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的经验, 和家里的长辈对着干是没有好处的,于是我当场投降,跟我的妈妈若宫寻回到了京都。
开车的人不是樱庭,若宫寻刻意将我们两人分开了, 并收走了我身上的两支手机。
糟了, Mikey要是等不到我回去, 肯定是要闹的。
母亲大人, 您不想见见自己帅气可爱的未来女婿吗?听到我肉麻兮兮的话, 若宫寻冷淡地瞥了我一眼:我们家不和社会边缘人士来往。
Mikey怎么就是社会边缘人士了!!!我不服气,但又不能在此刻激化我和她之间的矛盾, 这样只会让她更加厌恶Mikey。
说到底家里不同意我和Mikey来往, 还是被表面现象给蒙蔽了, 认为Mikey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暴走族。
我正愁着如何让若宫寻看到Mikey身上的闪光点, 却发现车子副驾驶座上的小男孩频频回头偷看我。
竹幸,你在看什么?他叫若宫竹幸, 是我的小堂弟, 差不多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大姐,我的姐夫大人真是暴走族吗?当然了, 他可是一把手。
若宫寻的眉头一瞬间皱起,竹幸的眼睛却放出了亮光。
那你跟他说说呗,给我弄个干部当当——若宫竹幸!若宫寻厉声道, 给我坐下。
……原来小家伙过于兴奋, 已经从副驾驶座上爬了起来。
对不起QAQ!竹幸虽然乖乖坐下了, 却一点也没有安稳,他手底下有多少人啊?一千多个吧, 我稍稍吹高了点数字, 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加入。
哇, 那要是我当上了干部,是不是就有我的一支兵,帮我报仇雪恨了?报仇?这小鬼才一年级吧,能和谁结什么仇?在竹幸哀怨的诉说里,我总算知道了他的苦衷。
原来同桌的女生强行和他交换小手帕,又非要让他尝她便当里的香肠,他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
我活不下去了。
他气呼呼地拍了拍大腿,然后我跟我爸爸说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大胆的决定?我有些好奇,难道你打算去向老师告状?依照若宫家的祖传小胆子,竹幸绝对不可能敢和对方叫嚣,撑死了是去找老师给他做主。
我要转学,转到北海道去上学,不,转到美国去,一辈子都看不到她!……咳咳,这个做法似曾相识。
可是我爸爸不同意,他还欢迎我的同桌来我家里玩,所以我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难怪他会跟在若宫寻的身边。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女生喜欢你?不可能。
竹幸委屈巴巴,我的手帕是新的,她的都裂开了,非要跟我换,还有我不爱吃香肠……那你当了暴走族的干部,是决定去打她吗?我正欲跟他解释Mikey的暴走族不打女生时,竹幸小手握成拳头说:有了我的兵保护我,她再想跟我换手帕,我就让他们把我的手帕举高,让她够不着,香肠也可以让我的兵替我吃!这哪里是小胆子,都快变成纳米胆子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晚上八点,我回到了久违的京都。
虽然每次和Mikey吵架时,我都会叫嚣着收拾东西回京都,可当真的踏上这方土地时,我又满脑子都是那小子。
实在不行,我就翻墙出去吧。
——然后我看到了院墙上的电网,打消了这个念头。
樱庭被若宫寻留在了东京的分宅,暂时禁止与我接触,早在他出手帮我的时候,我就想过他会不会因为我的事而被炒鱿鱼,但他说只有家主能解雇他,而他手里掌握着家主的大秘密。
家主是我的父亲若宫莲,一只狡猾细心的狐狸,我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大秘密落在了樱庭的手上,难道他是女装大佬,或者在外面有——打住,我不该怀疑父母之间的感情。
若宫家的家宴十分丰盛,我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祖父和继祖母,还有许多堂弟堂妹。
但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Mikey有没有好好吃饭呢?我没回去,桃太郎也没找到,他会不会坐在床上哭?芙柚子,你爷爷在跟你说话。
若宫寻的提醒令我回过了神。
哦。
我看向这个高大威严实际上连打雷都要躲起来的老人,挠了挠头,您说什么?我刚才在思考学习方面的问题,没太听清。
为什么突然不肯去法国留学了?祖父问道。
让我去法国留学,是家里很早就决定的事,我出于无聊,自己也同意了。
然而我遇到了Mikey,有了真正想要的东西,便决定考国内的大学。
但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是因为爱情,他们肯定集体要炸。
我先前是有些崇洋媚外才急着往外跑,事实上,我发现我们国内的学校也很好,不比法国的差,做人要有基本的自信,不能总是外国的月亮比国内的圆。
祖父点点头:那你决定考哪所学校了吗?东京大学的心理学专业。
不等祖父开口再问,我继续说道,我发现日本在心理学方面的人才十分稀缺,而日本的自杀率却稳居世界前排。
有些人过得太孤独了,其实只需要有专业的人开导,他们说不定就能放弃自杀的想法,好好活下去。
我说完了,周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祖父仰起头,望着灿烂的星空说:这是一条很难走且回报率很低的路。
不以经济回报作为衡量标准,说不定这是一条回报率很高的路。
顿了顿,我又说道,况且,哪条路不难走?坚持和放弃都很难吧。
我和祖父的关系向来很淡,从小到大,他很少和我聊天,但在这一刻,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芙柚子,你变得比以前圆滑了。
谢谢您的夸奖。
姑且把这个圆滑当作是褒义词吧。
他微微一笑:能让你作出改变的人,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吧。
没错!提到这个我就精神了,他叫Mikey,长得很帅,脑袋瓜很聪明,又很有男子力——芙柚子!若宫寻打断了我的话,提醒道,别打扰你爷爷奶奶休息。
