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庭将我救了回去, 并把我送往了医院。
路上我头疼欲裂,晕乎乎地趴在樱庭的膝盖上,断断续续地交代着遗言:樱庭,我怕是不行了……千万要告诉我的爸妈, 我是和歹徒搏斗后不屈而死, 请、请给我留点面子……怂, 但又死要面子。
樱庭安慰道:芙柚子小姐, 你不会死。
我的头好像一直在冒血, 止不住了……那只是雨水。
魔法失效了,Mikey还没来找我。
值得庆幸的是, 经过检查, 我的脑袋只是轻微的脑震荡, 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忍着头疼, 急切地和樱庭要了三途的号码问情况,得到的回复却是:【抱歉, 我尽力了, 但是Mikey很生气,他还打了我。
】……Mikey很生气。
……很生气。
……生气。
生气到连传话的三途都挨打了。
我一下子没了主意, 咸鱼一样瘫在了病床上。
樱庭眉头紧锁,刚打完电话,他要处理那群打伤我的六破罗成员。
是我的工作失误, 让小姐受罪了。
他在病床前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目光充满担忧。
这不能怪你。
我有气无力地哼道, 是我自己跑出去的,况且你连我去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没跟你说。
真要说起来, 我还得谢谢樱庭。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 我已经被愤怒的暴走族成员撕碎了。
樱庭和红叶家的伊织一样,体术极强,很能打。
金子被他制服后,赶回来的其他成员也很快被他放倒了。
谢谢芙柚子小姐的原谅。
虽然这些人已经被送去警局等待审判,但有一点让我很疑惑,我没有找到攻击小姐的武器——我不想说这些!换作在以前,我绝对会去六破罗的成员面前耀武扬威地数落一番,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但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
樱庭,我失恋了,我和Mikey结束了。
面前的男人微微一愣,随即转过了身:我去找Mikey君——别找!我阻止道,他已经很尴尬了,你别找他!为什么?因为这是命令,不准找他!我明天就回京都,不,我要去法国!你立刻给我去办!樱庭:……我将头埋进了床单里,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可恶!果然被Mikey拒绝了。
如果不是三途,而是我自己去说,可能会被骂死,毕竟他连自己人三途都打了。
不喜欢拉倒,我再找小泉红子弄点巧克力——我气鼓鼓地说,我自己吃,我学迹部自恋,我爱我自己,就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了——樱庭,你叫红叶去找小泉红子,我要巧克力!马上就要!一向对我唯命是从的樱庭却说:芙柚子小姐,你先休息一晚,再做决定吧。
你现在就去!裹在头上的床单被扯掉时,我对上了樱庭平静的表情。
他摘下了自己的银边眼镜,芙柚子,你和Mikey君发生什么了?当他不再对我使用敬语时,就意味着他不是在以管家,而是在以朋友的身份和我说话。
这样的樱庭,一年也难得见到一次。
他递给我一块手帕,我抹着眼泪说:其实Mikey根本不喜欢我,我是用赤魔法控制了他,现在失效了,他一定很恨我……我断断续续讲了半个小时,才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樱庭。
他听完后略一思索,问: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一定很恨你,是他本人这么说的吗?帮我去解释的朋友被他打了,而且任何人被控制了,事后都会很生气吧。
这样啊。
樱庭伸手在我的头上轻轻拍了拍,但是我认为芙柚子没有错。
巧克力是红叶小姐的主意,芙柚子本人也是受害者之一。
而且那块巧克力,是Mikey本人主动吃下去的,芙柚子是想着销毁掉的——所以,你哪里来的错?……这么一说,好像也对。
如果Mikey君在听过你的解释之后,仍然不能原谅你而将自身的错误全部撇清,那么在我看来,这个男人是非常没有担当的,不用等莲先生回国,我也会找他的麻烦。
男人修长的手指虚虚地划过我的嘴唇,停顿片刻后说:前提是你亲自去跟他解释,别人传达的都不能算数。
我不去!似乎是料到我要往床单里钻头,樱庭快我一步,直接扯下床单,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他从床单里只露出一颗银色的脑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表达心意和歉意,如果不自己去,就没有意义了。
