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V]

2025-04-02 01:10:07

叶晚,我到底哪儿招你惹你了?非要把我赶出木器厂是不是?赵美玲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哭着跑到叶晚面前质问道,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所有人都对不起她。

叶晚还在用胶水粘断开的木簪,头也不抬地反问一句:你说呢?语气淡淡,跟赵美玲歇斯底里形成鲜明对比。

不就因为主持人选拔大赛我赢了你嘛,你就对我悔恨在心,处处跟我作对,叶晚你也太小心眼了吧?赵美玲最烦叶晚这态度,搞得她就像一只发疯的野狗,厂庆晚会不是让你主持了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叶晚心里冷笑,缓缓地掀起眼皮看向她,赵干事,麻烦注意你的措辞,晚会不是你让我主持,而是你自己怯场上不了台面,怪我咯?说着,微笑地耸了耸肩,如果我小心眼,就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我求你了吗?赵美玲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声嚷嚷,别把自己说那么清高,你要是不想主持晚会也不会参加选拔大赛。

叶晚心里那点小九九,她早就看得透透的了,她就是为了表现自己,吸引夏大哥的注意力。

不要脸!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还想勾搭有夫之妇,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夏大哥要是瞧得上她,就不会跟她退婚了。

叶晚冷冷地哦了一声,然后道了一声谢。

赵美玲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地儿出那种憋屈感,让她几近崩溃,叶晚,你是聋了吗?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叶晚好心劝道,我又不是纠风办的人。

大伙都听了吧?她自己承认的,我没有逼她,赵美玲拔高声音,招呼宣传科其他人,挑拨离间,她这种人真的太可怕了,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嘴上跟我称姐道妹,私下却匿名举报我,你们和她做同事,一定要提防点才行啊。

我们又不是你,邓茹君袒护叶晚,说的话也是句句属实,嘴上说交朋友,实际早把人算计上了,斗不过就掰断小晚的木簪,你活该啊你。

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掰断她的簪子……赵美玲张嘴就是狡辩。

赵干事还想去一趟纠风办?刘江突然出现在宣传科门口,赵干事这么快就反口,要是被传出去,我这个纠风办组长怎么跟赵厂长交代?赵美玲瞬间僵在当场。

以往都是她拿小叔公压别人,还是头一次被人拿小叔公压。

赵干事,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赵主任站在刘江身后,交代完赵美玲,语气好了些,跟叶晚说:小叶干事,你也过来一下。

三叔,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赵美玲冲上去跟赵主任撒娇。

赵主任板着脸,神色严肃,批评道:跟你说多少遍了,在办公室叫我主任。

赵美玲委屈地撇嘴,小声嘀咕道:明明第一次说,三叔你……闭嘴!赵主任呵斥一声,烦躁地揉了揉额角,抬脚回自己办公室,都怪他们平时太纵容她了。

叶晚跟着来到赵主任办公室,李秘书给她和刘江倒了水,赵主任面带笑意地招呼他们随便坐。

说是随便,怎么可能真的随便,叶晚跟着刘江坐到茶几对面的长凳上,赵主任端着自己茶盅坐上沙发。

赵美玲一屁股挨着赵主任坐下后,朝叶晚挤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有三叔撑腰,别说叶晚,就算是刘江,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起来,谁让你坐了?赵主任低呵一声,近在耳畔,吓赵美玲一大跳,噌地一下弹起来。

三叔……赵主任将茶盅往茶几上重重一放。

赵美玲立马改口:主任。

然后乖乖地站到对面,两只手搁在身前,埋着脑袋,这才有点知错悔改的样子。

赵主任重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小叶干事,事情我已经从刘组长那里了解了,是美玲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我先替她跟你道了歉。

很明显,赵主任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叶晚拿出手绢,缓缓展开,断成两截的木簪静静地躺在手心,主任,一上午也没粘好,你说怎么办?不就一根不值钱的木簪吗?叶晚,你至于这样不依不饶吗?赵美玲嗤之以鼻,我陪你就是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恨恨地砸到叶晚的脸上。

就像扔的是金条,高高在上,对叶晚充满了怜悯。

赵主任眉头一皱,在心里叹气,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

在这之前,赵主任单独找刘江聊过,好言好语说了一大堆,后者才终于松口答应,只要叶晚没意见,也不是不可以减轻对赵美玲的处罚。

大团结从脸上滑落,叶晚捡起来,也不生气,甚至笑眯眯地扭头对刘江说:刘组长,看到了吧?这就是赵干事做错事的态度,她侮辱我,我好难受啊。

既然这样,刘江接过叶晚手里的那张大团结,平整地放到茶几上,抬起头对赵主任说,那就没办法了。

赵美玲心里咯噔一声,什么没有办法?刘江真的要她离开木器厂?不行,绝对不行,如果她真的被开除,以后还有什么脸来木器厂找夏大哥。

虽然她才不稀罕这劳什子的厂办干部岗,但夏锋她势在必得,绝不可能双手奉上让给叶晚。

赵主任,我不要,主任帮帮我。

赵美玲哭着跟赵主任求救。

见大侄女哭得这么伤心,赵主任多少有点于心不忍,再度开口,小叶干事,这事儿确实是美玲做得不对,但你能不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原谅她一次?下次如有再犯,谁也保不了她。

