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风未定, 秋夜凉风穿过窗户,刮响空荡的中心实验楼。
听起来像海螺送风。
周乃言抱艾米丽在怀,不知摸了多久, 渐渐松泛的眼皮在洗手间的抽水声后忽然横过一道清醒的厉色。
像终于续足电量跳屏而出的100%充满。
温清粤抽了两张擦手纸,哆嗦地往这边走来。
秋夜深了,到底是凉的。
她见周乃言抱着猫, 又把口罩拉上,往鼻梁上按牢。
挺多年没接触过猫, 清粤忘了自身猫毛过敏的严重性,印象里好像打几个喷嚏就好了, 结果刚刚与王之涣通话, 她非常没有礼貌地连着啊糗几十次,对方只能抛下声抱歉, 打扰了。
等电话挂断几十秒,温清粤才在嗡响的脑袋里抽出一丝理性, 陷入懊恼。
她给清缈打去电话, 一边捏鼻子,一边发出ong声,责问她为什么不回复男方消息。
对方电话打到她这里, 可见其心之切。
而且很加分的是, 他没有通过长辈转达见面意愿。
温清粤最讨厌与长辈一五一十转播进程的男人。
夜里实验室空, 那声传得很响,光周乃言都听到好几个这么帅、多可惜......他掏出手机又看了看, 温清粤真的眼瞎。
这种人去选角,最多只能演个佞臣......周乃言将艾米丽放回屋, 走前又抚摸两记。
漂亮布偶真是没脾气, 好拿捏, 不像那只胖橘......他每次也只敢这样——伸出两根手指,探探今日脾气,若不弓背警惕,他才敢摊掌顺抚,吃一把豆腐。
就这,也不敢下重手,只能轻手调戏。
温清粤戴口罩紧随其后,非常粗暴地捏了把亲月的屁股,挺肉实。
小心。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亲月嗖一下灵活入洞,留一双警惕的探长猫眼在外。
一副今日你休想碰我的表情。
真难伺候。
温清粤不知这口罩的密封性,不敢大力呼吸。
周乃言抬手看表,捏捏她宽大裙子下的纤细腰肢,十点了,走吧。
说清楚。
谁知道下次能挑开这个话题又是什么时候。
她也不是每次都能破开那层勇敢的窗户纸。
说什么?他明知故问,嘴角翘起调侃,不如先说说你对律师先生的不轨意图。
见她眸光闪动,只字不语,他诛心论地反问她,你窥伺你姐相亲对象,这合适吗?温清粤最受不了别人指控,果然跳脚,我只是说他帅,结了婚都不能追个星?追星只属于未婚专属?帅个屁。
周乃言没说话,看了眼亲月,揽过清粤,走吧,最近都来不了实验室了。
没说完呢。
她倚在他臂弯,继续道,还有啊,清缈对这人根本不感兴趣,要是有一星半点,我肯定退出。
她也着急,这相亲相下去还剩什么货,相的都不是男人,而是孩子的品相。
清缈结婚直接当后妈的可能性极大。
遇见个帅的、没孩子的、没结过婚的,工作家世又都体面,她恨不得附身到清缈身上,替她答应。
清粤太知道相亲之苦,又尴尬又熬人。
到员工更衣室,周乃言一边往里走一边脱衣服,听她这么说,停住脚。
这么说,你真想过加入?她笑咯咯,不怕死:你可以一起呀。
周乃言面有不豫,但没说话。
眼前温清粤的鼻子红得像小丑,过敏还不自知,刚又钻了趟猫屋。
他得先洗个澡,清除过敏源。
在他进到淋浴前,温清粤抓住他问清亲月这名字怎么回事,并强调,不可以唬她,她知道这个名字与她相关。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记住的名字。
周乃言抛下句话便钻进哗哗作响的水帘。
取我名字干吗?变/态!水声很响,像一场大雨。
氤氲蓄积,浮游水线弯曲流溢。
周乃言淋得舒服,甩甩头,因为好听啊。
温清粤脚踝溅湿,也没察觉,只是走远了几步。
她专心挠鼻子回忆第一次见面,思及本地人确实前后鼻音不分,听错也正常。
正发愣,这边周乃言大脑又重新开机,径直穿过更衣室,将门反锁,你也洗一个,有猫毛,别带回去了。
她挣扎时已被瓢泼浸湿,我没有衣服。
他有准备:我这儿有备用衣服。
有我的尺寸?有能盖住你的尺寸!温清粤十分怀疑此刻只是满足刺激欲,湿重褪下,她不适场地,脚下打滑。
周乃言手快,捞着她转了个圈,这里没有防滑垫,两人也因此没敢大动作。
这里是员工洗澡的地方,地方没家里大。
她攀在他肩上依附,一边承力一边低声,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人抱着我大幅转过圈。
她是个墩子,爸爸又干瘦严肃。
真是羡慕亲月,被人求着抱。
我现在空中抱你转个圈,你就念我好?张口闭口别的男人,不知道是故意刺激他还是认真的。
那不行。