我所知道的Mikey君对女生还是比较宽容的,不可能动手。
他会揍你那个朋友,没准是对方欠揍呢。
但是,我握紧了拳头,难为情地说,……我不想被男生拒绝,那样太没面子了。
怕什么?樱庭眯起眼睛说,你以前不就被真一郎君拒绝过么?!!!混蛋,哪有往伤口上撒盐的!没等我发火,樱庭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多勇敢的小柚子,才五岁就想给暴走族的总长当女朋友了。
——总长!提到这个,Mikey还隐瞒了他是关东万字会总长的事!如果你后来鼓起勇气再去找真一郎君,而不是背后暗恋,给自己设下无数界限。
顿了顿,樱庭认真地说道,也许,你真的能成功。
我五岁那年,樱庭来到若宫家,成为了我的见习执事。
因此他对我的成长经历十分了解。
自从小时候表白被真一郎拒绝后,我便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暗恋,五岁时发誓长到八岁去找他,八岁拖十岁,十岁又在等十六岁……说到底我因为害怕被再次拒绝,根本没有正儿八经追求过对方。
当初被真一郎因为年纪小而拒绝,可后来我长大了,各方面条件也不算太差,又得天独厚地没有情敌,如果勇敢一点去追求,如果我不是个怂包,很可能会美梦成真。
——没有如果。
人生只能往后,不能往前。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你已经错过了真一郎,不要再错过万次郎了。
失败了,也比遗憾要好。
樱庭淡淡地说。
那好,我自己去和Mikey解释。
我从床上坐起,双拳紧握,很有架势地说,大不了被拒绝了,我就说我是开玩笑的。
樱庭朝我竖起大拇指:芙柚子加油。
话虽如此,但当我走到门口时,想象到了Mikey拒绝我的场景,我又不行了。
明天再去吧……困了,先睡觉。
樱庭把竖着大拇指换成了中指。
怂。
一个字冰冷的评价。
把你的眼镜戴上,今天的朋友关系到此为止,叫我芙柚子小姐。
樱庭无奈照做:遵命,芙柚子小姐。
你过来给我读小笑话,当睡前故事。
……是。
没听多久,我嗓子开始疼,眼睛发干,头也越来越疼。
坏了,我感觉刚才医生诊断不准确,我脑子肯定被敲坏了。
站在床边的樱庭放下《笑话大全》,俯身用手背碰了碰我的额头,芙柚子小姐,你发烧了。
啊?不可能吧。
我的身体十分健康,从小到大感冒发烧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当樱庭叫来护士给我量完体温时,望着体温计上的度数,我不得不接受了这一事实。
退烧药、退热贴,全都用上了,但到了深夜三点,我的体温不升反降,隐隐有冲破40度的迹象。
看来需要打退热针。
医生说。
樱庭立马同意了:好。
好什么好?我掀翻了枕头,嘟囔道,我吃药,不要打屁股针,我都十八岁了。
医生冷冷地说:发烧到这种程度,就是八十岁也得打屁股针。
我不打,樱庭,你人呢,给我拿药过来吃。
医生不想惯着我,对樱庭说道:你就这样由着她闹?为了防止被打针,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样谁也碰不到我的屁股了。
医生气得鼻子都歪了,樱庭见状说道:抱歉,她以前打针时,针头断过,吃了大苦,所以她很抗拒——……医生叹气,但是这样烧下去不行啊。
我会劝说她的。
樱庭又给我贴了一片退热贴,在医生走后,我又躺了回去:小樱,谢谢你,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我压根没有打针断过针,那不过是樱庭怕医生骂我而编出来的谎言。
……打屁股针太难为情了,还疼得要死。
那去向Mikey君解释和打退烧针相比,哪个更难为情?樱庭问我。
——都很难为情。
我不想面对这个问题,钻进被窝里不吭声了。
没办法了,我打电话给莲先生吧……我掀开被窝阻止道:不行!老爸肯定会强行让我打针——樱庭举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然后他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了我。
——是我掉进排水道里的那只手机。
他竟然拿回来了。
樱庭说:大小姐的手机里有定位软件,幸运的是手机没被泡坏。
我刚才清理后换了块电池,现在可以使用。
……不愧是你。
我接过手机点开,屏幕上未接来电45个。
全部都是——Mikey!最后一次拨打记录是两个小时之前,后面手机应该没电自动关机了。
但他只打电话,没给我发邮件。
因此完全猜不出他的想法。
我捧着这个烫手山芋,哭唧唧地看向樱庭:我要怎么办?他言简意赅:打过去,然后解释。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你都要学会面对。
