亲裴襄出兵更果断,这天下究竟是姓崔还是姓裴也未可知吧?.秋已经悄然来了,夜风凉意浸骨。

隆庆宫中,裴彦把手中政事处理完毕了,便让叫了宝言到隆庆宫来。

有些事情或者一时半会也无法从云岚口中得到更多的事实,但他却并不想只是等待了。

不说,或者是因为有难言之隐,又或者是无法从自己口中说出。

他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就与云岚仿佛渐行渐远一般,再无法回到从前的亲近。

他想要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

宝言很快便从昭华殿到了隆庆宫来,他免去了他的行礼,直接了当地问起了早几日便让他去查的卫融与云岚之间的事情。

站在阶下的宝言愣住,他没想到这事情忽然之间就被裴彦想起来,他从昭华殿过来时候,还猜测着裴彦或者是要有什么别的事情叮嘱。

看到宝言面上显而易见的为难,裴彦颇有些闲心地笑了一笑:怎么,这事情很难说?娘子不愿意讲从前,你也不知要如何开口?宝言不敢附和着说笑,便低了头,道:回陛下,此事的确有些难以开口说得明白。

裴彦道:你说便是了,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迁怒你。

宝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裴彦,心想着这事情迟早是要说的,于是闭了闭眼睛,道:卫将军从前跟随在先太子身边的时候,见过娘子。

先太子?裴彦惊异了一瞬,坐直了身子,我大哥?是……宝言迅速点头,把从卫融那里听到的话语如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明白,娘子从前认识先太子,那时候卫将军跟着先太子身边,故而是见过娘子的。

那时候先太子与先帝说起过与娘子的亲事,后来因为先太子出了意外……故而不了了之。

一口气把这话说完,殿中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宝言艰难咽了下口水,不敢抬头看裴彦了。

所以,卫融那天认出了娘子,娘子也认出了卫融。

过了许久,裴彦才缓慢地开口,声音几乎称得上是平静。

是……宝言头低得下下的,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在当场。

有证据吗?裴彦问。

当年太子与先帝有书信往来,起居档中应可寻到。

宝言答道。

去找来。

裴彦声音很轻,现在去。

宝言忙应了下来,都不敢看裴彦,迅速地退出大殿。

.看着宝言的背影,裴彦缓缓靠在了凭几上,他有一些茫然。

宝言所说,是他全然没有想过的事情。

云岚竟然是与他的大哥相识?竟然与他的大哥曾经还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不可置信。

他甚至从前都不曾从裴隽口中听说过这些事情。

尽管那时候他并没有太去关注自己大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但,裴隽真的完完全全也从来没有提过,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完全没有过的。

是宝言在骗他吗?是卫融在信口雌黄吗?他缓缓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他几乎情不自禁地想起来他与云岚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他感觉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绵密的头疼如针一般,让他感觉有些难耐。

他会觉得一切都是假的。

可……现在宝言就在去取旧档的路上,若他真的拿出了旧档,他要如何自处呢?他心头上闪过一些茫然。

想到自从云岚见过卫融之后的种种反常,想到今日云岚在他怀里哭泣时候说过的那几声对不起,他心中其实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

但在未见到旧档之前,他还不想承认。

就算真的见到了旧档……他也不知自己会不会愿意承认。

如若承认,那云岚是他的什么人?大嫂?那他与云岚之间的这几年算是什么?云岚最爱的不是他?怎么可能呢?无数个荒谬的问题从他的心头冒出来。

没有哪怕任何一个是他可以给出一个确切答案的。

他缓缓扶着凭几从席上站起来,他去回想当年裴隽的种种。

是了,当年他的大哥的确流露出已经有心上人的样子,他那时候似乎很为难,觉得自己也许配不上人家。

但那时候他还在想着崔滟,他其实并没有太关心他大哥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想到这里,他目光暗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