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江忱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秦以枝诧异,那个方向不是江熠停车的地方吗?随即想到两人是兄弟关系,又恍然。
陈悦雅看到江忱,眼睛微微亮了下,看他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主动开口说话:江医生,你的脸色看着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啊?江忱摆摆手:不用,小感冒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陈悦雅又说:那江医生等会儿去哪吃饭?江忱弯唇笑起来,带着点自恋,语气懒散:怎么?陈助理想请我吃饭呀?陈悦雅被戳中了心思,脸上带着点微红,但还是大大方方地说:对呀,想请你吃饭。
秦以枝和吴倩倩都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陈悦雅还挺大胆。
江忱眼角余光看了眼秦以枝。
秦以枝心里纳闷,看她做什么?江忱收回视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她,反正反应过来,两人的眼神就在空气中交汇了。
他敛了笑,说道:不了,我感冒了,担心传染给你们,你们去吃吧。
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陈悦雅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说道:没关系,江医生还是注意身体,早日康复啊。
江忱笑了笑:多谢陈助理。
……等将她们送到了酒店,秦以枝告诉他明天后天没有拍摄安排,江忱可以不用跑一趟。
江忱点了点头,就驱车离开了。
枝枝,这两天我可能会比较忙,我手里那个男团最近搞出了点事情,我要回一趟京市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可能会照顾不到你,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吴倩倩语气有点焦躁。
秦以枝刚刚在车上就发现了,吴倩倩不停地在和人打电话,语气逐渐暴躁。
她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吴倩倩也没避讳大家,讲电话的声音很大。
她无意听了一下,才知道,前段时间公司塞给她一个挺热火的男团,让她带一带。
但是最近男团成员里面有人被爆出来违反交通被拘留,而恰好又碰上他们的巡演,现在这件事如果没有处理好,那巡演肯定要泡汤。
她为了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
嗯,你放心处理你的事情,我没什么问题的,悦雅也在,我有问题可以找她。
秦以枝乖巧地点了点头。
吴倩倩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蛋露出欣慰的笑,无论多暴躁,看看这么乖巧的秦以枝,她整个人都会被治愈。
但她看了一旁的陈悦雅,有些担忧,本来她挺喜欢陈悦雅的,可现在看来,小姑娘好像对江忱有点意思。
如果江忱有心想要撮合秦以枝和江熠,陈悦雅会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吴倩倩满心忧虑地离开了。
陈悦雅接替了吴倩倩的工作,送她上楼,两人经过前台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请等一下。
秦以枝抬起眼睫,看了一下,发现前台目光看向她的方向,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周围没什么人,显然是在和她说话。
您是昨天晚上的那位小姐吧?前台还是昨天那个男生。
秦以枝心微微提起,她神色自若地转头和陈悦雅说:悦雅,你先帮我把东西提上去吧,我等会儿再上来。
陈悦雅接过她手里的包包,先上楼了。
秦以枝缓步走到前台,启唇道:请问有什么事吗?前台小哥解释:是这样的,我们酒店10层以上都是免费提供客房服务的,昨天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先生,今天清晨我们工作人员将早餐送上楼,摁了门铃却无人应答。
监控录像显示,那位先生从昨天晚上进门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但是我们也不能擅自开门闯入,就想麻烦您,发个消息确认一下那位先生的情况。
秦以枝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轻声应道:好的,谢谢你了。
前台小哥微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秦以枝先是给陆屿发了个信息,对方迟迟未回复,她又改成打电话。
提示音显示陆屿手机关机。
陆屿向来是视工作如命,如无意外情况,手机全年二十四小时开机,以防错过重要消息。
她的思绪有些复杂,陆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前台小哥也多了几分凝重,建议道:要不您直接去他的房间找他?秦以枝红唇紧抿,点了点头。
今天的电梯似乎格外的慢,秦以枝眼眸艰难地盯着跳动的数字。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她便径直往房间方向走。
空荡荡的长廊里,一步快过一步的声音,像是沉闷的鼓点般,放大,回响。
秦以枝的心跳也无端加快。
1619。
黑色烫金的数字,在橘黄的灯光下,晃得人眼睛疼。
秦以枝白皙指尖摁了摁门铃。
无人回应。
她舔了下唇,指尖僵硬着,又摁了一遍。
门铃声在空荡的长廊里飘飘荡荡,有些空灵。
她脑海里忽然想到吴倩倩提到过,酒店隔音效果不好的事情,她曲起长指,叩响了门扉。
陆先生,你在里面吗?陆先生,陆先生……陆屿。
房门应声而开。
偌大的房间里,厚重窗帘紧闭,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像是浓稠成墨汁的夜色,让人迷眩。
男人唇色有些苍白,脸上却带着点不自然的红晕,额前的黑发颓废地遮住眉际,薄唇紧抿,淡色的唇瓣好似一丝血色也没有。