……不然以后你怎么面对莲先生?我看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为了防止自己稍后又打起退堂鼓,我迅速按下回拨键。
团子团子团子大家族——Mikey的手机铃声是我设置的,他没换,我心里踏实了一点,但旋即又想,他说不定是还没来得及换……没等我从思想挣扎中回过神来,电话接通了。
芙柚子,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完了完了,他叫我芙柚子,没叫我柚子宝,还加了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可恶的家伙!可恶的!我已经遇见了自己即将被惨烈拒绝的结局。
对、对不起!我错了——你就这样抛弃了我吗?连我们的合照都拿走了!诶?抛弃?电话那头的Mikey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住自己的火气。
给你一个机会,好好跟我解释。
……是QAQ。
柚子宝,你可以说慢一点,我会一直听……他又叫我柚子宝了,好像对我的态度并没有变化。
我所担心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
于是我将魔女巧克力的事全部说了一遍,包括前面中招的迹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种种经历,从之前倒数日子盼着一个月解脱,到每天担惊受怕恨不得永远过不到第三十天,到最后决定默默离开……对不起,Mikey,我不是故意看光你的,我可以给你、给你经济补偿。
全部说出来的这一刻,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心里无比轻松。
面对我长达半小时的逼逼叨,Mikey只回了一个词:笨蛋!你才是笨蛋!我不甘心地反驳,Mikey是大笨蛋,被人控制这么久都不知道——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八成是来催打针的医生。
电话里也传来了丝丝拉拉的电流声。
我朝樱庭做了一个赶医生走的动作,他却说:请进。
门被打开,进来的人也是一身白衣,但不是白大褂,是白色的特攻服。
他也和我一样,握着手机。
柚子宝。
——这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柚子宝。
——这是从面前的青年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Mikey……突然出现的Mikey看上去很疲惫,一头金发也有气无力地耷着,在见到我后,他缓缓地放下了手机。
我才没有被什么魔法控制,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出自我本人的意愿。
啊,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你的管家叫我来的,我本来打算直接进来了,他说让我等你亲口解释……樱庭!我恶狠狠地看向了告密者,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扭过了头。
超厉害的,柚子宝。
Mikey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一点也没怂。
——超厉害的,你一点也没怂。
我当然不怂,我早就不怂了。
我立刻膨胀了数十倍,我是京都大胆子协会的会长若宫芙柚子!Mikey君。
樱庭突然开口道,芙柚子小姐发烧了,经医生诊断需要打退烧针,但她害怕打针,不肯配合——这管家不能要了!又在打小报告了!果然,Mikey朝我抬了抬下巴:你不是京都大胆子协会的会长吗?五分钟后。
企图逃跑的我,被Mikey按在了病床上,手脚都被固定了,连扑棱的机会都没有。
负责打针的护士小姐也没见过这阵仗:……这样好吗?Mikey礼貌地说:没问题的,动手吧,我会按住她。
……打完针后,我痛得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气呼呼地对Mikey说:暗算我,你走,你走——Mikey不以为然:我真走了某人又要哭了。
!!!这小子在恃宠而骄!这是给勇敢打针的小朋友的奖励。
三秒后,他闭着眼睛在我的眉心吻了一下,我瞬间被安抚了。
而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柚子宝,你的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