主任,簪子断了就是断了,就算修好了,也不是原来那根了,叶晚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说是吧?赵主任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看来想要说动叶晚比刘江还要难。

刘组长,听说你之前在公安局上过班,像这种故意毁坏他人物品的行为算犯法吗?叶晚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刘组长还没得及说什么,赵美玲就站不住了,扯着嗓门尖声插话:叶晚,你什么意思?还想送我进去?就凭你……赵美玲,谁让你说话了?给我闭嘴!赵主任真是恨铁不成钢。

三叔,是叶晚她欺人太甚,她想送我去坐牢!三叔平时那么心疼她,今天处处维护叶晚,一定是跟刘江一样,都被骚狐狸灌了迷魂汤,赵美玲越想越委屈,再也控制不住地蹲到地上,嘤嘤嘤地哭起来,三叔,你不帮我,还替一个外人说话。

赵美玲哭个不停,赵主任感觉脑袋快炸开了,累了,真的累了,摆手道:刘组长,赶紧给赵美玲同志普及一下这件事的严重性。

刘江轻咳一声,正色道:赵美玲同志,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行离开,要么留下接受处分。

我为什么要走?我又没做错什么,赵美玲毫不犹豫地做完选择,才问,留下是什么处分?不管什么处分,她都能接受,只要不让她离开,她就能找机会报复叶晚。

赵美玲同志,你可想清楚了?刘江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处分留档,跟你一辈子,对你后续发展影响不小。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如果处分,赵美玲的职业生涯就到此为止,往后不可能有任何晋升空间,就算木器厂也姓赵。

只要有心人一举报,区工商行政管理部派人来调查,肯定没厂里的纠风办好说话了。

叶晚把玩着手里的木簪,笑着劝道,赵美玲同志,你还年轻,不要一时冲动,因小失大,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还想跟乖女鹅抢男人,老母亲让你见都见不到夏锋一面。

美玲,小叶干事说得没错,凡事都应该三思而行,赵主任原本计划是将叶晚叫到办公室跟大侄女私下和解,没想到大侄女这么冲动,枉费他一片苦心,除了失望,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己走吧,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三叔?赵美玲一脸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浑圆,我才是你侄女,你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就开除我啊?你这孩子……说了半天,大侄女一个字没听进去,赵主任被赵美玲搞得焦头烂额,不说她以后后不后悔,反正他现在挺后悔的,当初就不该安排她进厂办,这么多事。

恰好这时,夏锋敲门进来找赵主任有事,赵主任,上周说的生产一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在谈事情。

说着,就要退回去。

赵主任连忙将人拦下,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仿佛看到了救星,老夏,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美玲。

紧接着不轻不重地捏了夏锋一下,眼睛往叶晚方向瞟过去。

叶晚对夏锋旧情未了,厂工会谁不知道这事儿,所以只要夏锋帮忙美言两句,事情肯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夏锋嘴上说不知道赵主任在跟人谈事儿,实际上他亲眼目睹叶晚进的厂办办公室,赵主任的意思,他也心知肚明。

这也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木簪的事情,我也听小张说了,夏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话温温柔柔,我觉得应该只是误会一场,赵干事不小心弄断叶干事的木簪,大伙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大了岂不是伤了和气。

叶晚摸了摸鼻子。

狗日的,这么明目张胆帮自己红颜知己说情?就不怕传回去,媳妇不高兴吗?夏锋根本不在意叶早的感受,他更想知道自己在叶晚心里的分量。

刘组长,叶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夏副厂长质疑你的能力,对你对赵美玲同志的问话,他表示一个字也愿意相信呢。

夏锋:……刘江听了叶晚的话,面上不动声色,端的是一副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姿态,夏副厂长如有质疑,大可跟我去厂长办公室对峙。

刘组长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夏锋赔笑道,整个木器厂谁不知道纠风办的刘江一把硬骨头,油盐不进,谁敢惹他。

这事跟夏副厂长没关系,就请别插嘴。

刘江面无表情地提醒夏锋。

夏锋一来碰了好大一颗钉子,脸上有些过不去,转而想在叶晚那儿找突破口,叶干事,你看……夏副厂长,这事跟你有关系吗?叶晚冷冷地打断他,赵美玲同志是你什么人,你非要帮她说话?夏锋眸光微动。

她难道吃醋了?叶晚,你别跟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跟夏大哥关系好怎么了?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赵美玲一看叶晚在意夏锋,就忍不住想要气她。