不过他漆黑的眸里有些明亮,与他这满脸的病容极不相称。
秦以枝?陆屿低低道。
几个简单的字,在他的唇舌间辗转,念得缓慢又缱绻,仿佛情人间的低喃。
秦以枝心神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待回应的几分钟里,秦以枝思绪杂乱。
如果她清晨承认早餐是带给陆屿的,大大方方地敲响陆屿的房门,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他病了?如果她昨天看到他的衬衣被雨打湿后能替陆屿点一杯姜茶,是不是他就不会生病了?如果她能细心体贴一些,为陆屿也准备一把雨伞,是不是他就不会被淋湿了?她心里的愧疚此刻快要将她淹没。
有些话,还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有人摁门铃为什么不开门?陆屿垂着眼。
那张从来只会温柔浅笑的脸,像是卸下了面具般,生动明媚得让人心动。
他平生最讨厌别人用质问的语气和他说话,可奇怪的是,明明劈头盖脸被人训了一顿,他却丝毫不反感。
他随意地倚在门框上,哑着声,嗓音漫不经心,又似乎带着点愉悦:你是在担心我吗?秦以枝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走廊上陷入寂静,鼓噪的声音消失,她能清晰感受到胸腔中渐渐平缓下的心跳。
陆屿嘴角有浅浅的弧度,秦以枝仿佛被这浅笑烫到了一般,慌张垂下眼,稳着声线,语气维持着平静:没有。
陆屿缓慢开口,带着点慵懒的调子:哦,是吗?秦以枝抬起脸,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我只是有些害怕,因为某些本可以避免的结果却因为我的不经意,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秦以枝不自知地咬住下唇,像是陷在一段难过的岁月里,声音轻而慢:陆屿,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本可以……陆屿唇角的笑缓缓止住,他眸色幽深,像是想透过这张脸,探究她话里的深意。
可小姑娘的脆弱只有那一瞬,便消失殆尽,仿佛又戴上了完美的面具,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他侧头,手捂住唇,轻轻地咳了咳,语气很淡:就是昨天有些着凉发烧了,没什么大不了,死不了。
他顿了下,有些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别担心。
秦以枝看着眼前这张云淡风轻的脸,突然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陆屿也许是想要安慰她吧?她有些好笑,陆大佬的安慰也是这么硬核。
知晓陆屿没有大碍,秦以枝提醒道:你等会儿给前台打个电话吧,他们都以为出什么事了。
她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没吃早餐?陆屿扬了扬下巴,昂。
秦以枝小脸有几分懊恼,轻声道:早知道我就不该把买给你的牛肉粉给别人了。
闻言,陆屿直勾勾地盯着她,倏忽笑了起来,原来你起那么早,是给我买早餐去了?秦以枝眼瞳微微睁大,有些不理解陆屿的脑回路,他是怎么听出来自己早起是为了去给他买早餐的这一层意思的?旋即想到那件送去干洗的西装外套,不过也确实是为了他,就默认了下来。
几秒之后,她想到了什么,语调有些疑惑:你既然听得到门外的声音,那为什么不来开门?陆屿扯了下嘴角,不想开。
秦以枝在陆屿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又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他就要屁颠屁颠地来开门的讽刺和倨傲,她竟无言以对。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以枝轻声道。
刚要转身,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陆屿嗓音暗哑,目光幽幽落在她脸上。
有事。
陆屿眸色黑沉的眼定定看着她:我生病了。
所以?秦以枝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我需要有人照顾。
……秦以枝抿了下唇,酒店房间里满是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她第一次单独和异性同处一间房,虽说这是豪华套房,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房间。
但仍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陆屿的房间窗帘紧闭,只有几盏暖黄色的灯亮着,这样的氛围,倒多了几分夜色迷离。
16层都是豪华套房,布局和秦以枝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摆件有细微的差别。
欧式风格的装潢很有格调,大理石地板上还铺了印花地毯,超大的卧室旁就是独立超豪华浴室,酒柜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美酒。
因为陆屿昨天只身一人来的江城,房间里除了沙发和卧室有细微的褶皱,其它地方都保持不动,冷冰冰的,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
秦以枝为了缓解尴尬,正站在玻璃酒柜前面鉴酒,一瓶一瓶看过去,连生产日期都没放过。
陆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喝酒就别想了,我生着病,可能控制不住。
秦以枝立刻反应过来,陆屿应该是害怕她喝酒之后耍酒疯,他摁不住她。
他走到吧台,低声问她:要喝什么?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是取了热水壶,显然是要烧水泡茶喝。
醉酒的事情这样不经意地提起,受害者还正与她共处一室。
秦以枝的背影有些僵直,陆屿看了一眼,见她站在酒柜前迟迟没反应,以为她想喝酒。
他慢吞吞地压下热水壶的开关,懒洋洋地回道:实在想喝,等我病好了。
秦以枝回首,雾蒙蒙的美人眸里浮现迷茫神色。