是。
在佣人的监视下,我有气无力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边泡澡一边思考如何与Mikey取得联系。
房间里的电话也被若宫寻掐了,我把主意打到了见习管家秋野的身上:小伙子,你有手机吧?秋野礼貌地说道:有的,但是夫人不允许我借给你用。
你不说,我不说,夫人会知道吗?抱歉,这句话我也会如实上报给夫人。
嗐,我是在考验你的忠诚度。
你合格了。
我尬笑着摆了摆手,突然想到了Mikey的桃太郎,不给手机可以,你总能给我一只非洲迷你刺猬吧,不然我太无聊了。
半个小时后,秋野给我送来了一只非洲迷你刺猬。
一只体积是桃太郎双倍大的胖刺猬。
完犊子,我本来还想用这只欺骗Mikey是他的桃太郎回来了,这也太肥了。
你好,桃……大郎。
我一秒钟就取好了它的名字。
就在我给桃大郎搭窝时,有人敲了敲门。
打开门,是抱着一叠数学书的竹幸。
他声音很大:来这里请教你几道数学题。
哪道?一进来之后,竹幸立刻关了门,从怀里掏出了他的小手机。
快联系我的姐夫大人!……竹幸扑在了我的腿上:求求你了大姐,你可千万不能和姐夫大人分手,我还指望靠你的关系当干部呢!我嘴角抽了又抽,最终憋出一句:真难为你了。
竹幸嘿嘿一笑,问道:姐夫大人的手机号是多少?我快速地报出了一行数字,自从上次厕所遇六破罗的事件之后,我就把Mikey的号码背得滚瓜烂熟了。
竹幸按下了拨号键,我们两人屏气凝神,不一会儿,电话通了,那头传来了Mikey的声音:你是谁?您好,我是能文能武,英俊多金的竹幸……嘟嘟嘟——Mikey已经挂了电话。
姐夫大人真没耐心。
竹幸悻悻地说。
手机给我。
我又给Mikey打了一个电话。
Mikey,是我。
这回Mikey没挂断,他吸了吸鼻子说:是柚子宝吗?我家里有点事,这几天我住在京都。
你不用担心,我解决完就去找你。
半晌,Mikey温柔地嗯了一声。
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也要准时吃饭,准时睡觉,照顾好自己哦。
好。
时间有限,跟Mikey报了平安之后,我匆匆挂了电话,装模作样地教竹幸写作业。
于是在若宫寻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我和竹幸认真探讨小学一年级数学题的场景。
不幸的是,若宫寻没被我们蒙住,竹幸的小手机也被没收了。
小家伙很气,又没胆子和我妈要回来,只能在若宫寻走后,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
大姐,要不和你姐夫大人生个孩子吧。
我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他煞有介事地说:然后让姐夫大人父凭子贵,要是若宫家还是不同意,就让他抱着孩子挂着牌子说被你抛弃了,沿着新干线乞讨,看若宫家要不要脸……你才小学一年级,这种馊主意是跟谁学的?我一巴掌盖在了竹幸的头上,Mikey也是要脸的,还抱着孩子乞讨。
你自己去乞讨吧。
别生气啊,大姐,我还有别的主意。
在我的冷眼下,竹幸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不是和赤司家的征十郎哥哥关系不错嘛,你让他假装和你谈恋爱,然后对你始乱终弃,没人要你了,姐夫大人再出来要你,阿姨都要感谢他愿意接盘——好痛QAQ!竹幸被我又打了两下,拎着后颈扔了出去。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大姐,别忘记跟姐夫大人说说我的干部之位啊。
你这辈子都别想了!……与Mikey分开的第三天晚上,若宫家突然陷入了大面积的停电。
在卧室里看书的我望着黑漆漆的院子里,心想难道是小偷进来了。
大姐!又是竹幸!大姐,我把家里的电全弄掉了!你的手机我也偷到手了!……就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快跟我走,去找姐夫大人。
竹幸把自己的小书包扔给了我,樱庭叔叔在墙外等着了。
哦哦。
我随手抓起桌上的桃大郎,放进口袋里,然后跟着竹幸出了门。
竹幸连梯子都搬来了,拍了拍确定稳当后说:快爬,现在电网没有电。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把家里的其他哥哥姐姐们绑了,藏到了床底下,他们听说是为了你的幸福,也很配合。
竹幸擦了擦鼻子,我想过了,反正我才七岁,警察最多骂我的监护人,谁叫我爸之前那样对我,他活该。
大姐,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直到离开若宫宅,坐上墙外樱庭的车,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竹幸才七岁诶。
老爷教他的吧。
樱庭微笑着说,当然,这纯属我个人的猜测。
爷爷他……我犹豫了一下说,他不讨厌暴走族么。
单凭他对莉莲做的事,足以证明他对这类人都会存在偏见。
我想老爷阅历丰富,到了这个年纪,大概会明白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而且芙柚子小姐你拥有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乐观,樱庭歪过头看了我一眼,你想做的事,一定是正确的。
说得好!我彻底膨胀了,再多说两句。
凌晨两点,樱庭将我送到了佐野家的门外。
剩下的事请交给我处理吧,我会和家主沟通,让夫人暂时不插手芙柚子小姐的事。
我掏出钥匙,和他说了声谢谢,便走了进去。
仓库的灯亮着,这个点Mikey还没睡。
我推开仓库的门,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酒气和霉味。
地上全是散落的啤酒罐和零食袋子,屋子里的卫生状况脏乱不堪,而答应我会准时吃饭准时睡觉的男人,正盘腿坐在床上喝酒,胡子拉渣,两眼通红,就差没把颓废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捡起一只鲷鱼烧抱枕,朝他的脸上砸了过去——佐野万次郎,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