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音抬眼,正对上那人的眼睛。
照音。
你、你是何人?那人面露尬色,神色很是复杂,急切道,我是知仲啊。
恭王拿出金累丝珠串,套在姜照音的手上,轻言说道,你何必装作不相识?纵使三弟已经下聘,但你们的婚事尚未尘埃落地,昔日你我誓言依旧作数。
今日偶遇,本王心喜之极。
这珠串,你可还喜欢?恭王?姜照音上下打量了一番恭王,只见此人眉星剑目,身姿挺拔。
恭王虽说是一个翩翩公子。
但比之于越安王,少了几分俊美,也少几分英气。
原主果真不是个看脸的人……恭王殿下,您究竟到底想说什么?恭王将怀中的几个小瓶子递给姜照音,柔声道,你不会武艺,这些都是——迷药或者……穿肠毒药。
以备不时只需。
王爷是想让我杀人?不过是自保而已,你莫要多心。
原小说中提及越安王赵知弘身中□□,难道原主一直在给赵知弘下毒?姜照音深吸一口气,实在是细思极恐。
在小说里,众人认为原主深爱赵知弘,对他情深似海。
原主不光骗过了世人,恐怕也骗过了赵知弘。
说好的矢志不渝,转眼间变成谎言算计。
姜照音收下毒药,含笑道,我收下你的药瓶,但我不会用在你的仇人身上……毕竟,王爷您的仇人都是大人物,小女子我可得罪不起。
小女子不愿拖累家里人,也惜命得很。
王爷的好意,我只怕偿还不了。
姜照音见恭王启唇,便抢着说道,恭王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我与越安王在此处相约,若是撞见了,只怕不好。
照音,本王只希望你平安。
照顾好自己,既然三弟要来,那……本王确实不宜久留。
姜照音见恭王走远,从石桥上拿起一个石子,狠狠地朝江水砸去,恭王,你以为我会像原主一样,为了你嫁赵知弘当细作?真是可笑之极!一想到恭王虚情假意,姜照音的胸口就闷得慌。
纵使恭王对原主有情,但他始终都在利用原主,原主相比于江山简直是不值一文。
而且按照原书情节,不日后,恭王就会迎娶户部尚书之女许瑟。
是啊!许瑟的阿爹是位高权重、家财万贯的户部尚书,娶她可比娶原主有用多了。
姜照音手扶着石桥上的栏杆,陷入沉思,思绪随着滚滚波涛越飞越远。
周围越来越宁静,偶尔夹杂鸡鸣狗吠之声。
河边住户此刻正做午食,一束束炊烟升上天空,消散在漫无边际的碧空中。
沿河是一排排土瓦房,如今正值午时,家家户户开始准备饭食。
因姜照音早晨未吃饭食,如今又闻到饭菜味儿,腹中更是饥饿难耐。
赵知弘怎么还没来?我已等了两个时辰,他还会来吗?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姜照音话音未落,就看见赵知弘在轿中,招她前去进马车。
二人同坐一辆马车,沉默良久。
姜照音见赵知弘并未直接谈及退婚之事,便启唇问道,殿下,我不明白六年前你为何会救我。
赵知弘伸出自己的双手,手指骨节分明,他紧扣拇指上的扳指,本王第一次见你时,见你模样可爱,便想让你为本王养老送终。
这个理由你觉得如何?养老送终?姜照音莞尔一笑,王爷,你那年才十四,就想养老送终的事儿?王爷您讲的笑话并不好听。
臣女嫁您之事,甚是不妥……赵知弘的双眸犹如夜色般漆黑,深不见底,他直直地盯着姜照音,看得姜照音心头发毛。
故而姜照音只好赔笑道,即使我不嫁给您,我也愿意偶尔探望您。
毕竟您曾经救过我。
若是可以的话,我也可以为您送终。
所以,你答应本王了么?姜照音一愣,赵知弘今年刚满二十,怎么如此在意这事儿?但只要可以不嫁给赵知弘,而是只给他养老送终,这倒也未尝不可。
于我而言,买些吃食登门造访,也未尝不可。
赵知弘嘴角划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好,本王真是很期待你过门。
等等,过门?这是什么情况?王爷,你今日约我前来不是因为——我送你的书吗?难道你没有打开那本《礼记》?并未打开。
姜照音将头靠在马车上,捂住胸口痛心道,此书对我意义非凡,王爷竟然弃如敝履,实在令我寒心之极。
罢了,本王回去翻翻就是。
赵知弘微拂衣襟,他知道姜照音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便顺口应下。