她嘀咕道,要好几圈......不不不不......我错了,站着站着!她死死攥住肥皂架,稳住重心。
二十九岁高龄,经不起摔,更经不起这样s密状况下的摔。
温清粤不敢在此刻挑衅周乃言,有过经验,每次都死很惨。
此人在这事儿上有点疯。
我们像两只泥鳅。
滑溜溜的,挨在白色淋浴面板上,一拱一拱。
还像两只海狮,他擒住她的下巴,迫其仰头,海狮就是这样......双臂打开,脑袋仰天,鼻头顶个红球,颠发颠发身躯。
温清粤看不见自己鼻头红通通,也没深思他的形容。
她知道没condom的情况下,他只会泄劲儿,不会释放,这种了解让她清楚不会有大动作,平静的呼吸交织中,她联系起今日怪怪的一串小事。
凌浩对她说过,很多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你要通过嘴巴问,而不是猜测。
人那么容易猜,就不是人了。
她追问,我说的和周乃言说的不一样吗?对方真是个铁嘴,卖关子让她自己问,美其名曰增进夫妻感情。
是以,温清粤在夫妻感情柔情蜜意中,开口问道:你每次撸完猫都会洗澡?周乃言舒服得哼哼:是......我会处理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用了她的句子。
虽然猜到,但温清粤不敢信:为什么?他拂过她睫毛上欲落未落的水珠:因为我太太宠物毛发过敏。
你......她转过身,任其滑脱身体,来了气,没有嘴吗?我有啊,他挑眉舔舐,没正经回答,这不是在亲你吗?温清粤不上不下,潦草洗完,找到他说的那间柜子,里面挂着西装衬衫T恤运动套装,还有一双皮鞋一双球鞋。
温清粤一想到他因为猫猫才在回家前处理自己的味道,别扭得皱眉。
她覆在浓浓的爱意城堡里,内心的大厦却轰然倒塌。
不会吧,这个人真的这么爱她?一直以来?这让温清粤感到恐怖......她愣在柜子前好久,才找到套运动装,将腰间系带勒死。
接下去一路,周乃言与温清粤都很安静。
就像他们每次结束一样,目光愣愣,活像两条将死之鱼。
倒是周乃言主动打破沉默,饿吗?是有点,消耗不小,但,不饿。
她这个点不能吃东西了。
周乃言没再说话,中间瞥了她一眼。
驶至回程常来的烧烤店,他说他下来吃,你不吃你坐车里,或者看我吃。
狼心狗肺。
温清粤当然下去了,她自觉坐到窗边倒数第二个位置,捧一杯温热白水,细细啜饮,湿发滴水,淌湿肩上一片运动衫。
她像个被体罚的小朋友,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于公共场合老实缩着。
在他吸溜一口干拌面后,温清粤的口水发动了:在节食的太太面前吃独食,不要脸。
我太太有时候也会陪我吃宵夜的。
周乃言告诉她,你知道你喝醉之后,我哄你吃过多少东西吗?温清粤不信。
他说,你刚开始说饿,我就给你吃东西,你不吃,我以为不合你胃口,就带你出来吃,你看见烧烤不要命。
温清粤一怔,重新打量起这间烧烤店,她坐过来的时候,确实很自然。
我不会......来过这儿吧。
他指了指营业到两点的招牌,这是你最喜欢的烧烤店。
温清粤嘟囔脸。
你知道你喜欢肠类吗?每次能吃两碗猪大肠。
而清醒的温清粤号称从不吃动物内脏。
温清粤脸麻了。
他逗她,你看你也没胖,控制成那样,喝醉了全吃回去,还记不住味。
亏不亏?温清粤不语。
周乃言把面干完,有把烤鱿鱼吃了,剩最后一串花菜,递到她眼皮底下,良心大发地发出邀请,素的,吃吗?温清粤哪里在消化口中生出的津液,她消化的是周乃言的行为。
周乃言,你真爱我哎......以他的耐心,居然愿意带她来吃夜宵,以他的冷傲,居然为她清理猫毛。
她一直以为,是见过凌浩,周乃言才开窍改变的。
他扯扯嘴角,半真半假反问她:是吗?哼哼。
说完,眉眼一横,不留情地把那串料足油香的花菜咽下肚,没给她留半口。
他们都是敏感的人,人情间的真假虚幻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强烈的浪漫和疏离的浪漫只要一个眼神,一道乱序的呼吸就可以传递。
哦,吓到我了。
她看了他一眼,人依然懵懵的。
他们结了账,走进夜色。
温清粤眼睛泛酸,手指发麻,腿脚僵硬,不知道是冷的还是饿的。
她突然被什么气流挤压得喘不上气,但身体还是很听话,自觉紧随周乃言身后,坐进车里。
周乃言拐出车位,扭头看路况的时候,再次把目光落在了失神的温清粤身上。
他叹了口气:放心,没那么爱你。
他拍拍她的脸,啧了一声,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