完全忘了在座的还有纠风办的刘组长。

恋爱脑,无药可救。

叶晚轻轻叩击长椅扶手,意味深长地接话:又是关系好,又是一口一个夏大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真有什么呢?夏副厂长,要不也去纠风办喝杯茶?就算夏锋跟赵美玲没什么,只要把事情闹到纠风办,夏锋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形象还不得彻底毁了。

夏锋没想到叶晚这么狠心,这就是他们说的因爱生恨?刘江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夏锋。

夏锋立马撇清跟赵美玲的关系,我跟赵美玲同志一点不熟,就一块吃过一次饭,还是赵主任请的客。

赵主任也不想连累夏锋,连忙帮着澄清,老夏说得没错,是美玲年纪小,对谁都过于热情。

赵美玲看了看赵主任,又看了看夏锋,两人就这样无情地抛弃了自己,默默地流下了孤独无助的眼泪。

好吧,我走就是了。

赵美玲捂着脸夺门而出。

木簪事件最终以赵美玲的离职告终,叶晚回到宣传科,焉了吧唧地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胶水和木簪。

小晚,别不高兴了,我请你吃烤鸭。

邓茹君偷偷地塞给叶晚一只烤鸭,木器厂后门有一家老字号饭店,他们家烤鸭最受欢迎,味道好不好先不说,老板商业头脑非一般,不管生意多好,每天限量一百只,先来先得,饥饿营销搞得有模有样。

要不是郑占山偷溜出去排队,邓茹君也拿不到这只烤鸭借花献佛。

叶晚闻到从牛皮纸袋里散发出来的烤鸭香味,咽了咽口水,她想吃这家烤鸭好久了。

只是家里条件不允许,顺德堂的烤鸭不便宜,一只就卖八块钱。

这年代猪肉才多少钱一斤,它一只烤鸭才多少斤,还敢卖这么贵?不过贵有贵的道理,叶晚每次从顺德堂门口过,口水都要流一斤。

你请客?叶晚用力地嗅了嗅鼻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基本摸清了宣传科几个同事的家庭情况,邹大彪和彭云都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郑占山和邓茹君家里有点小钱,尤其是邓茹君……用四个字来形容她就是人傻钱多。

据说他们一家子都是做生意的,不过邓茹君好像不是很愿意提家里的事情,叶晚也就没跟人瞎打听。

当然了,邓茹君一脸土大款的既视感,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只要美人高兴。

谢了。

叶晚冲她挑眉。

邓茹君夸张地捂住胸口,哎呦,我的魂儿没了,快来人帮我招魂啊。

叶晚彻底被她逗笑,眉眼弯弯,灿若星河。

美人终于笑了,邓茹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坐到叶晚对面的椅子上,手撑着腮帮子,认真地问道:小晚,这根木簪到底谁送你的?你这么重视。

叶晚没多想,宋城。

邓茹君挤眉弄眼,定情信物?不是。

叶晚否定道。

邓茹君苦口婆心地劝道,小晚,说真的,我就觉得宋城同志比夏副厂长好多了。

叶晚抬起头问她,为什么这么认为?他每次看你的时候,特别专注认真,满眼都是你,仿佛其他人根本不存在,邓茹君好羡慕叶晚,她也想找个满眼满心都是自己的对象,但夏副厂长不一样,他看你……邓茹君斟酌了用词,继续说道,就像你是一座大山,他想要爬上去征服你。

叶晚忍不住多看了邓茹君两眼。

好吧,她收回刚才那四个字,小姑娘一点不傻,只是单纯而已。

心思越单纯,越能把人看透。

下了班,叶晚拎上邓茹君送她的烤鸭回家,走出办公楼没多远,夏锋骑着自行车追上她。

叶晚,我跟赵美玲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锋急切地解释道,一想到叶晚可能误会他,他就全然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了。

第一次,为了女人,失了方寸。

正值下班高峰期,两人站的位置又是办公楼和厂区的交界处,人来人往,夏锋或许还有人不认识,但叶晚主持过厂庆晚会,木器厂哪个不知道她。

有好事者拍夏锋的肩膀,打趣道:大哥,你胆子也忒大了点吧?叶干事都结婚了,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追求人家?夏锋:……趁人发愣,叶晚已经跟着人流走远。

夏锋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的鲁莽,他是疯了吗?懊恼地蹬上自行车往小洋房方向骑去。

下午从生产车间巡视回来,无意间在走廊里听到邓茹君跟郑占山聊天,原来赵美玲掰断的那根木簪是宋城送给叶晚的定情信物。

所以她才那么重视,不惜得罪赵主任和赵厂长?夏锋一想到这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宋城那个临时工根本配不上叶晚,她嫁给他只是为了跟他赌气。

叶晚喜欢的人是他才对。

夏锋突然想到什么,两只脚撑地上,回头望向家属大院,笑了。

原来如此,他就知道叶晚不可能这么快放下他的。