那王爷今日约我前来,究竟所谓何事?所为何事?赵知弘的神情傲慢又倦怠,只听得他漫不经心地缓缓问道,姜姑娘和本王的二皇兄认识?姜照音攥紧了衣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淡淡回答道,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王爷何出此言?只不过有人说,你与二皇兄在断石桥上有说有笑、拉拉扯扯?过电般的战栗闪过姜照音的全身,但面对赵知弘的质问,姜照音很快淡定下来,理直气壮地说,和恭王拉拉扯扯?真是子虚乌有,定是有人看错了!眼见未必为实,这一点,王爷理应知晓才是。
赵知弘突然靠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好像有些怕我?为什么怕你?王爷说笑了,您仁爱有礼、淑质贞亮,小女子没有怕您。
只是……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姜照音猛然想起忘记将珠串还给恭王,便一点点把右手臂上的金累丝珠串往上移动。
赵知弘轻笑道,本王见你右手上的珠串倒是好看的紧,可否让本王一观?不过是在地摊上买的新奇物件,我怕污了王爷您的慧眼。
此等拙劣物件,王爷不看也罢。
姜姑娘,本王想看。
姜照音只好伸出右手,又立马将珠串塞回衣袖中,好啦,王爷已经见过了。
本王见这珠串倒是极好,不知姜姑娘是否可以割爱?赵知弘接着又说,既然是地摊货,想必姜姑娘你不会介意。
况且,姑娘毁的那幅飞白……姜照音忙说道,那幅飞白确实是价值连城,我深表歉意。
但答应送王爷的荷包,我定当竭力而为。
我手中的珠串虽然不值钱,但我却想自己留着。
君子不夺人所好,王爷就不要勉强了吧。
姜照音下定决心,找机会将珠串还给恭王。
故此,不能把珠串给赵知弘。
况且一旦给了赵知弘,岂不是坐实原主与恭王的关系?正当尴尬之际,车夫掀开帘子说道,下面有位姑娘找姜姑娘。
姜照音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喜不自胜,急忙撩开帘子逃离此地,王爷,此处离姜府不远,我直接回府则可,我先走了。
一下马车,姜照音便看见申洛洛疾步走来。
姜姑娘,我想好了。
姜照音瞬间想起在兰溪时,申洛洛想拜她为师的事儿。
所以,你能否与许瑟断交呢?对不住了,姜姑娘。
虽然我很想拜你为师,但与许瑟断交,我实在做不到。
没事,若是你以后想通了,便来找我。
工部侍郎申献有一子一女,儿子申韬,女儿申洛洛。
申洛洛心思单纯,为人仗义,幼时于许瑟一起长大,从小长到大的情分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姜照音远远望见高高悬挂的匾额——姜府,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姜府青砖灰瓦,金光纷纷扬扬地洒在屋檐上,在地面投出斑驳的阴影。
府前的两只石狮仰天长啸,因不常打扫,石狮上沾染些许灰尘。
六年前,姜家搬入洛城,匾额上就只写着姜府二字,而不是凉国公府。
每想到这里,姜照音不禁深感痛惜。
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大事不好了。
府前的家丁见姜照音伫立在府前,大声唤她。
何事如此惊慌?小姐,您的嫁衣……。
姜照音二话不说直接走进姜府,见府中人神色匆忙,便知道府内果真出了大事。
丫头小厮们跑前跑后,搬运物件、收拾器件。
推开门,姜照音见小如跪在地上。
杨氏神色忧郁,手扶着椅子,厉声道,姜家家风严谨,有劣迹之人决不取用。
如今竟发生鸡鸣狗盗之事,我绝不姑息。
娘。
姜照音走上前来,询问道,究竟所为何事?小如她做错了什么?小姐,你一定要相信小如,我真的没有撕碎您的嫁衣!小如哭噎道。
看着小如发红的眼圈,泪滴止不住地流淌。
小如言辞恳切,况且她平日素来乖巧,理应不会做出此事。
娘,还有谁人有嫌疑?府中最为擅长刺绣的不过三四人,负责为你赶制嫁衣的是小如、秋月和容和,小如是最后接触丝绸的人,故而嫌疑自然最大。
小厮将被毁坏的凉州丝绸呈上来,姜照音打开后,看到整块布料中间被划了几大口,那人分明是想毁掉这块上好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