似是在询问,他不生病就有力气压制住她了?陆屿神色莫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水壶渐渐烧开,水汽氤氲开,模糊了了男人的眉眼,秦以枝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但不知为何,她察觉到了危机感。
像是一种被野兽盯紧了猎物之后的,那种如芒在刺般的惊慌。
咳咳咳!陆屿偏头,掩着唇咳了起来。
秦以枝慢半拍反应过来,陆屿是个病号。
实在是,他生着病也一副清冷矜贵,一丝不苟的模样,满满的压迫感,就让人容易忽视他脸上近乎透明的苍白。
她哒哒哒跑过去,伸手拿了一只玻璃杯,红唇轻抿:我来吧,陆先生,你去躺着吧。
水壶发出了尖锐地鸣笛声,陆屿将开关关掉后,才往一旁挪了挪。
秦以枝四下看了一圈,在一旁的置物柜上找到了茶叶罐。
她走过去,发现柜子有些高,她踮脚试了试,指尖差一点点才勉强碰到罐子。
正当她打算跳起来地时候,身后忽然靠近一具滚烫的身体。
鼻尖弥漫开迷迭香的味道。
很熟悉的味道,她的房间里,摆放着同款的沐浴露。
酒店标配,在陆屿的身上,却又多了几分奇异的好闻,有点像是清晨朝雾散去后凉丝丝的清寒,又有点像是晚霞熏染整片天空后汹涌的热浪。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白色浴袍擦着她的耳尖,她耳边的碎发拂过柔皙的颈,激起细细密密的战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因为生病的原因,陆屿的温度较常人高一些,热气蒸涌,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秦以枝下意识屏住呼吸,脸颊也情不自禁地蒸腾起瑰丽的粉色。
很短暂地贴近。
陆屿缓慢退开一步,递给她一个金属质方盒,扬了扬下巴:昂。
秦以枝倏地转过身,腰肢紧紧贴着腰后的木柜,努力躲开陆屿的怀抱,可身上总沾着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在她鼻尖挥之不去。
她努力保持平静,伸出白皙的手去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屿又往前递了递,两人的手在空中碰在一起。
秦以枝指尖微颤,低声道谢:谢谢。
陆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他的声线比平时要低,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秦以枝心想,当真是上帝都偏爱的宠儿,就连生病的声音,都别有一番风味。
秦以枝局促地举了举手里的茶叶盒,我要去泡茶了。
陆屿正好处在秦以枝的前面,这方空间有点小,壁橱和小方柜形成的一个小的储物间,过道狭小,她要出去,势必要一个人先退开。
陆屿垂眸看她几秒,才慢吞吞地往后挪了挪。
秦以枝脚步带了点慌乱地跑出壁橱,抓了点茶叶放在玻璃杯的。
热水一烫,碧绿色的叶子在水面上漂浮,绽开,又缓缓沉淀下去。
陆屿在生病,不适合喝茶。
秦以枝就取了只玻璃杯,给他倒了杯热水。
小心,有点烫。
陆屿指尖搭在杯沿,缓缓摩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以枝看了一眼毫无活动痕迹的房间,问道:陆先生,你吃药了吗?陆屿声音沙哑:没有。
秦以枝一愣:为什么不吃药?陆屿精神不太好,掀眼皮,语气很淡:穿着浴袍出去买药吗?秦以枝这才反应过来,此刻陆屿孤身来到江城,身边并没有得力助手,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自己亲力亲为。
按她对陆屿的了解,昨天的脏衣服,陆屿肯定不会再穿,说不定已经躺在某个垃圾桶里了。
秦以枝犹豫了一下,问:你为什么不找……朋友替你买药?她也住在这座酒店……她的本意是说程霏霏,本来想说未婚妻,但陆屿没有主动提及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也不好挑破,称呼就转了个弯。
话落,却见陆屿挑了下眉,林墨还躺在医院里呢,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差使一个病得比我还重的人干活。
秦以枝心里生出点闷气,觉得陆屿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站起身:你是男人,我也不好照顾你。
秦以枝抿了下唇,没想到陆屿看着薄情,对未婚妻还挺贴心,生病了还在想着不麻烦她。
蓦地,斜地里伸出一只滚烫干燥的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时走不动,只好转过头来看着他。
陆屿: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声音低沉轻缓,好声好气。
秦以枝:……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直白道:其实生病也是感情助推剂,你未婚妻就在酒店里,你大可让她照顾你,一来二去,感情升温特别快……秦以枝拍了这么多戏,也拍过这种套路,她给他提供思路。
陆屿听到第一句时眼神有些深邃晦暗,但往后听,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等等。
他出声打断她,未婚妻?他本来以为秦以枝是开玩笑,没想到看她一脸你有未婚妻了还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你对得起她吗的谴责神色,他正了正脸色,手腕微微用力。
秦以枝被他一拉扯,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被迫坐在陆屿身前。
刚刚两人一站一坐,秦以枝还能微微俯视他,也没觉得陆屿有多大的压迫感。
现在,两人都坐着,陆屿的存在感就顿时扑面而来。
更甚,陆屿用脚尖勾了下凳子脚,秦以枝的旋转椅的方向就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他。
他做完这个动作,也没有收回腿,而是曲着腿,踩在凳子的金属横杆上,用一种慵懒、散漫,却又带着点危险的笑容望着她。
来,说说,我未婚妻是谁?作者有话说:陆屿:快说,是你是你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